夜半戲聲

窗外正下著蒙蒙細雨,我打開窗,清風帶著些許涼意撫過我的面龐。我看著對面的屋子,水從屋檐落下,打在青石板上。那屋子每天晚上都亮著,還會傳來一陣好聽的女子唱戲聲??墒俏覅s從來沒有見過屋子里的人。因為那窗是用七彩琉璃做的,所以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樣子。
“玥笙,下來吃飯了?!蔽衣犚?a target="_blank">母親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哦,媽,我來了?!蔽一卮鸬?。
我下樓,看見門口站著一個白色襯衫黑色長褲的男人,便停下了腳步。因為他是背對著我,所以看不見他的樣子,不過他很高。
母親看見我站在樓梯上,笑了幾聲,說:“玥笙,傻站著干嘛?下來啊?!?/p>
我干咳了幾聲,便走下樓,坐在板凳上,猜測著那個男人的身份。這時男子轉(zhuǎn)身,我們的目光相交重合,他笑著看著我。我尷尬的咳了幾聲,便低下了頭。(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他是一個很好看的人,劍眉星眸,挺鼻薄唇,笑起來還有一排潔白如玉的牙齒,還有左眼邊有一顆紅色的痣。
“笙兒真是越長越漂亮了?!蹦凶有χf道。
他的聲音低沉有磁性,好像有股魔力牽引著我去看他。我慢慢抬頭,問:“你,認識我嗎?”
他皺眉,嚴肅認真的說道:“你不認識我?”
我想了一會兒,搖搖頭。因為我實在想不起來我的生活中有過這么一號人物。他走向了廚房正在收拾的母親,倆人說了好一會兒,母親才帶著他出來。
“玥笙,你有沒有按時吃藥?”母親問我。
我摸了摸腦袋,說:“好像,有吧?!?/p>
母親嘆了口氣,小聲說:“這孩子,又忘了。”后轉(zhuǎn)向男子說:“阿斌,你去樓上拿藥吧?!?/p>
男子點了點頭,就走上樓去。
“玥笙,他是你哥啊,怎么又忘了?”母親看著我,低聲說。
我怎么也想不起來有個哥哥,那場車禍后我便將很多事忘記了,或許,我真的有個哥哥。
“來,吃藥?!绷直笞吡讼聛恚Z氣很溫柔。
我便著了魔似的看著他,他真的很好看。
“以后有的是時間看?!绷直笱跻恍?。
聽了這么一句話,我則雙頰煞紅。雖然不記得他了,但是眼前的人還是有種莫名的熟悉。
母親總喜歡把廚房里的東西收拾好再吃飯,然后再去洗碗。而我在這兒和身前這個剛認識的哥哥待著,有些不自在。
“笙兒,你比從前安靜了好些?!绷直箝_口。
我只是點頭,他后來又說著我們以前的事兒,我時不時被他逗笑,看來從前的我們關(guān)系真的很好。
“來,吃飯了?!蹦赣H從廚房里出來,濕淋淋的雙手用身前的圍裙擦了擦。
我點了點頭,吃了起來。母親與哥哥吃飯時會提到幾句他們以前的事兒。在這里,我似乎是多余的,因為我的過往一片空白,唯一知道的也是從她們口中出來得到。
吃完飯,我覺著有了困意。去洗了個澡我就睡下了。睡下之后,朦朦朧朧之中,我似乎又聽到了伶人那清揚婉轉(zhuǎn)而又十分悲愴的聲音。
“大王,快將寶劍賜于妾身?!?/p>
“妃子,不不不不可吶?!?/p>
從前聽到的都是女聲,今日居然聽到了男聲。聽著唱戲聲,不知不覺中,我已醒來。我起身推開窗,發(fā)現(xiàn)對面那屋的燈又亮了。光透過七彩琉璃照過來,十分炫目。
我真的很想知道里面住了一位怎樣的女子,為何夜夜唱戲,而她唱的戲又每每悲愴,扣人心弦。我似著了魔般走出了家門去尋那聲。站在慘白的月光底下我發(fā)現(xiàn)那窗里的燈已關(guān)了,唱戲聲也沒有了,睡意籠罩了整座水鎮(zhèn),十分安靜。
“笙兒,干什么呢?”
我被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嚇了一跳?;仡^看去,發(fā)現(xiàn)哥哥正站在我身后。
“沒事,天氣太悶熱,我睡不著,出來走走?!蔽覒兜?。
“哦?那你可曾聽到唱戲聲?”林斌問道。
他也聽到唱戲聲了,原來我同母親說,她都早早的睡了,都不曾聽到。后來我便以為這只是我一人能聽到。
我點了點頭,說:“聽到了?!?/p>
“那,要不要進去看看?”林斌不等我說話,就拉起我的手。
我們站在門前。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扇門沒有上鎖。
“推開它?!绷直笥终f道。
我猶豫不決。
“沒關(guān)系的,里面不會有危險。”林斌又說道。
他的聲音十分篤定,我原本緊張的心竟放松了下來。
我開門,踏了進去。發(fā)現(xiàn)眼前一片漆黑,心中一緊。
“哥哥,你在嗎?哥哥?”
看不到他,我的心又吊了起來。我回頭,想去找方才那扇門,可怎么也找不到。我慌了,瘋狂的向前跑著,可是這黑暗卻像無盡般,怎么也跑不出。
突然,出現(xiàn)了一陣女子唱戲的聲音。我尋聲而去,看見了一位穿著旗袍的女子站在微光之中。因為距離我看不清她的面容。她似乎是看見了我,唱戲聲戛然而止。我慢慢走進她,竟發(fā)現(xiàn)她有一張和我一模一樣的面孔!
“你,是誰?”我問道。
她沒有說話,握住了我的手,帶著我走。我看到前面有光,走過去,發(fā)現(xiàn)在一條公路上。而她以然不在。我看著眼前的場景,愣在原地。車前躺這的人,是我?身旁還有一個男人,似乎已失去了生機。車上還坐著一個人,側(cè)頭埋在方向盤中。我看不清他的模樣,便走進,發(fā)現(xiàn),那是哥哥?
大片大片的血流在瀝青路上,將黑色的公路染的更黑。那血居然不停的往我這邊涌來,我一步一步退后,不小心踩了個空,掉進了幽深的湖水中。水,好冰好涼,我覺得自己的體溫在逐漸變冷。突然,有一只溫軟的大手握住了我,我用僅存的幾分力氣睜眼,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龐——哥哥。
不知過了多久,我醒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岸上,這里空無一人。前面是大片的樹林。我看到遠方有一座房子,跑了過去。有房子,房子里一定有人,我可以回家了。
走進了,我才發(fā)現(xiàn)那屋竟與家對面那青磚木樓一模一樣。樓上的窗戶是七彩琉璃,木門虛掩,我推開門。看見了一個女子與一男子在唱戲。女子轉(zhuǎn)頭,我看清了她的面容,她是方才帶我來到這里的女子,還是說……她是我?
“你們歇息會兒吧,吃飯了。”
我尋聲看去,是一個穿著長裙的婦人,待我看清她的面容,吃驚不已,是母親!
震驚之余,我的腦袋十分脹痛,以前浮出一幀又一幀的畫面,連續(xù)不斷,像電影般映在我的腦海。
我叫陳玥笙,十歲父親就拋棄了母親和我,不知去了何處。十三歲那年父親回來了,帶來了一個男人,他說這是我的哥哥。后來我才知道我的母親不是父親的原配,只是他金屋藏嬌的一個人。哥哥對我很好,可他不是林斌。他叫陳梓逸,我總叫他逸哥哥。他會唱戲,而且唱的很好聽。
“你想學嗎?”他溫柔的問我。
“嗯?!蔽尹c頭。
從后,哥哥夜夜在家教我學唱戲。
十五歲那年,父親意外去世了,家里就剩哥哥一個男人,他每天早出晚歸,我每晚唱著戲等他回來。十八歲那年我考上了大學,因為家里只有哥哥一人,我知道他很累,所以打算找個工作,不去上大學了,貼補家用。
可就在哥哥送我去的那一天,厄運來臨。哥哥看到我,又看那車,撲倒了我的身上。而我用盡最后一分力氣看到了車上的人,林斌。
我緩緩睜開眼,看見眼前的人,不禁流淚。而他也面露愧疚之色。
“你,都記起來了吧?!绷直髥柕?。
“我實在有愧于你,對不起,我不求你能原諒我。你逃出這一切便好?!逼讨笏珠_口。
他是讓我陷入悲劇的人,也是把我從深淵救出來的人。他從牢獄出來的這些年,對病弱的母親多有照顧,也承擔了我的一切費用。
我偏頭看著窗外,陽光竟格外的刺眼。林斌站到我面前,他頎長的身影替我遮住了強光。我看著身前的男子,心卻隨著他關(guān)切的表情抖了一下。
“林醫(yī)生,我原諒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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