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與東衛(wèi)

（一）

貍貓在東邊，東衛(wèi)在西邊。

貍貓望著天空中墻上的一角，像一個走失的孩子，之后凝望著他的臉，他的臉在東邊。

櫥窗里，一場激烈的橄欖球比賽占據(jù)他的眼，沒有絲毫移動的跡象。

貓眼又向前移了移，呆想。轉(zhuǎn)眼間又落魄的離開，繼續(xù)凝望另一端的墻角。(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寫就是在畫，畫就是在寫?！饼嫿止战翘幍睦先四钸叮卯嫻P記錄下了：

一位青年在一個酒吧門前望著一直他東邊的貓，而貓也在凝望著他：像是等了好久，又像是要馬上離開。

終于，目光失去焦點，對視馬上就要結(jié)束。

一輛皮卡車毫無征兆地沿著龐街沖撞過來：目標(biāo)是那只貓。東衛(wèi)沒有猶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貓從死神的眼中撈了回來——它的陰謀沒得逞。

發(fā)現(xiàn)這是一只受傷的貓，肚子上一個劃口，血正溢出來，它的身子像被一道虹印染了的白手帕。

終于，他決定把它抱回家。

他把它放進(jìn)車筐里，騎到了一個便利店，買一些它需要的東西，拍拍它的頭：

不要走開，我一會回來，要乖，像那些好孩子。

出門——貓不見了。

他焦慮找了一個多小時，找遍龐街，不見蹤影。

無奈，回家。手里的東西不知如何處置。

晚上，他斜靠著沙發(fā)，飲一聽維式啤酒，電視上仍是球賽，沒有開燈——球隊的光映著他的臉。

門外淅淅瀝瀝的雨持續(xù)近半個小時，雨聲讓他想起那只貓，想起它的眼神，想起它的傷：讓他順著安眠的節(jié)奏將夢化在雨里，直到鼾聲把他吵醒。

時間到了，睡覺。

（二）

貓就在外面，一個多小時。

直到淅淅瀝瀝的雨變成上帝輕柔的噴嚏——輕輕拍羅在繁厚的絨毛。

他沒有發(fā)現(xiàn)，準(zhǔn)備上樓，關(guān)燈。無意的斜視還是無意地瞥到了它——正在徘徊。

他走過去，開門，讓它進(jìn)來，趕走毛里的雨，整理身上的傷。

便利店的東西最終還是沒有仍，全部擺在它面前——兩分鐘內(nèi)全部吃掉。

關(guān)燈，睡覺。

床在左邊。

它在右邊。

（三）

天被鳥叫的越來越亮，清晨的陽光真是好。

世界上所有的感冒都讓人厭惡，除了上帝——這是復(fù)蘇的先兆。

復(fù)蘇的事情卻不會發(fā)生在龐街3-2-1的房間里，鼾聲占據(jù)主導(dǎo)地位：有東衛(wèi)，還有貓。

（四）

又是一個清晨，又是一束陽光，又是一陣鼾聲，又是東衛(wèi)和那只貓——在一個不被復(fù)蘇的房間。

還好，不上班，還好，沒工作。

一直到上午將近十點，桌上的鬧鈴炸醒了他倆：一個翻身，一個“喵”的一叫。

早餐是一杯牛奶，兩個“人”分，沒辦法，人總是要節(jié)省，尤其是在沒錢的時候。東衛(wèi)今天的計劃，就是按照原計劃：周三找工作。在這里，附一張他的星期計劃表：

星期一 星期二 星期三 星期四 星期五 星期六 星期日

酒吧喝酒 酒吧喝酒 找工作 找工作 自己去圖書館 整理家務(wù) 那就發(fā)呆吧

買一周的食物 騎車?yán)@海轉(zhuǎn) 找工作 找工作 寫寫無聊的文字 畫點畫

找番茄 找工作 隨便掙點錢 酒吧繼續(xù)喝酒 和五點相約圖書館

再寫簡歷 還有睡覺

自從看到那只貓后，計劃表成了這樣：

星期一 星期二 星期三 星期四 星期五 星期六 星期日

酒吧喝酒 酒吧喝酒 找工作 找工作 自己去圖書館 整理家務(wù) 那就發(fā)呆吧

買一周的食物 騎車?yán)@海轉(zhuǎn) 找工作 找工作 寫寫無聊的文字 畫點畫

找番茄 找工作 隨便掙點錢 酒吧繼續(xù)喝酒 和五點相約圖書館

再寫簡歷 還有睡覺

喂貓 喂貓 喂貓 喂貓 喂貓 喂貓 喂貓

東衛(wèi)其實是不喜歡貓，他更喜歡狗，如果那天遇到的是一只狗，就不會發(fā)生“救狗”事件，他會想也不想的把狗抱在懷里。

今后，他給這只貓起名為“酒酒”。

酒酒很聽話，一直很聽話，除了偶爾不開心的時候挖他一下，算上今天，已是第三道。

（五）

上帝的脾氣不知為什么忽明忽暗，難不成是為了家庭糾紛？

晴后雨，雨后晴，每個人在這幾天活像一個氣象臺。天氣準(zhǔn)，人心不準(zhǔn)，人心準(zhǔn)，天氣不準(zhǔn)。人和天，好象永遠(yuǎn)沒有一種“剛好你也在”感覺。

沒緣分。

總以斗爭的方式存在：相互依托，相依為命。

沒有天，就沒有人；沒有人，不曉得天。總要有一種牽掛的感覺，好讓人忘不了天，天放不下人。

雨下了，又是一天——又是連綿的一陣，從早餐到晚餐。

貓吃的很開心，工作找的很糟心。

沒有一個公司通知他可以有復(fù)試，他懷疑這個世界上是否真正有復(fù)試這個東西——卻對復(fù)仇卻有了更深的了解?？偸且腴_點，你不想開，沒人替你執(zhí)著。只有真正看開，才能真正執(zhí)著，執(zhí)著的“五體投地”本來就不開心，一看貓吃的這么開心，就更糟心，一腳，把貓的飯盆踢得老遠(yuǎn)，貓“喵”一聲，逃的好遠(yuǎn)。

疲憊的結(jié)束，一天。

貓糧在窺視著他，思考著他，想想自己什么時候能走出世界，在一個巴掌大的圓盤里……

（六）

照例，今天是晴天，沒有云，是一個明亮的早晨，空氣里雨的味道并沒有全部褪去，清心的快感希望長存。存到下一次雨季。

照例，找工作。

今天，喂貓。貓糧的圓盆不見了，貓在窺視著他：不要搶走唯一屬于我的東西。

在床下面，發(fā)現(xiàn)一堆貓糧，貓和孩子總會有可愛的相通之處：愛吃，又沒有勇氣正面護(hù)衛(wèi)。

東衛(wèi)倒掉昨天吃剩的貓糧，加入了新的，貓吃的很開心，工作……

（七）

這幾天門口多了一份報紙，這是東衛(wèi)剛剛定的。以后，報紙是他重要的信息來源。

是一份都市報，有整整一版是就業(yè)信息，以東衛(wèi)的性格來說，也只有干短工最適合他。

東衛(wèi)報紙翻了個遍，沒有一個可以引起他的興趣，好在，前些天打短工的錢還有剩余，那是幫一位朋友的朋友，看一個月的花店，掙了一筆較為豐厚的工資。難得有這么幸運的時候。不會總這么幸運，下一步的工作還沒有著落。一到這個時候，東衛(wèi)就要找到老朋友咸魚，去酒吧“幫幫忙”了，順便每天可以蹭點酒喝。

酒吧確實沒有多忙，人多顯得忙點，咸魚對此沒有意見，只是兩頓飯而已，能幫自然就幫了。

東衛(wèi)每次進(jìn)酒吧的時候，手里都會拿著今天的報紙，一邊抱怨又沒有工作可做，一邊和咸魚一起尋找有沒有什么趣聞——沒辦法，兩個人都不愛看電視，除了球賽，報紙是提供唯一信息的渠道。

每次東衛(wèi)進(jìn)酒吧的時候，貓都會溜著門邊兒進(jìn)來，人少的時候是可以攜帶寵物的，因為來了也沒人看見。人多的時候就不行了，貓只會在9：30點以后才可以進(jìn)入酒吧。也懶洋洋的像是沒睡醒或者喝醉酒。

東衛(wèi)往往一把貓抱在膝上，撫著毛，把喝剩的酒往貓嘴里灌，貓卻也是享受的要命，時間一久，灌成了酒鬼。

兩個晃晃悠悠的走到家，已將近十二點。

東衛(wèi)打開電視，看里面直播的球賽，貓乖乖依偎著。單身漢在微光中互訴衷腸。

雨隨風(fēng)撒進(jìn)來，只管撒，第二天就干了。雨味浸到屋里，又浸到鼻腔，浸出了鳥鳴，浸出了蟬聲，浸出林中的夢……

窗簾隨勢擺，窗外的流浪狗瞥進(jìn)去一眼，又匆匆走了，嗅著前方的路。

（八）

說好今天上午8點見，咸魚又“準(zhǔn)時”睡過了，昨天的球賽，意猶未盡——在他的夢里，正演著重播……

除了計劃表上的任務(wù)，他們有一項特殊的任務(wù)，就是幫那個畫家老人買一些畫冊。順便澆澆他遺忘在角落的花，老人很喜歡畫，卻很不在乎花。

和老人的相遇也是因為一輛車。

那輛車是正常行駛，然而剎車失靈，老人耳朵常年失靈。在那一剎那，咸魚奮不顧身，替老人挨了那一擊，重重的倒在地上，都已為沒有救了，但咸魚還是奇跡般的好了起來。

漸漸開始有意識……

開始吃東西……

開始下床……

開始坐在家里的陽臺上，在輪椅上覆著毛毯，像一個即將褪去生命力的老人一樣，貪婪的享受午后的陽光，和東衛(wèi)一起回憶過去所有的開心——當(dāng)然，這不是回光返照。

也許是，好人有好報？

他們從不在乎。

漸漸的，咸魚終于“褪去”了輪椅。

后來他們知道，老人唯一的兒子在戰(zhàn)爭中犧牲，維和部隊送來慰問金，說他英勇……

從此以后，老人就愛上了畫畫，一開始畫的最多的，還是兒子……那真摯的雙眼，無數(shù)次在夢里夢到——老人嘴角掛著微笑。

直到老人去世，依然掛著那笑，夢見兒子的笑，飛往天國，幸福的……笑。

從此以后，東衛(wèi)兩個人便開始經(jīng)常去老人的家，送一些他喜愛的畫冊，他總是一畫起畫來，就忘了澆花。

在兩人的照看下，花開的茂盛，老人笑的開心，像那些花一樣開心……

然而，老人家的狗，始終不是很歡迎東衛(wèi)家的貓，惟一的沖突，在沒有語言的生靈上。貓還是在狗不在的情況下，溫暖老人的腿。

（九）

世上最不燒腦的東西，就是音樂。

情緒越強(qiáng)烈的音樂就越不燒腦。

然而還有一種音樂，最不燒腦。

雨季又到了，雨落下后的音樂，無疑是時間最和諧的節(jié)奏，可以彈奏出世間最幸福的節(jié)奏，可以是凄美，悲涼，歡樂，憂傷，因為它是天的聲音，自然的旋律。沒有副歌的旋律，因為副歌在你腦中，不同的人，不同的副歌。

都融在雨的主旋律下。

貓又長大了不少，大到可以吸引母貓的注意力。青春期已過，不想再放棄青春的活力。東衛(wèi)從不包辦婚姻，隨它去……

（十）

被動：

世物天生就是被動，生命的出現(xiàn)時被動，因為如果可以主動選擇，那會有一部分生命會選擇不會出現(xiàn)，可是，既然有意識選擇，就證明，已經(jīng)被創(chuàng)造。

生命都不是自愿出現(xiàn)。

之所以還要選擇艱難的或者，是因為：

已經(jīng)無路可走，難道除了這條路還有別的路可走？

道理是被動出現(xiàn)，人是被動接受。需要做的被動的事情太多，所以才要抓住主動創(chuàng)造的尾巴。

活著就是自己的事。

（十一）

東衛(wèi)腿上的貓在叫，在一個夏日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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