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文（原載中國作家網(wǎng)）

鼠膽大闖金庫

/郭偉

前篇

一

在一座高樓右側(cè)，一棟地面以上兩層，橫排五間，比較陳舊的磚混房，中間橫穿一條走廊，既連通兩樓，也將矮樓分成前后兩半。矮樓右側(cè)后兩間為廚房，左側(cè)后一間為電梯間，是連接地下室金庫的唯一通道。(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廚房里雜亂潮濕，光線也較暗，廚房左側(cè)后半間為廁所，前半間耳房為儲藏室。儲藏室里面堆滿了面粉、稻米、還有香油、海帶等可以較長時間存放的食材，尤其是有些魚干，魚腥香味充滿整個房間。房間靠窗一張小桌子，兩邊兩條短凳，是廚房人員就餐的地方。

一個二十二三歲的農(nóng)村青年樂爾壽坐在右側(cè)，身體稍向前傾著，雙目注視著美麗的廚娘說：“和爾樂，給我點時間，我一定盡快多掙點錢，置辦全套家什，就去向你的父母求婚?！?/p>

“你是向我求婚還是我的父母求婚？”坐在對面較豐腴白凈的面容的和爾樂，手頭理著空山干竹筍，頭也沒轉(zhuǎn)，只輪過眼睛看著對方，有點狡黠地說。

樂爾壽停下?lián)芩馄?，一雙手指細(xì)長的手伸過去握住和爾樂的一只手，急忙糾正道：“當(dāng)然是向你求婚，可是也得尊重他們的意見呀，他們養(yǎng)出你這么水靈、漂亮的姑娘，我能不去感謝他們嗎？”接著自言自語道：“我要是有一塊金磚，立刻就去求婚?！?/p>

和爾樂見對方不松手，就以左手重重地拍了樂爾壽的手背一下，并用力抽出右手，“禮太重了，受不起”，停了一下，和爾樂又說：“他們需要的是尊重和將來的孝順，其他又不圖你什么?！彼龔淖郎夏槠鹨粔K蒜瓣，塞進樂爾壽的口里。

“但是，我們一生也要掙幾塊金子才夠你一生用呀?！苯又?，樂爾壽皺著眉頭嚼著蒜子，一邊暢談自己的理想——將來掙到一定的啟動資金后就回村里，包幾面山，把兩個村連在一起，成立農(nóng)業(yè)合作社，搞養(yǎng)殖業(yè)，包括藥物種植、長效林業(yè)，短作菜蔬，綜合開發(fā)，旱養(yǎng)雞鴨水養(yǎng)魚，綠色循環(huán)經(jīng)濟，同時也方便孝敬父母。

“有吃有喝，一生快樂就行了，掙太多的錢也沒啥用?！?/p>

樂爾壽住高安村，和爾樂住在相鄰的長樂村，高中同學(xué)，一塊兒來到這個城市打工，在一家合資公司工作。和樂爾與他那么善解人意，同心合力，樂爾壽更堅信她是上天專門派來的，是今生的最愛。但心里更怕她被城市的小伙子拐走了，所以一有空就來陪她。

二

一只肥碩壯實的老鼠，叫鼠膽大，住在廚房旁的儲藏室中一角落里，人類看不到的地方，它半躺在兩麻袋之間，正享受一塊囟雞翅膀。

鼠膽大從小就經(jīng)常與人類接觸，它聽得懂人話，但人類目前還聽不懂它們的語言。鼠膽大曾經(jīng)住在學(xué)校旁，跟著老師熟讀了《論語》、《史記》、《孫子兵法》、《黃石三略》、《道德經(jīng)》、《三韜六略》、《三十六計》等等，可以說它集人類智慧于一身，膽子大，點子好，辦法多，注定它今生會成為英才豪杰。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鼠膽大從他們的談話中，得到這個重要的信息——人生奮斗的成功標(biāo)志就是獲得金磚，要得到心愛的人，必須以金磚交換，而隔壁就是金庫。鼠膽大以嚴(yán)謹(jǐn)?shù)倪壿嬐评?，從而獲得這些重要信息，感到興高采烈，腳舞足蹈。金磚是什么樣子，真那么神奇嗎？真那么有用呢？必須盡快看見它，得到它，了解它。為此，鼠膽大立即準(zhǔn)備行動，深入人類，冒險遠征，拓展市場，攫取財富。

機會說來就來了。第二天上午，三個西裝革履的人，態(tài)度莊重，身后緊隨著兩個手持沖鋒槍，全副武裝的警察，操著正步，兩眼平視前方——充分表達著他們對事業(yè)的虔誠，對金子的恭敬。他們來到鐵門前，前三個人都掏出鑰匙，分別插入門板上不同位置，同時扭轉(zhuǎn)，外面的那道鐵門被打開了。

鼠膽大心里一激動，抓住機遇，立即躥過去，緊跟在第三人身后，幾乎緊貼著褲管進入金庫。金庫第一道門是電梯，下到一個平臺，以同樣嚴(yán)謹(jǐn)?shù)姆绞?，打開第二道門，深入一個平臺后再打開第三道門。這時，鼠膽大立即離開隊伍，向左側(cè)前行五六米，找了一個安全角落藏身下來。

鼠膽大為自己的聰明才智順利進入金庫，得意忘形，心動過速，它以一雙前肢撫摸著胸口，盡快抑制激動的心情。待心里平靜后，它想背幾塊金磚離開金庫，立即去找那個聰明絕頂，卻驕傲自大的，網(wǎng)名叫“千年小妖”的金線姬——那是鼠膽大目前唯一沒有征服的一只小白鼠。

鼠膽大它時刻注意著武裝人群。不久，它的氣還沒喘勻，人們盤點、交接卻結(jié)束了。第二位手戴白手套，雙手托著四塊金磚，依然排著整齊的隊伍，邁著方步離開金庫。鼠膽大聽到人們行動的時候，立即緊跟過去，可是，只差十幾步就能沖出金庫——它眼睜睜地望著厚重的鐵門沉悶地關(guān)閉了。

三

鼠膽大畢竟見多識廣，一陣驚慌之后立即平靜下來，它見沒有其它動靜，就迫不急待地跳出來看看這個世界。大廳里金壁輝煌，縱橫交錯的鐵架子上，擺滿黃澄澄的梯形，原來，這些黃色的長方梯形就是金子？這里除了金子還是金子，金光閃閃，華美異常。鼠膽大如獲至寶，金庫的一切令它眼花繚亂，它在很多臺階上跳來跳去，在很多金磚上跳來跳去，在金磚堆碼而成的階梯上跳上跳下。

它十分高興，這里有常明燈照著，有溫濕度調(diào)節(jié)系統(tǒng)，有監(jiān)測系統(tǒng)。它來到監(jiān)視器前，擺著各種形態(tài)，讓監(jiān)視器盡情地照像留影，接著又到金塊上擺出睡覺的姿勢，平滑舒適，涼爽宜人，說不定晚上還有點涼。簡直就是富裕、高貴的生活模式，天堂般的生活。

——得到這一切原來是這么容易，這都是我的了，金子，你們新的主人在此，你們快來向我敬個禮，鞠個躬吧，我鼠膽大而今意外擁有這一切，得來全不費工夫。不就是鉆進了金庫嗎？一個念頭，就擁有了這一切。

鼠膽大學(xué)著碼頭工人，躬著背，雙腿下蹲，反爪撈起一塊金磚，想背著走，可是金磚既重又滑，好不容易撈到背上，又滑了下去，幾次不成，一塊金磚咣當(dāng)一聲掉地下去了，嚇得自己急忙躲進角落。莫說背幾塊，就是一塊，也不是小個子老鼠能背得動的。它聽了一陣，既沒有警報響，也沒有人來干預(yù)，更沒有人來指責(zé)它，并將金磚歸位，鼠膽大更加確信，這個金庫是它個人的了。

偷，對，人類把這種不預(yù)告知，未征得物主同意而悄悄占有的行為叫做偷，不勞而獲得財富的所有權(quán)和使用權(quán)。有時是把財物轉(zhuǎn)移了，譬如，只要有時間，可以一塊一塊地挪到古墳中藏起來，人類永遠也找不到，這叫占有。有時不必挪動，不用轉(zhuǎn)移，如房產(chǎn)，如礦山，如這金庫里的金子，人類保管著，帳目規(guī)范，也嚴(yán)密控制著出入的門窗，可是我隨時需要隨時取，其實它就是我的了，這也叫占有，只是不全占有，因為我們與人類共同擁有、共享共用。

偷也是財富的來源方式和財富的占有方式，是財富重新分配的一個潛在規(guī)則。我們鼠類不執(zhí)行人類的法律，我們弄到手即為己有。

鼠膽大曾經(jīng)跟在銷售員腳步后，進入剛堆碼的米司其、桃片糕、紅糖、鮑魚、人參等貨物中，吃了個痛快，甚至把屎尿都拉在旁邊。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一點不假。

鼠膽大曾經(jīng)爬過鐵柵欄、水管、電線、電話線、網(wǎng)線、電視閉路線、晾衣繩到達很多地方。它甚至能在筆直、陡峭的紅磚房墻面，抓住磚縫從底樓爬到頂樓，真如特技表演，令老鼠界大開眼界。換句話說，沒有它鼠膽大去不了的地方，沒有它鼠膽大吃不到的美食。鼠膽大曾在十八樓人家寢室里，用棉花、枕巾、絲襪、稿紙、舊錢幣（新錢太硬）筑了一個窩，生了一窩小子。

鼠膽大家里姬妾成群，外面還有七十八個情婦。有一次，它利用黑暗作掩護，差點把一只初涉世事的小雌貓變成了情婦，令所有的鼠膽戰(zhàn)心驚。鼠膽大什么地方都能去，只要是人類的財富，人類的美食，它都能無償?shù)卣加?，無償?shù)叵碛谩?/p>

鼠膽大趾高氣揚，它傲視天下。嘴巴進的都是山珍海味，耳朵進的都是卑微的恭維話，眼睛進的都是珍饈美饌，都是嬌娥美娟，要么就是低眉順眼、低三下四的奴才。

再說了，無論多么堅固的地方，難道就沒有鼠路么？不可能的，松軟的地方，刨一刨就是個地洞，是木質(zhì)的，啃一啃就是一條縫隙。它們哪里去不了，哪里又能關(guān)住我們？

真是的，人類呀，枉費心機吧。那金色的光芒，讓鼠膽大培感目眩，培感自豪。

今生今世，富貴已極，今生今世，春風(fēng)得意。它跳上跳下，跳來跳去，撫摸，親吻，以靈敏的鼻子到處嗅嗅，它們經(jīng)過火的淬煉，只有楠木火、焦碳火的氣味——那是多么令人興奮的氣味，常人聞不出來的氣味。

總之，世上就沒有鼠膽大不敢干的事。這是鼠膽大的成功，鼠膽大的財富，鼠膽大的榮耀。

后篇

1

進入金庫不到半天，鼠膽大就感到有點饑渴。它決定先找點水喝，它在金庫里到處游蕩，幾千平方的屋子，縱橫連通，全是一排一排的架子，一排一排地堆著金磚，卻沒有找到一點水——這里根本沒有設(shè)置供水系統(tǒng)和排泄系統(tǒng)。

哪里有口水，哪里有一滴水多好。它期盼著，到處尋找。

鼠膽大及時轉(zhuǎn)換思路，想到地板與墻壁接壤的地方，必定會有一些小縫隙，潮濕，可以挖掘——但都是無孔可入，它看到的是鐵皮，而實質(zhì)上是五寸厚的鋼板，外面還套著一層一米厚的鋼筋混凝土。它無功而返，繼續(xù)呆在光線較充足的觀察控制室，在工作臺上跳來跳去。

口渴沒有解決，饑餓接踵而至。

鼠膽大到各處去找吃的，估計人類常常存放食物的地方。這么富有的地方，不可能沒有吃喝的東西。鼠膽大又地毯式地搜索了一遍，還是一無所有。是不是在哪個盒子、哪個箱子、哪個抽屜里藏著？工作臺上沒有食物，工作臺的三抽屜也沒有食物。有一架簡易單人床，枕頭邊還是沒有食物。紅牛、椰奶、可樂、伊梨奶，什么都沒有。真是奇怪了，難道值班人員不吃東西？

饑腸轆轆，真是一件令人不愉快的事，讓人翻腸倒胃，讓人心煩意亂，讓人心痛欲絕。不到一個半小時就得進餐，怎么就不能延長一些時間？這是上天對生物設(shè)計的缺陷，以后，生物在進化過程中得改改。

鼠膽大繼續(xù)到處尋找，還是沒有一點食物的氣味。一只蟑螂、一只蟋蟀、一只壁虎、一只臭蟲都沒有。

這里什么食物都沒有，這應(yīng)該是最后的結(jié)論。鼠膽大終于死心了，世道變了——真是要餓死膽大的。它只期盼著人們再次來開門。它不怕當(dāng)著人的面，跳出這牢籠。只要敏捷些，人類逮不著的。

第二天，鼠膽大只覺得頭暈?zāi)垦?，天旋地轉(zhuǎn)。怎么辦呢？毫無辦法。

第三天，第四天，它更加饑渴，行將暈倒……

鼠膽大心想——

人類何時來開門，我不要這一切，行么？人類，你們來全部搬走吧，不，我離開這里，全部奉還給你們吧。

混蛋，我輕信了人類，誰說這里是富貴的天堂。我什么也不要，行么？我去地下水道，我去廁所里，去荒瘠的郊外，篷頭垢面，油污滿身，蟑頭鼠目地生活也行，只求一口被丟棄的饅頭，半根雞腳、雞翅，哪怕是殺魚時，扔掉的一只魚鰾，一小段帶腥的魚腸，還不行？那就來點發(fā)霉、餿臭的剩飯，發(fā)酵過的幾根面條，烤糊烤焦的一段干紅薯，也行呀！

我餓。快開門呀。

2

犯罪如同走鋼絲，只要雙腳踩上了那條線，命運完全就掌握在了“法律”手中。只不過走得越遠，跌得越重——有時是粉身碎骨，遺臭萬年。當(dāng)然，也有膽子大沒被逮著的，沖過去就到了金山，坐擁金山。

沒有希望，沒有回應(yīng)。在老鼠界，我是有名的碩鼠，有名的智者?？上в⒚皇溃涞灭I死下場，誰信呢？人類那么迷信、愛戀金子，我聽信了他們的贊美，才想來看看，才想到占有。這不公平嘛，難道真的是，一失足必成千古恨嗎？

我的伴侶怎么辦，我的兒女怎么活。可惜，小鼠膽大很像我，是個可造之才，我看不到它成功的那一天了。它們怎么會知道我在哪里呢——在金庫，一個富貴至極之地，被餓死了，真是天大的笑話呀。財富，金子是人類最具有代表性的財富，人類最喜歡的財富，對我目前有什么用呢？我還想活下去呀。

我口干，我的胃在翻騰，我的腸在絞動。我惡心，我煩躁，我昏昏欲睡。我將變成一堆白骨，這里的尸臭都散發(fā)不出去。沒有人，不，沒有老鼠知道我是誰，我為什么來到這里，為什么死在這里，死在這個、這個連蛆都不生的地窖里。這里只有進來的門，沒有出去的縫。困在這里，只有等死。

聰明反被聰明誤，自毀一世英名。

這是誰的金子，這么害人，是誰挖的陷阱，讓我誤入其中?？上也粫懽?，敲不來鍵盤打不來字，否則我會把這些故事寫下來，把“其言也善”的高明想法告訴全人類，告訴鼠輩子孫后代，牢記教訓(xùn)。牢記八項規(guī)定，決不迷戀金子，它是一切罪惡的根源，一切罪惡的罪魁禍?zhǔn)?。還是讓金子回到泥沙之中，回到石頭之中吧，永遠不要把這些罪惡的物質(zhì)提純了放在人們的眼前，讓人目眩。

真是樂極生悲啊，我沒及時跟他們出去，沒想到這里如鐵桶一般，沒有一點可乘之隙，沒有一點可以下口的地方，沒有一個可以撕開的口子，沒有網(wǎng)開一面而退守安全之地的空隙。

我鼠膽大曾是權(quán)力的化身，控制著方圓幾千平米的地盤，我讓那些無名鼠輩，沒有充足的食物，沒有交配對象，并驅(qū)攆它們?nèi)ノ蓍芡呖p、廁所旁這些惡劣的地方筑窩。現(xiàn)在我能指揮誰，誰能為我占地盤，為我守金子，或者幫我取一塊糕點，或者幫我搬一塊土豆？

鼠生亦如人生，貪得無厭是沒有好下場的。金子有什么用，不能充饑，不能御寒，不能代步。晁錯在《論貴粟疏》就說過：“夫珠玉金銀，饑不可食，寒不可衣……”、“是故，明君貴五谷而賤金玉。”這些智慧的語言，怎么就沒有記住？更是忘記了“知足常樂”的俗語。

金子就是金子，我以為這一切都是我的了，卻一無用處，我甚至把生命也交給了金子。我身陷囹圄，死無藏身之地，死無覆身之土。

不是我的東西，我要它們干什么？于我無益無用的東西，我要來干什么？是我經(jīng)不住誘惑，抵不住貪欲。后悔啊，后悔莫及。

3

……老鼠膽大臥在一塊金磚上，實在無力動彈了。腦子里時而一片空白，時而翻天覆地，浮想聯(lián)翩——在人類，我無名無姓。沒有誰在乎一只老鼠的死，甚至有人會拍手稱快。

而在鼠界，我是大王啊。我是名符其實的鼠膽大，鼠大王，鼠皇帝，原來卻是浪得虛名，我太自以為是了。經(jīng)常聽說人類的豆腐渣工程，為什么這里的門、窗、墻體，卻造得那么堅固？哦，沒有窗。不能偷工減料，造得薄弱一點嗎？不能留下一點縫隙嗎？這不要斷絕鼠路，毀滅鼠生嗎？

我曾經(jīng)在光天化日之下，從一根電話線上從一棟樓到另一棟樓，表演高空絕技，進入糧倉，進入超市。我能咬斷電話線，從天而降，直達油簍子里舐油，哪里沒有我鼠膽大的身影，哪個貓見我怯過場？哪個老鼠不佩服我，我是老鼠界精英，是雌鼠的精神領(lǐng)袖和偶像。

這里晚上也是白天，白天也是晚上，晝夜不分，此乃無聲世界，也無光度變化。我口干起裂，頭昏眼花，心動過速，四肢無力，全身都不能動彈了。我估計都十多天了，咋就沒有人來開門，來取黃金？我缺乏營養(yǎng)，我的身體從沒用的器官開始死亡，直到最后必須保留的器官。

看，皮膚萎縮，干燥，毛發(fā)脫落；十個趾頭開始缺血，萎縮，壞死；四肢萎縮，壞死……生命體是世間最節(jié)約能量的機器，從這里就看得出我們身上哪些器官是最重要的……哦，耳朵聽不見了；哦，視力昏花羅，全身癱瘓；下一個是肝臟衰竭還是腎臟壞死；心和肺應(yīng)該排在腦組織之前——這是器官死亡排序表。

我的妻妾，白讓，我的情婦，白送……只有腦子中心還有一點磷光……我的眼睛怎么升到了半空中，俯視我的肉體？鳥瞰大地？

——人為什么能在那么陰暗、潮濕、狹小、腥臭的地方勞動，戀愛，生存？心甘情愿，踏踏實實地勞動；甜甜蜜蜜，海枯石爛地戀愛；卑微低賤，清貧簡樸地生活，不也是快樂的一生？

……鳥瞰模糊的大地，我的眼睛還在飛升，漸行漸高……

2016-9-6

通江縣醫(yī)療保險局 郭偉， 中國散文學(xué)會會員（），四川省作協(xié)會員，巴中市散文協(xié)會理事、小說協(xié)會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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