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漁
午后,雨停了。我走出家門,挺挺胸膛,甩甩胳膊,再深深吸足了一口雨后的清新空氣,開始健身走。我的健身走才堅持幾天,今天選擇沿白茆塘河往東走。走了500多米,走過一棟棟新建造的別墅樓,我看見了一條南北走向的疏浚得筆直的小河。小河兩岸岸灘栽種著一行柳樹。柳樹已經(jīng)成蔭,垂下無數(shù)纖細的枝條,茂密地為小河遮起了一條寬大又頎長的綠色屏障。和風吹過,柔軟的柳枝微微搖蕩,低垂到水面輕輕地拂弄著倒映在河水里的倩影。風景這邊獨好,雨后家鄉(xiāng)的田園春景令我心廣神怡。我旋即折上寬闊的水泥大堤往南走。嘩嘩嘩,透過柳蔭我循聲張望,瞧見小河里漂著一只橢圓形的大浴盆(浴盆大得能躺下兩個人)。好奇心驅(qū)使我撩開柳枝,彎腰跨下堤岸,站上了鏤空水泥制件鋪砌的開滿小黃花的岸灘。岸邊,水面上浮著一絲白線,顯然,有人在張絲網(wǎng)捕魚,浮子下的一截網(wǎng)絲也隱約可見。鄉(xiāng)村小河,過去經(jīng)常有人劃著小劃子張絲網(wǎng)捕魚。為了讓小魚兒纏上絲網(wǎng),捕魚人得想方設(shè)法攪動河水發(fā)出聲響,驚嚇小魚使之游動然后纏上絲網(wǎng)。眼前,坐在大浴盆里老伯,正往河底不停地叉著一根細竹竿,那細竹竿一端系著一串鐵環(huán),老伯的左手不停地晃動竹竿,右手劃槳,因而大浴盆從小河對岸慢慢地游了過來?!袄细?,張絲網(wǎng)呢,魚多嗎?”許多年沒有見過“古老”的張絲網(wǎng)捕魚了,覺著很新奇?!安畔戮W(wǎng)呢,”老伯耳聰目明,擱下細竹竿回我話,“家里收養(yǎng)了幾只貓兒,我給它們弄幾條小魚?!蔽艺驹诎稙?,看著浴盆走著“N”慢慢往南漂去。
南邊橫著一條新修的鄉(xiāng)村公路,平展展的公路橋穿河而過。我走上橋,瞅見橋欄上寫著“大塘圩橋”。大塘圩,這是一個曾經(jīng)名聞遐邇的名字。早先的大塘圩是一處十年九澇的地勢低洼地,有一首白茆老山歌這么唱道:“九年三熟,嚎啕大哭,帽子里量米,罐頭里熬粥?!比欢矍暗拇筇鳞祝彴总怄?zhèn)鎮(zhèn)郊的河西岸是市內(nèi)萬畝豐產(chǎn)方的一部分,麥苗油亮得像一條綠絨大地毯;河東岸是一方接著一方的魚塘,宛如鑲嵌在綠色原野上的一面面明晃晃的大鏡子。1958年9月,這片土地迎來了時任全國人大委員長劉少奇的視察。劉少奇委員長步入大塘圩長勢喜人的稻田,高度贊揚大塘圩的水利建設(shè)和規(guī)劃設(shè)想,還興致勃勃地跟著田間勞動的農(nóng)民哼唱起了白茆山歌。所以自那一年的秋季開始,這個大塘圩邊的白茆塘畔,舉辦了一屆又一屆的萬人對山歌會,家鄉(xiāng)的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白茆山歌也由此轟動華東,名揚華夏。
回想著以往,抬頭見大浴盆已過了公路橋的橋洞,老伯舉著細竹竿還在繼續(xù)往著南叉著。哦,我驀地明白了,再南邊應該也下著絲網(wǎng),前后都設(shè)伏才能使慌不擇路的小魚兒無路逃竄。生活就是這樣地處處給予我們耐人尋味的思索。
一輛小轎車嘀嘀嘀從橋上駛過,過橋后拐彎停在了小河邊一棟漂亮的瓦房前。原來橋東路南就是一方供人釣魚的大魚塘。魚塘四周砌著一個又一個釣魚臺,幾位年輕人早在那兒下鉤垂釣。那剛剛停下的小轎車上走下來一位中年人,他掀開轎車的后備廂,搬出可以兼做坐凳的箱子,又取出魚竿、網(wǎng)兜等釣魚工具,在一個釣魚臺支起魚竿,拋下魚鉤,撒上魚食,開始了釣魚,過了一會兒他還在座位前撐起了一頂大陽傘?;赝『永镎掌鸾z網(wǎng)的張絲網(wǎng)老伯,哇,兩個時代的捕魚人此時竟然這般近距離地同時出現(xiàn)在我的視野里。
我忘記了健身走,連忙掏出手機,咔嚓咔嚓攝下了幾個鏡頭,用心掂量起了兩代捕魚人的同和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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