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清醒,荒途,自恃,恐懼……他是一個偶爾頂著陽光,或偶爾淋著細雨,在鋼筋水泥的城市穿行的男人,英俊,身上散發(fā)著一股香水味。他覺得自己在大都市里任由肉體穿梭,而靈魂卻無處安身。
早晨,手拿著一杯速溶咖啡,走在地鐵站臺擁擠的人群里聽地鐵呼嘯而過的聲音,還有看空曠的慘白燈光。
扔掉手中的一次性杯子。隨著人群涌進地鐵車廂。他一臉淡漠,四周嘈雜。他腦袋里隱藏著對人群的恐懼和絕望。想要逃離卻是無可奈何地開始周而復始循環(huán)往復的日常生活。
他腦海里有個幻想,一個女子,身穿棉布長裙,長度沒過腳踝,帆布鞋,黑直長發(fā),垂于腰際,中分,深邃的眼睛。臉上掛著與這個城市格格不入的神情。他最近常常想到她,在上下班的地鐵上腦子里都是她的影子,臉并不清晰,只有一個輪廓,他開始環(huán)顧四周。
也許她是一個確確實實存在的人呢,而不是一個幻象。
她就像一個神秘而溫情的靈魂,活在他持續(xù)平淡乏味的生活里。他感覺到她在陪伴著他。陪他做早餐、吃飯,陪他擠上下班的高峰地鐵,陪他回家,她的眼,在晨光或者暮色中嫵媚地閃爍著光芒,讓他溫暖。(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沒有對這個城市清醒的認識,便沒有絕望,我覺得孤獨。他說。
夜晚失眠時,那種孤獨的聲音,就在我的血液里翻涌,仿佛要迸破我的血管,讓我聞見了血的粘稠和腥味。
他去上班,如往常一樣,穿過擁擠人流,快進地鐵站時,聽到一陣嘈雜,人頭攢動。馬路上出了車禍,撞到一個女孩,周遭人議論紛紛,說是一位穿白裙的女子,年紀輕輕。他心頭顫動,回頭,往人群中看了一眼,除了透過縫隙看到一白裙角,他什么也沒有看到。他有些恐懼,匆匆離開了。
站在地鐵車廂里他大腦一片空白,沒有她的面容晃動。抬頭,看著車窗上自己的身影,平寸頭,白襯衣黑西褲,都市人的典型形象,他產生了一股厭惡的煩躁情緒,用力扯松了領帶。
我感覺,是我殺死了她。
你是另一個世界的我。我已經殺死了我自己。
他說。
寥寥數語話不盡一個人的一生,該是對話的日常,卻成了他一個人自顧自的旁白。
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了白天那個出車禍的女子,像你。穿著一席白裙,黑發(fā)垂于胸前,站在車水馬龍的路中央。他們都看不見你。你回頭,面容清淡,眉眼疏離,嘴角裂開了微笑。身后的車輛疾馳,將你的身體輕輕揚起,輕輕地,好像你毫無重量,是一粒塵埃。我不斷地大叫,他們把我當作瘋子。沒有人看見你,我厭惡極了那一刻他人的冷漠與袖手旁觀。
醒來,我發(fā)覺自己喉嚨干渴嘶啞。而你,并不在我身邊。
他在電腦上敲打下這些字。
那是你嗎?會是你嗎?
第二天下午下了班,他去了最常去的一家街角咖啡館,臨窗而坐,點了一杯不加糖的咖啡。店里放著舒緩的音樂,電臺傳來慵懶好聽的女聲,說著與已無關的故事。
他遠遠地看著她認真地說著電臺詞,長發(fā)及腰,淺色衣裙,面容姣好。她抬頭看見了她,似笑非笑。
他一直待到深夜,起身離開。外邊下起了大雨。她下班回家,出門,他一把攥住她,他渾身已經濕透,發(fā)絲滴落的雨水順著額頭流下來,白襯衣緊貼著肌膚,他用力地親吻她的唇。她手中的傘,落在了地上。
回到家,他們熱烈地親吻,脫衣,上床,他在她的脖頸留下他的痕跡,他撫摸著她光滑的肌膚,想要將她揉進身體里??煲M入地時候,他停下了,從她的身上順勢側身躺在床上。
睡吧。他說。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突然沒有了性欲,他的腦海中出現了車禍的那個穿著白裙的女子。這種感覺讓他十分頹然。他坐起來,背對著身后的女人抽煙。你怎么了。她問。
他的孤獨人仍然在指尖縈繞。
這個城市不屬于我,我想離開。他最終開口。
能不能別走,我愛你。她從身后抱住他。他沒有說話。她吻上他。
馬路上汽車很快開過,行人依舊匆匆。秋日的晨景并不見得多好,有些陰沉,路邊的梧桐在秋風下,大片大片地飄落。他沒有拿速溶咖啡。
他有時候感覺到這種日子是溫暖的,持久到沒有血色卻仍舊讓人安心,就像曾經他臆造出來的她在心里陪伴。最起碼,他在城市中行走的孤獨有人體會。甚至他渴望她就是那個出車禍的女子,那么他的悲傷,便可以順理成章。一個小時過去了,他在地鐵站里面站著,地鐵呼嘯而過,沒有風,他只聽得見風和在了聲音里,一聲一聲地,敲擊著他的心。
終于過了高峰上班期,他走進地鐵車廂,坐下,看著玻璃上自己的面孔,捂著臉哭了。
我愛你。在你過去存在的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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