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間的春雨春陽

又是鄉(xiāng)間春雨春陽的季節(jié)。

穿過歲月，穿過季節(jié)，穿過高山，穿過峽谷，穿過樹林，落目之處，滿眼紛紛的春雨和暖暖的春陽，我的記憶深處，總是在春雨與春陽中拼湊一段關(guān)于鄉(xiāng)村鄉(xiāng)野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故事。

在我的記憶中，鄉(xiāng)間的父輩們盼春雨盼春陽，一到每年的春三月，他們就早盼夜盼春雨快下多下，春雨落處，滿地生機(jī)，望著春雨下，渾身春情生，春雨正下，他們在雨中行，春雨下過暖暖春陽，他們趕著?？干侠缈干习铱干翔F鍬挖鋤去翻耕田土播下種子和種下希望。他們明白，一場春雨一場忙，春陽多流一滴汗，才有秋后糧滿倉。

就在春雨紛紛春陽暖暖的時節(jié)里，我和小伙伴們就跟著三五相邀，結(jié)伴而往的阿姐們，帶上竹籃或可以裝食品的塑料袋去山里撿一種酷似木耳的野菌子，人們稱它叫“地耳”。它無需人們?nèi)ヅ嘀?，只需幾場淅淅瀝瀝，綿綿纏纏的的春雨輕灑慢侵，那自生自滅的地耳，一夜之間就在田邊地頭的巖窩窩里長成了且鮮且嫩且肥的一朵朵、一堆堆，一蓬蓬的了。撿地耳自然是我們小伙伴和年輕阿姐們最喜歡干的一件事。我們來到平時地耳長得最好的地方，精心撿回最鮮嫩的地耳裝進(jìn)籃里袋中。這時候，那些有了心上人的阿姐們，趁著撿地耳的機(jī)會，甜甜的回味與阿哥約會的情景，口里禁不住的朝著山那邊唱起相思相戀的情歌。我和小伙伴們嘰嘰呀呀的學(xué)著，更多的是哼起唱著我們的童謠和品著我們的童趣。

我們把撿回的地耳用山泉的井水洗凈之后，拿回家用香茶油在鍋?zhàn)永锍瓷弦魂嚭螅瑩缴想缰频募?xì)包谷粉伴有紅辣椒粉的酸菜煮過，粘乎乎的，吃起來香喂十足又格外的開胃，它是我們鄉(xiāng)間唯有在春時里能吃到的佳肴。父母親每吃到我撿回炒好煮好的地耳菜，總會向我投來贊許的目光，父親的話本來就不多，要想得到他能夸我?guī)拙?，向來都是一件很難的事，他的金口銀牙好難開，母親總是一勺接著一勺舀起煮好的地耳往我的碗里送，嘴里不停得說：“多吃多吃，多吃地耳好潤色壯骨，腦殼開竅好讀書……”后來，我一直很能讀書，從小學(xué)到初中到高中，讀書的成績一直都好，特別是語文成績總是拿第一。如今想起來，也許是我兒時特別愛吃地耳的緣故吧！(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春雨紛紛的時節(jié)，鄉(xiāng)間田壩子上春水發(fā)了，滿田的春水清澈透底，溫溫的田水沒了冬日的冰涼。冬日里一直躲在田里稀泥巴里的田螺，從泥中爬出來，拖著一道長長的泥印，慢慢向前挪行，只要田水一有波動，它們就會反躺著裝著假死。田螺出動我和小伙伴也出動了，我們就各自挎上一個竹簍簍，高挽起褲腳，去田里撿田螺，鄉(xiāng)間的田肥，田螺多而大個，我就拈起大個的田螺撿，用不了多時，就撿回了滿滿的一竹簍田螺。拿回到家里用一大盆清水養(yǎng)著，好讓田螺把里面的泥巴吐出，兩三天換一次清水，直到田螺把泥巴吐干凈為止。這時，我就把田螺拿到水井里在清洗幾次，拿回家放進(jìn)灶房的大鐵鍋里放上油撒上鹽反復(fù)翻滾爆炒，再放上腌制的細(xì)包谷粉伴有紅辣椒粉的酸菜煮開。這樣，只要寨子上有一家煮田螺，那就是滿寨的香。不論是誰家煮田螺，就要裝上一大碗給隔壁鄰居送去。在我們的鄉(xiāng)里，一碗田螺算不上什么，但鄉(xiāng)親們相送的傳遞的是鄉(xiāng)里固有而溫馨的鄉(xiāng)情。每次我們家煮田螺的時候，母親總會給鄰居一家一碗的送去，隔壁煮田螺時也會給我們家送上一碗，彼此彼此，你來我往。每到我們一家吃田螺的時候，母親總是事先為我和妹妹準(zhǔn)備一根細(xì)小的竹簽，以便我們兄妹倆好挑起田螺里頭的肉。當(dāng)她看到津津有味地吃著田螺肉，滿臉的笑甜在心里頭。常言道：當(dāng)父母的好的甜的總留給兒女，苦的辣的酸的自己悄悄咽下。如今想起來，雖是一件很普通很不起眼的小事，但母親給予兒女的總是如春陽般溫暖的親情！

記憶中暖暖朗朗的春陽天，牛兒在翻犁著的泥土，升騰出陣陣香氣，村頭上的那棵老桃樹，在風(fēng)中抽出一個個芽苞。去年的野花又開了，粉紅的桃花，金黃的油菜花，雪白的梨花，頭頂電線上密密麻麻歇著的燕子總鬧個不停，年小的又添了一歲，年長的又老了一歲，黃昏彎彎的小石拱橋上，從早到晚勞累一天的人們急急往回趕，每家每戶亮起了溫暖的燈光，炊煙染濃了夜色，小鳥正在歸巢。誰家的媽媽在依著門框召喚自家的孩子回，濃濃的飯菜香味從家家戶戶飄出來，暖暖地溫在心頭。

天氣晴朗，正是捉螃蟹的好時候，父親帶上我們幾個小伙伴去捉螃蟹。我們來到春水發(fā)過的小河邊，卷起褲腿，跳到河里，只見三只又肥又大的螃蟹，夾子對夾子，嘴對嘴，好像知道我們來捉它們，正想著逃跑的辦法。我一看，這螃蟹黑色的硬殼，小小的眼睛，還有兩只大鉗子，你要碰它一下，它準(zhǔn)會舉起大鉗子，向你示威。我輕手輕腳地來到它們的旁邊，剛要伸手去捉它們，只見螃蟹四處逃竄，有的鉆到石頭縫里，有的爬到石頭底下，我忙扒開石頭，螃蟹見我已發(fā)現(xiàn)了它，又向別處爬去，我緊追不舍。哎呀！是什么東西夾住我的腳了，我低頭一看，原來是一只大螃蟹，我使勁想把它甩掉，那曉得它夾得越來越緊，疼得我“哇哇”叫，忙喊來了父親，父親一看，笑瞇瞇地說：“你別動，把它放在水里，它自己會跑開的。”我心想，這樣能讓螃蟹松開嗎？我半信半疑地把腳伸進(jìn)水里，螃蟹果真松開了夾子，我趁機(jī)捉住了它，看著它那副氣急敗壞的樣子，我高興地說：“怪不得你橫著走，原來你真是橫行霸道哇，我的腳都被你夾出血了，怪疼的！”我一屁股坐在石頭上，父親走過來，像看透了我的心思，告訴我，捉螃蟹要從背后捏住它的硬殼。我點(diǎn)點(diǎn)頭，照父親說的去做，這兒翻翻那兒找找，在一塊石頭下找到了兩只螃蟹，我慢慢地接近它們，只見它們屁股對屁股，兩只大鉗子揮舞著。我壯著膽子走到它們身邊，一彎腰，輕而易舉地又抓住了一只螃蟹。這一天我們捉了不少螃蟹。父親對我們說：“捉了這么多的螃蟹，也該分給村上隔壁鄰居的鄉(xiāng)親們嘗嘗……”

回歸的路上，父親唱起了一支歌謠：“在那高高的山上，有個離天最近的地方，站在高高的山上，能看到最早升起的太陽，能看到最后落去的月亮…….”父親對我們說：你們要遙看遙望遠(yuǎn)方，只有站在高高的山上，站得高才能看得遠(yuǎn)，你們就會看到高山下還有許多連綿起伏的小山以及山腳下綠樹翠竹掩映的村莊，你們就會看到一條彎彎曲曲的山路通往山外，只有站得高的人才會有高遠(yuǎn)的眼光，心胸才會坦蕩，什么事情都能看得開拿得起放得下，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能這山望著那山高，人心不滿蛇吞象，你們可以遠(yuǎn)涉重洋，你們可以遠(yuǎn)走高飛，你們可以遠(yuǎn)在天邊，你們可以瀟灑，你們可以風(fēng)光，你們可以自信，但你們就是不能忘記這里是生養(yǎng)你們的地方。鄉(xiāng)間的人們總相隨，鄉(xiāng)間的小伙好粗壯，鄉(xiāng)間的姑娘好漂亮，鄉(xiāng)間的日子好風(fēng)光，鄉(xiāng)間的青草多又多，鄉(xiāng)間滿山遍野見牛羊。

在昨天下了一夜春雨第二天遍地春陽的一天，我回到了鄉(xiāng)下，我站在鄉(xiāng)間田壩上，迎面走來了一個步履蹣跚的老頭，肩上扛著一張犁，趕著一頭大黃牛，后面跟著一只大黑狗，他要去犁那丘田，田壩上的稻田大部分都荒蕪了，滿是上年留下的稗草和狗尾巴草，田壩上不時地只見幾個年紀(jì)大的老人在艱難的耕作。他告訴我：年輕的兒子媳婦都遠(yuǎn)在外地打工，走的時候，心疼地勸他把牛賣了，田也別耕作了，難道還擔(dān)心兒子媳婦養(yǎng)不活他嗎？他舍不得賣牛，閑不住，整天跟牛作伴，幾犁幾耙插上秧苗，秋后就是一丘的金黃。到了這把年紀(jì)，做起農(nóng)活來遠(yuǎn)比年輕時要費(fèi)力許多，累了就坐在田坎上，望望天空，想著心思，他才真正意識到這年頭好土良田無人耕種，祖上留下的老祖屋也像上了年紀(jì)的老人們一樣被年輕的人們遺忘在邊遠(yuǎn)邊緣的鄉(xiāng)村。

歲月流轉(zhuǎn)，記憶散落，鄉(xiāng)間的春雨春陽永駐我的心間，如同一首古老的歌永遠(yuǎn)刻在我不老的心房，滿腦子全是童趣、鄉(xiāng)情、鄉(xiāng)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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