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念

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

兒童散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鳶。

——題記

清明時節(jié)，穹藍澄澈，碧水清波，萬物翠顏。小城也褪去料峭冬寒，迎著和煦的海風，舒展開慵懶的身姿，綠灑曠野外，青上柳梢頭。處處旖旎的景物，呼喚著腹中子民，走出深宅內(nèi)院，踏春、賞景、漫步、垂釣。

經(jīng)夏暑秋霜，冬霧深深，春終又自沉睡中歸來，攜著蒙蒙煙雨和濕柔的海風，褪下行人枯燥的戎裝，開始了一段段春滿風華的故事。而我的故事，亦因春思懷，放飛在湛藍的天空。(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周末難得休息，六歲的兒子鬧著要趁春光尚好，趕赴公園，迎著東風放紙鳶。小家伙當然不知道如此文雅的名字，只是喊著“放風箏、放風箏”，早晨洗漱匆匆而過，飯也顧不得吃，便要急切出門。最終實在拗不過，又是我繳械投降，帶上一應事物，晨曦初升之際，便驅車前往小城之南，開始了今春第一場明媚的出行。

小城西南，是一片空曠的原野，一路上，枯黃的蘆葦已經(jīng)漸披綠賞，在建的樓宇借春風送爽，正機械轟鳴，揮霍著積蓄一冬的力量，而這片曠野之中，則鑲嵌著一處碧湖蕩漾，綠草茵茵，曲徑連幽徑，柳翠燕雙飛的休閑佳地——七星湖公園。

到達目的地，時光尚早，但見院內(nèi)景怡風柔，花草淡妝粉飾，綠柳羞吐嫩枝，一灘碧幽幽的池水，更是澄澈喜人，晨暉斜照下，湖光瀲滟，熠熠生輝，行人或靜坐觀景，臨岸垂釣；或閑庭信步，隔欄望魚，景與人相映交織，鋪展成一幅怡然自得的桃源美景。小家伙一刻也不能等，進得公園便吵鬧著，讓把風箏趕緊放飛天空。于是只得惟命是從，放棄一覽晨光柔媚，春景旖旎的大好時機，扯起線，背向風吹來的方向，冉冉放飛一個綢布為骨，春風為魂的鮮艷精靈。

當風箏穩(wěn)穩(wěn)飄在空中，俯視大地，迎風瀟灑之時，本以為終于不負使命，大功告成，沒想到小家伙看在眼里，卻是一臉的不屑，面露慍色。見此情景，頓時心生凄凄焉，不知何故引得“小主人”煩惱，趕緊滿面賠笑，忙問憂從何來？小家伙不說話，只是兩眼遙望遠處的天空，看著幾只高高在上，大如鯤鵬，五彩斑斕的風箏，呆呆出神。

見此情此景，我頓時明白，原來兒子嫌棄自己的風箏小如燕雀，飛的太低，不如別人的鯤鵬高端、大氣、上檔次，心生羨慕嫉妒恨，我這個“不稱職”的父親，便成了重點檢討的對象?？粗鴥鹤有牧w鴻鵠之高飛，不愿自家燕雀徘徊于屋檐之側，剎那間心存不忍，于是又驅車買來大號紙鳶，迎著東風，徐徐放飛蒼穹……

待旭日高升，公園翠草煙柳，淡籠一片輕柔的橘色，小家伙終于手把線軸，滿臉幸福的望向湛藍的天空，笑看一只絢爛的蒼鷹展翅翱翔。我也終得休憩，將閑情賦予一園的紅妝淡抹。

正醉春情之際，一位老伯看見小兒子乖巧可愛，不禁上前摸摸小家伙的頭，逗趣著說：“你看，還有兩個風箏比你的高，再讓你爸爸……”

“爺爺，我的已經(jīng)很高了，你看，我的還最漂亮?！敝赡鄣耐?，將我從滿園春情中拉出來，不禁感慨，原來不知不覺間，兒子已然長大，小小的內(nèi)心深處，懂得心向高遠，卻也知足常樂。

這段對話又將我的思緒拉遠，乘著柔媚的春風，掠過海面，飛回了翠綠巍峨的燕山腳下。一群孩童，挽著褲管，赤著腳，沿著河岸忘情的奔跑，手里扯著簡陋的風箏，歡樂呼喊。

記得，兒時的故鄉(xiāng)天空異常的高，像一汪藍藍的湖水，映透在大地上，染綠了樹木，情醉了河水，幸福了我的童年。春風柔媚，草長鶯飛的日子，我也曾拿起風箏，到野外盡情歡樂，只是那時沒有花紅柳綠的公園，只有一望無際的原野；買不到色彩亮麗的風箏，只能自己用廢舊的報紙、漿糊、竹簽，扎起雨燕、蝴蝶的模樣……

兒時的記憶中，自做的風箏從來飛不高，也飛不遠；童年的快樂，卻盡情揮灑在了青磚瓦墻內(nèi)，遠暮翠林間。走過世間山水，經(jīng)歷年華流轉，記憶底層，卻總有一群孩子拿著風箏，奔跑在碧綠的田野里，追逐打鬧、嬉戲玩耍，純真的笑聲飄蕩在空中，驚得一只只雛燕慌亂歸巢……

一年四季，花開葉落，古樸的鄉(xiāng)村總有孩童歡愉的樂場。春風起時，可以踏青爬山，登高而呼；夏陽高照，可以小河戲水，池塘捉魚；秋霜盡染，可以落葉鋪床，林間貪歡；冬雪銀裝，可以河面溜冰，支籠捉雀……

如今，兒時嬉戲的河流，捉魚的池塘早已干枯，碧綠的青山也不知何時建起了供游客祈福的廟宇。帶兒回家，再登山巒，早已不復曾經(jīng)的景象，少了鬼斧神工，只聞青煙繚繞，檀香悠悠。

內(nèi)心深處，真的不知道，若干年后，向兒子說起自己童年林間捉雀，河里網(wǎng)魚的趣事，他是否還會相信。歲月消磨，桑田變遷，短短十幾個春秋，故鄉(xiāng)、生活卻早已改變了舊時的模樣，時光無情，碾碎太多美好的純真，曾經(jīng)蒼翠的往事，只有深埋記憶深處，待風消雨駐時，靜靜臨摹……

“爸爸、爸爸，看那邊，有噴泉……”稚嫩的童音，又將我從兒時的追憶中帶回現(xiàn)實。此時，小家伙正隨著噴泉的起落，興奮跳躍，風箏也漫隨“小主人”的愉悅，在空中舞出曼妙的“華爾茲”。

此時，日已當午，清冽的水柱在陽光照耀下，靈動多姿，這股清泉不似從地下涌出，而是源自我的心底。我真實感覺到，那條兒時奔涌的河流，已穿過光陰荏苒，跨越萬水千山，又在小城的天空下，復原了初時的童真……

晚間，兒子裁剪了一幅簡潔的紙畫，一個俏皮的孩童，快樂的放飛一只美麗的風箏，并執(zhí)意拿著它，甜美的進入了夢鄉(xiāng)。或許，在小家伙的夢里，天空更藍，芳草更綠，湖水更清，風箏也飛得更高、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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