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

早上已經不能稱其為早上了,那是早熟的中午。剛洗了臉,但才出門又給汗水狼狽了。男人羞于撐傘,也懶于用紙,就讓汗水那么流著,流著,頸項已經油膩,上衣貼在了身上,隱隱有白色的鹽沫浮出。想放慢步子,但又想跨得更快,太陽底下,男人的剛氣都被蒸發(fā),剩下的,只是一些時快時慢的疲軟腳步。
對面有女孩走來,艷艷地豎一管布傘,一只手攜了紙巾,往紅撲撲的臉蛋上三步一拭,五步一揩。身上的衣服露了香肩,現了玉肚,更展了粉腿,全身沒有一寸多余的絲帛。在男人的眼里,女孩是一只魚,游弋在沸騰的空氣里,所到之處,世界一片清涼。男人就想,下輩子也要做女人,褪了這一身的束縛,活個清涼。
街邊的草木都息了聲響,懨懨地想著逝去不久的春天。道路上,活動的只有不想活動的車輛。小車門窗緊閉,守一方清涼,急急地來去。公車則側窗天窗悉數洞開,乘客站著的比坐著的多,全都憋著一股氣,輕易不挪步。有人下車即趕往路邊的冰柜,火急火燎地喊:老板,來一瓶冰凍礦泉水。不急付錢,仰頭一口氣灌下去大半瓶,剩下的也只是幾秒鐘的事。臨走,不管肚子是否鼓脹到極限,毫不猶豫地又要了一瓶。
飯則可以不吃。肚子明顯空癟,但是意念里只裝有水。想到飯菜,首先一陣反胃。但最終還是要吃的,不然只怕連意念都沒有。于是坐下來,菜不慌點,先上幾瓶啤酒,一定要冰凍的,有冰塊更好。喝,再喝。菜的地位一落千丈,成了可有可無的陪襯。想,這古代一沒有電二沒有冰,人是怎么過來的?沒有答案。眼下自己都快要活不下去了,哪管古人如何活過來。
終于等到了晚上。燈火才上,街道上已經擁擠不堪。就納悶,白天空落落的城市,原來竟蟄伏有這么多等待的生命。似乎全都剛剛緩過氣來,歌聲一直飄到凌晨還不肯息滅。水邊生柳,橋上長風,世界在這一刻才略帶人情味。原來黑白顛倒也不全是壞事。
睡覺是一件無奈的事情。家里可以什么都沒有,但絕不能少了空調。但仍然有許多家庭看起來樣樣不缺,就是沒有空調。于是睡意全無,翻來覆去。熬不住了,還是半夢半醒。突然聽到樓下有潑水的聲音,便一骨碌爬起,去沖今天的第N個涼。得了片刻涼意,復又回到床上,仍然是翻來覆去,半夢半醒。(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第二天早上,聽到有人被父母叫醒去上班,睡覺者疲憊地爬起,開口第一句話還是問:去買臺空調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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