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母校，就坐落在張肖河畔的寶云寺村，盡管三易校址，搬來搬去，還是沒有離開這個烏龜墩。

小時候，我喜歡朝那里傻望，這個平坦的沖洼里隆起的烏龜形小村莊，顯得孤獨寂寞。再大些，墩上那棵老椿樹上的幾個鳥窩，綠影搖曳的竹林，墩下霧氣迷茫的大官塘，讓我們浮想聯(lián)翩。而大人們津津樂道的，墩上遍地韭菜似的蘭草花，幽深的毛狗洞，斷垣殘壁的寺廟，古老晦澀的碑文，更上令我們神往。

與我同齡相仿的伙伴很多。那時流行一句，吃飯一桌小嘴，睡覺一床小腿，干活倆個老鬼。的確，這些“糧食過關(guān)”后的伢子，大多是連胎生的，到了70年代初，農(nóng)村一般家都有四五個，甚至更多。

那時的我們，頑皮得要命。見著石磙翻個身，見著牛樁踢三腳。上山抓斑鳩，下水掏老鱉。地里燒山芋，田里摳荸薺。草根當(dāng)美食，龜蛇是玩具。這家的鍋巴罐子被打碎了，那家的窗戶紙被舔破了。小村莊被這些伢子攪的烏煙瘴氣。

這年正月，社員們商量著，得辦個學(xué)校，管管這些伢子，給小牛犢們套個籠頭。挑老師，沒費勁。我父親打算盤，寫毛筆字，講評書，遠(yuǎn)近聞名，大家一致推舉他做老師。

找教室，可是個頭痛的大事了。春天，青黃不接，肚皮難填飽，哪有資金蓋學(xué)校？家家人口多，屋子小又窄，那有寬敞的房子讓給學(xué)生？一群人嚷了半天，最后決定“開門”辦學(xué)---就是晴天在外面上課，雨天放假，等秋后再蓋一所學(xué)校。就在大伙兒要散場的時候，有人說話了。他是我的一個遠(yuǎn)房表哥，父母早亡，單身一人守著兩間個空房子，在大隊里管桃園。他說他愿意把房子讓出來做教室。大伙兒吃驚，問他住哪兒。他說：“生產(chǎn)隊里，一年分的幾捆草，還不夠燒飯，哪有草修房子？近幾年不修不補，風(fēng)吹雨淋，快倒了。我一求你們給我修修補補，二也想你們管好這些伢子，不要總是去偷我桃子，三也想沾點書香氣兒，轉(zhuǎn)轉(zhuǎn)運氣。我到桃園邊上，搭個棚子住?！?span style="position:relative;left:-100000px;">(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從此，烏龜墩上的那間“介”字形的土墻草頂?shù)霓r(nóng)舍，就成了我們的學(xué)校。我們交了5毛錢的學(xué)費，背起破褲衩改成的書包，趴在泥巴壘成的課桌上，看著水泥黑板，聽老師講課。那秋后蓋教室的事，被拋到了腦后，沒人提起。

表哥大概真的沾了學(xué)校的仙氣，第二年春天，一位蘇北姑娘來走親戚，看上了他。他們要結(jié)婚，學(xué)校不得不另選教室。

有了仙氣這一說法，找教室變?nèi)菀琢?。村西頭的一位，按輩份算起來也是我的侄孫，主動找到大隊支書家里，說要把兩間房子，讓出來做教室，他自己想到江南的東至縣去造梯田，只求大隊給他開個介紹信。

我們又有了新的教室。在這里讀了兩年，學(xué)生越來越多，教室里擠得滿滿的的。我們已經(jīng)無法忍受三個年級混在一個教室里，由老師輪流上課;老師也無法忍受我們常常去譏笑同教室小同學(xué)的幼稚與“糊涂”。記得一次，我們?nèi)昙壵?a target="_blank">寫作文，背對我們的另一個年級正上語文課，老師問一個小同學(xué)會寫什么字，小同學(xué)自信地說他會寫“手”字，說著大搖大擺地走向黑板，他把左手按在黑板上，右手拿粉筆沿手指認(rèn)真地描著，哈，他手一松開，一個漂亮的手圖印在黑板上，頓時，二，三年級夸張地笑起來，一個個拍手跺腳，弄得滿屋子塵土飛揚，聲如響雷。那些干活的社員，聽到哄叫，不知咋回事，放下鋤頭，也跑來圍觀。

自此，大家才想起要建一座像樣的學(xué)校。

于是，這個生產(chǎn)隊挑來稻草，那個生產(chǎn)隊運來土坯;割掉墩邊的雜草，辟一塊場地，打幾根木樁，拉幾根草繞，揣幾堆淖泥......熱火朝天地干起來。

自此，在燈山南麓，大官塘北岸，在一個小小平原上凸起的烏龜形的古墩上，就有了一所學(xué)校。這，就是我無法忘懷的母校。

又過了幾年，再建幾間房子，還找?guī)讉€下放學(xué)生做老師，這里又辦起了戴帽初中。

那時，我們從來沒做個什么家庭作業(yè)，有了，也沒紙寫，上廁所，只能用樹葉或草，那有紙這金貴的東西？一學(xué)期只用一，兩個本子。一天只上四節(jié)課，早晨，我們可以給家里掃地，放鵝，放鴨;中午可以給家里做飯，洗衣，抬水;放學(xué)時可以放牛,拾糞,砍草掙工分。小弟小妹在家無老人看管，可以帶到課桌下玩耍，老師是允許的，就是哭鬧，老師只會拔茅蕙，掐薔薇苔等好吃的哄他們，絕不會責(zé)罵。

母校，雖然你低矮，寒磣，但在我心里永遠(yuǎn)高大明亮。

合肥蜀山區(qū)南崗鎮(zhèn)八一學(xué)校 鹿倫瓊 手機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ubject/36167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