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離夢最近的地方
一、
從廣州到深圳坐的電車是智能型輕軌電車,這種現(xiàn)代車一點也沒有鏗鏘聲,且行路如飛。三百多里路程,夢游似地過去,什么痕跡沒留,就刪盡了漫長的過往生平。太空或卡通的感覺,伴著旅程,讓遠程出行的我,思緒一直在飛。
下來廣州的“和諧號”,腳就踏到深圳的地盤上了。這片神奇的土地,正昂首在夕陽的余輝里,一派落幕的魅力。
黃昏的街景,是穿插在綠色林帶,和花叢中的一個個片斷。靜心看車外,透綠的樹墻綠屏把城市蔽得通翠,它的大氣在于,整座城市全被綠蔭染透,沒有一丁點裸露的地面,刷掉了北方中原那紅塵滾滾的感覺,是層層的綠染洗去了纖塵。
視線被一幢摩天大樓切割,兒子告訴我,那座大樓名叫帝王大廈,七十多層呢。車過一座立交橋,兒子指著一排三四層高的樓群告訴我,那就是深圳市委。我頓時打了個愣。市委那座特權(quán)的代表,樓卻是最低的,院子外邊的綠化也顯得其貌不揚,倒是讓一座商業(yè)大樓鶴立雞群。這對于中國傳統(tǒng)思維模式是逆向或顛覆的。在官本位意識十分濃厚的國度里,有錢人在此呈帝王風(fēng)采,簡直是個神話。這就是時代的魂,他剌著我的敏感,斷裂了平常的經(jīng)驗,讓我的思路也跟著來到這座為中國領(lǐng)軍的特區(qū)。只有這里,市委才肯把排場和風(fēng)光讓給民眾,讓權(quán)利退居其后。這種風(fēng)度和雅量,超越了中國的皇天厚土。
窗外過去了一群外國人,黑黑的臉龐,背著憨憨大大的行李包,拉著帶輪的皮箱,走在高大的椰林里。剛下班的南方姑娘挎著棉布包,還在暮春時季,就穿上了短袖體恤。讓人感到與中原不同的是,南方姑娘也跟城市一樣崇尚綠色,她們不穿高跟鞋,不穿名牌服裝,不穿襪子和乳罩,更沒有馬靴,裙子,拉絲頭之類。盡管南方女孩子身材不高,也沒人穿嘎嘎作響的高跟鞋,她們是怎么舒適,怎么隨意就怎么來。一身自在輕松,嬌小靈瓏的身姿燕子似地穿行在大榕蔭里,沒有流行色。(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晚霞從海面上升起,飄過的云朵,好像離人很近,實得像棉垛。吹過來的海風(fēng)清濕潮潤,在眾多的感覺里,總有一種寬泛的無法理喻的情緒在跳,更有一份溫和伴隨著左右,像泡在溫水池里。
下榻是在深大對面的西海明珠大廈21樓,終于打住了一天一夜的行程,到了該整理思緒的時辰。我還沒等把行李停放好,就迫不及待地往窗外看,外邊是茫茫大海,和海上連接香港的“西部通道”。我真賞識兒子的辦事能力,決定來深之前我打電話讓他找一家離海邊近的賓館,最好是有大葉榕樹的漁村,而他找的公寓雖在南山區(qū)市中心,卻能隔窗見海。而且這套公寓跟我在老界嶺的房型差不多,是有廚有衛(wèi)的標準間,一住進來就能洗澡做飯。
我開始分放行李包的東西,放完又趴到了窗口貪婪地看,深圳的夜景,好像全世界的燈都匯聚到這里,那不是萬家燈火,而是燈的汪洋。
在中原見到哪座城市四面環(huán)山或環(huán)水,都是仙境了,而深圳緊依東海,可以說是站到了陸地的最前沿,像一艘巨船舶在天涯,四五百里的海岸線,彎來折去,都被城市綠化了。太平洋以巨大的藍色框架托起深圳,讓它在發(fā)展中與海相濡以沫。夜來燈光浩繁,神秘?zé)o限,陸地閃閃爍爍,與其說沉淡下去的是海,不如說是相忘江湖的是昨天。一時像是歸入夢境,一切都是在輪回,運轉(zhuǎn),生命的行板敲得輕快而清爽,思維是雨后抽枝發(fā)芽的猛,一切都在生長,都踩入深的行板。
二、
第二天吃罷早飯,我們就往海邊奔。海濱浴場離深圳市區(qū)百余里,坐了一個多小時的車,一路上仍在閱讀,沿路的植物滕蔓把路邊護欄包裹好,每到街心都有花壇,低低的花叢花束浴在大片大片南國的陽光下,而椰子樹則以另類的風(fēng)情高揚生命的旗,展示盡了海域的風(fēng)光。
南方的木棉花正開,我曾在一個女詩人的筆下讀過木棉,總認為是嫩弱嬌小的,誰知恰恰相反,木棉樹是偉岸的。街邊有好幾層林帶,近挨高速道的是香樟樹,翠嫩如洗,后邊是大榕樹,木棉的樹枝從街邊層層的林帶里伸出來,高過眾樹頂,枝形優(yōu)美地向上張舉,像千手觀音們的胳臂。而木棉舉起來的卻不是金色的長指甲,而是一朵朵紅杯盞似的碩大花盞,一副驕傲而豪邁的氣度。就我的閱歷,很少見過這么高大的花樹,且把美麗的紅花舉向藍天,擎出云霄去了。
大海和木棉,意味著這座南方沿海城市里的什么,我一路品讀尋味,仍然沿路行著注目禮。這時,大巴車漫轉(zhuǎn)進了一盤復(fù)式立交橋。記憶中,北京的立交橋框架就夠大了,十年前我在那里住了將近一年,很少一個人能從立交橋上轉(zhuǎn)下來。因為我的版圖概念很差,一說地理方位腦子就進水。都市的立交橋?qū)τ谖液喼笔亲詫m。而深圳的立交呢?兒子為我導(dǎo)游的這條路線,好幾處多重復(fù)合式立交,車行在最高的橋面上,好像音樂旋律中的復(fù)調(diào),嘩然一個下滑音,沉到原來的行板上,原路上的木棉花不知掩進哪一片榕蔭。
這時又一排榕樹林搭成的綠色長廊,把陽光完全擋在外邊,給人濃蔭蔗天的感覺。一會兒走上天橋,一會兒下了地道,轉(zhuǎn)個彎兒就進了清涼世界。一盤立交忽悠了半天,當大巴車玩魔術(shù)似地轉(zhuǎn)到主道上時,我才又看見木棉的花盞,癡迷地高舉在香樟樹的后邊。僅僅行路,就讓我有蹦極的感覺。這里的世界也是立體交叉的,一掃中原地帶的平面感,樹的層層,花的層層,路的層層,隔斷了我的線式思維,刷新在橋和路上錯綜里。
如此神秘而智能的城市,不管走到哪兒,不管呈出什么色調(diào),都有一個不變的感覺,離夢近,離詩歌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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