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去天堂的電話
喜歡有微風(fēng)的日子。時常,獨自守窗,撩開漸濃的夜霧,撩開掩留在孤寂深處的思念。握著手里的手機,反覆推動滑蓋,不加思索拔打那個鉻印在腦海的電話。“媽,在天堂的那邊還好嗎?……”
最后一次接通母親的電話,傾聽母愛的聲音,是今年一月七日清晨。那天,橘黃的陽光斜斜的,窗簾鎖不住它的漫延,溢在我被褥上,暖暖的。“嘟嘟……嘟嘟……”睡意綿綿,我拿起床頭的電話放在耳邊。“兒,我今天回家了,上車了,走了一段路了,你們一家大小要過個好年!”是母親從廣州打來的電話。母親好像聽出我還在睡覺,匆匆掛了。
母親曾經(jīng)因腦出血住過一個月院,醫(yī)生千叮囑萬叮囑我們不要讓她操勞,于是我們帶母親離開了家鄉(xiāng),安排住在廣州妹妹那邊。我擔心母親離開子女身邊后,那顆忙碌慣了的心閑不下來,在老家又忙里忙外。晚上,打了電話給在家的姐姐,交代姐姐要時?;丶?,做好母親的監(jiān)督工作。
母親回到家鄉(xiāng)后,我因在忙一份刊物的創(chuàng)刊出版,一直沒有打電話回家問候母親。或許也想盡早忙完手頭的工作,帶著妻兒,回老家與母親過個春節(jié),了卻母親心頭十年的團圓夢??蓻]有想到,母親沒有等到那天,就倒在她勞累一生的故土上。
一月十三日早上,在老家的堂弟,用母親的手機拔通了我電話,急促緊張地說,“哥,大娘倒在地上了,快回家。”我腦轟的一聲繃緊了,猜想母親可能逃不過這關(guān)了。匆匆逐個打電話在外的弟弟、妹妹。十分鐘不到,手機又響起了,顯示那個熟悉的電話,“哥,大娘走了,剛剛……”手機那頭,堂弟撕心裂肺在哭,“快救救我姐、求求你們……”手機的這頭,小叔蒼白無力、震耳欲聾的哭聲、現(xiàn)場一片混亂的聲音,刺痛我耳膜。天在旋、地在轉(zhuǎn),喉有錮咒似的,緊緊卡住,想嚎聲大哭,卻天地?zé)o語;任憑緊握的雙拳,猛錘膽肝破裂的胸脯……落日沉淪,化塵世為暗黑。我如在漆黑的夜里,蜷縮在無人的角落,任憑淚水蹂躪疲憊的身軀。
托起垂下的眼神,定睛望著車窗外微風(fēng)過處,有母親依稀飄過的身影。引擎不知不覺啟動了,追尋于微風(fēng)中的母親。(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回到老家,整理母親的隨葬物品時,堂弟說,不要忘記大娘的手機,讓她帶到天堂去。堂弟告訴我,他找到大娘時,手里還拿著手機,翻蓋都沒有疊好。弟弟接過手機,查閱母親生前最后接通的一個電話時,抱頭痛哭,黃豆般大淚水,決堤似的在沖刷著弟弟的臉頰,與鼻水交融,濺在母親的手機顯示屏上。母親接的最后一個電話,是她生前的半個小時,弟弟早上9點鐘從南海打回來的,之后都是未接的。話語仍在弟弟耳邊縈繞回蕩,卻從此陰陽兩地,相見無期。弟弟起初想把手機一直陪伴身邊,讓母親最后的那段話語刻在腦海,一直陪伴母親。后來我們都反對,如堂弟說的那樣給母親帶去,也讓我們想母親的時候,撥撥那個號碼。
手機是去年妹妹回家時給母親的。母親嫌座機電話的月租貴,舍不得出,妹妹就帶母親去鎮(zhèn)上買了張電話卡,把手機留給了母親用。母親的手機很少用,但節(jié)日一定會接到母親的電話,沒有大的道理,只有孫子和兒媳問候。母親又很想用手機,時刻帶在身邊。我們兄弟姐妹經(jīng)常會接到母親的來電,但一接通,母親就象孩子似的,說不是她打的,是不小心按的,聽聽我們的聲音又掛了。
母親不奢望兒女常伴身邊,行囊卻時刻裝載著兒女;母親奢望時刻聽聽兒女的聲音,電話身影不離。
夜霧深濃!母親般的霓光,輕舔著前額。閑蕩街頭,想著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打去天堂的那個電話能再次接通,在黑夜里,聆聽電話那頭的聲音,有母親的嘮叨、有母親的責(zé)備來慰藉思念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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