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釋之行
23日上午,父來電話說隔壁黃三林在和他吵家時,老子翻天的。我勸父親,如果他不講道理,不分老少,是他的錯。那么,我回家后,對他就不會客氣。父親還說他喊黃山林叫爹,黃三林沒有答應(yīng)。我想,如果父親這樣,那就不對了。不過,餓起來亂吃,氣起來亂說。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管怎樣說,我總不能憑父親一面之辭,就斷定山林的錯。因此,打電話到山林家,他的妻子何銀鳳接電話,我和和氣氣地從何銀鳳身上了解來龍去脈。但畢竟何銀鳳是后來才到黃家的媳婦,加上不識字,文化低,也只能拉拉雜雜的說個在概。其中還提到他家的家運(yùn)不好,是我母親神智不正常時的1986年,說是菩薩附身講,山林家奶奶的墳,要如何挖了之后才好。山林的父親后就去挖,結(jié)果害他家連軍號出事!爺爺與父親在一個月內(nèi)先后去世;大哥與二哥在兩三年之間也是如此。我說我請起方維佳明天回家,把這多年的鄰里矛盾調(diào)解一下。父親還說,山林家在后面砌二的墻,他去陰攔,山林亂罵他,還想打他!我說如果山林作個侄兒真要亂罵他的話,我回家就要把他的房子消平。畢竟他家所砌的五孔板是搭在父親所砌的石墻上。但是,那墻是砌在我叔叔家的屋后,叔叔家全家在上世紀(jì)八十年代轉(zhuǎn)為居民戶口遷到六支后,其家產(chǎn)委托父親代管。因此,為慎重起見,我給叔叔打電話征求他的意見。叔說,山林在建后面的房子時給他講過,他說他沒有啥意見,但要求山林給我父親講一聲,畢竟,墻基雖然是他的,但墻是他遷走后我父親砌的。但山林沒有講。原因?yàn)樗c我父親有隔閡。
究竟什么隔閡呢?只聽父親一面之詞,難免偏激。
我約方維佳時,他說他忙突擊審煙花煙竹經(jīng)營許可證,很忙。中午,約他與在普定培訓(xùn)結(jié)束的村主任黃懷信到永福餐館吃飯時,根據(jù)粗略掌握的情況,對父親與山林的矛盾作了初步分析。我的想法是:老家長五間的房子,兩頭的廂房為各自所建。大房屬找伙共建,因此,堂屋、院壩,前后門過道均屬共用。在尊重歷史的條件下,調(diào)解矛盾。吃過飯,維佳將工作安排給下屬后,提議與我前往老家窩子。
回到家,我們?nèi)伺c村調(diào)解員恒超一起,先聽父親陳述。父親前三后四地理了一大通,反復(fù)地強(qiáng)調(diào),堂屋與神龕背后他都有一半產(chǎn)權(quán)。后頭的墻沒有占到山林家的地。山林在搭墻建房時沒給打招乎。好幾次山林對他亂罵。父親說他年他年輕能幫人的時候,人家瞧得起他,現(xiàn)在老了,幫不了人了,狗過路都要屙尿淋!真是窮來無人問,老來無人敬。維佳說,老來的人,不論遇到哪樣事,要看得開,少計(jì)較,寬心點(diǎn)才好。但很多老人,年紀(jì)越大,越斤斤計(jì)較,越小氣,這樣常愛和人家吵吵鬧鬧。本來。年高了,身體就不怎么好,再這樣下去,無病都要?dú)獬霾?。更何時況,父親是有病在身的人。說到激動處,父親就會理到他小時候如何苦,建房時,12歲的他,又如何挖地基、扛石板之類,曾祖父又如何給予特別關(guān)照等??傊瑒袼艞壣颀惐硺巧夏莾扇齻€平方不與山林相爭,他就說講不攏。不但如此,我到家后拿給他的兩百塊錢,他都很生氣地拿給我,并眼淚婆娑地怒斥我說:“氣死才告訴,告訴挨一棒!”父親我叔叔和我都打聽說要他阻止山林家千二層樓,他才阻止的,才發(fā)生了早晨吵架的事,才叫山林在他面前老子翻天的!要是照這樣,他就當(dāng)沒我這個兒子,死了爛在家頭算了,也不要我埋!
父親的固執(zhí)再一次讓我犯愁。因?yàn)槲覀兊缴搅旨?,講到他與父親的矛盾,山林說,在他家的父母和兩個哥哥都還在世時,神龕背后都是他家管理和使用的。因?yàn)閺牡览砩现v,院壩的大門是走從他家那邊的,那么,在打伙共建的房子建成后,對他家留來共用的大門走道,應(yīng)該有所彌補(bǔ)。所以,山林說他理解的是:老輩在共建時,可能是用神龕背后彌補(bǔ)。要不然的話,四十來年的時間怎么會一直讓他家管理使用呢?山林還說,堂屋頭上也是這樣,多年來都是他家管理使用。這恰與父親的想法相反。而且,山林講起來也很激憤,說是父親在他家爺爺奶奶與父母與二位兄長在世時,為什么不提出來講清楚?偏要在這年把提出來!他的哥哥在世時向父關(guān)提出來過,父親卻以長輩的身份,不讓他哥哥辨解。他說自他懂事以來就知道神龕背后,除了后門過道,上下都是他家管理使用。父親說神龕背后我家有一半,堂屋樓上,也是后來父親才拿東西擱上去的。山林還說他到處打亂仗,連吃的都顧不上的時候,母親請他幫打了兩天的菜子,說是給他五斤菜油的酬謝,直到現(xiàn)在都沒兌現(xiàn)。
父親說,堂屋樓上一家一半,是在山林父親存柏大伯在世時,存伯大伯講過的,堂屋樓分前后兩半,上下隨父親要那點(diǎn)。后來父親選擇了上半間后,才去砍我叔的樹來做樓枕,用些竹木搭建成樓。所以,堂屋樓上,兩家各有一半。再說,父親與叔叔分家時,父親與叔叔除了各得一間大房與廂房地基的牛圈外,父親還另外得了半間老房,如果沒有堂屋樓上搭給叔叔的話,那么,父叔也分不了這個家。雖然說祖母在分家的事情上,曾經(jīng)說過,父親從小比叔叔苦,所以,將老房給父親,讓父親多點(diǎn)了益頭。但若沒堂屋樓來搭配給叔叔的話,叔叔定有想法。更何況,叔叔家分得的正房前面還留有一個一米寬的過道。當(dāng)然,在廂房的地基上,叔叔家要寬一點(diǎn)。據(jù)此分析,堂屋樓上,一家一半,是很有道理的。因此,山林對此沒提出異議,說是父親說的,他相信。因?yàn)樘梦輼巧系臉钦磉€看得出來,沒有多少年。母親說,神龕背后,是我嬸在電話里說的,父親才去占過來的。至于其他小事,多年前,山林借了幾百斤煤沒有還。在他外出打工找不到地方,又無路費(fèi)時,到我出嫁河北石家莊某村的二嫁家借了兩百塊錢,還是一次山林殺豬賣的時候,給他“賣”了個豬腦殼,扣抵了40塊錢。按山林的意思,當(dāng)時他家庭還很困難,父親不應(yīng)這樣對待他。(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聽來聽去,矛盾的關(guān)鍵,主要神龕背后。
于是我提出,在尊重歷史的基礎(chǔ)上,堂屋、院壩、前后走道維持共用狀態(tài)。堂屋樓上就按一家一半,各管各業(yè)。至于神龕背后,要有講的,也只能是叔叔與山林的事。為此,我們讓山林先不提這事,等我叔來和他講好后,該咋做就咋做。
東扯西拉地聽取了雙方意見,六七個小時很快過去。
當(dāng)我們準(zhǔn)備返回時,父親大發(fā)雷霆,說是我們雖然到了家,沒起作用!他說山林亂罵他,難道就這樣算了?我說,他與山林,各自對吵架的事都耿耿于懷,難道要我人們拉牛來斗角?我返回山林家,將父親的想法給山林講了。山林忙叫他的老大、老三兩個兒子去我家扶父親到他家。但父親不來。大概認(rèn)為,山林作為侄兒子,應(yīng)該上門給他賠禮才是。維佳勸說山林。涉及產(chǎn)權(quán),該堅(jiān)持原則的要堅(jiān)持。但口頭上賠禮道歉,作為侄兒子,不論先罵后罵,總是不對,所以應(yīng)上前湊我父親,說聲對不起。山林在懷信,恒超、新榮等的勸說下,很爽快地和我與維佳到我家中爐邊坐下。
父親和山林都互相心平氣和地訴說矛盾的前來后到。然后山林說,當(dāng)天的事,首先是他的不對。但他起心動地砌房建屋,父親不該橫加阻隔攔。因?yàn)檫@樣的大事,他要圖個吉利。但因火冒,罵了父親是他的錯。
山林提到當(dāng)年母親建議他父親挖他奶奶墳的事。維佳說,就算出什么事都因?yàn)橥趬炈?,他不能這樣怪我母親!因?yàn)樗赣H年紀(jì)比我母親大得多,自己應(yīng)該是有腦筋的人。要怪也只能怪他父親。山林對此無言。
父親說,很多知情的人還在,兩邊打伙建的房子,共用的堂屋樓上,該不該一邊一半?神龕背后,又該不該一家一半?
最后,在我們據(jù)雙方意見和所了解的來龍去脈。把我們調(diào)解的意見再次重申的一遍。雙方于是平靜下來。回憶鄰居多年前,互助互敬,逢年過節(jié),互通有無,共敬一堂菩薩的美好。鄰里之間,多年來疆局得以冰釋,人心歸于坦然。雖然此時已是24日凌晨兩點(diǎn)鐘,但我們并沒有感到疲憊,而是很精神上坐上返回普定縣城的自駕車。
回來的路上,我想,山林家運(yùn)不順的那些年,連吃的都顧不上,要債的人打狗不離門。為了生計(jì),肯出勞力的他,因?yàn)檫@那哪樣不該發(fā)生的事接二連三,讓他不得不外出打工。結(jié)果,借基金會的高利貸,讓他打工的錢不斷縮水。所乘無幾的錢,在后面砌了三間小平房的墻。然后沒錢就停工了。在不得已,借債不還,做些不該做的事。父親母親除了為他招擋要債的客人外,還幫他說話。結(jié)果山林他懷疑父母說他壞話。因此,我父母有些瞧不起他。為此,他暗下決心,討了大片的土地來種,喂了幾年的豬,然后用賣豬的錢買牛賣。近兩年,賺得些錢,買了臺打沙機(jī)。正好村里錢出打工回來的砌房建屋,加上村里街道、公路等建設(shè)需要,他就有錢可賺了。加上他不大會算方量,隨人家講多少就是多少,只是憑經(jīng)驗(yàn)看上去,人家報(bào)出來的數(shù)覺得出入大,再量再算。因?yàn)槔嫔献尩萌?,人緣好了起來。加上他學(xué)會做廚,哪家有事肯幫忙,所以大家也用得著他。有了錢,也開始會為人了的山林,在村里說話也開始有人聽了,有份量了。而這些,恰是父親的過去。因此,在這樣的反差下,父親的心理深有失落之感嘆。而年年來,從年齡、經(jīng)濟(jì)條件,在村里人們心中的份量等方面來說,對父親來說,恰好是“做個人給看!”的“挑戰(zhàn)”心理。于是,矛盾才越演演烈,以至出口成臟。要是這樣演下去,說不定父親還真會被氣死。畢竟,從在苦水里泡大的父親,雖然僅67歲,但沒牙的而漸入老境的他,兩頰已陷,形銷骨瘦。所以,今天能完成冰釋之行的任務(wù),我從內(nèi)心感到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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