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盤江來山花次第開
每年春夏之際,離老家不遠的北盤江畔,野生的李花、桃花、櫻桃花,都會如約地次第開放,如今的刺梨花、仙人掌花開得更艷了。
然而,我是很少回家的。
三月廿八,和同事泛舟北盤江,觀峽谷之奇美,聽綠水之濤聲,倒有古人之閑情。船至老橋時,本想回趟老家,可下船后方知母親去了魯容,只有父親一人在家。家,對于父親是“內向”的——為了一家人的安寧和諧,他可以付出一切,隱忍一切;而我是“外向”的——一心向外掙脫,而這種掙脫是自由的,但有些兒自私。有時我們很像,但除了歷史方面的話題,我倆是很難說到一處的。一想到他一臉陰沉、不茍言笑的老樣,我對家就敬而生畏了。
我打小就愛獨處,最喜歡坐在山上遠望,以致時覺自己就像一縷風,不屬于城市,也不屬于農村,但又不知該飄向何地。在大部分時間里,我很享受這樣的自我放逐,但有時也會感到漂泊歸來的孤獨,尤其是回家時窗扉緊掩,沒有了縷縷炊煙。
得知母親不在家,我生了氣——這種氣是突如其來的,是五味雜陳的,我毫無防備!隨后,我決定和同事回興義。母親和小妹打電話來,說無論怎樣都應該回家才好,她們跟著就回去,言語依舊深情親切。過了一會兒,小妹又發(fā)來微信,說母親不高興了,已經沒了游玩的喜悅,“她說一個都不想家”。我的心兒突然一陣酸楚。想起前不久和朋友聊天,我問她為什么老是回家,還笑她像個小女孩,都這么大了還離不開父母。她說父母老了,特別是父親都七十了,想多陪陪他們。為此,她還萌生了不結婚的念頭。這讓我很詫異,很感動,也很汗顏。想到這里,我才意識到,我的父母已年近六十,離七十已經不遠了;而他們,還有個漂泊的孩兒。
于是,我回家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在我老家,我們管北盤江叫花江。江的兩岸有兩個地方叫花江——北岸是關嶺的花江,南岸是貞豐的花江。為了好區(qū)分,我們管貞豐的叫小花江,關嶺的叫大花江。這邊通常所說的“花江”“趕花江”指的是關嶺的花江,即大花江。兩個花江雖只一江之隔,但關嶺花江要出名得多,尤其是那里的美食,其中最具代表性是那里的剪粉和狗肉。此處的剪粉不像貞豐是蒸出來的,而是像打面一樣打出來,像晾面一樣晾出來的,味道獨絕于周遭眾粉之列。而這里的狗肉,那名氣可大了去了!無論是省內還是省外,都可見“花江狗肉”“花江狗肉粉”的招牌,是當之無愧的貴州美食大明星。
三月三十,為了吃到久違的“花江狗肉粉”,我們一家自駕了一趟花江??墒堑交ń瓡r才發(fā)現(xiàn),那個土生土長、名揚省內外的“花江狗肉粉”竟然詭異地不見了蹤影。我們找遍大街小巷,問了能問的人,最后才算在一家牛肉粉店里吃到了“花江狗肉粉”。然而,除了我這吃貨吃得還算有味外,其他人總一邊吃一邊嘆息,尤其是父親——東一句“不正宗”,西一句“不好吃”,吃了不到四分之一,就干脆停了筷子,很是失望地長嘆道:“不是當年的味道!”
買了“花江剪粉”,我們就匆匆離開了鎮(zhèn)子。一路上心中的疑惑始終揮之不去:是什么原因讓花江人改變了自己的口味?
在花江坡有一廢棄觀景臺,沒了當年的鼎沸人聲,冷幽幽的,有些荒涼。不過,這也倒符合我的氣質!我站在觀景臺上,只見來路蜿蜒蒼茫,而盤旋于北盤江畔的古驛道更顯得遒勁了。
如今故地重游,父親講起了古道的故事。據(jù)父親講述,大概是長征時期,有一支紅軍就是從古道進入平街的,在那里還打了一仗,大大殺了當?shù)赝梁懒蛹澋耐L。然而,讓人痛心疾首的是,犧牲了一個紅軍。當時部隊為了趕路,就請當?shù)匾淮迕癜苍徇@位紅軍,還叮囑說務必簡單立個碑,刻上這位紅軍的名字和部隊的番號。但這位村民雖說心善,卻也膽小怕事——他既怕土豪劣紳報復,又不忍英雄尸骨未寒??珊薨?!痛心?。【驮谒q豫之際,英雄的尸骸招來了豺狼……直到解放,這位英雄才魂歸故里。
風去也,猶如歸。如今古道旁一條條水泥路連通著一個個村子,我想當年的紅軍路過時也是這般山花爛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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