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升起在東山之上

文/魚石散人

一直以來，我都喜歡在有月亮的晚上，獨自坐在老屋門前的大樟樹下，仰望蒼穹，遙望東山，沐浴那無邊的月色。月亮的清輝，透過香樟葉的縫隙，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影子，這時，是最適合遐想的，你甚至還可以做夢，在一片美妙的虛無中，忘卻那塵世的煩惱。

東山，又叫泡果山，大約是因為它在村莊的東面，山上有許多的野果子樹的緣故吧。這是一座黃土山，山上除了茶樹、松樹等喬木外，還有蘆葦、荊棘和許多不知名的灌木等，草是比較少的，而且長不高。

東山，是我的樂園。記得小時候，我常去那里采蘑菇。春日的早上或傍晚，我哼著兒歌，提著籃子，拿一根小木棍，在松樹或茶樹下，輕輕地撩撥著，松針、樹葉或草叢里，往往藏著嬌嫩的茶菇或松菇。當(dāng)我將那些脆生生的精靈，放進(jìn)籃子的時候，我的心里別提有多開心呀。入冬了，我就去山上挖樹蔸子，或者砍把子柴，這既可以通過勞作驅(qū)寒，又可以拿回家去當(dāng)柴燒。在茶花盛開的時節(jié)，我也會去東山摘茶苞，那些耳朵狀的茶苞，脆嫩爽口，味道清甜，著實令人垂涎欲滴。有時，我也會去摘糖罐子、沙碧子、剌泡、野山楂等，這些玩意，在那時可是我最心愛的山珍了。如果是雨后，還能夠撿到地衣，洗凈后，放上辣子和姜蔥，再爆炒，挺好吃的。當(dāng)然，在山上，也可以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想，就靜靜地躺在松軟的草地上，聽鳥雀和鳴，聽松濤陣陣，嗅茶花、還有各種野花的清香，這未嘗不是一種享受。

曾幾何時，我的東山，已經(jīng)完全變了模樣。松樹還在，茶樹還在，草叢還在，只是比記憶中的要少得多，那些記憶中的糖罐子、沙碧子、剌泡、野山楂、地衣們，連同那花香和鳥鳴，整座山，顯得有些寂寥，有些落寞。從山腳到山腰，一座大型的磚廠，正張開血盆大口，瘋狂地吞噬著我的東山！我真的擔(dān)心，東山只能在我的夢里，所以我害怕月亮，害怕做夢，甚至害怕天明。(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沒有去東山，已經(jīng)很久了，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美好的東山，長在兒時的記憶里，我不忍心去破壞它。

今年回鄉(xiāng)，弟弟給我說起了東山，他說機(jī)磚廠停了，山上建了一個混泥土攪拌站，宜井高速要從山上過，那時的東山，恐怕就要大變樣了。

還是去看看我的東山吧。擇一個風(fēng)和日麗的日子，攜著我的愛人，來到了東山之上。啊，真是大變樣了！山的東邊，一片綠海，井岡蜜柚、沙田柚、金楠柚滿是的。漫步在柚子林，輕輕撫摸著這些翠綠的葉子，眼里充滿了喜悅。在柚子園，邂逅了它的主人。他遠(yuǎn)遠(yuǎn)的，就跟我打招呼，循聲望去，只見一個中等個子，皮膚黝黑，眼神清亮，約莫四十歲左右的男子，正杵著鋤頭，對著我笑呢。他叫林林，與我是同村的，只是我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二十多年前。那時的他，大約十來歲吧，他鼻子的下方，經(jīng)常掛著兩條小河狀的鼻涕，一上一下，像有個風(fēng)箱在控制。想不到，他現(xiàn)在已是人到中年了。此時，我不禁又生出一種“老之將至”的感慨來，是啊，時光如刀，在我們的臉上，都會刻下歲月的痕跡，或滄桑，或成熟。

林林很健談，跟我聊起了他的柚子園。他說，他當(dāng)時看到東山的荒蕪，覺得應(yīng)該可以做點什么。恰好鎮(zhèn)里、村里都在鼓勵大家種井岡蜜柚，作為一項重要的富民工程。于是，他就心動了，決定承包這座荒山。他先是參加了縣果業(yè)局的有關(guān)培訓(xùn)，然后請來挖機(jī)平整場地、挖坑大洞，接著買來柚子樹苗栽種。經(jīng)過夫妻倆的精心打理，柚子樹長勢喜人，這不，三年后就掛果啦。去年，柚子園進(jìn)入了豐產(chǎn)期，一百多畝的林子，產(chǎn)量達(dá)十萬多斤，純收入近十萬元。看得出，林林對自己當(dāng)初的決定，充滿了自豪，覺得自己還是蠻有眼光的。

我心中有個疑問，就問他：“你為什么要選擇在東山的東面種植柚子樹呢？”他笑著說：“東面好啊，你看，這里日照充足，四周高，中間低，土地相對肥沃一些，而且，西邊有個機(jī)磚廠，存在污染問題。”聽他說得頭頭是道，我不由得對他心生敬意，覺得他真是個有頭腦的人！我接著問他，你的柚子這么多，銷路不愁嗎？他又對我笑著說，去我家坐坐吧，我給你慢慢道來。

跟著林林，翻過一個小山坳，就到了他的家。他告訴我，房子是前年建的，三層樓房房，一百五十多個平方，還有個大院子，挺寬敞的。女主人忙著給我們泡茶，破柚子，招呼我們坐下。林林遞上一根煙，是芙蓉王的，我說：“你平時抽這個？”他又笑了笑，說他從不抽煙，這是待客用的。他還說，客人來了，總得盡地主之誼呀，煙太差了，拿不出手。從和他的談話中，我也知道了，他建房子的錢，就是賣柚子賺的。當(dāng)初，由于柚子的量不大，所以，一般是拿到圩鎮(zhèn)上去賣?，F(xiàn)在，產(chǎn)量大了，去圩鎮(zhèn)賣，那肯定不行。于是，他買來了電腦，接上了網(wǎng)線，開通了自己的網(wǎng)店，開始在網(wǎng)上買柚子了。因為東山的土質(zhì)，非常適合種植井岡蜜柚，他的柚子，果型飽滿，水分充足，清甜爽口，很受消費(fèi)者歡迎?，F(xiàn)在，他的柚子，走進(jìn)了大型超市，走進(jìn)了批發(fā)市場，供不應(yīng)求。

林林還告訴我，他準(zhǔn)備在柚子園里，大力發(fā)展林下經(jīng)濟(jì)，種植西瓜、花生、紫薯和蘿卜，那時的東山，定是瓜果飄香，滿眼蔥蘢。

他待東山以勤奮，東山贈他以豐饒。聽著林林的話語，感受著他的自信和自豪，他的柚子園，已經(jīng)印在了我的心里，東山仿佛又復(fù)活了，而且變得更加美麗和富饒。

在林林家用過晚餐，回到家里，已是夜幕降臨，回首東山，一輪明月，正升起在東山之上。我想，今晚可以做個好夢了！

（作者：劉新生，筆名：魚石散人，江西安福人，中學(xué)高級教師，吉安市作協(xié)會員，安福縣作協(xié)秘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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