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走過天津衛(wèi)(一)
一、走向天津
火車晚點50分鐘,上車天已黑。
行李箱太重,成都的乘務(wù)員樂呵呵幫著給提上車,鄰座有個穿黃背心的壯年男子,看我們母女倆力氣不行,站起身,挺著圓潤的肚子,幫忙給擱上行李架,車到邢臺,他就下車走了,聽口音是我們邢臺本地人。
夜車。對面坐著一位重慶口音的民工,紫棠色面皮,穿件暗紅黑格子上衣,敞著懷,偶爾咳嗽一下,拿個電子筆慌慌著玩手機游戲,邊跟斜對面的同伴說話,同伴年紀(jì)不大,文文靜靜的,口罩在耳朵上掛著,兜住下巴,一嘴牙缺了5個以上,豁著一半,黑洞洞的。
疫情影響,別人都乖乖戴口罩的,格子衫不戴,還咳嗽說話,有點兒嫌他。忍了幾小時,我拿出新口罩幾次,又放回去,怕人家尷尬。終于忍無可忍,拿出一包,當(dāng)面打開,將一個新口罩送他。格子衫不好意思,說啥也不要,站起身,又坐下,打開腰間掛的小皮包大敞著口,露出零錢和身份證等找口罩,說自己有。全身上下摸了足有5分鐘,沒找到,然后接受了口罩,非要給我一塊錢,說買一個。當(dāng)然沒收他的錢。他可愛的把口罩兜住下巴掛耳朵上,露出嘴巴和鼻子接著玩手機游戲。他的小豁牙同伴在微信語音,撩著妹,樂得滿嘴甜蜜蜜瞎扯。
我屬于那種隨時隨地可以睡著的人,趴小桌子上呼呼就睡,娃靠著我。醒來已凌晨1點,附近座兒上玩手機的那些人已各自散開,找空著的仨人長座位去睡覺了。有人冷的鉆到座位藍(lán)罩單下睡,有人解開帶的行李,拿出被子蓋著睡。格子衫帶只白塑料桶裝行李,這個桶用處多多,睡仨座位時能墊腳,睡對面?zhèn)z座位時,只有一頭一腳能落實到座位上,臀部和腰下面搭空,把桶墊到屁股部位,正好能橫躺在走道對過小桌子下面。后來他又換到個長座位,趴著呼呼大睡,腳下蹬著白塑料桶——手機在桶里充電。睜眼熬到4點多,格子衫醒了,見我換的是個二人小座位,窩蜷著不舒服,還客氣的想把長座位讓給我去睡。噢,他暖了好幾個小時的座位,才不要呢!(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窗外漸亮,一夜憋屈,胳膊腿兒都不舒服。暗暗感嘆,還是有錢好,能買高鐵和飛機票或者買臥鋪,讓人保持體面和尊嚴(yán)。
上圖那雙腳是那重慶人的,腳底板都是繭子,天已入秋,涼了,還穿著拖鞋。車到天津,下車時他熱情的幫我們從貨架子上拖沉重的行李箱下來,真是淳樸。
匆匆在車站吃飯,還在面館臺階滑倒摔了個跟頭,飯館的人都給行注目禮。跌的牛肉面老板跟我說話客氣得很,唯恐碰他瓷兒。
換車去唐山,到了。唐山火車站位于郊外,大而空曠,比石家莊站不小,比天津站也不小,但人家都是在市中心繁華地段呀!站里人稀稀落落的,就這還是學(xué)生開學(xué)的熱鬧時期,平時不定咋寂寞呢!仿佛大宴會,準(zhǔn)備了100人的飯只有30個人來吃,空著一大半桌子,擺滿了冷碟。前瞻性太高了!設(shè)計者似乎信心滿滿,篤定將來唐山要發(fā)展成為一個幾千萬人口的大城市??纯椿疖囌敬执值拇笾雍驼九_等車處的大圓鐵柱子、大方鐵梁,都結(jié)實的很,畢竟經(jīng)歷過一次大地震,余悸猶在,建筑工程防震級別普遍很高。
在唐山磨嘰了半天,校車接過去,疫情原因,到門口家長不能進,附近沒有買賣鋪戶,缺啥少啥我也幫不上忙,連隔著欄桿遞盒飯的可能性都沒有。娃進校了,打電話不接,微信也不回復(fù),顯然在忙著收拾東西、辦入校手續(xù)??熘形缌?,大太陽底下曬著,別的家長在門口拍照留念,有的嘰嘰喳喳在說話,還伸長脖子巴巴看著里面。
算了,啥忙也幫不上。索性不管娃了,讓她自己去辦手續(xù)、拿行李接快遞吧!扭頭上了回程的校車?;蔚交疖囌荆睦镫y過,一點兒去唐山市里轉(zhuǎn)轉(zhuǎn)的欲望都沒,直接買票奔天津。娃打了電話過來,“??!發(fā)現(xiàn)你已經(jīng)走了……”哎!只為家貧多聚散。但凡家長有點兒能耐,不讓孩子走高考這獨木橋,太難了。
后來跟朋友們說,都說我,“至少等娃回來呀!”不走干嘛?有時感覺自己確實太冷淡,或許該磨嘰半天,淚眼婆娑,執(zhí)手相看?;蛘呦裰熳郧逑壬摹侗秤啊纺菢?,隔欄桿遞個桔子,道個別再走。
唐山站到天津特方便,普座火車票19.5元。
一路上,許多散落的高樓大廈和各類重工業(yè)工廠間雜在玉米地里,感覺唐山鋪的攤子很大,人卻很稀少。一個有深遠(yuǎn)理想的重工業(yè)城市,一個從四十多年前地震廢墟里掙扎著爬出來的城市,一個打好底子,預(yù)備下高鐵、港口、寬大的火車站和豐厚資源時時刻刻準(zhǔn)備著騰飛的城市,缺少的只是政策和機會,像廣東深圳那樣的。不過呢,地靠京津,屬于京畿重地,人才、水、菜、油、電等都是主要供給京津的,怎么可能會有深圳那樣的改革開放政策呢?深深的落寞,為唐山,也為我們河北省?!颁撹F等基礎(chǔ)產(chǎn)業(yè),和農(nóng)業(yè)一樣,少不了,但已經(jīng)沒機會再引領(lǐng)時代了?!?/p>
可憐啊!堂堂河北省,清朝時叫直隸,連總督身份都是高于其他各省的,挑來做直隸總督的都是像曾國藩、李鴻章、榮祿和袁世凱這樣的重臣。目前連個像樣的985大學(xué)都沒,唯一一個211大學(xué)河北工大,還位于曾經(jīng)的河北省會天津市,算異地辦學(xué)。衡水中學(xué)這樣的高考工廠出現(xiàn)在河北省,是必然。大餅就那么大,上學(xué)名額就那么幾個,誰的考分高就能搶到。根本沒有能力多投些錢給教育界,多建幾個好大學(xué)。內(nèi)耗加內(nèi)拼,再折騰,高考錄取還是有限的那幾個名額。今年高考成績出來,號稱有108將過700分,清華北大那些名校能有幾個名額給河北?這就是本地高考的悲壯之處,啥也不怨,咱沒非洲戶口。
正事兒辦完,安心坐在火車上,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對面坐著個走南闖北多的60來歲先生,帶著他太太。真是活地圖一樣,問哪兒他都認(rèn)識??吹揭黄?,問他,說是養(yǎng)蝦的魚坑。上午去唐山時,有個人坐在鐵道沿線的小河邊上釣魚,蘆葦黃白一片,野草叢生,獨自撐著一把天藍(lán)色大傘,執(zhí)著長長的釣魚竿。近是一灣靜水,遠(yuǎn)是一片湛藍(lán)的天,天連著水,水連著田,遠(yuǎn)處隱著個小小的寺院,露出個塔尖尖。回程時他還在那兒呆坐著,還是那把傘,那蘆葦叢,時空仿佛靜止了一樣,轟隆隆的火車聲激不起半分波瀾。
池塘連著池塘,一片一片又一片,一碧清流蕩漾在藍(lán)天白云下。
看到條河,問對面,說是運河。看著很平靜的小河,沒有黃河水渾,但比嘉陵江水水面窄太多,跟想像中的京杭大運河概念差老多呢!對面笑笑,似乎猜到了我的驚訝,“不錯了,比黃浦江寬多?!眴选鲾[著,我還沒見過黃浦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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