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花意殷勤,無意醉紅塵
憐花意殷勤,無意醉紅塵
夜深,人聲寂,狗不吠。
獨坐窗下,秋風徐來,啃啃玉米棒子,翻翻閑書,發(fā)現(xiàn)日本人也愛寫長篇大論的小說。一本《源氏物語》厚重如詞典。
木心說:“我想探尋人心的深度,發(fā)現(xiàn)的卻是人心的淺薄。”
人多喜歡炫耀。有人評紅樓,說看的時候,覺得那些人過著超過他們身份的奢華生活。比如賈母,就一普通大官家老太太,生活水平高得跟皇太后一樣,吃著御田胭脂米,天下的菜蔬寫了水牌,每天轉(zhuǎn)著吃。家宴時吃著宮廷點心,中秋時吃著宮廷月餅,庫里藏的“軟煙羅”比鳳姐身上穿的宮廷用的紗質(zhì)量都好,拿出來給林妹妹糊窗子,還說剩下的賞丫頭們做夾背心穿。炫富如此,類似現(xiàn)在的貴婦人拿名牌手袋去菜場裝大蔥。
許多事,比如有些疑難案件,當時證據(jù)不足,線索模糊,作案的又諱莫如深,難破案。只能等當事人老了,自己夸口年輕時的英雄業(yè)績時才能被揭開迷霧,比如像焦大那樣:“當年是俺把老爺從死人堆里背出來的!那時你焦大爺眼里怕過誰!”然后被捆到馬棚里,塞一嘴馬糞。有的呢,自己嘴巴嚴緊不炫耀,可子孫后代不甘心,拿出來做阿Q吹,“別看現(xiàn)在落魄,俺祖上也曾闊過!”比如岳飛,精忠報國,名聲好,多少人都來認祖歸宗,自稱岳家后代,沒見幾個人說是秦檜子孫的。(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民國漢奸文人胡蘭成吹捧女作家張愛玲的貴族血統(tǒng),才女小潘嘲笑,“這就跟太平洋里淹死只老母雞,上海人吃來來自黃浦江的自來水就跟吃雞湯一樣,屬于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p>
劉備,一個賣草鞋的,張嘴自稱是中山靖王之后,論輩分,漢獻帝還得管他叫皇叔。相比張愛玲與李鴻章的血緣關(guān)系,劉備與大漢開國皇帝老祖宗劉邦的關(guān)系,類似太平洋里淹死只小烏龜,喝口海水那就是中華鱉精——大補!那中山靖王劉勝一生也沒啥榮耀功勞,除了吃喝玩樂就是養(yǎng)孩子,小老婆又多,兒女論百的生,這不,大海里撒蝌蚪,多少代后終于曲線奪得帝位,廣種薄收出了個三分天下有其一的大耳賊劉備。
《源氏物語》里的人物一樣重視貴族血統(tǒng)。源氏的原型如果活著,未必肯讓人把他的這些風流韻事寫出來給貴族們丟人現(xiàn)眼,可后代們不愿意呀!他們得有吹噓的本錢呀!為了皇室爭寵,終于有人在背后支持,讓后妃的筆桿子一代才女紫式部寫出這本書。
男主角源氏公子跟《紅樓夢》里的賈寶玉有的一拼,長相美,眾人寵。相比之下,寶玉沒權(quán)勢,純情些,雖身在女孩子群里,yy居多,源氏公子可是動真格的,從小蘿莉到50多歲宮女,老少通吃,親戚朋友家的女子無論繼母、嬸子、侄女、養(yǎng)女個個他都想蹭一腿兒。長得丑,上身長,腿短,紅鼻子尖的無趣丑女末摘花,他也不嫌棄。那時雖然盛行訪婚制度,類似于母系社會,可源氏這么處處留情他自己心里也不安,旁人看著雖覺不像樣,但源氏公子偏偏長得如此美,美的足夠讓人原諒他所有的錯。
賈寶玉雖是貴公子,他的零花錢都由花襲人掌管,有錢但自己不做主,眼看秦鐘的墳被雨水沖刷,想修理卻拿不出錢來,還得把這事兒靠給窮朋友柳湘蓮。全書過眼,親朋給的小禮物不算,沒見他憑本事掙過一文錢,泡香菱用的襲人的紅裙子,泡平兒用的院子里花自制的玉簪茉莉花粉,探春想讓捎點小玩意都得拿攢的錢給他,遠不如人家西門慶能掙會花。當然寶玉也大方過,比如拿顏真卿的書法字帖送給妹妹探春,那可是值錢的古董。
西門慶多情起來,親自為女人們購珠花、打首飾,專門從南邊定制綾羅綢緞,喊裁縫們給妻妾量身做衣服。源氏也是,雖是訪婚制,老婆孩子可以堂而皇之住娘家,多少送點生活費就行。但一有機會,他還是修理房屋,整頓院子,栽花種草,把那些情人都接過來好生照顧,給她們優(yōu)渥的生活條件和尊重,過節(jié)時還根據(jù)情人們的特點送衣服做禮物。紅樓里這樣的人物,或許只有賈珍——他做族長,過年時披了猞猁皮大氅,負手在廊下轉(zhuǎn)悠,看那些窮本家來領(lǐng)過年的物資。西門慶、源氏公子和賈珍這仨人,雖然風評不怎么樣,這點倒還值得贊許。
以前女子不能出來工作,嫁人就是一生的事業(yè)。遇人不淑,連龍女都得風鬟霧鬢在郊外放羊,托柳毅給老龍王傳書送信求救,何況普通女子呢?所以遇到個風流但肯負責長期飯票的男人,也就認了。男人呢,脫下褲子容易,春宵一東兩東后,提起來也容易,但要提的美好、體面、無后遺癥那是個技術(shù)活兒,得好好琢磨透,平安系好腰帶噢!
夜色深深。多少樓里多少人都沒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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