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桑葚滿枝頭

肖傳亮

小時候，桑葚是入口的美味。仰望著紅色黑色的桑葚，奶頭般大小，搖曳于枝頭，看著就會垂涎三尺。于是在初夏的季節(jié)里，在布谷鳥的啼鳴中，“噌噌噌”，爬上了三米高的桑樹，尋一處結(jié)實的樹杈，覓一方多子的桑枝，屁股坐在樹杈中，身子靠在樹枝上，周圍是密不透風的桑葉，有鵝掌般大小，碧綠碧綠的。桑葚一團團，一簇簇，青的，紅的，黑的，如瑪瑙一般，在眼前晃來晃去。微風拂過，桑葚散發(fā)出誘人的香味，伸手摘一嘟嚕，連同陽光的味道一起放進嘴里，口齒間頓時溢滿了酸酸甜甜的汁液，順著食管直流到我的心田。手里摘得滿滿的，嘴里塞得鼓鼓的，咀嚼著，閉了眼，讓嘴和胃享受著人世間最美的食感，那一刻仿佛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哥哥，我也要吃桑葚！”順著聲音，在火紅的雞冠花旁，一位帶著蝴蝶結(jié)的小女孩，眼巴巴地仰望著一樹的桑葚，稚嫩的小嘴不時地蠕動著，仿佛在盡力控制著想吃桑葚的欲望，咽下了一次又次的口水。

“小妹妹，接著！”說完，我把精心挑選的熟得發(fā)黑的桑葚連枝帶葉拋了過去。小女孩趕忙伸出雙手去接桑葚，也許是手太小了吧，幼小的手掌哪能接得住一把的桑葚？“啪嗒，啪嗒，”桑葚都掉在了地上，摔破了皮，濺出了汁，沾滿了泥。小女孩用腳碾了碾摔壞的桑葚，抬頭看看我，一臉的慍色與無奈！

離桑樹不遠的地方，有一口水波粼粼的池塘，靠近岸邊長滿了碧綠的荷葉，遠遠望去，就像一把把綠色的傘蓋。(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你看那邊那些綠色的荷葉！”順著我手指的方向，小女孩若有所悟地向池塘跑去。不一會兒，她就拿著一個碩大的荷葉翩翩地跑了過來。

“把荷葉兩邊拉緊，往上舉，對，就這樣，舉過頭頂！”我在桑樹上指揮著小女孩，儼然她就是我的兵。

我把摘好的桑葚一顆一顆又一顆地擲到她舉著的荷葉上，“啪嗒，啪嗒，啪嗒嗒”，如珍珠跌落入玉盤，像群星墜入綠河。我摒住氣，小心翼翼地投擲著，那認真虔誠的勁兒仿佛是我人生的投籃！

不一會，荷葉上落滿了桑葚，荷葉被壓得凹陷了下去，小女孩用擅抖的雙臂竭力地擎著，就像擎著她一生的幸福！

“別摘了，夠吃的了?！?/p>

“再摘兩個，這兒有幾個桑葚熟得透徹，紅得發(fā)黑，肯定甜！吃不了，不要緊，可以帶回家，留著慢慢吃！”

“你說是品呀，不行，桑葚不能放，時間一長會壞掉的，我家又沒有冰箱！”

“那，那你現(xiàn)在就吃，一次吃個夠不就行了嗎！”

“你想害死我呀，吃太多會拉肚子的，我還是留著慢慢吃吧……”

“那也好，那也好……”

在初夏下的季節(jié)里，在布谷的啼鳴中，童年的桑葚浸透了美味與甜蜜，是一道品也品不完的人間佳肴！

中年后，桑葚是記憶里的一串符號，是手指間裊裊的煙圈。

那天，妻從桑葚采摘園帶回一盒桑葚，邊遞給我邊說：“采摘園真會做生意，我們小時候成天爬樹摘的桑葚現(xiàn)在卻成了大家的希罕物，這個時候桑樹正在掛果，青的，紅的，黑的，一簇挨著一簇，滿枝頭都是！還真是一大風景呢！哪天，我?guī)?a target="_blank">孩子去采摘園也去體驗一下采摘的樂趣！”

正說著，孩子們放學了，看到我手里的桑葚，他們可樂壞了，不停地問這問那。

“爸，這是什么？”

“是桑葚?！?/p>

“什么是桑葚？好吃嗎？”

“桑葚就是桑樹結(jié)的果實啊，小時候挨餓的時候可好吃了，我還曾經(jīng)爬上大桑樹摘著吃呢！”

我洗桑葚的時候，孩子們擠在菜盆旁專注地盯著，那神情唯恐自己吃不著似的？我說：“等我洗干凈了再給你們吃，先到客廳等著我！”話音未落，孩子們早已一人抓起一把開吃了……

“哎呦，怎么這么難吃，一點味道也沒有，不酸也不甜，老爸還說桑葚好吃呢，著實在騙人！”孩子們還沒吃幾口，就滿臉抱怨地說，“老媽，以后可別再買桑葚了！”

我瞅了瞅旁邊的妻，納悶地捏起兩顆紫黑的桑葚，放進嘴里，慢慢咀嚼，除了滿嘴的渣滓之外，什么也沒品嘗到！

“索然無味！”我對妻說，“你也嘗嘗？”

妻也選了幾個熟透的桑葚，嚼了嚼，然后沖我點了點頭。

此時孩子們已經(jīng)去做作業(yè)了，那盒桑葚靜靜地躺在餐桌上。看著盒里紅色黑色的桑葚，仿佛又聽到了布谷鳥的啼鳴，看到了那搖曳枝頭的童年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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