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聲聲啼如煙
布谷聲聲夢如煙
翁大明
夜半醒來,忽聽鳥鳴聲聲:“布谷,布谷!布谷,布谷!” 這聲音不緊不慢,不急不燥,仿佛很遠,又似乎很近,有一聲無一聲的在夜空回蕩。聽著這熟悉的鳥叫,我一下睡意全無,有關布谷的一些往事,突然襲上心頭……
那一年的這個季節(jié),我跟母親去間包谷苗兒,陰坡坪山坡上的那片花栗樹林里,響起的就是這樣的鳥叫:“布谷,布谷!布谷,布谷!”。我問母親:“這叫喚的是啥雀兒???”母親說:“這是布谷鳥,一到春天,該種莊稼了,這布谷鳥就來,就在這花栗樹林里,天天叫。種的時候叫,現(xiàn)在都開始間苗兒了,還在叫?!蹦赣H說的間包谷苗兒,就是把一窩一窩包谷里多余的苗子剔出來,只留下一兩棵粗的壯的,讓這包谷好生成長。間多少畝的包谷苗兒,隊上就給記多少畝的工分,陰坡坪離家近,又差不多有十幾畝,間了這苗兒,三個勞動力的工分就到手了。關鍵是這間苗兒的活兒不用打整天,一早一晚的,插空兒就把這活兒做了。只是這早上,露水濃重,包谷苗子上圓潤的水珠,一碰一腳濕。母親見我濕了鞋,也濕了褲腳,斥我一聲:“不叫你來你偏要攆,看看你的鞋,濕了咋上學?也不仔細點兒!”我哪里聽得進母親的話?東張西望看那山上,想要知道這布谷鳥的模樣,偏是只聞鳥叫,不見鳥影。急的我又問母親:“布谷鳥長啥樣兒?。渴遣皇歉槿敢粯??”母親愣怔半天,笑笑:“我也跟你說不清?!贿^,這布谷鳥可是有一個古今呢,你聽不?”我連忙說“聽!聽!”,母親也對樹林望一眼,說:“從前,有一個員外,娶了一房媳婦,生了一個兒子,日子過得紅紅火火。沒幾年,這孩子的媽去世,孩子的爹又給這孩子找了個后媽,后媽又給這孩子生了個弟弟??墒沁@后媽看這孩子左不順眼,右也不順眼,一百個不喜歡,又擔心這員外的家產(chǎn),怕這孩子長大后分去,因此便要整死這孩子。一天夜里,兄弟倆睡在床上,弟弟要跟哥哥換個枕頭,調(diào)個位置。半夜里后媽進來,一刀朝這孩子頭上砍去,誰知砍死的,卻是這后媽的親生兒子。這后媽追悔莫及,也一刀自己抹了脖子,死后化作這布谷鳥,一直就這么叫”。母親又瞥一眼:“你聽這‘布谷布谷,布谷布谷’,像不像‘錯剁錯剁,我兒錯剁’”?接著若有所思地嘆一聲:“這世上哪有這么狠心的人,該她后悔!” 催我:“趕緊的,回去換鞋,上學去!”
那一年也是這個季節(jié),我跟父親去割艾,楊家洼的那片松樹林里,響起的也是這樣的鳥叫:“布谷,布谷!布谷,布谷!”。 每年端午,父親再忙,也要親自去割,把那青枝綠葉的艾割回來,留些長的插上門楣,剩下的晾個半干,扎成小把堆在蜂籠頂上,等清掃蜂籠的時候,點了熏。今年父親特意叫我:“楊家洼荒地有艾,到那兒好割,我?guī)闳?!”興沖沖跟了去,果見那兒青乎乎密麻麻一片,風吹葉動,泛出些白光。我趕緊割起來。布谷鳥叫得越歡,我割得越快,不一會兒就是一大捆。掂掂還能背動,忍不住又割一把,使勁兒塞進去。那邊父親,也早割了兩捆,千擔頭上一頭插一捆,也在試那重量。這要是在其他地方一棵一棵地找,那不得大半天?可這才一會兒功夫,就能夠滿載而歸。五月的山村,天氣開始變熱,把這新割的艾弄回來,我跟父親都累得滿頭大汗。正砭了褲子坐下喝茶呢,忽見墻上的蜂籠,其中的一籠蜜蜂亂嚷,象是遭到了外敵侵襲。定睛一看,果然有一只大馬蜂,圍著蜜蜂的出入口,振動翅膀死死盯住飛出的蜜蜂,想要捉它。這大馬蜂不是我們這兒常見的“葫蘆包兒”,而是比“葫蘆包兒”大兩三倍的“七口牛兒”,說是這“七口牛兒”毒性極大,被它蜇上七口,即使是一頭牛,也會被蜇死。我卻不認識這“七口牛兒,見這東西以大欺小,便拿了掃帚慌忙去打。第一掃帚下去,那“七口牛兒”躲開了;第二掃帚下去,那“七口牛兒”逃走了。心想這“七口牛兒”到底還是怕人,這一下,怕是不敢來了。誰知一轉身,那“七口牛兒”又來,眼見得一只蜜蜂被它捉住。我又一掃帚打過去,這下打中了,那只被它捉住的蜜蜂趁機飛上了房頂。那“七口牛兒”分明是受了傷,轉轉悠悠落下來,從頭頂落到眼前,從眼前落到胸前,落過大腿的時候,那“七口?!惫樟藗€彎兒,生生地貼住我的大腿,猛地蜇了一口。哎呀媽呀!我居然被“七口牛兒”蜇了!聽見哭叫,母親飛一般從廚房跑出來,一腳踩死那“七口牛兒”,慌的抱住我的腿,對準那被蜇的傷口猛吸起來,吸一口,吐了,再吸一口,又吐了,一直把傷口吸得青紫,感覺著那“七口牛兒”的劇毒被吸盡了,才顧上跟我說話,問我:“還疼不疼?”我哭著說:“疼!疼!”母親把我抱在懷里,又是心疼又是罵:“你也太膽大了!這‘七口牛兒’,你也敢打!蜇了,會蜇死人的!”躺在母親的懷里,一邊聽母親的訓斥,一邊聽門前的山林里,也是布谷鳥不停啼叫:“不哭不哭!不哭不哭!”,我像是聽了布谷鳥的話,果然停住了哭。直到現(xiàn)在,我的大腿仍然留著“七口牛兒”當年蜇過的痕跡,那是傷口潰爛后留下的大拇指頭蛋兒大的疤。
那一年還是這個季節(jié),我跟父母一起去割麥,河邊上那棵老柳上,響起的還是這樣的鳥叫:“布谷,布谷!布谷,布谷”。土地到戶后,麥子多起來,眼看一天天黃了,父親便連夜磨刀,吆喝一家大?。骸胞溩狱S了,明天都去割!”母親說:“陰坡還有青的,再曬兩天再割吧。”父親沉了臉:“你曉得啥子!這天說變就變,下雨了咋辦?沒聽見那鳥叫的,要‘快黃快割,快黃快割’”?我一聽,那房前屋后布谷鳥的叫,果然像是“快黃快割!快黃快割!”我問父親:“這鳥咋會催人,叫我們早點割麥子呢?”父親按一鍋煙,打火機點了,吸一口,吐一團煙霧,說:“從前弟兄倆,都種有幾畝麥子,老大勤快,老二懶惰。麥黃的時候,老大叫老二早點割,老二說,急啥,等幾天,結果等來一場大雨,老二的麥田顆粒無收。好不容易熬過冬天,第二年春天這老二到底還是餓死了,餓死了的老二變成了這布谷鳥,白天黑夜地啼叫:‘快黃快割!快黃快割!’,越到麥黃,叫得越響?!甭犃烁赣H的話,第二天一家大小都去割麥,一人一行,爭先恐后,只見刀光閃閃,麥浪翻滾。天上白云飄,林間布谷叫,農(nóng)村的夏收,開始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腦子里一會兒是“錯剁錯剁”,一會兒是“不哭不哭”,一會兒又是“快黃快割”,翻來覆去睡不著,便摸出手機,點開百度:布谷鳥,即大杜鵑。為杜鵑科杜鵑屬的一種鳥類,別名郭公、布谷、鳩、喀咕。其體型較小者為八聲杜鵑,喜開闊林地、次生林及農(nóng)耕區(qū),包括城鎮(zhèn)村莊,基本分布于全國。幼鳥頭頂、后頸、背及翅黑褐色,各羽均具白色端緣,形成鱗狀斑,以頭、頸、上背為細密,下背和兩翅較疏闊。飛羽內(nèi)側具白色橫斑;腰及尾上覆羽暗灰褐色,具白色端緣;尾羽黑色而具白色端斑,羽軸及兩側具白色斑塊,外側尾羽白色塊斑較大。頦、喉、頭側及上胸黑褐色,雜以白色塊斑和橫斑,其余下體白色,雜以黑褐色橫斑。虹膜黃色,嘴黑褐色,下嘴基部近黃色,腳棕黃色。哦,這就是布谷鳥!這布谷鳥叫聲依舊,可那些遙遠的人和事,已經(jīng)煙消云散……
(2024年5月)
翁大明,商南人,愛讀書,好詩文。有詩歌《夢回錢塘》十二卷、散文、小說數(shù)十篇及辭賦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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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谷聲聲啼如煙的評論 (共 2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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