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道怡老師是著名作家、文學評論家，曾任《人民文學》常務副主編，在文學界久副盛名。1998年7月，我有幸參加了在北京舉辦的“科教興國”研討會，在這次研討會上，這位文學界德高望重的前輩，給我們講了長達五個多小時的文學寫作課。聆聽了他的講座，感到受益匪淺，并與他合影留念。最近整理筆記時，忽發(fā)現(xiàn)珍藏著崔老師給我們的講課記錄，十分難得，隨即進行了整理，與文友們分享。

崔道怡先生曾經(jīng)講過，在文學創(chuàng)作的道路上沒有捷徑可走，首先要熱愛這項事業(yè)，并有一定的文學積蓄和寫作能力的培養(yǎng)，再加之不斷的努力。俗話說：“鐵打房梁磨繡針，功夫不負有心人?！本唧w說來，什么樣的功夫，什么樣的人，不管有心還是無心，卻都不可一概而論。文學創(chuàng)作，便不是任何人想要做就都能成功的。這又應了另一句諺語所說：“沒有金剛鉆，別攬瓷器活。”多情、敏感、夢幻、巧言，這就是攬瓷器活的金剛鉆。

你要成為作家，不妨先在實踐中檢測一下自己的智能結構，以便有利于揚長避短，挖掘和釋放才能；有助于明確方向，自覺加強某一方面的鍛煉與修養(yǎng)。跟任何科學事業(yè)一樣，文學的道路也是艱難曲折的。只有不畏艱險奮勇攀登的人，才可望能逐級高升達到頂峰。在向文學殿堂邁進時，盡力投身以下四個方面的主觀追求——

自覺增進生活的體驗；

盡量充實知識的積蓄；

努力加強思想的磨礪；(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及時抓緊人格的錘煉。

崔道怡還說過，搞文學創(chuàng)作，必須自覺增進生活的體驗。生活，這是每一個人都會有的。人的各種活動，人的內(nèi)心世界，人自身的矛盾，人與人的關系，交織構成生活內(nèi)容。每人都有自己的家庭，每個家庭都是社會的“細胞”。你無時無刻不是處在五光十色、千變?nèi)f化的生活之中。

但生活的體驗，卻不是每個人都必然具備的。有的人被生活推動著，漫不經(jīng)心地“過日子”，他們只是“舞臺”上的“演員”。這并沒有什么不好，忠誠于自己的“角色”，即是對生活的貢獻。有的人則主動地留心于生活的方方面面、點點滴滴，他們既做“演員”又當“觀眾”。

所謂體驗生活，并不是說非要你拋開身邊的人和事，另外去尋找別處的奇人異事。對自己置身其間的生活不聞不問不理不睬，無異于放棄拾取近在眼前的黃金。守著身邊的這塊園地，也足以為今后打好功底。作家的本分，就是在任何情況下都做生活的學生，對所有還陌生的事物都滿懷求學的心意。

要有生活體驗，先得學會觀察。觀察又是體驗的前提，所以契訶夫如是說：“作家的本分就在于觀察一切，注意一切?！背鯇W作者雖然未必以觀察為職業(yè)，卻也需要養(yǎng)成這樣的習慣：時刻睜大好奇的探求的眼睛，關注那些有個性的人、有意義的事、有趣味的意境、有特色的景物。應如魯迅所說，“留心各樣的事物”，“靜觀默察，爛熟于心”。

所謂學會觀察，重點不在見多識廣，而在于能看出人、事、情、景中的個性、意義、趣味、特色。為此觀察應該主要著眼于發(fā)現(xiàn)事物內(nèi)在的獨有的美感，著眼于辨別事物之間的微細的差異。一個發(fā)現(xiàn)，一個差異，兩者交叉，便是觀察的全部奧秘。福樓拜曾要求其弟子莫泊桑，面對一蓬篝火和一棵樹木，長時間地全神貫注觀察，直到發(fā)現(xiàn)它們與其他篝火、其他樹木的差異之處再拿起筆。

當你也能隨時隨地從生活中攝取到你自己的那一蓬火、那一棵樹、那一個具體獨特的形象單元時，才可以說你已踏上了藝術的階梯。

崔道怡先生強調(diào)，搞文學創(chuàng)作，必須盡量充實知識的積蓄。打開文學殿堂的大門，尤需具備廣博的知識。這是因為，文學作為紛紜多彩、靈巧多變的生活映像，得靠類似廣角鏡、長鏡頭那樣的本領與手段，才能統(tǒng)攝全貌、切近內(nèi)里。視野狹小，閱歷簡單，是很難反映出生活的豐富、復雜、流動和它們所蘊涵的奇妙而深邃的美感的。

生活的體驗固然也是知識的來源，但體驗有時只是一時的零散的感受所得，缺乏穩(wěn)定性和系統(tǒng)性，需要使之化為經(jīng)驗。把諸多感性的體驗歸納起來，經(jīng)過理性提煉而后儲存起來，即成經(jīng)驗。各式各樣的體驗，總結為分門別類的經(jīng)驗，日積月累自會形成作家個人所獨有的專門知識。這種與眾不同、別人難得的生活知識，乃是作家寶貴的財富。為了增加這種財富，作家應該有意識地不斷積蓄，通曉各種生活知識，力求拓寬體驗面，擴大經(jīng)驗庫，成為生活的“通家”—內(nèi)行人里的“百事通”，成為知識的“雜家”—?？评锏摹叭f寶囊”。個人的經(jīng)驗畢竟有限，必須借助他人和前人既得的經(jīng)驗，從人類文明的知識成果中汲取營養(yǎng)。這就得廣采博覽，大量閱讀包括自然科學等領域在內(nèi)的各類書籍，特別是看文學作品。古人有言：“勞于讀書，逸于作文”，“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魯迅是把“看別人的作品”列為僅次于觀察的第二要點的：“如要創(chuàng)作，第一須觀察，第二是要看別人的作品……”別人的作品看得越多，自己的水平就會越高。在這個意義上可以說，作家乃是作品培養(yǎng)出來的。

在眾多可當教材的偉大作品之中，初學寫作者不妨根據(jù)自身的條件和志趣，像依托守護神那樣，專奉某一名家名著為師。但我以為，凡為文者，無論何人，都應該把《紅樓夢》和魯迅著作奉為最重要的、根本性的經(jīng)典，對它們要盡力先讀、多讀，格外熟讀、精讀。出于強調(diào)之意，在談論創(chuàng)作的各種技巧時，我都將用《紅樓夢》和魯迅著作為例加以說明。引用《紅樓夢》原文時，以我認為更接近曹雪芹原文的脂硯齋評庚辰本為準。

魯迅還指示我們：“不可專看一個人的作品，以防被他束縛住，必須博采眾家，取其所長，這才后來能夠獨立。”“只看一個人的著作，結果是不大好的：你就得不到多方面的優(yōu)點，必須如蜜蜂一樣，采過許多花，這才能釀出蜜來，倘若叮在一處，所得就非常有限，枯燥了?！睘榇?，除了精讀你最愛看的作家作品外，還應該博覽古今中外一切名著。

文學只是諸多藝術門類之一，各樣藝術在美感機制上都有相通之處。在表現(xiàn)形式和手段上，文學則又是最能融會各式各樣創(chuàng)美活動特色的藝術。因而，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還需廣泛涉獵，把繪畫的色彩、雕塑的質(zhì)感、音樂的節(jié)奏、舞蹈的曲線……都吸收過來，化作自己多樣綜合的創(chuàng)美專長。魯迅就是一位博覽群書、兼通科學的偉大文學家?！都t樓夢》之所以成為人們認識封建社會的百科全書，就因為曹雪芹不僅精通文史，而且具有他所處時代的淵博知識。

據(jù)我所知，當代許多作家，并未念過大學，更非科班出身，卻都從小就愛讀書，讀過很多書。正是讀書的功底播下了他們創(chuàng)作的根苗。成為作家之后，他們?nèi)匀惶搼讶艄?、如饑似渴，不斷用別人的作品補充自己的營養(yǎng)。正是淵博的知識，保障了他們的創(chuàng)作葉茂花榮。

海明威說過：“一位作家好比一口井。有多少種井就有多少種作家。重要的事情是井里要有好水。最好是汲出定量的水，而不是把水抽干，再等待它滲滿?！狈N種知識，猶如泉眼，不斷汲取，多多益善，你積蓄越多，你水井里的儲備越充實，你邁向成功的腳步，便越扎實。

崔道怡老師指出了在文學創(chuàng)作過程中，如何進行思想磨礪。搞文學創(chuàng)作，必須加強思想的磨礪。假如把創(chuàng)作比為遠航的船，生活體驗是飛動的槳，知識積蓄是高揚的帆，那么思想像那定向的舵輪、導航的羅盤。

文學創(chuàng)作，就是運用形象表達個人對于世界與人生的觀點。你從事創(chuàng)作這一活動本身，就包含著你的天資、閱歷、學識、教養(yǎng)綜合形成的你對世界和人生的看法，它是時代、社會、生活、際遇種種客觀因素在你主觀作用之下的藝術見解與表達。在你進行生活體驗和知識積蓄之時，早已有思想貫穿其間。當你一旦進入創(chuàng)作構思，特定的生活體驗和知識積蓄化為具體的形象體系，總要通過思想的觀照，才能定影般地顯現(xiàn)得出明晰而深遠、統(tǒng)一并完整的圖畫。就如別林斯基所說：“正是思想，構成了一切藝術作品的真實內(nèi)容。這種思想，在藝術作品中是作為一定生活面的一定看法而被感覺到的，它是給予作家創(chuàng)作以靈感和生命的主旨?！?/p>

藝術創(chuàng)作不是生活的翻版。它應如礦出金，捧現(xiàn)給人們生活中真、善、美的結晶，以滿足并感染人們的心靈。這就要求作家不僅是有正確、健康、先進思想的人，而他的思想水平、境界、高度還得早于、超于、新于一般的人。這樣他才能看得遠，看得深，由表及里，見微知著，覺人所未覺，識人所未識，從人們習以為常的平凡事物中提純那不平常的底蘊。

古今中外偉大作家，有許多人同時也是可以稱之為時代、社會先驅者的思想家、哲學家的。對于初學作者，固然不可強求，但提示他們盡快認清方向，經(jīng)常勤思多想，還是十分必要和重要的。

崔老師還從人品如文品的高度，講了搞文學創(chuàng)作如何加強修身養(yǎng)性和人格的錘煉？

搞文學創(chuàng)作，必須及時抓緊人格的錘煉。具有高明的思想見解，不等于就具備了高尚的品德情操。而要成為“人類靈魂的工程師”，作家自身的精神境界更應純潔美好。人格與文品之間，雖然不能完全劃上等號，但事情往往如此：不管你自覺與否，你通過你所描繪的生活圖畫傳達你對生活的看法，必然會把你自己帶進去，把你為人處世的品德格調(diào)貫注在你作品的字里行間。盡管作家從生活中攝取到的藝術原型，可能優(yōu)于他自身素質(zhì)，然而作品畢竟是經(jīng)他的眼光篩選，由他的心田培植而后成型的，其中總有他的印記、他的投影。

文學作品的形成過程，應是美的尋找與創(chuàng)造。其間，作家個人的審美趣味，起著決定性的作用。審美趣味調(diào)動著感受力的注意點，可以在高層次把握世界與人生，能看深遠一些、透徹一些；反之，則可能表現(xiàn)得淺薄一些、粗俗一些。即便描寫同一事物，高雅的人和低俗的人，角度不同，看法不同，所產(chǎn)生的藝術效應也就不同。

人格的錘煉，是每一個人都應該追求的，最好能從年輕時候盡早做起。即使你不愛好文學，也須注重修身養(yǎng)性；既然你立志投身美的事業(yè)，就更得早日熔鑄美的心靈：秉承民族品性的優(yōu)秀傳統(tǒng)，攝取社會公德的寶貴營養(yǎng)，培育心靈的高潔，養(yǎng)成趣味的高雅。品德和真情，是藝術的兩位密友。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首先得做品德高尚的人。

以上所列后天修養(yǎng)的四個方面，人格的錘煉雖排次在后，其重要性卻又該是第一位的。

崔道怡老師還說過，許多人都喜歡搞文學創(chuàng)作，初始不了解創(chuàng)作的艱難，想一舉成名，結果花費了許多心血卻失敗，從此一蹶不振。怎樣才能樹立起堅忍不拔的信心，堅持下去，最終成才？

你想搞文學創(chuàng)作，這一愿望本身就是很美好的。只要并非專為求名逐利，你的人格起點先已不低。那么，請對后天修養(yǎng)投入你的主觀努力吧。我不敢保證先天條件加后天修養(yǎng)就一定能等于作家，但我敢肯定作家都是順著珍重先天條件和致力后天修養(yǎng)這一條路走向成功的。

魯迅指出：“弄文學的人，只要(一)堅忍，(二)認真，(三)韌長，就可以了?！濒斞高€說過：“文學應該怎樣做，我說不出來，因為自己的作文，是由于多看和練習，此外別無心得或方法的?！濒斞赴丫毩暸旁诙嗫粗?，決不等于說練習的必要性次于觀察和讀書。事實上，讀人家的十篇，不如自己做一篇。惟有勤學苦練，經(jīng)過多次實踐，才能真正掌握創(chuàng)作規(guī)律。

“伏習象神，巧者不過習者之門。”只要埋頭練習，就會熟能生巧，聰明人也超不過勤奮的人。若把觀察與讀書看作是通往創(chuàng)作的路，練習就好比那創(chuàng)作之山中惟一的階梯。你必須沿著它一級一級地攀登上去，舍此別無其他途徑。

如果說觀察與讀書還有注意事項和方法可言的話，那么練習則主要是個態(tài)度問題。只要自覺并堅持就行，自覺，即真的作為練習看待，不當作正式創(chuàng)作進行。既然你作練習，就不是為了發(fā)表；既然不為發(fā)表，就不一定寫得完整，甚至不一定寫出來。只要能夠達到熟悉路數(shù)、試驗筆鋒、充實基本功的目的，不妨粗線條地勾勒人物輪廓，不妨提要式地編述故事梗概，也可以工筆細描一個片斷、幾個細節(jié)。更多的時候，是靠“過電影”、“打腹稿”——每逢觀察有所得，讀書有體會，要付諸形象表達，藝術實踐，就在腦子里進行，設想幾種處理方案，卻都不必化為文字。這樣的練習，隨時隨地可以進行。“拳不離手，曲不離口?！蔽膶W創(chuàng)作，也應如此。

而如果腦筋動在謀求發(fā)表上，很可能沾染上“商人氣”——看行情，趕潮頭，流行什么，就寫什么，這對學習真正的創(chuàng)作是極為不利的。常見一些初學作者，急于求全，急于求成，結果往往事與愿違，事倍功半。有的一經(jīng)走上邪路，很難改正過來，即便時有發(fā)表，畢竟難有大的出息，不過當個寫匠罷了。

當然，發(fā)表是個標志，能否成為作家，創(chuàng)作成就如何，要看作品發(fā)表的多少和反響的大小。只有認真下了功夫，自己十分滿意，又經(jīng)師友鑒定，給予相當稱許的習作，才好投出一試。如果碰壁回來，也不一丟了事，而應檢點一番，重新觀察生活，或者對比別人作品，找出差距，總結經(jīng)驗，以利再戰(zhàn)。事實上，這也是一種練習。就是發(fā)表了出來，過些時或會有所悔悟。這樣的發(fā)表，相對更高水準，仍然算是一種練習。只要不斷練習，必會有所作為，“集腋成裘”，“熟能生巧”。

真正做到自覺，就應堅持不懈。有些初學者投稿碰壁，就氣餒心灰，認為創(chuàng)作太難，從此罷手不干了。不錯，以創(chuàng)造性來要求，比起其他行業(yè)，成為作家確實要更難一些。但若能不畏艱險，也并非高不可攀。關鍵在于努力以赴，堅持不懈。借工作之便，我得知一些作家的“內(nèi)幕”：不少現(xiàn)已知名世界的大作家，在其處女作發(fā)表之前，都曾接到過多次退稿；一些著名作家的優(yōu)秀作品，在其創(chuàng)作過程中，都會同時產(chǎn)生大量廢稿。可以說，這些作家是頂著退稿開出進路，踩著廢稿登上高峰的。大作家莫泊桑也有過信心不足的時候；他的老師福樓拜看過他的習作，回答說：“你是否有才能，我還不能斷定……但是，青年人，不要忘記，照布封的話來說，才能就是堅持不懈。努力吧!”于是，莫泊桑自覺做個“有恒心的寫作者”，“以堅持不懈的努力戰(zhàn)勝灰心失望”，取得了成功。

崔老師最后說，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如何進行訓練和實踐，自己總是感到無從下手，應該怎么辦？

正式投入創(chuàng)作活動，固然是明確的實踐；而作為訓練的演習，其實也是一種實踐，而且是一種更要經(jīng)常進行的實踐。至于練習的方法，我想引用海明威的經(jīng)驗談，供借鑒。

在海明威《同“音樂家”的一席獨白》中，他設計了一位“音樂家”馬埃斯同他談話，他則以“你的記者”名目出現(xiàn)。下面就是兩人談話的部分內(nèi)容。

馬埃斯：作家怎么訓練自己?

你的記者：你看今天發(fā)生的事。如果我們見了一條魚，你要看準了，看每個人是如何反應的。你如果在魚跳的時候興奮起來，你就回想一下，使你產(chǎn)生這種感覺的具體動作是什么。是釣絲從水面上升起來，是它像琴弦似的繃緊，水開始滴下來，還是它跳的時候，猛撞潑水的動作。回憶一下聲響，說了些什么話。找到產(chǎn)生感情的東西；找到使你激動的行動。然后寫下來，要寫清楚，叫讀者也看得見，能產(chǎn)生與你同樣的感覺。這是手的訓練。

馬埃斯：好。

你的記者：然后你換一換，鉆到別人的腦袋里去。如果我沖著你大叫，你就盡量揣摩我在想什么，你的感覺是什么。如果卡格斯罵胡安，你就想一下他們雙方的情況。不要光想誰是對的。對于一個人來說，事情總有該如此和不該如此兩個方面。作為一個人，你知道誰是誰非。你得下一個判斷，付之實行。作為一個作家，你不應當不判斷。你應當明白這一點。

馬埃斯：好。

你的記者：現(xiàn)在聽著。別人說話的時候，你要聽全。別想你自己要說什么。多數(shù)人從來不聽人家說話。他們也不觀察。你進了一間屋子，出來的時候應當明了你在屋子里見到的一切東西，而且不能滿足于這一點。如果那間屋子使你產(chǎn)生某種感覺，你應當弄清楚，是什么東西使你產(chǎn)生這種感覺。你試一試，鍛煉鍛煉。你到城里去，站在戲院門口，看從出租車或者從私家車里出來的人各有什么不同的表現(xiàn)。練習的方法有一千種。不過，你總是得想著別人。

馬埃斯：你看我能成為作家嗎?

你的記者：我怎么知道呢?可能你沒有才能?？赡苣悴粫w會別人的感情。你要是能寫，早就寫出幾篇好故事來了。

馬埃斯：我怎么能知道呢?

你的記者：寫。寫它五年，你發(fā)現(xiàn)自己不行，那就跟現(xiàn)在似的，自殺算了。

當然，自殺之說是玩笑話。但這種情況也常有的：幾經(jīng)檢測，事實證明，由于天賦素質(zhì)的關系，有的人確實很難于形象的思維。若真?zhèn)€如此，就不要勉為其難，不如及早罷手，到能發(fā)揮自己特長的崗位上去，會另有更大的作為。

你不是這樣的情況。那么在你走向成功的路上，我愿再引魯迅的教導，作為贈言——不斷的(!)努力一些，切勿想以一年半載，幾篇文字和幾本期刊，便立了空前絕后的大勛業(yè)。

崔道怡老師的講課深邃、精到，全方位地闡明了文學創(chuàng)作之路，必將會對文學創(chuàng)作帶來潛移默化的指導和啟示。

喬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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