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的自留地
咱家的自留地
咱老家在農村。當年,咱家也有塊自留地。
上世紀六十年代,散罷大食堂,隊上給每家每戶都分了自留地。當時,自留地之外,還有借地。借地,顧名思義,就是借給社員耕種,當然是為了幫助大伙兒度過饑荒的權宜之計。這事情,有個說法,叫生產自救。借地,只借給大伙兒種了一年就收走了。自留地,卻留了下來。
咱家那時候六口人,分了六分自留地。當時給社員分自留地,生產隊拿出來隊里最肥沃的土地。咱家那塊自留地,方方正正,平平展展,油砂土,用莊稼人的話說,叫一腳榨出油。自留地,那是咱莊稼人自己的土地,種那塊地,不用交公糧,不繳納農業(yè)稅,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小麥玉米,谷子?黍,都是自己的口糧,種這樣的土地,誰能不盡心?當年咱家的自留地,種過小麥,種過玉米綠豆黃豆,還栽過紅薯。那時候,最好的農家肥,總要先上自留地,耕種鋤草剔苗收獲,總想方設法先把自留地的活兒弄干凈利索。當然,自留地的莊稼,長勢最好,無論什么莊稼,都茂盛,都肥壯,都生機盎然。那兒,苗兒總是油綠油綠,粗壯粗壯;穗兒總是沉甸甸,豆類的角莢總是一簇一簇。
記得剛分自留地的那年,父親在自留地上種了碗豆茭。豌豆茭,其實就是小麥跟豌豆套種。這小麥豌豆套種,小麥有了豌豆秧蔓的纏繞,抗倒伏能力更強,當然產量會更高。小麥秸稈,又是豌豆防風防凍的天然屏障。豌豆還有好處:青黃不接的荒春上,起碼早熟半月以上,那碗豆莢,更能提前一個月摘食,接接嘴兒,幫助度過饑荒,那東西能救命!由于剛剛熬過饑荒,饑餓還縈繞在全家人的心頭,有備無患,防備饑荒,那事情順理成章。
第二年春上,天天紅薯面稀糊糊紅薯葉、蘿卜纓的日子里,竟然有一天煮上一鍋碗豆莢,吃起來綿甜可口,咱當時那高興勁兒,不啻黑夜里拾到一顆夜明珠,比今天在雅間里吃宴席更愜意!那頓飯,足以讓人記一輩子!那好事情,當然是自留地所賜。至于打下來的小麥,收獲的玉米谷子,那東西,對于填飽肚子,絕對有大大的好處。(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那塊自留地,咱家先后耕種了七八年,到文革后期,割尾巴,學大寨,自留地當然是革命對象,收歸生產隊,那沒得說。沒有了自留地,日子嘛,當然要革命化,至于肚子,誰也沒有答案,只有一家一戶自己想辦法。其實,飯稀些兒,吃少點兒,晚上不吃飯,餓了多忍忍,當然也是一個法子。這事情,到了上世紀八十年代,才有了變化。那變化,叫大包干,就是分田到戶,就是今天說的責任田,或者聯產承包責任制,其實都是那回事兒,跟自留地沒有多少區(qū)別。說來說去,那東西,就是讓老百姓吃飽,就是讓老百姓日子好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