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菜園記

寶塔山人

二〇二〇年八月

這是一個奇葩的時代。在這個時代，農(nóng)民丟棄鋤頭進(jìn)城，而城里人則扛起镢頭去開荒種起地。在這個金錢至上的時代，人們都有了經(jīng)濟(jì)頭腦。農(nóng)民種地不賺錢，甚至還會賠錢，因此大批青壯年農(nóng)民放棄了祖祖輩輩賴以生存的土地而進(jìn)城打工，大片的土地荒蕪了。與此相反，許多城里人則因工作的壓力，生活的壓力、轉(zhuǎn)基因食品、化肥和農(nóng)藥污染食品、身體健康狀況等原因而扛起镢頭自己去種地了。其中的益處是，種地可以減輕人們的精神壓力，給生活增添點(diǎn)樂趣，增強(qiáng)人們的體質(zhì)和健康，同時還可以獲得健康的食品。亦是為此，今年暑期，我也加入了種地者的行列。

七月中旬的一天早上，我去附近的一家山貨商店買了镢頭，然后就來到河對岸，四處尋覓著適合開墾的地塊。最后，在一位正在那里搭理蔬菜的退休老同事的指點(diǎn)下，找到了一塊比較平坦的地塊。初看，我對這地塊很是不屑。因?yàn)檫@塊地不僅面積極小，而且地表全是碎石，還長滿了茂密的雜草?？墒堑K于情面，我只好采納老同事的建議，決定就在此墾荒了。

稍做準(zhǔn)備之后，我便開始清理雜草。這里雖然是滿地的石子，但雜草瘋長，比我高出很多。人入其中，外面的人是看不到草叢里有人的存在。穿過草叢，我來到雜草稀疏的一角，掄起镢頭開始砍草。每一镢頭下去，都會砍到石子或石塊上。剛砍了幾下，镢頭的一角就被扳掉了。為了保護(hù)剛買來的新镢頭，我只好減小掄镢的幅度，緩減力道，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砍?？沉瞬坏轿宸昼?，我便全身大汗淋漓，衣服濕透，仿佛穿著衣服洗了個淋浴澡似地。在雜草被砍掉還不到一半的時候，我感覺手掌疼痛難忍。待我放下镢頭 ，展開雙手一看，右手的手掌里被磨起了兩個血泡。為避免老同事笑話，我只好默不作聲，繼續(xù)砍剁著雜草。一個多小時后，雜草總算清理完畢。我這才松了口氣，來到樹蔭下坐下來休息。(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休息之后，我便開始清理地表的石子和石塊?？拷〉肋叺牡囟?，石子密集，堆積的足有一尺多厚。這些石子都是以前做河道工程拉石子時撒下的。我只好耐著性子，用镢頭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輕刮慢刨。大約十米長的地段，花了我兩天的時間才刮的有點(diǎn)地的樣子了。

第三天，我開始翻地了。這塊地的下半部分是每年發(fā)洪水時，洪水里的泥沙淤積而成的。土里掩藏著許多大小不等的石頭。地面下幾乎是用石頭鋪過去的一樣，每一镢頭挖下去，都會挖到石頭。小的像雞蛋，大的近乎有一平米，而且很厚，一個人很難搬得動，只好一點(diǎn)點(diǎn)地移動，才能將其移到邊上?？偯娣e二三十平米的一塊地，我整整挖了三天，直至將我手掌里的血泡磨成了老繭。從中挖出來的石塊多達(dá)足夠用來做地周圍的護(hù)攔。最終，我用了五天的時間，才把地整好。

整好了地，我又去搞來了肥料，買來了種子。最后，又花了兩天的時間撿拾碎石，打畦，撒肥，播種，總算順利完工。一切完成之后，我滿懷期望地盼望著各種蔬菜出苗。

下種后，去小菜園仿佛成了我每天必做的功課。一天不去看看我親手開墾出來的園子，心里就感覺空落落的。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急切地跑到我的小菜園。盡管我也知道頭一天剛下種，第二天肯定是不會出苗的，但我還是想去看看。哪怕是只看著那每一個小畦里那些精細(xì)的泥土，心里也有一種說不出的喜悅、興奮和舒坦勁兒。

下種后的第三天早上，我又來到小菜園。當(dāng)我仔細(xì)觀察每一個畦子里的情況時，我驚奇地發(fā)現(xiàn)白菜出苗了。小菜苗三個一團(tuán)，五個一簇，極像害怕生人的娃娃緊緊地?fù)碓谝黄?。那些白菜的小芽頂破土壤，睜開眼睛，伸伸懶腰，抖落身上的泥土，精神抖擻地站立了起來，伸展兩個幼小的、稚嫩的、綠黃的葉片，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遍布于地面上，可愛極了。看著這些可愛的幼苗，一種愉悅、快樂、幸福之感在我的心里油然而生。這正是我開辟這塊小菜園的初衷。因?yàn)槲以缇蛥捑肓顺鞘械男鷩?，厭倦了塵世的勾心斗角，爾虞我詐，希望過一種安逸、恬靜的田園生活。

第四天早上，當(dāng)我來到小菜園的時候，油菜苗也出來了。這些油菜苗宛如剛上幼兒園的娃娃，排著歪歪扭扭的隊(duì)伍，互不相讓，你擠著我，我擠著你，擁擠在一起，顯露出怯生的面孔。那土隴上的白蘿卜苗也不甘落后，爭先恐后地破土而出。這些小家伙真是膽大不識羞，像淘氣的小男孩，站在“墻頭”上，瞪大兩只“眼睛”東張西望，張開稚嫩的雙臂，狂呼亂叫：“我來啦！我來啦??！”

第五天早晨，當(dāng)我再次來到小菜園的時候，秋豆角頂破了地皮，雄赳赳，氣昂昂地排著整齊的隊(duì)伍向我報到了。它們個頭高挑，身著綠裝，紀(jì)律嚴(yán)明，整齊劃一，沒有一個遲到的，也沒有一個缺席的，表現(xiàn)極佳，令我非常滿意。

近二十年來，高血糖一直困繞著我，無論怎么吃藥，無論怎么鍛煉都收效甚微。墾荒勞動每天會讓我排出大量的漢水，這幾天我的血糖基本達(dá)到了正常指標(biāo)，而且自覺體質(zhì)也有了增強(qiáng)。這些小菜苗的到來給我的心靈也帶來了莫大的慰藉。

天有不測風(fēng)云，正當(dāng)我滿懷希冀的時候，正當(dāng)這些小菜苗茁壯城的時候，然而在八月初的一個夜里，烏云密布，電閃雷鳴，一場大暴雨不期而至。暴雨過后，洪水滔天，泥沙俱下，我的希望化為了泡影。我的菜園被毀，毀得面目全非。小油菜被洪水沖得不知去了何處，小蘿卜苗被洪水浸泡而死，豆角苗被洪水?dāng)y帶的泥沙的淤泥活活掩埋。這令人厭惡的洪水沖走的，浸泡死的，掩埋的不僅僅是一些菜苗，而是我的勞動，我的汗水，我的希望。真是老天無情啊！老天毫無悲憫之心?。?！你這至高無上的老天爺，你權(quán)高位重，你威力無邊，你可以胡作非為。我既不跟你爭權(quán)，又不跟你奪利，你還跟我等小民爭斗什么呢？我等小民就想種點(diǎn)小菜，強(qiáng)身健體，自娛自樂，你還要剝奪我的這點(diǎn)權(quán)利。奈何還要如此待我們呢？

洪水剛退出園子，我便來到我的小菜園。站在園子邊的小道上，望著被洪水沖刷、淹沒的園子。地里堆積了很厚的淤泥，亂石橫陳，一片狼藉。我的心似乎也被淤泥和亂石堵塞。再看園子下面河道里的洪水，雖然流量小了一些，但它依舊瘋狂，依舊咆哮著，依舊渾濁不清。矚目凝視，眼前的水面上仿佛飄滿了粉紅色的百元鈔票，滿河都是，足有近百億元之多。這近百億元的鈔票就這樣隨著洪水在河道里漂泊蕩漾著，緩緩地流向遠(yuǎn)方，注入黃河，涌入黃海，飄蕩到爪哇國。這近百億的鈔票隨流而去，令我心痛，令百姓們心痛，而那些肥頭大耳、心寬體胖的官員們看著此情此景卻是笑容可掬，心里樂開了花！他們心里暗想：“發(fā)財?shù)臋C(jī)會又來啦！嘿嘿?！?/p>

洪水退去兩天之后，我又來到園子，想把園子再重新收拾一下。經(jīng)過認(rèn)真觀察和分析，我總算弄明白園子為什么會被洪水吞噬的原因了。有關(guān)單位為了搞面子工程，不惜花費(fèi)九十多億元在河道里修建濕地公園時，在我的園子上游筑了一個人工攔河壩。為使之形成瀑布，然后他們又將壩下河床挖低，并將挖出的泥土、砂石堆積到河道一側(cè)，僅留下四五米寬的水道。每當(dāng)洪水來襲時，由于水道太窄，洪水在那里匯集，水量過大時，洪水就會越過泥沙石碓勁直向我的園子沖來。除此之外，在我開墾園子時，我也忽視了洪水的流量。雖然我給園子周圍做了互攔，但互攔做得太矮，以致洪水來襲之時，互攔未能起到防護(hù)的作用。如此一來，外面的污泥、穢水，泥沙、亂石、河柴、廢物全都沖了進(jìn)來，導(dǎo)致眼前園子里的亂象。這不正如國家改革開放初期的狀況一樣嗎?

找到原因，我發(fā)揚(yáng)屢敗屢戰(zhàn)，鍥而不舍的精神，又重新開始整修我的園子。為防范洪水再次侵襲，我花了兩天的時間加高加固了互攔，移除了石塊，翻了地，撿拾了碎石。盡管感覺很累，但總算又看到了全新的園子了，心里充滿了勝利者的自豪感。

重修好的園子里的泥土濕度太大，我讓翻好的地晾曬了兩天。待土壤適合下種時，我又花了一天的時間平地，打畦，施肥，最后總算播下了希望的種子。目前，各種菜都出苗了。小菜苗正在茁壯成長，一天一個樣，真令人開心。

這幾天每天還在下雨，不是中雨就是暴雨。我的小菜園的命運(yùn)將會是什么呢？

無論小菜園的命運(yùn)如何，我堅(jiān)信付出總會有收獲。在開挖小菜園的過程中，我付出了勞動，收獲了快樂；我揮灑了汗水，收獲了健康；我播下了種子，收獲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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