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游山川
我常常感到自身的局限。舉目所及,不過方寸之地。我的眼界總是被林立的樓宇和朦朧的霧靄所阻擋,我的身體也淪為囚徒。所以我常常想象自己的靈魂是自由的,我覺得我的靈魂長著一對翅膀,可以自由地翻越高樓、穿越迷霧,去到那些我向往的美麗的地方。
最好的旅行應當是這樣的。
我不用費心地思慮旅程有多遠,我應該采取哪一種舒適又實惠的出行方式。我用不著擔心天氣突然的變化:是否會有暴雨、大幅度的降溫?我用不著看老天爺的臉色行事??傊?,旅行前一切的考慮都是用不著的。
我想,我可能是在一個霧蒙蒙的早晨或者是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突然想要遠游的。在此之前的半年或者幾天我沒有考慮過要在今天出走。
當我走的時候,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我想悄悄地走、神秘地走。我可能像往常一樣輕輕地爬下床,也可能比往常起地更早一些。我洗漱完畢、穿戴整齊,輕輕地關上房門。同學們還在夢鄉(xiāng)里,可能只是隱約地聽到悉簌的聲音。當他們醒來之后,可能只是覺得我去了圖書館或者和朋友出去玩了吧。我走在霧蒙蒙的路上,我覺得厚厚的迷霧再也不能約束我的身體、局限我的眼界了。因為我隨時可以毫不費力地飛起來,飛得很高很高、很遠很遠,那里的空氣很清新、陽光很明亮,我在遙遠的天上俯瞰大地的時候,我覺得厚厚的迷霧就像一層白色的布匹一樣蓋住了人間。
如果是在晴朗的夜晚,我想我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離開。當家人都已熟睡之后,我躡手躡腳地關上家門,就走進那黑夜里去了。我沿著家門前的小路往前走,月光如水,在我腳下投射出或明或暗的影子。遠處的樹影在月光下安寧而神秘,更遠處深藍色的天幕與縮小的人家的屋子相交。假如我被它們的美麗所吸引,我可能會一腳踏進那茫茫的黑暗之中,而不用顧及哪里才是該走的路。我也不用擔心會迷失,因為我有一對有力的翅膀,無論走了多遠,我總會到達向往的地方。(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走得累了,我會揮舞翅膀飛起來。飛著的時候是絕不會累的,而且還很輕松、很愉快。我感覺就像是夜晚的清風在拖著我一樣,我不用花任何力氣。
我飛得很高很高,我在天空俯瞰大地。大地上的樹林、河流和人家的屋子都變得很暗很暗、很小很小,仿佛能抓在手里把玩一般。我仰頭往天上看去的時候,我發(fā)現月亮還是離我很遠很遠,但是它更明亮、更清澈了,就像佳人眼底的柔波一樣。
我想我最想去的是一座華美的大山。不知道在什么時候,我就來到了它的腳下。它巍峨肅穆、直插云霄。半山腰上生長著無數奇形怪狀的蒼松翠柏,山尖已沒入了云層。
山腳下有一條淙淙的泉水從我旁邊流過,泉水與山石相碰,蕩出無數銀色的水波。水聲輕靈,比最好的古琴彈出的音符還要悅耳動聽。我沿著山泉往山上走去,渴了,掬一捧清泉;餓了,摘幾顆甘甜的野果。我并不急著爬上山頂,因為我知道山腳的風景一樣美麗;每一處的美景我都不舍得錯過,都想品嘗個夠、領略個夠、賞玩?zhèn)€十足。我想我一定會看到幾片顏色形狀都異常和美的樹葉,我不認識這種樹葉,叫不出它的名字,但我真心地喜愛它,看它的時候,總覺得它的樣子有某種情意。我不舍得讓它和別的葉子一同飄零、腐爛,于是偷偷地把它藏在了懷里,我將把它夾在我最喜歡的書頁里。我想,它大概不至于拒絕我的情意吧。
夜里,我會乘著夜色閑游,尋幽探勝,越是黑暗險峻的地方對我越有吸引力。我信步而行,可能會無意中發(fā)現一個黑漆漆的山洞,我一點也不覺得害怕,反而感到十分有趣,我會撿幾根枯柴點著了走進山洞。這可能是一個前輩仙人居住過的地方,洞中可能還會有他留下的遺跡。如果我的運氣足夠好的話,也許我還會在洞中石壁上發(fā)現一些難解的文字和圖畫,它們可能代表著很久很久以前的仙人出塵高妙的思想。也許在地上挖開淺淺的一層土之后,我還會發(fā)現一柄不知埋藏了多少年的銹跡斑斑的古劍,古劍的造型極為奇特,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我也從沒想過劍還可以是這樣的形狀。我執(zhí)劍沉思,想象古人仙風道骨的模樣,不禁悠然神往。
幾天的巡游之后,我可能會在山腰間郁郁蔥蔥的蒼松翠柏之間發(fā)現三四間茅草屋的痕跡。我沿著叢林掩映的山石小路而來,終于在一個百花盛開的山谷之中找到了這里。茅草屋前開滿了五顏六色的花朵,一株更比一株奇特艷麗,任何一株我都叫不出它們的名字,因為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奇特的花朵。我知道此處必然居住著一位隱逸的高人。我沿著青石板鋪成的小路走近,想要去拜會這位高人,這時一位束著發(fā)髻的小童恭恭敬敬地走近,對我躬了躬身子,用了稚嫩的童音對我說:“先生請留步?!?/p>
我禮貌地還以一禮,客氣道:“在下冒昧前來,還請見諒。尊師可在嗎?”
童子道:“先生來得不巧,家?guī)熑涨俺錾皆朴稳チ?。先生若有什么事,盡可對我說,家?guī)熢朴螝w來,我自會轉告于他。”
“哦,那倒不必了。尊師可說何時歸來嗎?”
“家?guī)煶鲂邢騺砩颀堃娛撞灰娢?,也許幾日之內便回來了,但也許三年五年也未必回來,實難逆料?!?/p>
雖然沒能遇到高人,但我也不會覺得遺憾。我乘興而來,得知此處竟尚有高人居住,已是盡興而歸,沒什么可遺憾的了。
某一日的早晨,當東方的天空漸漸泛白的時候,我到達了山頂。我迎著清晨的微風站在山頂的峭壁上把這一切的人間勝景盡收眼底。云山霧海,廣闊無邊,彌漫在萬丈的峰巒邊際。偶有幾株奇松怪柏自懸崖峭壁之上斜插出去。我只覺得所處之地不是人間,而是飄渺的仙境。真正是此景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見。
我凝立山巔,只感到神清氣爽,身體漸漸有一種飄飄然之感,繼而不知不覺地就飛了起來,凌駕在云霧之上――我?guī)缀跬宋矣幸粚Τ岚?。我踏著云霧飛行,漫無目的,隨心所欲,飛往更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