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凈山(六)

梵 凈 山 (六)
一十九年!一十九年后我又去巴郎橋-----帶著罪惡感、帶著悔恨、帶著謝恩、帶著內疚,向著隱藏于心底的、折磨我一十九年的初戀之地,向著我早年的伊甸園飛奔而去。
村公路早已通到牛尾河。晚上九點過鐘,從銅仁市包租的小車駛過巴郎橋旁新建的水泥橋時,我一眼便望見那間亮著燈光的、熟悉的水碾房。
一步跨進水碾房房門,正在喝藥的阿幺一驚,手中盛著半碗藥汁的土碗“咣當”一聲打破在地,紅黑色藥汁順著地面石板縫慢慢流淌,令人窒息的藥味刺鼻難聞。
阿幺嘴唇緊閉,眼睜睜地望著我一動不動,慢慢地,淚如山浸之泉順臉而流。
“阿幺!”我喊了一聲快步上前,一把抓住那雙冰涼的手。良久,可憐的人兒才哭出聲來,用軟弱無力的手捶打我的雙肩。一十九年愁苦,一十九年辛酸,一十九年哀怨,全化成點點捶擊......(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走,阿幺,我們走!”喉嚨有些苦澀,我哽咽地說道:“我們去醫(yī)院,車子就在門口,馬上走......”
“不走,我不走!”她哭著說:“我就在巴郎橋,我一處也不去,我一處也不去啊......我怕啊,我好怕,我好怕啊......”
.阿幺哭著,差一點緩不過氣來。
“她怕掉頭發(fā),”在旁邊照看她的一位大嫂說:“一輩子就喜歡那一頭長頭發(fā),她怕你來了認不出?!?/p>
阿幺,可憐的阿幺!我一陣凄楚,一陣傷痛!緊閉嘴唇,胸膛劇烈起伏,兩眼直盯盯地凝視碾房樓枕上掛滿糠灰的蛛網…
過了好一陣,我走出水碾房,從出租車上取下行李,把駕駛員打發(fā)走后回到阿幺床前。
“我們回去了,汪老師。”那三位照看阿幺的婦女站起身來說道:“灶上有海帶排骨湯,你多喂她一些,明天早上我們再來?!?/p>
從行李包內取出黑芝麻糊、水果罐頭和從省城醫(yī)藥公司通過關系買來的高價進口藥,還有老父親與小念橋在廈門海邊的留影。見到照片,阿幺淚洗的臉上露出笑容,“你瞧瞧,小念橋就是你這鬼樣子,比他爺爺還高出半個頭?!?/p>
提到“孽債兒子”羅念橋,心中打翻五味瓶,酸甜苦辣湧上心頭。
十九年前,我和阿幺二上梵凈山,從羅五叔手中取回石南鎮(zhèn)血案鐵證后半個多月,為急于知曉云南刑警白希來追兇情況,我犯大忌,竟然又去黑灣河郵電所掛長途電話,白希來當即在電話中指出我在玩火,我還認為那刑警小子過于謹慎,完全忽略我是以個人微薄之力同一個強大的國家機器作對。果不其然,我在黑灣河街口等班車時,一支冰涼的手槍抵住后腰,完了!我腦海一片空白!
當夜在黑灣河派出所進行突審,過激言詞惹怒省城便衣公安:
“你們是曾江派來的?”
“曾江殺害二十八條人命,你們抓我要付出代價的!”
“惡有惡報!到時必報!”
......
警察厚底皮鞋就是我所得之報!整個頭部腫得像鼎罐,鼻口流血染紅舊軍裝領口,如果不是黑灣河派出所所長大聲制止,可能我就要在梵凈山永垂不朽了。
一年零七天監(jiān)獄生活,全在“省看”東下二監(jiān)房渡過。很慶幸,我得到一個完整人生!我也打內心佩服:天網對好人照樣“疏而不漏”!云南石南鎮(zhèn)之行,嗄哂、騰沖、馬關、永平......凡是我所到之處均有警方記錄。如果我不在黑灣河住宿,如果我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如果我不在同一個地方打電話......“如果”,狗屁的“如果”!全都是他媽的事后諸葛亮!
監(jiān)獄中的政治犯,那些用八號鐵絲將手銬和“大三環(huán)'沉重腳鐐絞在一起的“尊容”、那些押赴刑場前徹夜在死囚號子里的京劇清唱、那些即將步入黃泉前的“倒頭飯”回鍋肉,至今還時不時在夢中閃現(xiàn)。整整一年零七天,監(jiān)獄鐵門終于為我打開,雙腿走路如浮云,頭腦一片空白......
拿著一紙“無罪釋放,回原單位工作”的處理決定書步出監(jiān)獄鐵門,望碧蘭晴空白鴿翱翔,看滿街行人陌生面孔,我將監(jiān)獄發(fā)還的手表當賣后走進一家小餐館,要了一瓶“金沙窖”、一盤紅燒肉、一盤涼拌皮蛋自斟自酌。
“剛從號子中出來?”飯館老板問我。
“你怎么曉得?”
“嗨,長年不見太陽,黑漩風去那種地方呆久了也會變成奶油小生。這頓飯算我請客。朋友,你慢慢用?!?/p>
留著小胡子的胖子老板一看就是江湖中人,“沒有三下兩下,不會到看守所洗掛掛?!彼麑ξ覕D了一下眼睛笑著說道。
酒飽飯足之后回到單位,我大踏步走進政工科,禿頭科長嚇得倒退三步死死盯著我:“你要干啥?”
“我不會碰你。”把釋放決定書往桌上一丟,我壓低嗓門說道:“把這個辦了,趁你還沒有下臺留個人情?!?/p>
“這得請示領導?!倍d頭說,威風稍減當年。
“多長時間?”我又提高一點嗓門。
“三月兩月,三年兩年,說不清楚?!?/p>
“放你媽的狗屁!”桌子一拍,我大聲吼道。
門外又圍上來一群人,像當年大鬧政工科一樣熱鬧。
設計科的廖姐把辦公桌上的“決定書”拾起,死死把我拉走,“你,你你你,你惡性不改,要重判你!”禿頭在我身后喊道。
“你他媽的有本事再把老子抓進去!”我扭頭大聲罵道,心中無比痛快。
“咦!座幾天牢,學得一嘴髒話!”廖姐笑著說道。屋內前前后后來了二十多位同事朋友,把廖姐家擠得水泄不通。家家拉著我去吃飯,還有送衣服被褥的、“借錢”給我的、幫我打掃房間的......座牢沒有流淚,現(xiàn)在反倒兩眼發(fā)澀、心里堵得慌......
“恢復工作”,談何容易!曾江不倒,天無寧日!
我不能老吃“千家飯”,好男兒志在四方!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打點行囊,不向任何人告別,一個“馬拉松”我直奔云南。
在我座牢之時,白希來也因“辦私案”受處分調離公安機關。經過多方打聽,我在大理鳳儀街找到在他表妹家閑耍的白希來。老天!那小子見到我那份高興勁不得了!一拳打在我前胸老疼老疼。白希來表妹親自下廚,熱熱鬧鬧擺滿一桌?!跋玛P砂鍋豆腐魚頭”實在爽口,又鮮又嫩。我們大碗喝酒,大口吃魚,“兄弟,好戲就要開場了!”白希來醉醺醺地說道:“下昆明、上北京、潘家灣老干所,我哪里沒有去過?哈哈,那才叫見了世面!老雜種通敵的票子省廳作了字跡鑑定,小馬拴在大樹上,他還跑得了?不用我動手,當年的征剿總隊隊長焦孟山喀喳一下!呵!咋個說?”他做了一個砍頭的手勢,哈哈一笑,聲震屋宇。
“焦孟山?哪樣官?”我問道。
“哪樣官?嘿嘿!北京,四合院,一個警衛(wèi)不離左右,咋個說,嗯?”白希來已經口齒不清,搖搖晃晃,打著酒嗝......
在鳳儀街玩了三天,白希來和他表妹有事要辦,我也要踏上滇緬路流浪之旅。臨別時,白希來把我拉到一旁,悄悄地對我說:“怎么樣?我這個白族表妹?有事僅管找她,不會有錯!”笑了一個大哈哈后,那小子用力在我背上拍了一巴掌后揚長而去。
滇緬路流浪兩個多月,激蕩人心的消息不斷傳來:逮捕己經是交通廳廳長的曾隊副時,惡貫滿盈的老家伙沖破七樓辦公室落地玻璃窗墜樓身亡。禿頭科長一撤到底到傳達室收發(fā)報紙信件。廳政治處那個老女人“敖主任”也提前病退。我被下文恢復工作藉並補發(fā)工資,黨籍卻毫無下文。謝了!看淡了!恢心了!
通過白希來表妹楊月華的關系,用補發(fā)的工資和退職費,我做起木地板生意。跑瑞麗、跑姐告、上貴陽、下昆明,把緬甸紅象牌木地板發(fā)到廣州深圳,生意做得紅紅火火,同楊月華的關系也不明不白。在廣東江門與港商喝醉酒后,在賓館豪華房間,與月華發(fā)生一生一世不可饒恕的荒唐事。我已把阿幺丟在九霄云外,我已把巴郎橋忘得一干二凈!我對月華隱瞞了在梵凈山黑灣河旅店與阿幺在睡夢中的一夜情,而且長達一十九年!
在云南安家后的第三年夏天,一位山鄉(xiāng)年青女子帶著一個六歲小男孩找到省城西湖路大柳樹巷我大姐家,敲開房門后我大姐問:“妳找誰?”
“妳是汪姐?”那女子問道。我大姐點了點頭,一頭霧水。
“快叫大姑媽!”那女的對小男孩說道。
孩子怯生生地躲在那年青女子身后,極不情愿地小聲地叫了一聲“大姑媽!”
“妳是?”大姐暈頭暈腦地問。
“我叫羅星芳,從梵凈山巴郎橋來找孩子他爸爸?!?/p>
梵凈山?巴郎橋?大姐一驚,朝屋內高聲喊道:“老爸!你出來一下,有人找?!?/p>
父親解開塑料圍裙放下手中澆花噴壺,“進來,先進來,慢慢說?!彼涯缸佣苏堖M屋內,“還沒有吃飯?”老父親問道。
“吃了,吃了一大碗米粉,好香!”孩子搶著回答,一口梵凈山江口話。
“叫爺爺!”阿幺說。
“爺爺!”小家伙嘴很甜,一點也不怯生。血緣是什么?這就是血緣!
“妳就是阿幺?”老父親問道。
阿幺點了點頭,嘴唇緊閉,眼睛望著地板,眼淚奪眶而出。
出獄后,我曾對父親談到過巴郎橋,談到過阿幺,唯獨沒有談到過我同阿幺梵凈山之戀,更沒有談到黑灣河小旅店偷食禁果的一幕。
談些什么呢?眼前的小孫子那模樣不就是我小時候的翻版么?
在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中,阿幺對老父親談到我失蹤后的第二天,她趕到黑灣河,稍加打聽就知道我“栽”了!在小鎮(zhèn)上,她不敢哭,一直忍住眼淚走到街口外河邊,伏在河岸邊一塊大石頭上嚎啕大哭,雙手擊打堅硬冰涼的石頭,她喊,她叫,天不應,地不答,只有黑灣河嘩嘩向東奔流......
一個多月后,巴郎橋小學放寒假,身懷三個月身孕,阿幺吃盡路途因妊娠反應嘔吐之苦,支身一人到達省城,問遍區(qū)、市所有監(jiān)獄,最終在“省看”查到我的下落。吃的東西一律不準送進號子,只準送進一套她新買的棉衣棉褲和布鞋。我在監(jiān)所收到已經被撕開撿查的棉衣棉褲后,還不知道站在鐵門外等候“回條”的人是誰。
十月懷胎,孩子呱呱墜地。胖乎乎的小家伙生下來就會睜開眼睛到處亂看,老外公愛不釋手,“我羅家沒有香火傳人,就讓他姓羅?!卑㈢劢o孩子取名羅念橋。
五年時間,阿么帶著孩子多次到省城、到單位、到我關門閉戶的“家”,一直找不到我的下落。悲苦的阿幺全然不知我在云南大理另有新歡,全然不知我己有家室並有一個女孩。蒼天哪!阿幺何罪之有?她為何與一個素不相識的路人結此孽緣?為何受如此磨難?我有罪!我混蛋!我不是人!我是畜牲??!
得知我已在云南安家,阿幺沒有哭、沒有罵,兩眼呆滯,默默無語。
“幺兒,妳就是我的女!我養(yǎng)了一個無情無義的雜毛兒!我有愧,我對不住妳們羅家啊......”父親老淚縱橫,泣不成聲。三個人哭成一團,大姐也悄然淚流不止。
從此,小念橋留在省城上小學。每逢暑假,老爺子帶著小孫子去巴郎橋一住就是一個月。兩個老“親家”一塊喝“木黃酒”,一塊吃角角魚燉豆腐,一塊在巴郎橋上看孩子們撈魚摸蝦。老爺子甚至有一次從省城帶了六個老頭到巴郎橋旅游,拍攝了不少巴郎橋和水碾房風景照?!笆劳馓以?,正宗的世外桃源哪!”老頭們贊不絕口,迷而忘返。
一十九年,彈指一揮間。阿幺的父親和五叔先后去世,小念橋從小學中學一直考上廈門大學,全都是老父親和大姐操勞費盡心力,我這個混帳“甩手父親”同孩子形同路人,毫無共同語言。
請村里的醫(yī)生打過進口的針水后,阿幺氣色好轉能夠下地。我攙扶著她座在水碾房前,用木梳打整她那一頭黑浸浸的秀發(fā),過路的人驚奇地看著我這個老男人給女人梳頭,婦女們哈哈笑著趕緊跑開。當年我在巴郎橋小學代課時的學生己長大成人,男男女女,水碾房人客不斷。
有道是,十月有個小陽春。好明媚、好暖和的秋陽,把巴郎橋染得一片橙紅。經霜的橋邊老楓香樹,紅紅火火的落葉鋪滿整座橋面、鋪滿整個瓦頂。遠遠望去,秀美小巧的巴郎橋如同身披紅紗的新嫁娘。
阿幺象貓咪一樣伏在我膝蓋上,又讓我想起一十九年前在梵凈山金頂時的激情歲月。我輕輕地撫摸她不似當年圓潤的臉頰,輕輕地揉捏已經瘦削的雙肩,輕輕地挽纏細細的秀發(fā)?!叭擞邢螺呑訂幔俊卑㈢弁蝗粏栁?。
“好象有,好象沒有?!蔽毅枫凡话驳鼗卮穑睦锩缮喜幌殛幱?。
“如果還有下輩子,我還要和你好......”她悠悠地說道,我心中一陣酸楚。愛難消,情難絕,問蒼天情為何物?何為不離不棄?
她要到橋上的“美人靠”座座,我一下抱起她像抱一朵云,“放下,快放下!有人來了?!彼奔钡卣f道,臉上浮起一片久違的紅云?!拔冶依掀牛鞴獯?!”說著,一口氣把我的阿幺從水碾房抱上巴郎橋,風風光光,得意洋洋。
大限終于到來,九月初七......
《去 天 堂 的 白 婚 紗 》
那一年,深秋時節(jié)
一個不吉利的日子----九月初七
梵凈山下黑灣河,逢七趕街
我背著妳,像背一朵輕飄飄的云
冰涼小手,軟軟摟住我的脖頸
感覺到一顆心在微弱跳動
小巧雙足上的紅布鞋
晃晃悠悠,像兩片秋風中飄蕩的紅葉
身穿山鄉(xiāng)難得一見的白婚紗,薄如蟬翼
散落在我肩頭上的秀發(fā),柔順飄逸
一張毫無血色凄楚的臉
引來滿街凝重目光,引來阿婆阿嫂們聲聲嘆息
整個集市為我讓路,一群小孩在身后追逐
望著我這個神色孤傷的男人
背著悲情白色婚紗,朝小鎮(zhèn)相館踽踽而行......
像館門前,人頭攢動
妳靠著我,眼含淚花凄然一笑
手卻那樣冰涼
相機閃光之后,妳輕聲對我說
“抱緊我,我好冷......”
你癱軟在我懷里,柔柔身軀逐漸冰涼
芳魂飄向巴郎橋,飄向梵淨山
白色婚紗,斷線風箏,溶入秋空淡云
我仰天嚎哭,淚流滂沱,男兒淚與妳眼角上的淚
悲戚相融......
抱著妳,走出黑灣河相館,白色婚紗垂地
臨去天堂,妳才成為我的新娘
抱著妳,緊緊地抱著妳
走過黑灣河石板街
整個集市鴉雀無聲,天都在哭泣
趕集山民,默默閃開一條大道,目送著妳和我----
目送去天堂的白婚紗,遠去,遠去......
外鏈圖片
《 妳 冷 嗎? 阿 幺 ......》
(阿幺走了,在我的懷中,柔柔的身軀逐漸冰涼......阿幺,我的阿幺,帶著梵凈山孽情、帶著巴郎橋熱戀,帶走我的心、帶走我的愛走了......我哭,我哭我的阿幺!男兒有淚不輕彈,止不住的淚水啊,抱著阿幺,我嚎啕大哭----)
在我懷中,妳最后一次說
“抱緊我,我好冷......”
望鄉(xiāng)臺、奈何橋、黃泉路
妳冷嗎?阿幺
那地方陰暗潮濕
要是妳冷,就來到我夢中
把妳的小手,伸進我衣襟
我捂妳,用我火一樣胸膛捂妳的小手
要是妳還冷,我解開衣襟
把妳嬌小的身軀緊緊裹住
我要抱著妳、緊緊抱著妳
我們一起走
走向黑暗、走向深淵
一生一世
冷暖相依
一生一世
永不分離.....
披一身凄風苦雨
我來了,我來看妳,我的阿幺
山雨濛濛,杜鵑哀啼
我的心己濕透,天在哭泣......
阿幺,倒春寒,凍桐花
墳地里暖和嗎
好想妳一雙小手捂捂我的臉,我也有些冷
風雨中點不燃香燭,唯有一杯祭酒
讓我們交杯共飲,讓酒的烈焰激活死去的心,讓它重新跳動
重溫梵凈山遺夢-----
阿幺,還記得月光下的水碾房么
妹兒,還記得巴郎橋下的蛙聲么
阿幺----我的妹兒我的心
病危時的合影,永別前的婚紗
妳是天底下最凄美的新娘
抱著妳走出黑灣河像館
我是天底下最悲壯的新郎......
阿幺----我的妹兒我的心我的寶貝
妳走了,在我的懷中,柔柔的身軀逐漸冰涼
千百回夢中妳對我說:抱緊我,我好冷......
千百回夢中我大哭,男兒淚,濕沾巾......
阿幺,沒有妳的日子天天在下雨
阿幺,沒有妳的日子我的心在發(fā)霉
空谷鳥嗚聲悲切,山野風雨愁煞人
一年一度清明祭,妹兒呵
終有一天,永永遠遠----不分離
(二零零九年的清明,陰雨綿綿,黔東南的荒山曠野,老兵孤身一人在墳地穿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