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饑者心中的那尊佛
一日三餐,大家習以為常,這是一日之需。
而如今,人們的餐食,大米不再獨大。他們會選擇五谷雜糧,雞鴨魚肉,山珍海味,享受生活。八零后,九零后,零零后,他們都會覺得,人要吃飯,吃好吃飽,這很稀松平常?。]什么大驚小怪的。如問起雜交水稻之父,他們絕不遜色于你。他們表情自然,像背教科書一樣,道出“袁隆平,中科院院士,農(nóng)業(yè)科學家……”可他們哪里知道,曾經(jīng)挨餓的人,對袁隆平的那份情。
前不久,與妻之安江,去原安江農(nóng)校一游。校園內(nèi),書袁隆平“愿天下人都能吃上飽飯”幾個大字,我倆肅然起敬,心中涌動著對袁隆平院士的崇敬。
回首往事,鄉(xiāng)鄰端著團篩借米的那一幕幕,在我腦海里還十分清晰。為何要借?這還用問嗎,糧食不夠唄!那時集體耕種,糧食不足,一個最大的原因,就是谷物品種不好。其實,那時糧田比現(xiàn)在多的多。我苗寨山林,凡有水源,符合種植水稻的地方,幾乎都開墾了??删褪侨绱擞眯?,大家還是吃不飽。
我也曾是農(nóng)民,參加過集體勞作。生產(chǎn)隊的稻田,那個旮旯我不清楚?甚至哪水冷,哪易旱,我都能如數(shù)家珍?,F(xiàn)在夢里,還時常出現(xiàn)那時那人那事。
也許有人會問,那時的人太能吃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是啊,沒“油水”(肉食)的年代,飯也就吃的多。常聽人說,某某某,一頓能吃一兩斤米的飯,力氣也大。如今,一家三口,兩天都吃不完。的確如此,越是肚里沒“油水”,飯也就吃得越多。
也許你還會問,那時大家熱情高漲,還有那么多田,沒吃的,說不過去呀?
“文革”期間,的確大家熱情很高,口號喊得震天響,干勁十足,精神很愉悅。糧食虛增,畝產(chǎn)萬斤,放衛(wèi)星,可還真吃不飽飯。
記得那時,隨大家集體出工,到苗寨高圳(地名)。那是我生產(chǎn)隊,糧田最遠,海拔最高的地方。面積也不少。秋季糧食打下來,算一算,畝產(chǎn)五百斤,大家就會喜笑顏開,敘說著今年的豐收,有糧食吃了。如遇干旱少雨,有的也就畝產(chǎn)兩三百,有的甚至顆粒無收。當然,苗寨壟里,田很肥,畝產(chǎn)七八百斤,那是沒問題的。唐山地震那年,本村五組,引進了新品種,依稀模糊的記得,叫什么“農(nóng)科58”,畝產(chǎn)六七百斤。那年聽父親說,五組終于吃上了飽飯。
還有個奇怪的現(xiàn)象,稻谷秧苗,生產(chǎn)隊播種面積大。插秧,每蔸栽七八根(秧苗)。大家經(jīng)常都挑著秧苗去,沒走空路(不挑秧苗)的。直到袁隆平的雜交水稻問世,大家才算真正的吃上了飽飯。秧苗,也不用幾人挑,一蔸也只需栽一兩根了。因此,那個時代的人,說起袁隆平,無不豎大拇指。
也就是那以后,什么也都雜交了?!把罄弊印保缯就廖骷t柿,手指娘那么大一點),市場都拳頭大,我驚訝了,不敢說“洋辣子”,跟著大家叫“西紅柿”!見到“洋芋頭”(苗寨土豆),雞蛋鵪鶉蛋個的,市場都半斤八兩的,我瞠目了。瞅瞅辣椒,如燈籠狀,比拳頭還大,我更驚奇了,因我以往所見,也就手指般大……
不知怎的,我看到這些蔬菜雜交品種,腦海里也會立馬閃現(xiàn)袁隆平的畫像。也許他在我記憶里定格了,凡“雜交”,就袁隆平之功。其實啊,一個曾經(jīng)被飯餓壞了的人,有這反應,是可以理解的。袁隆平,是他們的大恩人?!半s交水稻”,讓他們當初填飽了肚子。正如饑餓的人,遇上好心人,施舍一碗粥,他能不感激涕零嗎?更何況是一碗碗大米飯,一日三餐啊。
沒經(jīng)歷過饑餓的,是很難理解那些曾經(jīng)饑腸轆轆的人。
我苗寨龍?zhí)锝纾ㄗx“垓”),就有一段“不孝”的佳話。也是“文革”期間,一位父親,從壯溪壟里,爬山越嶺,去看出嫁的閨女。女兒女婿見父親來了,憂心忡忡,卻沒寫在臉上。女婿陪岳父坐火塘上,問寒問暖。女兒卻出去了,說有點事。因是月末,離分谷還有一天,她走遍了生產(chǎn)隊,沒借到一升(竹量筒)米。
父親見女兒去了大半天,肚子有些餓了,就問女婿,有什么吃的嗎?不等女婿反應過來,不懂事的外孫搶著說:“外公,鼎罐里有蘿卜?!迸霾缓靡馑?,說:“爸,家里已兩天沒米了。”外孫拉著姥爺,打開米扁桶,桶里只剩下零星幾粒米。女婿訕訕道:“爸,要不先吃碗蘿卜墊肚,等孩子他媽借到米,再煮飯?!?/p>
外孫瞅著外公吃完蘿卜,靠在他身邊欲睡。這位父親,見女兒家日子過得如此艱難,說:“我就來看看,你們都好,我就放心了。我想回去了?!?/p>
“爸,你再等等,孩子他媽快回來了?!?/p>
太陽西斜,女婿見留不住岳父,只好送他下山。他剛走,女兒回來了,她跑到鄰隊借到了兩升米,緊趕慢趕,可還是遲了。她望著父親下山的路,眼淚汪汪大哭,女婿也眼紅紅的。
那時,我苗寨也不富裕,頭餓的暈乎乎的??捎斜任覀兏鼞K的,那就是貴州的“叫花子”。一般都是女性,著民族服,還拖兒帶女的。我奶奶,哪怕自己再困難,多少也要施舍點,說:“她們也不容易,離鄉(xiāng)背井,還拖兒帶女?!庇錾铣燥?,也要盛上一碗給小孩。那時,我感覺奶奶很慈善,也讓我很敬佩!
一次家里請了隆回(縣名)木匠,說有的地方餓死人了。那時,我是像在聽故事,也不知真假。父母聽后,唏噓不已。奶奶表情凝重。而我至今,還清晰的記得那故事:
那是一個美麗的春天,天空碧藍,飄著絲絲白云。一個父親挑著一擔兒女,出了遠門。他揀山林走。樹木青青,鳥在樹澗鳴。這位父親,挑著兒女,心情很沉重,來到汩汩的山澗。清流似乎很歡快,在迎接著這對兒女。大的,姐姐,約4歲。小的,弟弟,2歲多。父親把這對兒女,放在溪澗,編制了一個美麗的謊言,說爸爸去給你們弄些山果。饑餓的姐姐,信以為真,答應了父親。不懂事的弟弟,還和父親傻笑。父親轉(zhuǎn)身,快步離去。四天后,潺湲的山泉聲,還和那天一樣,歡快悅耳。這位父親,滿臉愁容,又去那林澗,滿以為這次是收尸,沒曾想,山澗,倆孩子的聲音,還是那么清晰,他愣住了。當他看見孩子時,驚呆了,姐姐見爸爸,哇的一聲哭了,喊聲爸爸,就撲了過來。這位父親蹲下身,抱著女兒聲淚俱下,問弟弟呢?姐姐指著籮筐說,他睡著了。女兒一邊怨爸爸,為什么不早來,嚇死我倆了。她一邊述說著這幾天的噩夢,說渴了,就去山澗喝水,餓了,就去澗邊摘烏泡(植物果實)。
木匠說到這,我插嘴道:“后來呢?”他說,這位父親,把他們挑到更遠的地方,就沒了下文。這故事,一直像一塊重重的石塊,壓在我心里。我也曾在心里編制了許多美好的結(jié)局:他姐弟倆遇上了好心人,被收養(yǎng)了;也曾想,他們遇上了神仙,上天去了……至今,我也不知它是真是假,但當時流傳類似的故事很多。細一想,這些都是饑餓造成的。自袁隆平雜交水稻問世后,貴州的“叫花子”沒了,那些饑餓的故事也沒了。
如今,想吃啥沒有,只嫌胃小。更有甚者,為了養(yǎng)身,喊出了“管住嘴,邁開腿”的口號。饑餓雖已遠去,但我們不能忘記那些為糧食增產(chǎn)的農(nóng)業(yè)科學家,讓我們以最崇高的禮節(jié),向他們致敬!
更在我心里,袁隆平院士,永遠是一位曾經(jīng)饑者心中的那尊佛。
愿袁教授,身體安康,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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