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了一定年齡就愛回憶往事，尤其是對童年的時光記得那么清晰，有些事活靈活現(xiàn)，就像剛剛發(fā)生似的，真讓人忍俊不禁。其實，細想起來，過去的經(jīng)歷就是今天的收獲，這也是人生的一筆寶貴精神財富，常?；貞浕貞?，感到有滋有味，增添人生和生活的樂趣。我剛在不經(jīng)意中想起了兒時“砸甜桿”，覺得還蠻有意思呢。我對這個名字感到納悶，也像“砸甜桿”一樣慢慢品咂、咀嚼了一番，才敢確認大概就這三個字。甜桿的汁液流在了心里，心隨筆觸浸潤在字里行間里。

“甜桿”，就是玉米稈、高粱桿等，是次于甘蔗的含糖分較高的植物莖稈。這種莖稈在過去的農(nóng)村很普遍，在廣袤無際的田野里到處都是，現(xiàn)在玉米稈也很多，只不過高粱桿少見了；這種莖稈也很普通，普通的就像北方的農(nóng)民一樣，樸實、真誠。在過去那物質(zhì)匱乏、物流不便的年代，甘蔗很少，也吃不起，能偶爾吃上一節(jié)就不錯了。農(nóng)村孩子跟身邊的玉米稈、高粱桿打交道多，對甘蔗就感到了“生分”，覺得那是應敬而遠之奢侈品，不能常吃。這不，就連品嘗它們的叫法都區(qū)分開來，截然不同，人們早就把品嘗甘蔗叫“吃甘蔗”，而把品嘗玉米稈、高粱桿叫“砸甜桿”。這個名字起得好，適應各自特點。大概玉米稈、高粱桿還夠不上“吃”的級別，所以就稱為“咂甜桿”，這樣，便與甘蔗有了高低貴賤之分。

大凡從小在北方長大的人，大都從小就會“砸甜桿”，只不過各地叫法不同罷了。我從記事起就知道“咂甜桿”，記得很小時就在離家不遠的西北面玉米地里，挑揀著一種不長玉米叫“孤寡”的玉米稈，從底部折斷，拿到地邊、路旁“咂甜桿”（這種玉米稈細小容易折，且品咂起來很甜，人小有人小的辦法），大都就地而坐，這樣更像真正“砸甜桿”的。不一會工夫，就見每人眼前都吃剩了一大堆碎玉米桿，老遠的螞蟻都聞著甜味圍上來了，小伙伴們一看不好，爬起來撒腿就跑。有的小伙伴慢騰騰的，大人們見了開玩笑似的嚇唬著說：“還不快走，再不走就叫螞蟻就吃了?！毙』锇檫@才屁顛屁顛地躲開。

兒時還見到有帶著孩子到場院里干活的婦女，一邊干著活，一邊看護著身旁的孩子，孩子哭的時候，她們或是讓別人幫忙到旁邊柿樹林摘個“紅泡”柿子，哄哄孩子，或是到旁邊玉米地里折根玉米稈，幫著把那層硬皮剝掉，剝出了水靈靈、鮮嫩嫩的玉米稈穰，很好看，小孩子也能吃了，咂著甜甜的“甜桿”就不哭了。那時候，甜桿也是哄孩子的好東西，常見大人們把玉米稈折或切成一骨節(jié)、一骨節(jié)的，將帶皮的直接遞給大孩子，將有的剝?nèi)テぴ龠f給小孩子（怕小孩子不會剝皮，也怕割破嘴、手），各得其所，都分享著父母的愛。

隨之漸漸長大，我和小伙伴們到坡地里割草、剜菜的時候，在掰了玉米或剪了高粱穗以后，常到玉米地或高粱地里折“甜桿”，這樣一點都不影響它們的產(chǎn)量。我現(xiàn)在仍清晰記得在一個叫割長溝的地方，種植的都是我們生產(chǎn)隊的莊稼，種植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玉米，還種植了少量的高粱。我們大都愛折玉米稈“咂甜桿”，它好折、好剝、汁液還多，而高粱桿的桿細還皮硬，所以大都不愿折它“咂甜桿”。這是我和小伙伴們割草、剜菜累了的休息和營養(yǎng)調(diào)節(jié)，常到水庫邊喝口泉水歇歇，再到附近掰了玉米的地里，一一尋找著那種“孤寡”或底部微微發(fā)紅的玉米稈，這樣的玉米稈糖分都很高。再就是最愛吃底部那一節(jié)，那一節(jié)最接近土地，像如今所說的“接地氣”，吸收的養(yǎng)分高，吃起來特別甜，這是天長日久的經(jīng)驗所得。折了“甜桿”后，就坐到水庫壩旁、田間路邊、地堰地頭，一邊“咂甜桿”，一邊倚著地堰曬太陽，瞇瞇洋洋的，有時真能咂著“甜桿”睡了，還做過夢呢，夢是甜美的，因“甜桿”已入夢。

“咂甜桿”，是那個物質(zhì)匱乏年代大人孩子的一件樂事，是享受一種不用花錢就能品嘗到的一種實惠，也是鄉(xiāng)村田野里一道道靚麗的風景。記得那時候常見到先把玉米地中間的玉米掰完，把玉米稈刨完，把掰的玉米都堆放到地中間，等到掰完了玉米、刨完了玉米稈，這時候會計就開始預算著分玉米，男女社員就歇息了，大都順著刨倒的一溜溜玉米稈里找最甜的那種，每人翻找著一根兩根的玉米稈就拿著坐到到玉米堆上“咂甜桿”。那時看著大人們也都在“咂甜桿”，聽著“咂甜桿”的“哧溜、哧溜”聲，我覺著真好玩，大人們竟也這么愛“咂甜桿”。(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2013年9月，我到黑龍江出差，回程乘坐火車途經(jīng)吉林站時，上來一對青年情侶，男子手提行李包，女子手里拿著一小捆大概兩骨節(jié)一根根的玉米稈，比我兒時見的、吃的玉米稈要細得多。青年女子坐定后，就一一勸讓著讓周遭的乘客品嘗那玉米稈，都婉言謝絕了。她又執(zhí)意遞給我說：“嘗嘗吧，老家產(chǎn)的?！?我便不好再拒絕了，就和美女一起一邊“咂甜桿”，一邊拉著呱，聽說她們當時還種植著大片的玉米，把我們說的“咂甜桿”叫“吃甜桿兒”。我吃著她們的“甜桿兒”跟我兒時所“咂甜桿”的甜度差不多，汁液沒有我兒時吃的那種多，沒有兒時吃得過癮，不過還得直夸好。在異地他途的火車上品咂著他鄉(xiāng)的“甜桿”，感受著異域的風味和風情，感受著美女給我“甜桿”的情誼，兩個素不相識的人坐在一起“咂甜桿”，別有一番情趣和滋味在心頭，“咂甜桿”把我們連在了一起，“咂甜桿”拉近了我們的距離，看來“咂甜桿”的輻射力還很強呢。那次火車上“咂甜桿”的經(jīng)歷使我印象很深，它常常會喚起我與兒時“咂甜桿”的對比，勾起我兒時“咂甜桿”的經(jīng)歷。

也許有人會說，不就是“咂甜桿”嗎?會有什么意義和意思？不，大凡人生經(jīng)歷都或多或少的有點意思，甚或有意義。就說“咂甜桿”吧，它給如我等人們在物質(zhì)匱乏年代帶來了甜滋味，給那個時代留下了很深的印記，給人們留下了甜美的回味，這就足矣！

喬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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