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大哥
趙華甫
我四歲那年，家里突然來了一個男孩，八九歲的樣子，又瘦又黑，衣服又臟又破。媽媽說，這是你們的大哥，我們都不相信。
原來媽媽離婚的那年，大哥才三歲。大哥和他爸爸在下壩，起初他爸爸還管他，后來他爸爸另娶了一個女人，女人給大哥生了一個小弟弟，從此沒人管大哥了，大哥成了野孩子。那時候窮，家里缺衣少食，那女人心狠，有點吃的總是留給他的孩子，大哥沒有吃的，總是餓著肚子。
大哥大一點，寨子里的人對他說，你媽在鎮(zhèn)上。大哥就一路走一路問，來到古鎮(zhèn)找媽媽。(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媽媽離婚后嫁到古鎮(zhèn)，爸爸媽媽生了我們?nèi)忝?。爸爸是?zhèn)上小學(xué)的教師，那時候是上世紀(jì)七十年代初，爸爸每月工資才十幾塊錢，家里還有爺爺奶奶，那點工資根本養(yǎng)不活我們一家子，我們一家還靠媽媽種地來養(yǎng)活。
家里突然來了一個哥哥，多了一張嘴，家里的糧食不夠吃了，爸爸媽媽就開始慪氣。大哥在鄉(xiāng)下野慣了，到了鎮(zhèn)上一點也沒消停不下來，不是跟鄰家的男孩子打架，就是扯人家女孩子的紅頭繩，鬧得人家找上門來，氣得爸爸咬牙瞪眼打大哥。打完了大哥，爸爸就和媽媽吵架。
有一次古鎮(zhèn)里逢趕場天，大哥和鎮(zhèn)上的男孩子瘋玩，一不小心撞翻了人家買米豆腐的攤子，人家損失了一盆米豆腐和幾十個大碗，賣米豆腐的抓住大哥來家找我家賠錢。媽媽陪了小心還賠了錢，人家才放過大哥。爸爸又咬牙瞪眼打了大哥一頓，勒令媽媽把大哥送回下壩去。
媽媽含淚送大哥回了下壩。大哥依舊在下壩飽一頓饑一頓。后來聽說，大哥實在餓得撐不住了，就趁夜色去偷寨子人家地里的包谷、紅薯充饑。再大一點，大哥實在餓得沒辦法，就趁天黑去壩子里摸人家稻田里的鯉魚。有一次大哥被生產(chǎn)隊里的人抓住了，綁在路邊的柳樹下暴打一頓。因為還沒達(dá)到判刑的年齡，寨子里打完了就放了他。往后寨子里無論誰家東西被偷了，不管是不是大哥偷的，寨子里的人都懷疑是他，指桑罵槐，罵他不得好死。
大哥到了十八歲那年，他的爸爸就和他分家了。他什么也沒有，就暫住在生產(chǎn)隊閑置的豬圈里。住的雖然有了，但是鍋碗瓢盆等生活用品總得要添置啊，大哥沒辦法，趁著夜深人靜，就去偷人家的雞，打早拿到古鎮(zhèn)來賣。人家尾隨追來，逮了個正著，把大哥扭送到派出所去。法院累計他多起盜竊案件，給大哥判了五年徒刑。
媽媽知道這個消息，只有哭的份。印象中我陪媽媽走了幾十里路去監(jiān)獄看過大哥一次，給大哥送衣服。媽媽一路哭著去，一路哭著回來。
大哥在監(jiān)獄里洗心革面，表現(xiàn)較好，立功減刑，他實際在里面只待了四年就出來了。大哥回來后，無論如何在寨子里也待不下去了，大哥只好出去流浪。他去過成都、武漢，也去過廣州、上海，其間吃了多少苦，沒有人知道。后來他來到重慶一家火鍋店里打工認(rèn)識了大嫂。
大哥大嫂回到下壩老家，當(dāng)年大哥住的豬圈早已垮塌，大哥到了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好在大嫂很能干，他們在外打工有點積儲，回到古鎮(zhèn)租了一家店鋪，開了一家火鍋店，生意紅紅火火，令人羨慕不已。
那時候我們家中三姐妹先后出嫁，由于我家里只有三姐妹，大哥就是我們姐妹最親的哥哥！
誰也想不到我大哥會有今天的好日子！
（2020年4月10日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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