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自《哈兒伯伯》

每逢有空，華子就去父母生前的老屋。老屋木冰冰的，靜默無言，期待主人歸。父母在，門總是敞著，如今幾乎全閉嘴，上鎖。唯中堂（廳堂）門，一直開著（習(xí)俗，白天不宜關(guān)）。門柱、窗欞，上了一層厚厚的灰。風(fēng)車（去秕谷的），蜷于中堂一角，傻傻的，好幾年沒轉(zhuǎn)動(dòng)了。曬谷的竹墊，還是父母生前卷于堂樑上的，塵垢靜息！

華子十分熟悉這的一切，忍不住淚水盈眶。光溜溜的門檻，刻著自己童年、少年的印記。父母門上的鎖掛子，黑不溜秋的，伴著華子推門，咿咿呀呀，搖晃著。床，還殘存兒時(shí)的記憶。蚊帳，也是父母生前掛過的。摩挲著床單上的褶皺，澀澀，如剛漿洗過一樣。

華子，一個(gè)人開車來的，瞧著火箱，憶起了母親曾在燈下戴著老花鏡，為自己縫縫補(bǔ)補(bǔ)。抽屜桌上的鏡匣，還放著母親用過的梳子。他拿著端詳一番，揩去蒙灰，中間一齒斷了半截?；鹣溥?，仰視天花板，橫樑柱上，許多鐵釘。他清楚地記的，那是父親當(dāng)年為掛吹風(fēng)肉而打的。如今釘子依舊，連一丁點(diǎn)肉絲都沒有。釘子，黑漆漆的，也沒銹。

華子怎么了，眼里一直含淚。“哐當(dāng)”一聲，是廚房傳來的。他心一驚，莫不有人？他迅速拉開門，什么也沒有，也許是刁鉆的老鼠過路。廚房，老式帶煙窗的省柴灶，側(cè)面未加裝飾，還露著素顏。華子走近，鍋還是當(dāng)年的鍋；缸、洗臉盆一應(yīng)物品都在。忽然，中堂傳來一個(gè)聲音，“華子，華子！”華子聽出來了，這是他大伯的聲音。

退出廚房，跨過父母房間，見伯伯伯母喊道：“伯伯，伯母，你們來了！”急走，順手從神龕八仙桌下，端出一根四腳高凳，擦凈，放壁檐腳。坐凳上，伯伯不無遺憾地說：“華子啊，人啊，是犟不過命。我與你伯母先前盤算著，待我八十歲生日，把親朋好友請來聚聚。誰曾想，一場病，又讓我倆變成了‘空軍’（手頭拮據(jù)）。”(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伯伯，人吃五谷，哪有不生病的？生日，來年又有。”華子安慰伯伯說。伯母一直沒說話，聽著他爺倆話家常。伯母，看上去精致又精神，她比伯伯小兩歲。華子每次來坑溪坪，都要給他們帶些禮物，也常在他家吃飯。這不，還來不及去他們家，他們就過來了。

說起這華子，樂善好施，會(huì)攝影，會(huì)制作紀(jì)錄片，在坑溪坪很受父老鄉(xiāng)親喜歡。這不，鄰家老公公老婆婆，也都過來了。華子把神龕下的四根高腳板凳全拿出來了。和尚叔，笑著對華子說：“你大伯，上次從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全得你的資助。”在場的都笑了，說華子是個(gè)好孩子，心善，有孝心。伯母笑過之后，臉上掛一絲兒陰云道：“可惜我弟弟、弟嫂，去的早了點(diǎn)?！睅讉€(gè)在場的女客，嘆息一回附和著。華子一聽，說到父母，心里咯噔一下，腦海里立馬浮現(xiàn)他們生前的影像……

鄰居順子叔，眼神里有一種期盼。華子立馬想起了摘柿子的神器，說：“順子叔，你稍等?！闭f完去后備箱，拿出從網(wǎng)上買來的摘果神器。這神器，有刀有鉤有袋子，能伸能縮，很隨人愿！

上次華子回，順子叔與他聊天，無意間說，人老了，柿子樹爬不上去了，只能眼睜睜瞅著柿子被鳥啄。華子瞧了瞧他家的柿子樹，小時(shí)候自己也曾偷爬上去過，如今也只能望柿興嘆了。突然，他想起，拼多多里有一款摘果神奇，能輕松摘到高處的果實(shí)，就對順子叔說：“我去網(wǎng)上買一款摘果神奇，下次回來幫您摘?！?/p>

華子拿出摘果神奇，滿懷信心，移步柿樹。伸縮調(diào)節(jié)著桿子，不用鋒利的刀，也不用曲亮的鉤，只用結(jié)實(shí)的袋。華子，把袋裝上，伸縮高度調(diào)之適當(dāng)處。須臾，只見華子，手握桿子，也許是樹太高，桿子伸得太長，顫顫巍巍，顫顫巍巍。這哪里是在摘柿子啊，更像是緣木釣魚。華子已很用心了，咋就是套不住柿子。近了，不是袋子反了，就是偏離了果實(shí)。大家仰著脖子，盯著袋子，一次次靠近紅彤彤的柿子。也許華子太想表現(xiàn)了，慌張，袋子越發(fā)抖得厲害。

和尚手指著柿子，指揮著華子說：“手別抖，慢慢靠近，迅速拉一下?！痹谒闹笓]下，華子果斷一拉，一個(gè)紅彤彤的柿子掉進(jìn)了袋里。

總算有了收獲，大家把目光聚焦袋子。華子縮著伸縮桿，拿出柿子說：“啊，這是個(gè)濃泡柿（熟透的）?！比A子遞給順子，順子又遞給伯母說：“這是華子孝敬您的。今天有了華子這款神器，大家都有份?！?/p>

華子連摘兩，手臂酸酸麻麻，脖頸僵硬生痛。順子叔接過，比華子穩(wěn)準(zhǔn)，大家很快就一人一個(gè)。伯伯剛夸華子的神器了得，話音未落，意外發(fā)生了。桿子因伸得太長，用力拉時(shí)，袋子與桿分離了。華子見了，遺憾道：“這東西實(shí)在是太嬌氣了！”

和尚叔見了，袋子掛枝上，尋來一根長篙，把袋撲了下來。華子撿起，重新裝了上去，完好如初，沒有損傷，但心里有了陰影。好在大家都吃到了柿子，剩余的，順子叔叫華子拿去。

華子上鎖，跟伯伯伯母去了。村東頭，有棟房特扎眼，是個(gè)簡易工棚。華子低頭進(jìn)屋，很黑。伯母把燈拉亮，墻壁是盒子磚砌的，高約2米5.。里面還是很寬敞的，有一間臥室，一個(gè)餐廳，還有洗浴室和廁所。地板是黑泥地，很平整。天花板，只有房間鋪一塊塑料薄膜。華子太熟悉這了。父母在時(shí)，常叮囑他，要常去伯伯伯母家走動(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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