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樹下
此刻,風不再寒,如若我是在故鄉(xiāng),我定是坐在我家的枇杷樹下,觀看孩子們玩耍,我要在他們的臉孔眉目之間找到他們父母的影子,然而這變得越來越難,因為外地媳婦逐年增多。孩子們忙著玩,沒有時間聽我講述他們父母的陳年舊事,他們的父母忙著工作,也沒有時間聽我敘述他們孩子的此時此刻。
我喜歡枇杷樹,四季常青,傲霜耐雪。我頭頂?shù)蔫凌藰鋪碜?a target="_blank">江南,具體地點好像是涇縣,也就是李白和汪倫搞基的那個地方,有戶人家買了老周的芝麻糖,順便給了老周兩株枇杷樹苗。也許也是在這個時節(jié),奶奶接過了這兩株枇杷樹苗,栽在我家屋前,一株死了,死因不詳,一株現(xiàn)在籠罩著我和我即將要講給你聽的故事。
這個故事還是和死去的老周有關,故事發(fā)生的1943年,老周還沒死,還是一個活蹦亂跳的12歲少年,他的師父是個篾匠,編得一手好竹籃,早年六洲暴動,他也放過幾槍,現(xiàn)在墮落了,整天睡在鴉片床上,老周已經學徒三年了,沒有學會編竹籃,學會了編瞎話。至少我認為,他的名言,‘三十晚上銃倪昌保是件毒事’,不太靠譜。因為我翻遍了整個《無為縣志》也沒有查到此事。不過縣文化局鐘局長,對此事略有耳聞。鐘局長說他有個曾舅祖父在解放前的某年三十晚上在家吃年飯的時候,被兩個破門而入的槍手射殺。可是,老周說人是他殺的,他師父給他的槍,這點讓人懷疑。老周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老實人。但話說回來,越老實的人可能越心狠手辣。
老周的師父來了一個朋友,說話湯溝口音,穿著對襟的棉袍,老周特別注意到這個朋友打了綁腿,灰布條纏在小腿上,一道有一道,繃得很緊。老周說12歲的他就是跟著這個朋友去刺殺臨江大地主倪昌保的。其實,在半路上,老周在那個朋友的要求下,開了三槍,前兩槍脫靶,第三槍才打中了,隨后一只黑狗倒臥在油菜地里。那個朋友又給了老周三顆子彈,老周笨手笨腳的上進了槍膛。
老周在某個敲鑼打鼓鞭炮齊鳴的大喜日子里,又說了一句我們小子洲的名言,倪書記接兒媳婦是件呆事。倪書記是我祖父,那個兒媳婦是我媽。許多年之后,我家災難連連倒墻塌壁。為此,對老周的話,我多少還是有些相信的。因為,他后來越說越真。他說他雖然12歲了,個頭還是沒有長起來,倪昌保雖然是坐在八仙桌的上方,可是他依然沒能打中,但是他嚇到倪昌保以及倪昌保的家人了,他們作鳥獸散,這時那個朋友開了一槍,倪昌保應聲倒地,在血泊里抽搐了幾下,便一動不動。
那個朋友叫什么名字?我們一幫孩子經常纏著老周問。(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老周說他不知道,那個朋友說他的名字就叫朋友,并且也稱呼老周,朋友,沒有加一個小字,小朋友,這一點讓老周興奮不已,且十分期待下一個任務的到來。
老周死后,我又聽老周孫子轉述這個故事,老周的孫子叫老七,老七說,他祖父根本沒參加那次任務,執(zhí)行任務的是他祖父的師父,鴉片鬼子老掌簸,老掌簸的上峰在九號溝開寶,寶路子被倪昌寶猜得死死的,一把押了88條大黃魚,寶盅一揭,賠得清潔溜溜。
老七的兒子前年過年,好像也是三十晚上,他爸他媽都打麻將去了,他也沒閑著,召集了一幫小伙伴在我家開開寶,這小伙伴之中就有我兒子和我女兒,戰(zhàn)至半夜,老七的兒子面前的零錢堆成了小山,我兒子輸急了,把我給他的五百塊壓歲錢一把押了大,我試圖勸阻,可看著兒子氣勢洶洶咬牙切齒的樣子,擔心被他一頓胖扁。
開寶了,四五六,大,老七兒子面前的小山被鏟平了,老七兒子立馬蔫了,懇求小伙伴們借錢翻本,可是沒有人借給他。終于他望向了我,我迅速把頭低下來,避開他楚楚可憐的眼神。
許多年過去了,我一直沒有回家,也一直沒有忘記老七兒子怒火中燒的背影,我甚至有些后怕,怕他回家取槍,畢竟我們整個子州人都聽過他曾祖父老周的名言,三十晚上銃倪昌保是件毒事。
聽兒子說,這小家伙后來考上了一所九八五,碩士畢業(yè)之后,進了華為公司造手機,年薪過百萬,而我兒子和女兒現(xiàn)在跟著我后面修電瓶車,年薪,一人兩巴掌。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小家伙這一槍打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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枇杷樹下的評論 (共 4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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