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選自《哈兒伯伯》

話說清平這些年，漸漸老了，外孫外女，有的也結(jié)婚了。兒孫輩都在坑溪坪，也沒讀得書，出去打工，每次都像是旅游一樣，錢沒賺的一分。大孫子垚垚，很本分，在家跟著父親種菜種糧，已為人父。小孫子璇璣，也許是慣壞了，游手好閑，混的像個“二流子”。常和本村一個叫三癩子的，混在一起。

清江水，禁捕好幾年了。河里，只許“一人一桿”?？蛇@三癩子，偏偏就能從禁漁中看出商機(jī)。你可別小瞧這三癩子，膽兒大，頭腦靈光，常做一些別人不敢為的事，賺了些昧心錢，還娶了一個漂亮老婆。

這些年，他一直做著二道魚販子，靠轉(zhuǎn)手倒賣一些別人從河里偷摸來的魚蝦，攢了些財富。用他自己的話說，這是“銷贓”。由于水警巡邏力度加強(qiáng)，那些偷捕者，不是進(jìn)了監(jiān)獄，就是被警察嚇破了膽，已沒人敢從河里大肆捕撈了。因此，他幾乎已無生意可做。

一日，手機(jī)上，他刷到了一條抖音，用專業(yè)漁具，晚上誘捕?！案毁F險中求”，他說干就干，在貨多多買了潛水服，呼吸面罩，誘魚藍(lán)光燈……有了漁具，“何不邀一合伙人，一起發(fā)財”。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璇璣。璇璣聽他一說，開始有些猶豫，這畢竟是犯法的事。再聽他一忽悠，就抱有了僥幸心理，這的確是一種發(fā)財門路，很快就臭味相投了。

話說這坑溪坪，清水灣有一小渚。渚上栽種著白楊，春夏之交，郁郁青青。渚上，屬沖擊坪地，泥沙土質(zhì)。三癩子與璇璣一謀劃，就選這里晚上誘捕。這里屬三角地，巡邏艇來了，燈光早就通風(fēng)報信了，可迅速撤進(jìn)白楊林。燈光一消失，他倆又可以迅速從容地從林子走出。(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經(jīng)過幾番踩點(diǎn)，他倆很快就摸清了巡邏艇的巡邏規(guī)律。就算水警不按常理出牌，也能從巡邏艇的噪音和刺眼的強(qiáng)光，知道他們來了。經(jīng)過幾天的模擬操練，撤離，躲進(jìn)白楊林，時間每次都是綽綽有余。

頭一次，三癩子親自下水，璇璣負(fù)責(zé)瞭望。癩子水性好，大熱天的，水溫而不涼。只見他穿著黑色的連體潛水服，戴著呼吸面罩，慢慢地潛入水中。誘魚藍(lán)燈，防水，在水中能看的很清晰。璇璣，在岸邊，穿著長短褲，右手持一電筒，左手挽一保險繩。繩的一端，系在癩子身上。遇上緊急情況，璇璣只需拽繩，他就會上岸。如果癩子拉繩，在告訴璇璣，拖他上岸。

剛?cè)胨?，癩子見水中有魚，但個頭兒不大。在水中，他耐著性子，弓著腰，看著藍(lán)光所及的范圍。魚兒漸多，魚貫地往地籠里鉆。遺憾的是，大都是些兩三指寬的翹殼（方言），不值啥錢。在水中，癩子如同欣賞一部水底世界的紀(jì)錄片。這是活鮮鮮真實(shí)的，不是虛擬世界里的場景，一伸手，就能抓一條。他的左手拿起藍(lán)光燈，右手戴著一只手套，能迅速地抓一條四指寬的翹殼。魚兒，稍有反應(yīng)，亂了一下，很快又聚在藍(lán)光附近。

璇璣在岸邊，不知水中魚兒在上演精彩的一幕，感受不到癩子的視覺愉悅，同時又警覺著岸邊，異常緊張。癩子估摸著，地籠裝了不少，就把保險繩拽了拽，璇璣立馬明白，使勁地把他往岸邊拉。人與地籠，被拖至岸上，只聽得魚兒啪嗒啪嗒在地籠里垂死掙扎。璇璣一提，感覺很沉，喜形于色地對癩子說：“今晚旗開得勝，收獲不少啊！”

癩子一聽，取下呼吸面罩，臉上掛著水珠，露著笑容說：“可惜，大多是些兩三指寬的翹殼，賣不起什么價錢?！辫^，已很滿足了，這是他長大以來，第一次見捕到這么多魚。正說著，遠(yuǎn)遠(yuǎn)的就見到了光亮，兩人馬上意識到什么，抬著魚兒慌不擇路，往白楊林里鉆。漸漸地，聽到了摩托艇的轟鳴聲。

璇璣他倆，匍匐著，眼睛直勾勾地注視著林子外的摩托艇。地籠里的魚，還有蹦的，那點(diǎn)聲響，巡警哪能聽得見。探照燈在林子邊掃視了幾回，就嗡、嗡、嗡發(fā)出幾聲粗氣，疾馳而去。璇璣他倆一動不動，沉住氣，細(xì)細(xì)察看，瞅著摩托艇在水上疾馳而去。

探照燈漸漸遠(yuǎn)去，消失在夜幕里。

微風(fēng)吹過，癩子打了個寒顫，拿起另一個地籠，漸漸地下水，說：“水中還暖和些！”藍(lán)燈在水中亮起，藍(lán)粼粼的一小庹水面上，格外打眼。四圍一片漆黑，黢黑的，似有鬼魅潛伏，璇璣心里打了個寒顫，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夜蟲啾啾，更顯得寂靜怕人。癩子在水中，又一次欣賞著水中魚兒群舞，爭先恐后地入地籠。這種感受，璇璣是無法欣賞到的。一條大的，兩條大的，三條大的……都是些值錢的貨，比上一次上演得更精彩。大魚，不是鯉魚，就是草魚，還有一條青魚。這二道販子，在水中能熟練地抓住它們，塞進(jìn)了地籠。也許太寂靜了，璇璣在岸邊感到有些害怕，生怕巡警突然出現(xiàn)在面前，手一抖，就拉動了保險繩。癩子本能反應(yīng)，以為有水警，關(guān)掉藍(lán)燈，馬上撤離。

癩子浮出水面，被璇璣用電筒照著，說：“不要照我的頭，刺眼，眼睛都花了。”電筒移開，癩子說：“有什么情況，還不把燈熄了?！鄙习叮训鼗\一端遞給璇璣。璇璣說：“沒什么情況??！”。

癩子嗔怪道：“那你拉什么繩？”

璇璣拉了拉地籠，提不起來說：“我拉了繩嗎？可能是手抖了一下。這一籠，比上一籠沉多了。”

“也許是夜越深，大魚就越容易被藍(lán)光誘惑。這一籠，大魚較多，但論條數(shù)沒有上一籠多。”

趁著夜色的掩護(hù)，兩人悄無聲息地滿載而歸。

第二天，癩子與璇璣把魚兒賣出去，自不在話下，因癩子原就是個二道販子，有銷路。連續(xù)幾月，他倆不論刮風(fēng)下雨，還是星光燦爛，夜夜觀賞著水中魚兒的精彩表演。時間一長，鄰里都知道了，但誰也不舉報。鄰里去買魚，便宜還外帶送點(diǎn)小魚小蝦，因此沒誰吃了操心飯，去報警。倒是清平知道了，找過孫子璇璣，說：“你和三癩子搞在一起，做的是違法的事，遲早要出事的?！辫^在爺爺面前，還十分自信地說：“不怕，我們做的很隱秘?！?/p>

清平嘆了口氣說：“璇璣啊，你要知道，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你最好還是遠(yuǎn)離癩子，老老實(shí)實(shí)地跟著父親做農(nóng)活。”

“爺爺，干農(nóng)活，沒有出息。種一年下來，賺不了幾個錢。”璇璣完全沉浸在這幾月的收獲里，對種地已不感興趣道。

青梅見清平說服不了璇璣，對兒子兒媳說了此事。他們早就知道了，也說過璇璣，璇璣哪里能夠聽得進(jìn)去。小寶嘆了口氣說：“母親啊，孩兒大了，父母難當(dāng)??！”青梅想啊，也是這個理，自己的兒女也不是一樣嗎，也就不再說什么。

一天上午，清平遇上和尚，甚是羨慕，說：“你現(xiàn)在倒落得清靜，躲在古廟里，有女尼姑陪伴！”

和尚緊走幾步，拉住清平的手說：“清平老弟，你就別調(diào)侃我了。這些天，我老做噩夢。夢見清江水龍王，說你們這里有人大肆捕捉它的水族，已觸犯了它的龍規(guī)。敬告我，作為古廟的和尚，有必要警告他們，讓他們早日收手，否則……”

清平趕一聽，急了，趕緊追問：“否則要怎么樣？”

和尚見清平很在意，又頓了頓說：“每次夢做到這，就被嚇醒了，總覺得有什么不詳?shù)氖乱l(fā)生。后來，我知道，你家孫子璇璣，好像在非法捕魚，心里很是擔(dān)心。我?guī)状蜗胝夷阏f說，誰曾想，廟里這些天，瑣事多，抽不開身。反正，你回去，一定要告訴璇璣，盡早收手。”

清平見說，滿是皺紋的臉上，眼里很憂郁，對和尚說：“我這孫子，的確在與三癩子非法捕魚，我們都說過他，但他哪里聽得進(jìn)。你夢里見的這些情景，說的我心里慌慌的，但又不知如何是好！和尚哥，你這些年，在古廟，與菩薩相依相伴，能不能為我家璇璣念念經(jīng)，求求菩薩保佑，叫龍王別懲罰他?！?/p>

和尚知道璇璣游手好閑，干啥啥不行。見清平拿璇璣無可奈何，搖了搖頭，嘆口氣道：“俗話說得好，兒女大了，做父母的難當(dāng)，更何況孫子輩。我只能在菩薩面前，給你家孫子誦誦經(jīng)，保他平安無事?！鼻迤娇粗蜕懈?，心里感激地說：“還是老哥您好，這事就拜托您了！至于有沒有用，那只能聽命于老天爺了。”

一連又是月余，坑溪坪像往常一樣，平安無事，清靜。一日，清平心里又慌慌的，總感覺有什么事要發(fā)生。跟青梅一說，青梅心里也慌慌的，去了兒子家。見璇璣在家，心里就放心了許多，還與他說：“你不要和三癩子去捕魚了。這是犯法行為，被抓了，那是要坐牢的。”他沒敢把和尚的話告訴他，怕他說，這是迷信，說自己老糊涂了。

那天，清平與璇璣一直聊到下午四五點(diǎn)鐘。離開時，還叮囑他，在家好好跟父親干農(nóng)活。璇璣應(yīng)允得爽快，清平才離開。那晚，天很黑，連顆星星都沒露頭，三癩子一個電話，璇璣和母親說了聲，就去了。

清水灣小渚，黑黢黢的。璇璣二人頭上的礦燈，閃閃亮起兩庹。四圍，死一般的寂靜。燈光下，璇璣一驚，幾月下來，這里已走出了一條茅草路。突然想起了魯迅課文里的句子，路是走出來的，但終究因讀書不用工，記不得完整的引句。

秋蟲也不知去了哪，寒風(fēng)卻悄然而至，璇璣心里打了個寒顫說：“今晚，風(fēng)兒吹著，還是有些冷?！卑]子接下話茬：“岸上衣服穿少了，有點(diǎn)冷，但水里很溫暖。要么今晚你先下水？”璇璣沒推辭，爽快地答應(yīng)了，這又不是他第一次下水。

清平一聽青梅說，璇璣被癩子叫去，心里砰砰直跳，雙手合十，口里念念有詞：“老天保佑我孫子璇璣，平平安安！”夜很深了，老胳膊老腿的，也不敢去尋。早早的上床，青梅很快就有了鼾聲。清平，卻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后來，迷迷糊糊似清醒，又朦朧做起夢來。

“清平，你這老東西，你怎么縱容你的孫子璇璣，無休無止捕殺我水族兄弟姐妹?！币粋€聲音幽幽地從遠(yuǎn)方飄來。清平像被一種魔力吸引，朝那個聲音源飄過去。怪事，今日咋在水中如履平地，輕飄飄的，須臾，就來到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大門紅彤彤的，好氣派。門坊上，有個大匾，匾書“清水灣龍宮”，字跡清晰了了，藍(lán)底白字。清平看清了上面的字，是隸書體。

一位蝦兵蟹將，舞著雙鉗子，擋住了他去路。清平一再解釋，我是被一個聲音吸引過來的，沒有惡意。蝦兵那長長的鉗子，在清平面前揮了揮說：“沒有我們大王的命令，誰也不許進(jìn)去?！毙穼⒁雅赖搅饲迤降哪_上，那對鉗子死死箍著清平的腳踝。清平本能地想退回去，無奈蟹將那身軀，還有那箍著腳踝的鉗子，像有千斤力一樣，讓他進(jìn)退兩難。

“蝦兵蟹將，你們讓他進(jìn)來。他是我請來的客人，你們不得傷害他?！蹦莻€聲音，又飄出了一句話。不僅蝦兵蟹將聽到了，清平也聽到了。蝦兵蟹將舞著鉗子，做出很有禮貌的動作，讓出一條路來。清平見了，對它倆說：“你們看，我是你們大王請來的尊貴客人。”

龍宮里，珠寶，亮閃閃的；奇花異草，散發(fā)著幽幽的清香；小魚小蝦，像在魚缸里一樣悠閑自在。兩個美人魚，舞著芭蕉扇，扇兒交叉立于龍王身后。她們那修長的身形，漂亮的，差點(diǎn)驚掉了清平的下巴。龍椅上，端正嚴(yán)肅地坐著龍王。只見它頭上長角，不是猙獰可怖的那種，面目還是很清秀的。

清平輕飄飄、軟綿綿的，為了掩飾自己內(nèi)心的不安，裝出斯文，上前作揖道：“老龍王，叨擾叨擾！”

龍王叫鱉大臣，搬來把椅子，叫清平坐下來說話。清平哪敢坐，拱了拱手說：“老龍王，我還是站著吧，這樣讓我自在些?！?/p>

“叫你坐下，你就坐下。哪來的那么多繁文縟節(jié)?！摈M大臣有些不耐煩道。

清平也不好再客氣，只好坐下。摸摸這椅子，軟軟的，坐著舒服。龍王見清平坐定，緩緩地說：“清平，你我本是鄰居，沒有利益沖突，但你的孫子璇璣，最近幾月，和同一個叫癩子的，在我清水灣龍宮附近，捕殺我之子民。你知道嗎？”

清平心里一驚，知道這事是瞞不住的，索性就說開了?！褒埻醢?，你的子民，原本就是我們的盤中餐。捕殺它們，犯了那條法令?！饼埻跻娗迤筋B固不化，語氣強(qiáng)硬了些說：“清平，你這老糊涂，難怪你教不出好子孫。硬要讓我說，就給你隨意列舉兩條你孫子的罪狀。老家伙，你聽好了：‘第一條：清水灣一帶，屬禁捕區(qū)域，不容許大肆捕捉；第二條：不能誘捕，使用地籠，你孫孫璇璣，在使用捕殺?！瓦@兩條，就可以定你孫子的死罪。”

清平也不知從哪里來了膽，挺直了腰說：“老龍王，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你龍宮里何時有了禁捕的規(guī)矩？我打記事起，這清水灣水族，就是我們的美味佳肴！何來犯法一說。隨著社會的發(fā)展，新的捕魚工具，可以提高捕魚效果，又有什么錯?！?/p>

龍王一聽急了，說話更是粗鄙：“老家伙，你還有理了，說你們社會發(fā)展了，做出的捕魚工具先進(jìn)，逮我子民有理了。老家伙，你要知道，你們那些工具，是要斷我清水灣的子孫呢。你們那些工具，不論我水族是大是小，一律通捕。你要知道，你們的先人，尚且曉得，不用密網(wǎng)，打盡我水族。你說社會進(jìn)步了，捕魚工具先進(jìn)了，就要打盡我的子子孫孫。你有沒有想過，一旦我的子子孫孫絕種了，會給你們帶來什么危害嗎？”

清平覺得龍王說的在理，情不自禁地點(diǎn)著頭，見龍王停頓下來就說：“老龍王，我也不怕出家丑。我這個孫子啊，從小嬌生慣養(yǎng)，養(yǎng)成了游手好閑的習(xí)慣。這次捕魚啊，還算是他愿意做的。我也知道，你們龍宮有龍宮的規(guī)矩，和我們那里一樣，有法律制度。濫捕，在我們那里也是違法的，我時刻為他干這違法的事，提心吊膽啊！”

“既然你明事理，但你管子孫無方，我就不為難你了。但你的這個孫子璇璣，必須要判處極刑，為你除掉后顧之憂?！饼埻醯脑拕傉f完，清平急了，聽到要判處極刑，趕忙求情說：“龍王，饒命，我孫孫罪不該死啊！”

“罪不該死？那我不管，今天他倆必須得死一個。你是選擇破財消災(zāi)，還是給孫子璇璣收尸。”龍王語氣很強(qiáng)硬道。清平心里一想，只要人活著，比什么都強(qiáng)。于是對龍王說：“我選擇破財消災(zāi)?！饼埻跣α诵φf：“這可是你選的，不要后悔哦！”

“不后悔，只要人活著就好?！鼻迤娇诶锖爸亚嗝烦承蚜?。她見丈夫含糊不清，卻又清晰的說“不后悔！”知其在做噩夢，使勁地?fù)u晃著他說：“清平，你說什么呀！什么不后悔？”

清平醒來，嚇出一身冷汗。為了不讓青梅擔(dān)心，只是說，沒事，就做了一個噩夢。此時，清水灣小渚上，見到了巡邏艇的燈光，癩子和璇璣快速地躲進(jìn)了白楊林。巡邏艇上的探照燈，在白楊林四下照射。他倆連大氣都不敢喘，匍匐著，眼睛注視著那發(fā)出轟鳴聲的艦艇。一陣照射之后，巡邏艇帶著轟鳴聲往下游去了。

璇璣是從水出來，冷的瑟瑟發(fā)抖說：“癩子哥，我冷，受不了，這次你下去吧！”

癩子見其沒出息的樣，就答應(yīng)了他說：“你可要警覺些，防止巡邏艇殺回馬槍！”璇璣只是應(yīng)承著。看著他漸漸地打著藍(lán)光燈沉在水中。在藍(lán)光那一庹范圍內(nèi)，魚兒比以往多，個頭大。看的他傻眼了，心里樂開了花。

且說清平，在青梅的安慰下，心情穩(wěn)定了些，迷迷糊糊又睡著了。那個聲音又傳來一個消息說：“清平老東西，我看你一把年紀(jì)，答應(yīng)放你孫孫璇璣一命，但你要破財免災(zāi)的。”突然，清平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提著，在月色上，看著自己的璇璣，蹲在河邊，注視著水中的藍(lán)光。他清楚，那就是捕魚高科技，誘魚藍(lán)燈。正想著，突然又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摁在水中。怪了，和去龍宮一樣，能正常呼吸，不用擔(dān)心溺水。清水灣，在月色下，如同白晝，河水清澈見底。當(dāng)然，也見到癩子在水中，戴著呼吸潛水罩，穿著潛水服，似在觀賞群魚的精彩表演。清平能看清楚他的面部表情，但他看不到清平。欲和他說說話，想告訴他危險，趕緊撤吧，但他絲毫沒有動。只見他手法熟練，只抓大魚兒，往地籠塞。一個聲音又傳來，“清平，你見了嗎？他們就是這么貪婪。如果不給他們懲罰，我龍宮的禁漁規(guī)矩，怕是沒人守了”。

平日里，璇璣還是很負(fù)責(zé)的，癩子的交代他都聽，很警覺的。今天不知怎的，剛才那風(fēng)一吹，喉嚨發(fā)癢，噴嚏連連。為了把鼻涕擤了，他把拽在手里的保險繩系在一顆小樹上。清平見水里的魚越來越多，越來越大。見貪婪的癩子還不停地抓。突然，魚兒朝邊上分開，龍王出現(xiàn)了。清平知道危險了，想通風(fēng)報信，卻又無能為力。眼睜睜地看著龍王指揮著龜大臣，死死地鉗住癩子的腿，往深水里拖。蟹兵蝦將，一起朝癩子的臉部沖撞。兩條大蝦，硬是不要命，直接用身體去堵他防水面罩上的兩個排氣管。冒泡的排氣管，漸漸地不冒泡了。癩子手腳亂蹬，鼻子咕嚕嚕冒泡。清平見了，急的想喊璇璣，趕緊把他拖上岸。誰曾想，璇璣此時，不在繩邊。繩子拖動著小樹，不停的搖晃著。清平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恨璇璣，太不知事了。小樹的顫抖，漸漸地小了。等璇璣靠近繩，繩已經(jīng)不抖了。水中的藍(lán)燈，似乎比平時遠(yuǎn)些，繩已拉的筆直。他感到有些不對，把繩子拉了拉，好像比平時重。腦海里突然想到出事了，慌了，趕緊拽繩。

平時一拽，癩子會走動，很輕松。今日拽繩，卻如同千斤重。越急越慌，越慌越亂了方寸。等拖到岸邊，癩子是橫著，躺在水里。喊，他哪里還聽得見。害怕，死一樣的寂靜，四圍像無數(shù)的鬼魅似的，隨時都可以把他吞噬。害怕，也沒有用，把系癩子的繩，捆一顆大樹上，慌忙回家去報信。

清平突然夢醒了，嚇出了一身冷汗。把青梅叫醒，把夢復(fù)述了一遍說：“今晚孩子出事了，但不知是癩子還是璇璣？”青梅見說，慌了，夢常常是相反的，這回肯定是璇璣出了問題。淚水已經(jīng)出了眼角，但她還安慰清平說：“這只是個噩夢，不會是真的?！钡约阂舱f服不了自己，心里很是著急。直到兒子兒媳來了，才知道晚上的夢是真的。因死的是癩子，心里稍稍安心了點(diǎn)，但畢竟癩子的死，與璇璣有關(guān)。安心之后，不免又擔(dān)心起來，對青梅說：“他奶奶，這事不小啊！也許真如龍王所說，破財免災(zāi)。”

天亮了，清平青梅去了癩子的家，家里已聚集了幾位至親。癩子妻，已哭成了淚人。姣好的面容，如梨花帶雨，戚戚然道：“這該如何是好，我的天都塌了！”璇璣也在場，有人問他，他也只是支支吾吾含混不清，也不知當(dāng)時發(fā)生了什么。清平在夢里見的，當(dāng)然不能跟他們說，說了，也不會有人信。癩子妻，知道，這事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報警不得。更何況，自己也參合其中，負(fù)責(zé)銷售。一旦警察知道了，弄不好，自己也得進(jìn)班房。

清平的兒子兒媳沒來，托他倆來看看，只要不報警，出點(diǎn)錢是可以的，但最多也只拿得出兩萬。

癩子妻淚眼婆娑，與清平青梅商量：“爺爺奶奶，誰愿發(fā)生這樣的事，我也不知該咋辦??！報警的話，璇璣肯定被抓，還要罰款的?！鼻嗝仿牫隽嗽捯簦参克f：“癩子媳婦，當(dāng)初，我就反對璇璣與你家癩子去捕魚。我們也不想發(fā)生這樣的事。既然發(fā)生了，我們也很傷心。此時，報警，對我們都沒好處。不僅璇璣要罰款坐牢，你恐怕也脫不了干系。要么這樣，屋里的都是家人，傳出去也不是光彩的事，讓警察知道了，大家都討不了好，還不如……”

癩子的一位親人說：“璇璣爺爺奶奶說的是，這事還真不能傳出去，只能說癩子是生病而死的。但這事終究是和璇璣有關(guān)，璇璣也多少要出些喪葬費(fèi)吧！”璇璣在一旁默不作聲，仿佛犯了滔天大罪，頭低垂著。清平臉上顯得陰翳，硬著頭皮說：“你們打算讓璇璣出多少？”

“五萬！”這已超出了璇璣家的承受范圍?！澳銈円仓?，璇璣家窮，這孩子又不爭氣，哪來那么多錢?！鼻嗝房戳艘谎鄞诡^喪氣的璇璣說，“實(shí)在不行，你小子就等著坐牢吧！”

“璇璣爺爺奶奶，有話好商量，你們能拿出多少？”這位親友改口道。

青梅見這位親友改口，就對他說：“大侄子，我也不怕出丑，璇璣家拿兩萬都是問題。我和璇璣爺爺商量了，人家把當(dāng)家的死了，兒子家拿不出兩萬，我湊湊，也好安慰生者?！卑]子妻曾聽癩子說過，他家的確窮，璇璣又不爭氣，能拿出兩萬已是很不錯了。于是說：“璇璣爺爺奶奶，碰上這樣的事，誰也不愿看到。話已說到這份上，我感謝您倆?！?/p>

片刻后，清平說：“錢的事，我倆去湊。發(fā)喪的事，你們抓緊時間，該怎么辦就怎么辦。璇璣，你就在這里幫忙！”

清平青梅回到家，兒子兒媳就來了。青梅把去的情況說了一下，兒子兒媳沒說多話，嘆了口氣道：“這孩子，作孽啊！答應(yīng)去取錢，下午還請父母送過去。”

下午，清平青梅又去癩子家，但家里已在辦喪事。對外宣布是癩子昨晚因病突然去世。癩子妻，單獨(dú)見過清平青梅，把錢點(diǎn)了，還寫了一張收條，含著淚，鞠了一躬說：“謝謝璇璣爺爺奶奶，我也沒有辦法！謝謝！”

清平青梅回到家，把收條給兒子說：“以后你們要好好管著璇璣，讓他跟著你們種地種菜，總比在外做違法的事強(qiáng)！這次算是一個教訓(xùn)，破財消災(zāi)。如今這年頭，要么有知識，要么有能力，要么吃得苦中苦，還是很容易生活的?！眱鹤幼允?a target="_blank">允諾，要璇璣跟自己去種地種菜，拿著收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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