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整個花果山寂靜無聲，唯有幾只蟋蟲在低聲吟唱，仿佛奏一曲和弦。此時猴兒們都睡下了，唯獨老猴子睡不著，它斜靠在洞口，一會兒看看洞外，一會兒看看洞中石桌上沉睡的大王，心里別提多高興了。多少年來，老猴一直兢兢業(yè)業(yè)守著花果山，生怕有人類或者妖怪來搗亂，一直盼著猴王回來。如今，猴王真的回來了，老猴心里就像放下了一塊大石頭一樣，一身輕松。

風(fēng)，輕輕地吹入洞中，輕拂猴王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夏日的夜空中繁星點點，忽明忽暗，聽上一輩的猴子講：那是天上神仙家門口的燈。有一顆流星匆匆從天邊滑過，不知道要飛往何處？老猴心里想：明天，人間或許又有一個大人物要降生了。

忽然，有兩股輕煙飛入洞中，洞內(nèi)剎那間彌漫著一絲詭異的氣氛，老猴心里一驚，不好，有妖怪！正要叫醒大王，猴王已然清醒。

兩只妖怪在洞中飛了一圈，迅速向洞口飛去。悟空縱身一躍，大喊一聲：“妖怪！哪里走？”，便大步流星追趕上去。老猴心里著急，在后面追著喊：“大王，你要去哪里？”

猴王已然不見蹤影，只聽見半空中傳來聲音：“爾等好好守住家門，我去去就來。”

兩只妖怪化作兩股青煙，由南向北疾馳而去，靈巧地穿行于諸山之間，悟空緊追不舍，心中暗暗冷笑：看你這兩個妖怪要到哪里去。(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耳旁風(fēng)聲獵獵，不知道翻過了多少座山，約么一個時辰，悟空來到了一座巍峨聳立的高山之前。此山怪石林立，甚是威武森嚴(yán)，山上樹木繁盛，直插云天，半山腰上有一塊寬闊的平地，平地后面的石壁上有一道洞門，上書“千英洞”三個大字。

兩只妖怪已不見蹤影，悟空也不去尋它，徑自走到洞門口，環(huán)顧四周，悟空心中十分詫異：這地方怎地如此熟悉？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悟空搖了搖頭：唉！不去想它，先進(jìn)去再說。

洞門虛掩，悟空推門進(jìn)去。走不多遠(yuǎn)，洞內(nèi)已是豁然開朗。這是一個方圓數(shù)里的巨大石洞，中間是一塊寬闊的平地，平地四周有眾多石柱、石桌、石椅等等。洞頂還有一個巨大的天窗，透過天窗，只見繁星閃耀，爍爍生輝。悟空暗自贊嘆：真是一個福地洞天的好地方。

悟空一個跟斗翻到平地中央，朗聲問道：“是誰把我引到此地來？”

只聽見一陣陣“呼”、“呼”作響，洞壁四周突然亮起了無數(shù)支火把，把整個洞廳照的燈火通明，幾萬個妖怪現(xiàn)身于洞中，高的、矮的、美的、丑的，不一而足。他們的表情也很怪異，有一些顯得謙恭，有一些顯得輕視，還有一些恭順地拱手敬禮：“大王！”

悟空更是驚詫：大王？我什么時候成了他們的大王了？

“猴哥，你來了。”

悟空順著聲音望去，“牛魔王？！”

牛魔王，悟空認(rèn)識，當(dāng)年他被觀音從五指山下放出來的時候，觀音曾告訴他：從今往后，牛魔王就是你的死敵，你要降妖伏魔，保護(hù)唐僧西行取經(jīng)。但是，悟空實在想不起來，自己和牛魔王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牛魔王從洞廳的另一道門進(jìn)來，懷里摟著一個妖艷無比的女子，女子似乎很想從牛魔王懷里掙脫出來，但被牛魔王摟住不放。這名女子悟空似乎很熟悉，但又叫不上名字。

牛魔王于當(dāng)中一張石椅上坐下，說道：“猴哥，當(dāng)年你被如來掠走的時候，整個千英洞群龍無首，兄弟們推舉我為新的大王，我笑納了，就連你的女人——白晶晶，也一同被我笑納了?！?/p>

悟空愣住了：我的女人——白晶晶，我的女人不是紫霞嗎？當(dāng)年在和楊戩的大戰(zhàn)中，紫霞拼命為自己擋了一槍，被楊戩刺死。

牛魔王一番胡言亂語，悟空聽了極不舒服，他大喊一聲：“妖怪，你胡說些什么？”

牛魔王嘿嘿冷笑：“妖怪？以前你我稱兄道弟，現(xiàn)在卻叫我妖怪，你自己不也是個妖怪嗎？哦！對了，看來你被如來這老家伙洗腦了，已經(jīng)忘了我們這幫兄弟?？墒牵愕呐恕舷?、白晶晶、青蓮，難道你連她們也都忘了嗎？”

悟空一陣迷糊，這些名字，似乎都聽過，但是除了紫霞，其他都想不起來。悟空依稀記得，五百年前和楊戩決戰(zhàn)的時候，楊戩似乎說過“妖猴，快來受死！”之類的話。難道自己以前真和他們是一伙的？

“紫霞被楊戩殺了，青蓮不知所蹤，晶晶受了重傷，還有大批兄弟在那場戰(zhàn)爭中為你拼命，許多兄弟都陣亡了，你難道就沒有一點內(nèi)疚嗎？”牛魔王說著，眼角流下了幾顆眼淚，大廳里響起了一片嗚咽之聲。

悟空對牛魔王的表演甚是反感，牛皮這么厚，也不知道是真哭還是假哭，演戲吧？

“這些年來，你殺了多少兄弟？兄弟們不就是想吃塊唐僧肉嗎！這多大的事啊！你要下此毒手？殺死紫霞的是楊戩，殺妻之仇你不去報，反而天天打殺這些兄弟，你心又何安??？今天，讓在座的兄弟們評評理，你們說，我說的對不對??？”

“對！對！殺了楊戩！打倒如來！”大廳里群妖躁動，響起了一片呼應(yīng)之聲。

牛魔王放開白晶晶，站起身來，向前邁了一步，他擺手示意，群妖立即安靜下來。

“你看看你戴的這個箍子，好看嗎？酷嗎？就像狗戴的項圈一樣。以前你當(dāng)大王的時候，是何等威風(fēng)，何等英明？兄弟們唯你馬首是瞻，如今呢？如來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就是如來養(yǎng)的一條狗！”牛魔王手指悟空，言語十分不敬。

悟空氣得七竅生煙，從他出生以來，還從來沒有人這樣羞辱過他，悟空心中漸漸起了殺心，真想一棒把牛魔王敲死。

牛魔王對著群妖說：“他背叛了整個妖界，已經(jīng)不再是我們的大王了，我們心中的大王已經(jīng)死了。他如今聽命于如來，殘殺自己的兄弟，就是我們的敵人！”

悟空怪叫一聲“哎呀！……”聲透天穹。“牛魔王！你今天把我引來，就是為了說這些？你說我們是兄弟，我當(dāng)年被壓五指山下五百年，你們可有誰來看過我一眼？你當(dāng)你的大王，與我何干？我的名字叫孫悟空！只想保護(hù)師傅唐三藏去西天取經(jīng)，我?guī)煾悼墒墙鹣s子轉(zhuǎn)世，尊貴之身怎能成為你們口中之食？你們不來傷他也就罷了，如果有誰敢動此念頭，我定不輕饒！”說著，悟空從耳朵里掏出金箍棒用力杵在地上，只聽得“鐺！”的一聲，山石飛濺，鐵棒入地三尺。

白晶晶雙眼含淚，一頭青絲已亂，對悟空說道：“大王，不是我們不想來看您，因為如來在五指山設(shè)了結(jié)界，我們進(jìn)不去??！”

牛魔王一腳踹倒一個石凳，遙指悟空：“猴子！想打架嗎？你以為老牛真的怕你？好，好，今天我就和你干上一場，讓兄弟們看看究竟誰更厲害！來！取我的兵器來?！?/p>

不一會兒，兩只小妖抬來一把鋼叉，牛魔王抓起鋼叉一個跟斗翻過來，站在悟空面前。

晶晶急了，趕忙勸道：“不要，不要打??！”

牛魔王青筋暴漲，吼道：“你們都給我讓開！”

白晶晶真哭了：“你們不要打??！”說著就要沖過來。

牛魔王頭也不回，左手虛空一彈，白晶晶立即被定在原地，嘴里說不出話，唯有兩行清淚沿著漂亮的臉頰勿自流下。

悟空對白晶晶說不上什么好感，但是男人打女人還是讓他很氣憤?！昂?！牛魔王，今天就讓我領(lǐng)教領(lǐng)教你的能耐?！?/p>

牛魔王也不說話，舉起鋼叉便刺，悟空舉棒一擋，緊接著飛腳一踹，一股勁風(fēng)襲來，牛魔王暗叫不好，一個騰空后翻，倒飛出數(shù)丈，躲過這一腳。他剛落地，悟空早已騰空跟上，鐵棒一揮，徑自砸將下去，牛魔王無處躲閃，只得雙手舉起鋼叉往上一攔，只聽見“鐺！”的一聲，鐵棒重重砸在鋼叉上，雙方各自彈開。牛魔王只覺得兩手虎口發(fā)麻，鋼叉幾欲落地，他心中暗嘆：不好，猴子的功力似乎又精進(jìn)了不少。雙方你來我往，戰(zhàn)在一起。牛魔王取攻勢，悟空取守勢，一條鐵棒在他手里舞得水泄不通，牛魔王近身不得。

幾十個回合下來，悟空漸漸摸清了門道，等牛魔王再次用鋼叉刺來的時候，悟空用金箍棒卡住鋼叉用力一旋，牛魔王失去重心，踉蹌幾步，似乎要跌倒，悟空看準(zhǔn)機會，抽回鐵棒用力一揮，鐵棒重重地砸在牛魔王腰上，牛魔王像一個球一樣被擊得飛了出去，直撞到洞壁又彈回來落在地上。

眾妖驚呼一聲，正要前去，牛魔王爬起來坐在地上，吐了一口鮮血，擺擺手示意眾妖不要靠近。

悟空喋喋怪笑：“哈！哈！哈！牛魔王，你就這點能耐？”

牛魔王用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跡：“猴子！休要猖狂！我讓你嘗嘗我的新招?！?/p>

悟空笑道：“好，好，有什么招術(shù)盡管使來。”

牛魔王盤腿而坐，雙目微閉，兩手疊于小腹前，口中念念有詞。

悟空很是奇怪，這是什么招數(shù)？難道牛也學(xué)會打坐啦？

陡然間，悟空覺得頭痛目眩，眼冒金星，站立不穩(wěn)，頭上的金箍越勒越緊。

悟空大驚：“你，你念的是不是緊箍咒？！”

牛魔王得意地笑道：“是?。∥夷畹脑趺礃影?？和你師父比起來誰念得好？”

“你，你，你怎會念此咒語？”悟空雙手抱頭在地上翻滾，金箍棒也被他扔在一邊。

牛魔王嘿嘿冷笑：“你師父的咒語是誰教的？是觀音。我兒紅孩兒在觀音手下當(dāng)差，也會念此咒語。上次我私會我兒，讓他教了我?guī)拙?，就是為了治治你這猴子！”

悟空不再說話，勿自翻滾著筋斗，忽上忽下，時而又撞擊著洞壁，洞壁不斷有山石崩落。群妖都跪在地上，哭喊著：“請饒了大王吧！”。白晶晶依然不能動彈，但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了。

牛魔王念著念著，忽然停了下來，他睜開眼睛，撓撓頭，嘴里嘟嚷著：“咦！下一句是什么呢？”

悟空頭痛頓時一輕，他抓起金箍棒奮力一躍，一道完美的弧線，一個漂亮的閃擊，鐵棒重重落在牛魔王頭上，牛魔王“哎呀”一聲應(yīng)聲而倒，昏死過去。

悟空收了鐵棒，立于平地中央，眾妖趕緊飛奔過來，把牛魔王抬到石桌上。

群妖面面相覷，不知所措，洞內(nèi)一片混亂。良久，群妖圍在悟空四周，俯首叩拜：“大王！”

悟空吼道：“我重申一遍，我不是你們的大王，我的名字叫孫-悟-空！”

群妖急了：“那誰是我們的大王呢？”

悟空指指牛魔王，“還是他，他比我更合適?！?/p>

群妖不舍，仍想挽留。悟空怒了，目光如炬，大吼一聲：“讓開！”

群妖無奈，只得閃開一條通道。

悟空順著通道往外走，兩眼余光中瞥見白晶晶仍定在那里，淚流雙頰，楚楚動人。悟空不忍，也伸手一彈，白晶晶立即恢復(fù)正常。

悟空走出洞外，天色已微明，一彎新月已斜掛在西邊。四周青山隱隱，層巒疊嶂。此情此景，亦是如此熟悉，好像以前經(jīng)常發(fā)生過一樣。悟空黯然神傷，難道真的像牛魔王說得那樣，自己原來真的是他們的大王？難道有誰真的可以封住自己的記憶？

悟空想不明白，也罷！干脆不去想了。悟空正欲施展筋斗云離開，就在此時，身后傳來一個清脆、柔美的聲音：“大王！請留步?！?/p>

悟空一怔，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白晶晶緊跑幾步，從后面抱住了悟空，臉貼在悟空背上，一個溫暖而又熟悉的擁抱，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悟空也懶得動彈。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大王了！”晶晶動情地說。

悟空抬頭望了望天，天上的繁星已漸漸淡去，只留下最亮的幾顆星星還在閃耀著光芒。陣陣疾風(fēng)吹過山頭的石林，發(fā)出 “嗚”、“嗚”的聲音，好像有人在吹一曲羌笛，如訴如泣。

“我真的是你們的大王嗎？”

晶晶轉(zhuǎn)身來到悟空前面，抓住悟空的手臂，用最清澈、最明亮的眼睛看著悟空，頭一陣猛點：“對！真的！您真的是我們的大王！”

“可是我什么都記不起來了?！?/p>

晶晶明亮的雙眸直直的看著悟空的臉，好像要從臉上搜尋些什么，“大王，您連臣妾也忘了嗎？”

悟空似是而非的點點頭。

白晶晶臉上稍稍露出幾分失望，少頃便恢復(fù)如常。她頭枕在悟空肩頭，手輕撫悟空的手臂，似乎在安慰一個受傷的孩子，悟空也不躲避，仿佛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晶晶眼望遠(yuǎn)方，明媚的雙眸飽含深情，娓娓說道：

“五百年前，大王率領(lǐng)百萬雄兵和天庭大戰(zhàn)一場，李靖大敗，大王一直打到凌霄寶殿，玉帝老兒使詐，一方面假裝封您為齊天大圣，另一方面暗中請如來救駕。如來只手遮天，不知道使了什么法術(shù)，便把您壓在他的掌下，我本想來救，卻被如來一掌打下云層。紫霞姐也是在這場戰(zhàn)爭中被楊戩一槍刺死的?！?/p>

悟空心中頗為憤怒，原來是這樣，這個楊戩，總有一天，我要把他撕成碎片！

“大王，您回來吧！帶領(lǐng)我們再和天兵大戰(zhàn)一場?！?/p>

悟空沒有說話，只是苦笑地?fù)u了搖頭。

“為什么？”白晶晶問道。

悟空指了指頭上的金箍，“牛魔王說得對，我現(xiàn)在只是一個囚徒，如來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如來答應(yīng)過我，等我護(hù)送唐僧取經(jīng)回來，會解下這個金箍，并答應(yīng)傳我佛家最厲害的降魔咒、普庵咒等法術(shù)，等我學(xué)會了這些最厲害的法咒，如來也奈何不了我了。”

“如來的話能相信嗎？”

“不知道，但此時除了忍耐，也毫無其他辦法。這個金箍不能永遠(yuǎn)禁錮我，若干年后，以我的功力還是可以破除它的?！?/p>

“大王，我們的仇就不報了？”

“不是，總有一天要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悟空抬頭看了一下天，東方的天空已有一絲露白，那一彎新月已不見蹤影。悟空停了一下：“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去吧?！?/p>

晶晶戀戀不舍：“大王，我們以后還能相見嗎？”

“如果有緣，一定會相見的！”

“大王！您說話的口氣越來越像一個出家人似的。”白晶晶嗲聲笑道，迷人的雙眸中閃著淚花。

悟空苦笑，心中暗想：自己已經(jīng)就是個出家人了。悟空翻身躍上云層，“我回去了，請回吧。”

“大王，保重！”

“你也保重！”悟空看見淚珠流過晶晶美麗的雙頰，像兩顆珍珠一樣閃閃發(fā)光，不知怎的，悟空的眼淚也止不住流了下來，此時頭上的金箍又開始收緊，勒得悟空的頭隱隱作痛。悟空嘆了口氣：“唉！難道自己又動真情了？”

悟空不敢回頭，駕著云加速向花果山方向飛去，很快，整座大山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本節(jié)終 章智敏

二零一八年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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