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批《何氏鬼本也》第一百零四回 毒中毒薛姨媽添病 計上計夏金桂焚身
詩云:
金釵綺砌終生塵,烏云染霧日積恨。
翠簾瑣戶嗔相覷,喧闐似鼓爭離分。
(散人評:再美的金釵堆砌在一起也不免生滿塵土,再美的祥云終日被烏云浸染也會也懷不滿。綠綠的簾櫳下卻是含嗔似怪的盯著你,心內(nèi)早也翻江倒海天人之站,走耶?留耶?)
范小二【程高本標(biāo)題:施毒計金桂自焚身】

? ? ? ? 話說寶玉坐著翻看四書,寶釵拿著針線一旁陪坐,見寶玉專心念了好一會子,拿帕子為他擦拭額汗,一心要用柔情蜜意籠絡(luò)他,暫要他放下書本,歇上一刻再讀不遲,同他談講些賈府往事。【三主批:關(guān)心到位】(散人評:是陪寶玉讀書,不若強制寶玉讀書,有監(jiān)禁之狀。古之樂羊子妻不過剪切織布,此便視寶玉讀書為達目的之工具耳。樂羊子妻停機德足矣,何過焉。)寶玉想起舊事,有滿腹辛酸要找人傾訴,只是平日寶釵不大同他談及這些,今日見他頗有興致,便打開話頭,說起往年的事來,寶釵道:“林妹妹的帕子放在樹洞里,你怎么看出是他的?” (散人評:如此態(tài)勢,可是傾心相談之人,雖有佳妻美妾,卻無理解之人,眼前之人真為丈夫?不過是明日飛黃騰達之階梯爾。何得有情,故曰無情。)寶玉聽了,未免傷感,落淚嘆道:“那是我贈他的兩塊舊日用過的帕子,上頭也沒有什么圖畫,只是邊子上有一點胭脂印記,是那年林妹妹同我搗制胭脂汁,沾上去的,帕子顏色又恰好一樣,我就知道是我給他的帕子。”(散人評:寶玉失矣,非交心之人何故出交心之語??此萍页?,更像審問。悲哉)寶釵驚訝道:“你因何送他兩個舊帕子,有何深意?”【三主批:裝句】寶玉嘆道:“我是警策之意,要林妹妹放心,我不會因為新的而忘了舊的,我不會因為來了新人就忘了舊人,你知道林妹妹好多疑的,看到家里來了甚多姐姐妹妹,他怕我見了新人,忘了舊人,時常與我斗氣使小性子,故而贈他舊帕子,以表心意。”(散人評:林妹妹果真放心?此話放此真乃大諷刺處。思黛玉是假,不滿當(dāng)時是真。豈不是天下人寫照?)【三主批:卻不在今本見此話,憾憾!】寶釵聽了,心里忖度道:“他對林妹妹是如此癡心,若是不得已,必不會答應(yīng)娶我,可嘆我一片真心,仍敵不過一個故去的人,好不掃興懊惱,只是林妹妹已經(jīng)仙逝,我還和他爭什么風(fēng),吃什么醋,眼下是籠絡(luò)住他的心,要他安心同我過日子要緊。”(散人評:癡心是真,不過余覺是癡心得到一工具,而非癡心得到一人心。)于是笑道:“你這個比方甚妙,我也時時想起顰兒,也曾偷偷掉淚,我同他是多年的好姐妹,比起別人自是深厚的多,他雖然不在了,可我仍忘不了當(dāng)年的情誼?!?strong> (散人評:對寶玉嘗且如此,能言不忘便也足矣,何在乎真假哉。)寶玉見寶釵如此有情意,不覺動容道:“我以為你醋妒他呢,想不到你這么大度。”寶釵笑道:“我不是那種小氣的人,你錯看我了?!?strong>(散人評:不在乎情形無非無關(guān)情意,大凡有情意便不能不在乎。寶釵不在乎寶玉心中有誰或是真,因其本不在乎寶玉是否心中有他,在乎的只不過需要寶玉此人才能達成愿望罷了。)兩個憶起黛玉往事,都黯然垂首,寶釵又從抽屜里拿出書本,翻看一頁,里面夾著一張紙,拿起給寶玉看,寶玉不解,展開看去,原是十首詩,篇首題著《十獨吟》,以朱淑真、柳如是、卞玉京、李香君等十人為目,另隱十個結(jié)局孤獨的古今人物。(散人評:恕在下眼拙,不知是否原詩,不能看出隱了古今何人,也不能看出隱了本書何人,如按石兄風(fēng)格,或是既隱十位古今人物,更隱本書十個風(fēng)云人物。)【小陳批:造假莉團隊就這水平?還好意思再提?‘十獨吟’】細細閱了,不覺伏案慟哭。寶釵道:“這是往年林妹妹的詩作,可惜人亡物在,物是人非了?!睂氂窨薜溃骸盀楹紊咸爝@么無情,讓我和妹妹天人隔絕,我睡里夢里都忘不了他?!睂氣O嘆氣不語。(散人評:此亦是真動情矣,因雖各異,情卻一理。)【三主批:好戲上演】(散人評:此場大戲甚是好看,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兩個正在落淚,忽見薛姨媽進來了,寶玉忙止住淚,端坐了捧書翻看,薛姨媽見他兩個都眼中有淚,又不像吵鬧過的樣子,寶釵笑道:“我們想起往事,不免傷心,說了些話?!?strong>(散人評:寶釵卻是一貫之理智,淚亦能快起快收。)薛姨媽笑道不語,和寶釵到外屋坐著。寶釵道:“媽病兒好些沒有,我再給媽買些藥去?!毖σ虌寚@了口氣道:“我這病非藥能治,皆是你哥哥的事鬧的,待我多散散心就好些了。”正說著,忽見寶蟾掀簾子進來道:“太太,那個‘?dāng)嚰倚恰襾砣肆耍谒坷飮Z嗑呢?!毖σ虌屧屓坏溃骸皝砹藥讉€,都是誰?”寶蟾道:“還能是誰,他從小時就死了爹,又無同胞弟兄,只有一個寡母,是他的母親來了,還帶著兩個丫頭?!?span id="s0sssss00s" class="color-green-04">(散人評:出如此大事,豈有不來之理,然如此家風(fēng),實不知來者為何?)薛姨媽站起道:“親家母來了,那得去迎,不然被他知道了,笑話咱沒規(guī)矩,也不是大戶人家的作風(fēng)?!?span id="s0sssss00s" class="color-green-04">(散人評:也是,大戶人家作風(fēng),便多為裝出,想尋常家反宅亂,大戶人家作風(fēng)何在。)【小陳批:四大家族都倒了,還 ‘大戶人家?’ 】便叫寶蟾和他一同去,寶釵不愿過去,就守在屋里坐著。原來金桂只有此一個母親,自小就對他嬌養(yǎng)溺愛,百依百隨的,因此未免嬌養(yǎng)太過,竟釀成個使性弄氣、氣質(zhì)剛硬的驕奢脾氣,因思念女兒多時,有多年未見,便來探望女兒。(散人評:正所謂養(yǎng)不教,父之過。奈何金桂父親早亡,以致成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正所謂之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金桂見母親來了,不覺撲到懷里哭了起來。金桂之母見狀驚訝道:“女兒敢是受了他們的欺負不成?”金桂道:“女兒命苦,丈夫、婆子、小姑都擠兌欺負我。丈夫已經(jīng)惹了官司,被砍頭了,他們見我勢弱,都合伙來欺負我。寶蟾那死丫頭在咱家還老老實實的,到了他家就變了個人,不但不幫我,反跟他們一勢,日日打罵我。女兒現(xiàn)在守著寡,又被人轄制,活著還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三主批:總是成讖,先甩鍋說鍋。】(散人評:真?zhèn)€情真意切,肝腸寸斷。嘗外人此時窺見,直以為受了多大冤屈。演技不輸戲子。)金桂母聽了,氣的臉也青了道:“我到那府里找你不著,多方打聽才知你住在這兒了,以為女兒日子過的順心,誰知被他們?nèi)啻??!庇值皖^小聲說:“咱過不好,也別叫他們過安穩(wěn)了。女兒把他家的值錢東西都拿了,咱們偷跑回家過去,娘再給你找個好的。”(散人評:此話似不像原文,鋪墊不足,有些生硬。)【小陳批:真敢寫!】金桂道:“往日我拿了他們好多金首飾,本來想托寶蟾偷拿回家去,誰知他跟我不一條心。東西只好放起來了,娘今兒既來了,就帶回去吧?!苯鸸鹉嘎犃四樕暇`出一絲笑意道:“還是我的女兒能干?!苯鸸鸬溃骸澳锵然厝ィ以倥c多的再走,不能便宜他們了,平日里是怎么待我的?!?/p>
一語未了,只見薛姨媽、寶蟾進來了。金桂母忙笑著起身迎道:“親家母來了,快請坐下?!苯鸸鹨残χ溃骸敖o婆婆請安?!毖σ虌尩溃骸坝H家也有好些日子沒來了,確實掛念的慌,寶蟾,倒茶去!”寶蟾應(yīng)了一聲出去了。金桂母道:“桂花不懂事,讓太太操心了,我剛剛正罵他呢,說他有這么好的婆婆,還不知足,不知女兒平日里惹婆婆生氣沒有?”薛姨媽笑道:“那有的事,桂花一向孝順的很,家里沒有不贊的?!币粫r寶蟾端過茶來,金桂母接了,笑道:“這丫頭以前在家里也溫順的很,我喜歡他,就讓他陪桂花嫁過來了,不知在這里可聽話?!毖σ虌屝Φ溃骸八?,沒有什么?!苯鸸鸬皖^拿帕子拭淚道:“婆婆不怪罪孩兒,孩兒實在羞愧,剛剛聽母親一番教導(dǎo),孩兒才知平日里待人太狠毒了些,以后再不這樣了,求婆婆原諒孩兒?!毖σ虌尩溃骸跋眿D休要自責(zé),婆婆不怪你,都是蟠兒不好,不關(guān)媳婦的事?!苯鸸鹉傅溃骸捌牌攀莻€良善人,桂花可要盡心服侍的好,若聽說有人抱怨一句,我可不依?!苯鸸鸬溃骸澳镉H就放心吧,女兒從此不敢不孝順婆婆,過去怎么樣就權(quán)當(dāng)作風(fēng)刮走了,以后我必是溫順對人?!毖σ虌屢娝@么和善,竟當(dāng)了真了。于是大家吃過飯,金桂母又住了幾日就要回去,臨走,金桂偷偷把個錦盒交給了他,薛姨媽、寶釵、襲人將他送到山下才轉(zhuǎn)身回來。(散人評:此場大戲甚是好看,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寶釵母女覺得金桂幾天安靜,待人忽親熱起來,想到必是他母親勸好了,都有些信了,薛姨媽十分歡喜,獨寶蟾“哼”了一聲仍不肯信。金桂日日陪薛姨媽嘮嗑,婆媳甚為融洽。(散人評:捉鷹之人,也有被鷹啄之時。)金桂特意給薛姨媽做了雙鞋子,拿來要他試試合不合腳,薛姨媽暗自慶幸家里安寧,只是見襲人一人獨居,偷偷掉淚,也替他難受的慌,時時過去陪他閑敘。(散人評:演得一時不難,難的是演得時時,正所謂日久見人心,可真見得了“人心”。別是等見了人心之時命也入黃泉方悔之晚矣)
? ? ? ? 這日金桂早早起來,煮了一碗湯端著拿到寶釵屋里,見寶釵剛起來,正在洗手,笑道:“平時我對姑娘不好,有些慚愧,今兒特給姑娘端碗湯以示心意?!睂氣O見他殷勤,前來獻好,也覺突然,只是笑道:“怎么不叫丫頭端來,還要親自動手。你先放那吧,我梳洗了就喝。”金桂應(yīng)了一聲出去了。寶蟾剛巧走來,見他走遠了,從窗子里探個頭道:“奶奶別喝那湯,里面定是下了毒?!?strong>(散人評:正是強中更有強中手,一山還比一山高。都是千年的狐貍,誰也別說聊齋。)急忙進來把湯端了出去倒在外頭地上,又走了進來。寶釵道:“不用你說我也不喝,一大早巴巴的端了來,怎不叫人起疑心。”寶蟾咬牙罵道:“好個歹毒的婦人,待我也給他端一碗去,里面撒了砒霜,給他來個毒中有毒,藥死這潑婦?!睂氣O道:“我可沒有說要你去端,是你自己要下毒,別連上我?!睂汅傅溃骸澳棠膛滤錾酰惺铝宋覔?dān)著。”?(散人評:汝以為寶卿會怕?不過不想親自出手罷了。)【三主批:正是】寶釵道:“如今可比不得以往亂的時候了,天下重新治理了,害了人是要吃官司的?!?strong>【三主批:觸眼】寶蟾道:“我知道,我不怕。”說完一掀簾子出去了。【小陳批:寶蟾拽文,是爽文也!】且說金桂坐在屋子里正在等候佳音,忽見寶蟾掀簾子進來道:“寶二奶奶謝謝你給他端的湯,特命我回贈奶奶一碗湯,是才煮的?!苯鸸鹇犃顺粤艘惑@,便知事不諧矣,回頭笑道:“那就多謝姑娘了,你放在那兒,我梳洗一下就喝。”寶蟾微笑點頭出去了。金桂望著他的背影,恨的牙根只咬,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又望著那碗湯思量半天,忽生一計,起身往薛姨媽房里來,恰正見鶯兒在門口站著,笑著招手道:“鶯兒,你過來,姑娘給太太煮了一碗湯,要太太去喝,你幫我給太太傳個話,就說湯放在我屋子里,是姑娘要我端的,我要上茅房,來不及端去了,你給太太端了去吧?!柄L兒不肯去,金桂假裝捂著肚子說:“哎喲,忍不住了,我給你一串子銅錢,你幫幫忙。”鶯兒笑著接了銅錢,興興頭頭去金桂屋里把湯端過去了。(散人評:鶯兒之貪才癸本方逐步顯現(xiàn)出來,前80因鶯兒文筆不多,并未顯現(xiàn),而后八十回亦采用紅樓貫用手三次顯示,層層遞進。)
? ? ? ? 且說寶釵正在屋里坐著發(fā)怔,忽見鶯兒慌慌張張的跑來道:“不好了,太太出事了!”寶釵急忙問道:“太太出什么事了,一大早咋咋呼呼的。”鶯兒道:“才剛大奶奶叫我端一碗湯給太太,太太喝了痛的在地上打滾呢?!睂氣O聽了大驚,慌忙趕了過去,見母親狀況實在不好,忙命鶯兒去把張德輝叫來,自己趕緊泡了一碗藥茶要薛姨媽喝了,把肚子里的湯催吐了出來。薛姨媽吐完了覺的好受些了,但還是肚子難受,寶釵忙把他扶到床上。(散人評:寶卿應(yīng)已明白,薛母大致何因而致。)薛姨媽一邊“哼——哼——”,一邊罵鶯兒道:“這丫頭竟這么壞,給主子下毒?!?strong>(散人評:鶯兒可憐,終日混跡于此等高人群中,怎不習(xí)之一二,反倒只習(xí)得些貪婪。由前80回便已看出,鶯兒實不俱戲子之才,方演得如此生硬,以致幾于穿幫?;蚩梢蝥L兒年幼之故焉。)寶釵道:“不是鶯兒下的。”薛姨媽道:“那是誰下的?鶯兒明明說是你煮的嘛?!睂氣O急的解釋不清白,忽見金桂慌慌張張的跑來道:“太太怎么了?姑娘怎么給自己的娘親下起毒來。”寶釵怒道:“胡說什么,明明是你叫鶯兒端了去的嘛,怎么混賴我?我怎么會毒自己的娘!”金桂道:“哦,想起來了,早上寶蟾端了一碗湯給我,我舍不得喝,就叫鶯兒端給太太喝,沒想到里面竟下了毒,好個歹毒的丫頭,下這么大毒手。”薛姨媽嚷道:“把寶蟾那個孽障給我叫來?!柄L兒答應(yīng)了出去了。(散人評:防得住一時,防不住一世,又豈是姨媽心機所能揣測。寶釵一時大意,防了自已,卻沒想到姨媽,悲乎?。?/span>只見襲人、麝月也走了進來,都問怎么了。薛姨媽道:“寶蟾給主子下毒,快把他捆起來!”寶釵忙給母親使個眼色,薛姨媽有些不解,但也不敢冒失下令,忙道:“算了,你們出去吧,不用叫他了,我身上難受的很,叫我歇一會兒?!币u人、麝月對望著出去了。(散人評:母女連心,此等配合又豈是鶯兒可比。大難之時方能如此冷靜,嘆服。)寶釵忙對母親道:“寶蟾本意是毒他,是幫咱除掉這個‘?dāng)嚰倚恰?,不可冒冒失失的捆錯了人,這事就算了。”薛姨媽擺手道:“知道了,你快去找大夫去,我難受的很?!睂氣O急忙出去看看張德輝把大夫請來沒有。誰知薛姨媽喝了湯后,雖是吐了出來,但身子還是受了害,不覺生出一場重病,不久就死去了。寶釵痛不欲生,和襲人、寶蟾等把薛姨媽好好安葬了,金桂自是稱心如意。寶釵越發(fā)仇視金桂,欲除之為后快,于是和寶蟾商議道:“他家里有個老娘,若明打明的把他弄死了,恐被他老娘知道了要告官,還是想個計策為妥。”寶蟾道:“奶奶不用管我,我過去直把他一棍悶死就迄了。”寶釵道:“不妥,咱們從長計議...”(散人評:悲乎?樂極生悲,殊不知惡因已種,殺心已起,只待時日爾。殺母之仇,必雙倍償還尚且不足!寶卿心機不下于風(fēng)姐,手段之凜冽也不下于鳳姐。)
一語未了,只見麝月進來道:“夏家太太又來了,說給太太哭哭喪?!睂氣O趕忙迎了出去,只見金桂之母一邊大哭著一邊道:“親家母,你怎么就這樣去了,我來遲了不是。”(散人評:說曹操,曹操到。演員全就位,大戲開場。)寶釵趕忙把他請到內(nèi)室。金桂母哭道:“親家母得的什么病,上次來時不還是好好的嗎?”寶釵便搪塞道:“他是積年的老病發(fā)作了,找人調(diào)治總不見效,寶蟾,給太太倒茶。”寶蟾應(yīng)了一聲出來了,金桂也趕來道:“母親來了多大會了,怎不叫丫頭來通報一聲兒。” 金桂母道:“我是來看看你來著,在山下遇見張總管,他告訴我說親家母去世了,我唬了一跳,急忙過來瞧瞧?!睂氣O忙請他好好坐了細說。金桂母說了一會子,非要親去看看薛姨媽的墳,寶釵要帶他去了。(散人評:金桂高看自已了,既已報仇,當(dāng)快些離去方是,奈何人心不足,自視甚高以致自掘墳?zāi)梗剌攤€精光罷了。)金桂進了自己房里,急忙把門關(guān)上,把偷薛姨媽的首飾從床下翻出來,意欲交給母親帶走。寶蟾見他把門窗關(guān)了,靈機一動,把手指探在嘴里弄濕,戳破窗紙,往里面吹入迷香,金桂在里面不覺睡倒,寶蟾放火燒屋子,燃起大火,自己去到襲人屋里來,正見麝月和襲人在做鞋,便和他們聊了一會兒。不多久寶釵陪金桂母回來,遠遠看見山莊著了火,嚇的趕忙跑回來,只見金桂的屋子燒的屋頂?shù)顾?,里面的人早已埋在下面。寶釵和金桂母大哭著喊人過來救火。不大會兒,鶯兒、襲人、麝月、寶蟾急匆匆趕來,到各自屋里端水救火,只鬧騰了好大會,才把火潑滅,再一看,金桂已燒死在里面, 金桂母“兒”一聲,“肉”一聲的哭喊道:“我女兒死的不明不白,你們把我騙了出去,就放火害人,我要去告官!”寶釵道:“太太有何憑據(jù)說是我們的人放的火,咱們得一個個查問,把兇手揪出來。”因命鶯兒、襲人、麝月、寶蟾都站好了,一個一個審問,鶯兒說他和張德輝下山買東西才回來,不知道誰放的火,襲人、麝月、寶蟾都說同在一處敘話了,一直不知外頭的事。寶釵到火堆里翻出一包首飾,驚訝道:“這不是我屋里的嗎,怎么跑這里來了?!苯鸸鹉覆挥X語塞,結(jié)結(jié)巴巴道:“如今不是講這的時候,只說這火是誰放的?!睂氣O道:“他們幾個都有人作證沒有放火,誰知道這火是怎么回事?!苯鸸鹉敢彩菦]法,只得不再提起這事,掏了銀子把女兒葬在薛姨媽墳邊,哭著離了山莊回去了。寶蟾、寶釵都暗自慶幸,從此少了障礙,都覺省心了些。【三主批:下文作字又何甚?】忽一日,夏家太太又來了,還帶著四個人同來。那夏家先前不住在京里,因近年蕭索,又惦記女孩兒,新近搬進京來。父親已沒,只有母親,過繼了一個兒子,姓敖名小白,一進門就亂嚷亂叫說:“好端端的女孩兒在他家,憑白被燒死了,內(nèi)中定有密情。”金桂母進門也不搭話就“兒”一聲“肉”一聲的鬧起來。寶釵、襲人、寶蟾要和他講理,他也不聽,拽住寶釵手只一攤,寶蟾上前與他拉扯起來,敖小白跑過來不依道:“你仗著府里的勢頭來打我母親么?”說著,便將椅子向?qū)汅复蛉?,卻沒有打著。寶釵對寶蟾半勸半喝,要他罷手。金桂母索性撒起潑來,說:“我們家的姑娘已經(jīng)死了,報官也查不出頭了,如今我也不要命了”說著,仍奔寶釵拼命。這時,張德輝帶了七八個人進來,上去撕摟開眾人,金桂母見他們?nèi)硕?,只得罷手。拉了椅子架起腿坐了,罵不絕口。敖小白仍罵罵咧咧的。寶釵安撫他們好生坐下,笑道:“嫂子確實是被人燒死的,須待我細細說來:此人是本地一惡霸,擁有子弟眾多,那日與嫂子在山下爭吵結(jié)了仇,他就趁空把嫂子燒死了?!泵o張德輝使了個眼色,張德輝匆忙出去了。敖小白嚷道:“又在編排哄人了,我不信!”又吵鬧起來,說不報官就賠銀子償補。忽一粗壯漢子帶著七、八個后生惡狠狠進來道:“夏家的人在那里?冤有頭債有主,人是我燒死的,有事沖我來,不要連累他人!”(散人評:誰的人?如此讀者豈能被騙去,也只好作作樣子罷了。)敖小白一看此人像個橫夫惡賊,倒唬了一跳,不敢吱聲了。壯夫大喊大叫又出去了,敖小白對金桂母到里間接耳竊語道:“咱們那是他們的對手,看來定是他們所為了,咱們還是回去罷!”金桂母竊語道:“不可盲信他們的托詞,先住下兩天察探察探,再把他們各處銀兩珠寶拿走幾許也不妨事。”敖小白點頭稱是。二人出來對寶釵笑道:“冤枉諸位 ,原來是惡徒所為,敬請諒解!”寶釵笑道:“如此甚好,大家坐下細論?!卑叫“仔Φ溃骸拔岬却罄线h來了,車馬勞頓,想住幾日再回去,要叨擾幾天了?!睂氣O笑道:“談何叨擾,小事一樁。寶蟾,快給客人倒茶!”大家說說笑笑起來。一時吃過晚飯,掌燈時分,寶蟾到寶釵屋里聊敘多時。一大早寶蟾到敖小白客宿房里笑兮兮道:“這位大哥,請到西邊屋里洗漱用餐。”敖小白也不言語,跟了他往這邊來。鶯兒端了銀盆過來,敖小白剛把手探入水中,忽聽鶯兒驚叫起來,回頭一看,只見昨日那個壯夫帶一干后生拿了繩子向他撲來,惡聲惡語道:“剪草除根,清除后患,不可放他走了,省的他去報官。”眾人七手八腳把敖小白捆了,敖小白掙扎斥罵。只見寶蟾引金桂母急匆匆進來,看見他們要行兇,都唬了一跳,寶蟾道:“諸位有話好好說,勿要動粗!”金桂母過來要拉扯他們,卻見敖小白已被他們扼死,大哭大嚷道:“你們這些天殺的,我同你們拼了!”眾夫上來要抓扯他,幸虧寶蟾急忙把金桂母拉了出去。寶釵從那邊趕來,看一干人追逐金桂母,忙命張德輝寶蟾好生送金桂母及同來的幾個人往隱秘徑道逃去了,不在話下。
? ? ? ? 寶釵見山莊少了礙事之人,對寶玉管的越發(fā)緊了,襲人、寶蟾也幫著寶釵苦勸他好好讀書,寶玉連出個門都得和寶釵打個招呼,因此不免煩躁起來,又無可奈何,只有順著。這日寶玉實在煩悶,要到山上瞧瞧,散散心,寶釵許他玩一個時辰就回來,誰知寶玉下山走了,寶釵急忙叫了襲人、麝月、寶蟾把他拉回山上。寶玉大倒苦水道:“都憋出病來了,也不讓人歇個幾天?!睂氣O從里間拿出一匹布,用剪刀剪成兩截道:“古時候有個書生讀書半途而廢,他娘子正在織布,見他玩耍了回來,就把才織的布鉸斷了,如今你就和那個書生一樣,讀書不用心,和這布一樣,成了廢物?!?span id="s0sssss00s" class="color-green-04">(散人評:典是一典,如此用余覺文筆欠佳,不知是否后人篡改。)寶玉不耐煩道:“這些故事早聽厭了,背也背會了,我不過出去玩一會兒,就拿這些來比我?!?strong>【三主批:放今時不過氣】寶釵見他不聽,又請襲人、麝月、寶蟾都來說他,【三主批:四大女子前來助釵!】寶玉心想:“這些女孩兒個個都入了祿蠹之流,越發(fā)惹人厭了?!蹦说溃骸皠e再提什么念書,真真讓人堵氣,我最厭這些道學(xué)話。明明是靠八股文章誆功名混飯吃,還說什么代圣賢立言,不過是東拉西扯,裝神弄鬼,還自以為博奧,那些書生讀了一輩子死書,也沒有考取什么功名,都把人弄的呆傻了,還說是闡發(fā)圣賢的道理。子曰:‘人不知而不慍’,并沒有強求人人都滿腹經(jīng)綸,怎么必要考中功名,人人都成了書呆子才算好的了?”(散人評:這話對黛玉說說尚可,此時湘云或可聽進一二,奈何不遇,對寶釵襲人而言,無非被別人當(dāng)作傻子罷了。)寶釵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人沒有進取心,就只能當(dāng)個庸夫了,可是一世也不明白事理,必然困惑,到老了怎能不悲戚呢?”寶玉道:“那些做官的有多少有好結(jié)果的,君主一個人便可主宰整個天下,他自己昏了,整個天下都毀在他手里,那些官員不過白白的搭了性命。天下興亡,不取覺于你我,只在那一個人清明不清明了,他一句話要官死,官不得不死,我即使考取了功名,又能起多大作用?還是學(xué)莊子逍遙游的好。”(散人評:此時之寶玉,或可似昔日之寶玉,然此時之寶釵也非昔日之寶釵。昔日非是夫婦,或可嬉笑一二,此時何能嬉笑?當(dāng)日之寶玉,尚可弄筆,作踐南華莊子文,此時之寶玉,只作踐自已。)寶釵道:“你把這些出世離群的話當(dāng)作一件正經(jīng)事,終久不妥,想人間不是虛幻的,人人都要為衣食奔波,誰也不是活在幻影里。【三主批:非懂之人難服此話,深會!】我想,你我既為夫婦,你便是我終身的倚靠,論起榮華富貴,雖不過是過眼煙云,但各人一生就那么幾十載,怎能窮困潦倒度過,這也是圣人倡導(dǎo)的嗎?”【三主批:如人人如此,便好,卻不知人也分命運二字,逃不過之運?!?/span>寶玉道:“ 功名猶如污泥一般,讓你我陷溺在貪嗔癡愛中不能掙出,本來人出生時都懷著一顆赤子之心,是何等的純潔,卻被污濁塵網(wǎng)拴住不能掙脫,實在悲哀。”【三主批:古時如此、現(xiàn)時如此,從古至今都如此,何能逃去網(wǎng)狀?嘆嘆!】寶釵道:“聽你說來,赤子之心就是遁世離群、無責(zé)無任了,那堯舜禹湯周孔時刻以救民濟世為心,竟是可笑至極了,或是污濁不堪了不是?”寶玉說不過他,只是低頭不語。寶釵道:“你既理屈詞窮,那就從此把心收一收,好好用功,爭取考個功名,別讓我跟著你受苦才是, 也不枉天恩祖德?!睂氂駴]了主意,只得坐下拿著書本翻看。(散人評:此段論莊子之言,在程高本亦有休現(xiàn),只不過環(huán)境不同,程本中賈府雖有敗落,嘗且衣食無憂,且能彰顯寶玉之執(zhí),而此時寶玉早也山窮水盡,依附寶釵過活,嘗能保此赤子之心,方是大英雄本色,雖則不能翻江倒海,至少退避山林。然寶釵又豈是退避山林之人,真正的高士當(dāng)不致隱于終南,或隱于名不見經(jīng)傳之田野亦可。)
? ? ? ? ?且說雨村在金陵做州縣官,坐在衙門里沒精打采的,想起以往在京城里,所見所聞都比這小小知縣強過百倍,此生若就此罷休,豈不窩囊?(散人評:雨村為人,豈可甘于平庸。必設(shè)法以自強)因離了縣衙微服往街上閑逛。忽見一群人圍著一個乞丐痛打,忙推開人群過去一看,只見一個和尚被人按倒在地,面容似曾相識,再一看,竟是寶玉,忙命眾人散開。那幾個人罵道:“又與你什么相干,想挨揍了不是?”再一看,認出是本地知縣,都唬了一跳道:“大人,這和尚偷了我們的東西想跑,大人要為小的們做主啊?!焙蜕性鷴曛饋淼溃骸安皇俏彝档模悄莻€賊見你們追的急了,就把東西塞給我了,我冤枉啊?!?【三主批:非水字】雨村道:“既然是別人塞給你的,你還給他們, 就罷了,別再提起了。”【三主批:笑殺!恰似劉嫗句型,刪之再擬!】那幾個人接了東西就一哄而散了。雨村道:“你是賈家的寶玉嗎,怎么出家當(dāng)了和尚?”和尚道:“大人認錯人了,我不姓賈,姓甄。”雨村猛然想起甄家也有個寶玉,和賈家的寶玉長的一樣,心想:“這人如今勢敗,與他說了也無益,理他做甚。”(散人評:師徒竟至如此涼薄,也是,當(dāng)日之情勢與今日之情勢已反,無由再認。嘆)【三主批:文字與寶釵一對】【小陳批:寶卿怎有改嫁之可?莫信鬼本胡扯!】忽見那邊有吆喝聲要路人閃開,急忙躲到一邊,甄寶玉剛剛起來,沒有來及閃開,被抬轎的上去一番好打,這時轎里有人喊道:“住手,把那個和尚叫過來,我看著眼熟的很,問問他是誰。”轎夫把甄寶玉推到轎前,北靜王從轎里打量半天道:“你是賈家的寶玉,我認識你,看你生的眉清目秀,就到我府上做個伴讀的吧?!闭鐚氂衤犃耍泼闪似鎼u大辱,心想:“他把我看成賈家的寶玉,以前定是跟那個寶玉有過往來,此公定是個喜歡玩弄孌童的狗官,為我所不齒?!睊昝摿颂мI的,掉頭要走,北靜王見他無心理會,只得任他去了。雨村一邊看了,認出這人是京城的官員,因投降了戎羌,謀得高官厚祿,今日在街上耍威風(fēng),心想:“聽人說此公愛色如命,不如投合其心意,贈他美色、黃金,或可謀得一職得進皇宮?!庇谑羌泵厝フ伊藦埲绻?,和他商議怎么賄賂北靜王。張如圭派人打聽得北靜王現(xiàn)住在城里某個客棧,忙過去將美女獻上,珍寶捧上,北靜王欣然笑納,親見了雨村和張如圭,將二人官升五級,提拔進了皇宮,雨村自然欣喜異常,暨日就帶了家眷趕赴京城應(yīng)職,不在話下。不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