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因在平日里以訛傳訛的長舌婦，死后被打入蒸籠地獄一樣。我坐在守矢神社，甚至還是平日里我所坐的位置，卻被對面三人奇異目光挾持。因為異變，我周遭的所有都發(fā)生了細(xì)微的變化，但對被異變影響的人來說，一切似乎沒有什么變化，因為異變只是改動了她們的認(rèn)知，僅此而已。我立刻就明白了異變的真實情況。而現(xiàn)在，對她們來說，平日里的唯一出現(xiàn)的不自然因素只有那個跪坐在桌前，面對茶水和問題無動于衷，只顧低頭的陰暗少年。

結(jié)果我大字不識一撇就被投擲在了我最無能為力的情景中?，F(xiàn)在，神奈子和諏訪子只把我當(dāng)做奇怪的神隱者，東風(fēng)谷彌生把我當(dāng)作一個被嚇壞的可憐人。

“那個，感覺還好嗎？因為你之前差點摔到，嚇了我們一跳，所以我覺得你的意識是不是還不太清醒？”她低聲向我問道，顯然是怕嚇到我。她已經(jīng)把我當(dāng)作一個受驚的動物和孩子來看了。

“還好，謝謝?！蔽艺f。但沒有做任何動作，只是因為說話的震動而動了動頭顱。

“光是這么說可不一定見得能好多少哦。”諏訪子說：“恐怕你還沒理解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你眼前的事物，沒明白自己身處何方。怎么說呢.....啊~和你們這些外界人解釋起來真麻煩，這種工作一般不都交給博麗巫女和那個間隙賢者嗎？”她對神奈子說。

“沒辦法，暫時只好由我們暫時安頓一下這孩子了，待會兒我去找那家伙，看看怎么把他送回去?！?/p>

我好想去問她們這個傻問題：你們是真的記得，亦或是裝傻，對我這個人那怕一分分的記憶都絲毫不剩嗎？想到問出這個問題的場景，我不由得血往上涌，但很快就意識到尷尬和凄涼的結(jié)果后就又低下頭來，被更深層次的陰霾所覆蓋。這只不過是黑暗揭去了它的面紗，變得更加冷酷罷了。她們肯定會用看病人的眼光看著我，還會評價外界人是不是都這么神經(jīng)兮兮云云。

但我這細(xì)微的一絲還是被人捕捉到了，彌生低頭，努力想看清我的臉?！霸趺戳?。是不是有什么想問的問題？沒關(guān)系哦，不管你問什么我們都會回答你的，不要害怕.....”她臉上的表情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安心，獲得治愈。

姐妹倆果然很像啊，這是她們都有的能力嗎？我想。就算是早苗面對這么一個誤入幻想鄉(xiāng)的外界人，拿出的態(tài)度和關(guān)心應(yīng)該也會不差多少。

盡管已經(jīng)明白了異變巨大的范圍和近乎不可逆的能力，但我還是有那么一絲絲僥幸的希望，比理想主義者還要理想的，認(rèn)為就算是解開面紗的黑暗，只要定睛看去，也會有螢火蟲萬分之一的亮光。

博麗巫女，這個一直以來解決異變的專業(yè)戶，雖然她并不是那種熱情好動，主動去幫人的性格，一般都是異變已經(jīng)擴(kuò)大或影響她日常生活和臉面才肯出手。像她這樣的人，無論異變或大或小，她應(yīng)該都能全身而退。她現(xiàn)在在做什么？已經(jīng)意識到這場異變，并尋找解決方法了嗎？還是在擺出事不關(guān)己的態(tài)度，悠閑的在神社喝著被泡了不知多少遍的茶葉，曬太陽，覺得早苗和彌生相差也沒什么影響，就是換個稱呼而已，所以問題不大。

不管怎么樣，至少我應(yīng)該去拜訪一下她，畢竟我一個凡人是什么都做不成的。這么著，用動畫的表現(xiàn)形式來制作的話，原本沒有光澤的眼眸慢慢恢復(fù)了光亮，俗稱高光。

好像是真的時來運轉(zhuǎn)般，就在我心中終于有了重燃希望的主意后，神奈子終于若有所思的說：“果然還是先把他帶到博麗神社去吧，放在我們這也不是辦法，他肯定很想回去吧。雖然我也可以試著打開大結(jié)界，但因為最近從外界拿東西，差點惹出亂子那檔子事，被那些思想迂腐的家伙針對了。唉~”她嘆了口氣，“抱歉啊少年，雖然步驟會有些繁瑣，但我也不想又惹出什么不得了的誤會，和妖怪之山引的不愉快，委屈你下吧?！?/p>

“沒關(guān)系?！蔽姨痤^說。

“哦——終于打算說兩句了嗎？”諏訪子平靜的說。一時間，三個人都朝我的臉看去。

...拜托了...”我摩擦著牙齒。帶頭的彌生回頭看向我，以為我又在害怕，就暫緩腳步等了一下，以免和我落的太大距離。

“不用怕了哦，很快就送你回家了。如果靈夢她愿意動彈的話?！焙蟀刖涫切÷曊f的。

我也暫時放松下情緒比較好，一直緊繃著身體和神經(jīng)可是很累的，最好還降低預(yù)期，想一些最壞的結(jié)果，到時候心里就不會那么難受了。

“抱歉，請繼續(xù)走吧?！蔽壹涌炷_步，對博麗神明的祈禱程度從一步一個“拜托了”轉(zhuǎn)而成兩步一個“拜托了”。 怎么可能降低預(yù)期？！

走到人里，周圍人對我見怪不怪，他們對不時走在他們中間，穿著怪異，怯生生的外界人已經(jīng)有了那么一個不要理會的大體概念。我望向周圍，已經(jīng)時進(jìn)中午，家家戶戶，酒屋商鋪都飄出各種各樣的香。我清晰的分辨出混雜成一股的香味里，那個香味是在爆炒的油香，那個帶有干澀的香味是炒芹菜，那個香味是刺鼻但上頭的豬肉辣椒.....該死，我為什么開始對這么個東西開始著迷，難道是因為重新有了目標(biāo)，不再絕望，不僅心情提升，連胃口也有了嗎？真是得寸進(jìn)尺的人啊，我。

很快，我的胃部握緊拳頭似的開始收緊，胃液開始通過食道向腦部抗議。我痛苦的輕聲嗚咽，深呼吸來安撫它們。抬起頭，果不其然，彌生看著我，一臉壞笑。

“你急著回去嗎？”她停下腳步問我。

“并不。”我順從她的意思回答。我終于可以正視她的臉，挺拔的鼻梁和俏皮的噘噘嘴，活靈活現(xiàn)的眼睛與早苗的靦腆細(xì)膩完全相反，充滿生機(jī)，迸發(fā)著蓬勃的，類似于青春，但又不僅如此的氣息?；钕駵?zhǔn)備惡作劇時忍住邪惡想法人的嘴角。因為和早苗還是很相像，短發(fā)讓我有些適應(yīng)不來，總覺得缺了什么，但看習(xí)慣了，也能從中感受到一股獨立感。

“那么，不介意跟我多走一趟吧，我正好有東西要拿，順便可以請你吃飯喲?！闭f著，她把自己的一縷頭發(fā)挽到耳后。一直由早苗穿著的巫女服飾在我眼里一直是顯得豐滿的，多半是受到其身材的影響，彌生來穿的話，只要目睹，就會發(fā)現(xiàn)作為巫女所帶來周圍的氣質(zhì)和與眾不同感全然消失，這不是因為德不配位，而是有意為之。她和早苗一樣身上有股能影響人心的力量，讓周圍人即可遠(yuǎn)觀，也可進(jìn)看。

彌生猛地將鈴奈庵的門推開，大聲宣告自己的到來：“小鈴醬！我來借書了哦！”

正在整理柜子的嬌小人影渾身一顫，高高舉起的書從手中脫落，砰的砸在她的額頭上。

“好疼！”小鈴雙手抱頭，輕聲嗚咽。

“抱歉啦小鈴，來，痛痛飛走嘍~”彌生親密的抱著小鈴，在她額頭紅腫的地方快速畫出一個翠綠的星星。眨眼間，鼓起的部位開玩笑似的消失了。彌生露出牙齒笑著，小鈴擦掉眼淚，怒視彌生。

我輕聲打擾了才踏入室內(nèi)。視線停留在她們身上片刻后，看向書架。還是什么類型的書都有，魔法類，妖怪科普類，幻想鄉(xiāng)地圖等關(guān)于幻想鄉(xiāng)的書，還有外界的雜志，具有歷史價值的報紙和名著。我問過早苗，這些書，尤其是關(guān)于外界的，到底是從哪里進(jìn)口的呢。早苗說是八云紫會定期帶進(jìn)來些，都是她親自審查，確定不會對幻想鄉(xiāng)造成任何問題的書。

“要是你覺得寂寞的話，可以來這里找書看哦，不過不能買，只能借閱?！痹缑鐕诟赖馈Ｆ鋵嵨疫€沒從這里借過書。

看來彌生是這里的常客，我看著小鈴從柜臺上拿起一本相當(dāng)長的，紙面泛黃的稿子，說：“真是的，明明是面向所有人的借閱本，簡直成了你一個人的專屬似的?！蔽易呓豢矗桓遄由弦桓褚桓竦?，從上到下記得全是彌生的名字，而且日期相當(dāng)密集，偶爾才會出現(xiàn)其他人的。

“嘛，不過換個角度想，我一個人就頂了鈴奈庵九成的借書收入，不是嗎？”彌生說。她把一塊銀幣鄭重其事的放在柜臺上。小鈴看到后眼睛睜大了好幾分。

“你不會一次性想借全套吧？不行不行，只能一本本借，這是規(guī)矩！”

“又沒說是我一個人份的?！睆浬鷫男χ?，瞥了我一眼?！拔?guī)笥训呐?，第一次來這，熟悉熟悉?！?/p>

小鈴?fù)屏讼卵坨R，看著我。我本來就對這不是那么熟，冥冥中得到彌生的暗示后開始裝作十分怕生的模樣，腳不安分的原地踏步，眼神飄忽不定。我到底在干什么？我想。

“外界人？打算在人里定居的嗎？”小鈴問彌生。

“是哦?！?/p>

我被彌生弄的有些不安。

總之，我?guī)椭е鴥杀緯夂谄崞岬拇髸吡顺鰜?，又在指引下走到她常去吃飯的酒館。這家酒館有些偏離人里的大路，是趕不上吃飯的人來的地方，價格也比較貴一些，但來吃飯的人統(tǒng)一都比較安靜，鮮有說話喧囂聲，而且飯菜新鮮可口。彌生找了個靠里的座位坐下，我坐在她對面，她點了菜，還有一小壺酒。

“終于可以解放下了，一般沒什么理由能出來的~”她如釋重負(fù)道。

果然除了人物及性格外，生活還是沒有變化。在這個世界里，彌生也擔(dān)任著給兩位守矢神大人做飯的義務(wù)。我深呼吸，自己都還從來沒找到個機(jī)會能在幻想鄉(xiāng)和早苗一起出來單獨吃一頓呢。等菜上齊的過程中，彌生開口向我說話：

“感覺不那么害怕了，對吧？”

對于幻想鄉(xiāng)我還沒什么怕的，我知道這里的規(guī)矩，宵禁時間和閑人禁止的地方等等。我唯一不安的就是問我問題的這個人。雖然她不會對我動手動腳，人也善良，但想到她代替了我所熟悉的早苗的位置，加之讓我淪落于如此無所適從的境地，心里總有氣憤之意。

“還不愿意和我說話嗎，嗯？”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她要拿我做什么，我看了她眼后說：“感覺，沒什么好說的。”

“別那么冷酷嘛，我和你一樣也是從外界進(jìn)來的，只不過因為責(zé)任原因，我住在這里?！?/p>

“哦?！?/p>

“幻想鄉(xiāng)是個好地方啊，有山有水有樹林，光是看看景色就夠賞心悅目的了，不像外界每天都要繃起神經(jīng)，每時每刻都要高強(qiáng)度運轉(zhuǎn)，在你面前晃悠的還都是一張張苦悶，憤怒，一大堆負(fù)面情緒的臉，只有害眼的屏幕上才能產(chǎn)生些讓人愉悅的東西?！彼嗽斨业哪槨！翱茨氵@樣，怎么說也是個大學(xué)生，或者進(jìn)社會了吧。怎么樣？要是對我剛才說的有贊同的話，干脆來幻想鄉(xiāng)住算了，把責(zé)任啊，家庭啊，社會啊，統(tǒng)統(tǒng)扔進(jìn)抽水馬桶里，反正外界也就那樣兒了，沒啥意思，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切越來越糟，還不如這，自然！還有魔法，神仙，妖怪什么的，每天生活多有樂趣！是不是？”

“是啊?！蔽遗で男α诵?，把茶杯里的茶水一飲而盡。聽她叨叨那么多，自己的口舌都有些渴了。

她不再說話，就繼續(xù)看著我的臉，時間之長，讓我懷疑她在數(shù)我臉上的毛孔不成？

“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偏激，厭世的神經(jīng)??？”

“沒有?！蔽艺\實回答：“所有人都有這樣的想法，想把一切都扔開，躲進(jìn)一個誰都不認(rèn)識自己，每天樂子，刺激無限的新世界里。只不過，大多數(shù)情況下這是不可能的罷了，只能自己一個人自己藏在心里，越來越郁悶?！?/p>

“只有像我們這樣的幸運兒，是不？”

我點頭贊成。

“喂，看你眼睛總是混沌無光的，也不像是嚇的，怎么回事？”

“可能...是累的吧。來這里之前，剛旅行了好長一段時間?！蔽艺f。

彌生滿上先上來的一小壺酒，一口吸完，爽快的猿類生物般叫喚了一聲。上次看到女性在喝完酒后發(fā)出類似的動靜，還是EVA里的葛城美里。

“旅行嗎？你這家伙，蠻有意思的啊，果然是大學(xué)生吧。去哪兒了？”

“長野的森林?！?/p>

“長野？”她一下意識到了，眼神一愣，又鉦鉦的注視了我好長一段時間。我無言的繼續(xù)喝茶，有些饞她的酒。過了一會兒，她接著問道：

“一個人？”

“一個人。”

這時候菜已經(jīng)全部上齊了，因為我每次都截住話頭，從不往下引言。每次意識到她可能又要長篇大論時就低下頭，裝作十分緊張的樣子。反正，就是像剛才那樣勸我不要回外界，幻想鄉(xiāng)多好之類的話。我們便沒有繼續(xù)聊下去。用過米飯，蛋炒蘑菇，大塊的肉骨頭，酒被彌生一人全部喝完，不容的我說一個小姑娘家的喝那么多酒對身體不好?！斑^癮！”我們把菜盤一掃而空后（主要是她，我沒多少胃口），彌生宣告道。

“走吧，在去的路上，還有反悔的機(jī)會哦?！睆浬行┳恚咂鹇穪硗嵬嵝毙钡?，好幾次差點掉進(jìn)路邊草叢里，上博麗神社前的大樓梯時又踩空過五六個臺階，讓跟在后面的我心驚膽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