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將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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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紫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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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陳珂一如往日般，四處巡視一番，叮囑各處士兵，夜里要注意打起精神，莫要站著睡著了，士兵們要及時(shí)換防，以免疲勞失察。另外，天兒愈發(fā)的冷了，她已命楊可璐明日一早將厚的衣服送到此處。

“冷得話就多加件外套吧！這里四下毫無遮擋，切莫將自己凍著了！明兒楊軍師就會差人將保暖的衣物送過來了……”陳珂不厭其煩地同士兵們講著這些，她生怕夜里值勤的大家伙兒會凍著，親自替他們勾了勾爐中的炭火，“近一些站著無妨的，但也不要大意了！夜襲可是常有的事情！鎧甲頭盔要帶好嘍，喝水之時(shí)也不可取下！切記，這可是用來保命的！”陳珂親手為一個小士兵正了正有些歪了的頭盔，那溫和的話語把那小士兵感動地差點(diǎn)兒沒當(dāng)場哭出來，幸好他竭力忍住了。

陳珂瞧出了對方的激動情緒，笑著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臨走前還不忘道一聲，“辛苦值夜班的諸位啦！”

陳珂的佩劍和鐵槍時(shí)刻不離左右。佩劍別在腰間，香君姐姐為她縫制了好些個特殊的腰封、腰帶，上面專門留有別佩劍之類武器的地方，她夜里睡著的時(shí)候都不會拆下來。至于鐵槍嘛，算是陳珂常使的兵器，通常提在手上，萬一遇到危險(xiǎn)，她便可立馬投入戰(zhàn)斗。

一番巡視下來，抬頭望去，已是月掛半空。陳珂緩步朝自己的帳內(nèi)走去。身后有幾聲不易察覺的議論聲響起，陳珂皺了皺眉，但也并未在意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還是徑自撩開簾幕走進(jìn)帳中。

但這一撩開簾子便不要緊，陳珂竟被嚇得立馬退了出來，上下左右的打量著，看她自己是否進(jìn)錯了帳子，在她反復(fù)確認(rèn)無誤之后，方才再次進(jìn)入帳內(nèi)。

只見她那原本空空地的木榻之上，竟躺著一位裹著繡花棉被的少女，她映著帳內(nèi)的燭光望去，想必那少女此刻定是未著寸縷。

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兒？！誰能來告訴她？！

“誰叫你來的？！”陳珂冷冷地走到近處問。

少女自打聽到陳珂走進(jìn)帳內(nèi)那刻起，便緊張地渾身發(fā)抖，此刻竟說不出一句話，她只顧著搖頭嚶嚀。陳珂見狀，頗有些不耐煩的走了出去，她站在帳外，靜靜地望了一回，終于瞧見了那兩個鬼鬼祟祟地躲起來私下議論的士兵了，她對著他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倆過來。

“說吧！里面這位小娘子是否是你們倆搗得鬼？！”陳珂的語氣不容置喙，原以為會得到賞賜或夸獎的兩人，絕對沒能想到眼下的這個情形，他們嚇得雙腿都在打著哆嗦，顫抖著嗓子答道，“大將，將軍，里面的小娘子，是，是城中首富周家老爺特地叫人送來給您享用的！您……”

“胡鬧！真是胡鬧！你們倆，立馬，現(xiàn)在就給我把人送回去！告訴那位周大戶，別整日在我們幾個人身上動這些歪心思。另外，他干得那些個事兒，別以為人都不知道，沒追究不代表不知曉，讓他好自為之！莫要鬧得太過了！”陳珂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薄怒，她命令著眼前這倆兒士兵，叫他們立馬將人給送回去。

士兵聽罷，臉上竟有一抹狡黠的微笑一閃而過，他們恭敬地點(diǎn)頭，正準(zhǔn)備走進(jìn)帳內(nèi)，卻被陳珂又給叫了回來，“慢著！你們且在這里候著，待我去親自問問她本人！”

兩個士兵的臉色瞬間又黑了下來，他們這位主帥還真是不好糊弄，方才心中升起的那一絲得意之火，瞬間又被熄滅了。兩人只得認(rèn)命地等在原地。

陳珂再次進(jìn)入帳內(nèi)，換上一副較為溫和的面孔，走近依舊一動不動地躺在榻上的小娘子問道，“你且莫怕，我不是壞人！只想問你幾個問題，問完了，便放你回去！”

“回哪兒去??？”小娘子隨口而出的話，倒是叫陳珂聽得一頭霧水了，這是怎么話兒說得呢？！

“敢問小娘子芳名？”陳珂并未揪著她的話追問下去，而是選擇循序漸進(jìn)，慢慢地切入主題。

“奴婢，名為紫荷！”紫荷的聲音有些顫抖，不過她想要坐起，又顧忌著自己未著寸縷，且聽上去跟前的這位將軍似乎并非跋扈蠻橫之人。一時(shí)無奈，她便只好繼續(xù)躺著答話了。

“不知紫荷可有姓氏？”陳珂隨即問道，她來到北固城之后，無意間了解到，當(dāng)?shù)氐母簧檀筚Z家中是有豢養(yǎng)家生子，也就是家生奴婢的習(xí)俗的。男的世代為奴，女子中面容姣好者會充為填房，其余的依舊為婢。凡是沒有本姓的，大致可以斷定，對方必是家生奴婢。

“并無姓氏，自小凡有問及，一律自稱為周姓，與家中老爺同姓！”紫荷的答話肯定了陳珂的判斷，她會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

“可有別的小姐妹同你一般，被送到軍營中的？”陳珂試探性的問道，她猜想，對方肯定不會只送一位佳麗過來，便如是問道。

果然不出陳珂所料，紫荷點(diǎn)頭答道，“自然是有的，同奴婢一起被送來有十余人。她們都道奴婢命好，被送給了您，不像，不像她們要被……”

“你漂亮，于是便將你給了我，是吧？！”陳珂淡淡地笑了笑道，紫荷的小臉兒瞬間便紅了起來，“如若我送你回去，周家會如何處置你？！”

“將軍，軍爺，紫荷求您了，求您千萬不要就這樣將奴婢送回去，他，他們會將奴婢折磨死得。他們會以為紫荷沒用，沒法討得將軍您的歡心，奴婢原本是要充作那周家傻兒子的填房的，幸好碰到了您，才逃過這一劫。紫荷求您了，您千萬不要將奴婢再給送回去了……”聽到陳珂要將自己送回去，紫荷嚇得也顧不上未著寸縷的事實(shí)，趕忙起身跪在木榻之上，苦苦哀求陳珂，請她千萬不要將自己送回去。

陳珂扭過頭去，十分尷尬地找來一件外袍，勉強(qiáng)搭在紫荷身上，她此刻面色十分為難。北固城當(dāng)?shù)厥赘恢芗遥筘葚莸厮土艘粋€婢女給自己，這件事兒，早晚是要傳到燕京城中她那兩位夫人的耳朵里的?？汕蒲巯聦Ψ竭@副樣子，若是當(dāng)真將她送回去，怕并非是一個好的解決辦法?；蛟S還會釀成另一幕慘劇。陳珂思來想去，為了保護(hù)眼前這個女子，她覺著可將她留在軍營，但又恐流言蜚語。一時(shí)之間，陳珂也是難以抉擇。

“奴婢會乖乖地跟著將軍，絕對不打擾將軍，將軍出門在外，定然需要一個婢女照顧飲食起居，奴婢愿意服侍將軍，只求您千萬別將奴婢送回去啊！”紫荷顧不上春光乍泄，她像是要抓住陳珂這根救命稻草一般，苦苦哀求陳珂，陳珂思慮再三，輕輕地嘆了口氣，“好吧！你且先留下吧！待回城之日，再行定奪！不過，軍中生活清苦。明日我還是將你們先行送回城中，交由楊軍師代為安置照管吧！”

“多謝將軍大發(fā)慈悲……”紫荷激動地流下淚來，她不住地給陳珂叩頭，陳珂最看不得弱女子這般對著自己，她趕忙扶起對方，而后尷尬地輕咳了兩聲，扭過頭去，吞吞吐吐地對紫荷說，“咳咳咳，麻煩紫荷姑娘先將衣服披上吧！”

紫荷聽罷，這才后知后覺的害羞了起來。燭光中，她大膽地望了一回陳珂的側(cè)臉，心中頓時(shí)覺著自己當(dāng)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才能在此地遇到這樣一個傳說中的俏郎君，可她那些個同來的姐妹們就……

紫荷略有些尷尬地對陳珂說，“將，將軍，奴婢的衣物，被，送來時(shí)，被帶走了，您能……”

“??？”陳珂一時(shí)有些愣神兒，這做得也忒利索了點(diǎn)兒吧？！看來這幫人不是頭一回做這種事情了吧。

當(dāng)然，陳珂也并非一個輕信之人，她瞧得出眼前這個女子定然是一個苦命之人。雖然只是一個瞬間，但她撞見了紫荷眼中的清澈，那清澈的眼神，讓她頗感震撼。

片刻后，她搖了搖頭，面色微紅、不敢轉(zhuǎn)頭，只僵硬的保持著方才的姿勢問道，“我，我只有男子的衣服，你可愿意將就，將就一下嘛？”

“奴婢愿意！”紫荷斬釘截鐵的答道，她作為一個天生的奴婢，哪兒有討價(jià)還價(jià)的道理。如今陳珂便是她的新主人了，主人吩咐什么，她就自然會照辦。

陳珂胡亂地翻找了幾件看上去還算干凈地衣服，別扭地遮著雙眼遞給了紫荷，紫荷瞧著陳珂這副樣子，忍不住抿嘴偷笑，心想道，“沒想到，將軍本人竟如此的可愛，壓根兒不似姐妹們說得那般如狼似虎！不僅尊重她們這些下人，而且竟然還會害羞！”

“將軍，奴，奴婢換好了！”紫荷只覺著這帳內(nèi)的氣氛著實(shí)有些曖昧了。她多一句話也不敢說，只輕聲地提醒著陳珂，陳珂只“哦”了一聲，算是應(yīng)答。而后喚她隨自己到帳外，帳外等候半天的兩位士兵，瞧見那位俏麗的小娘子，如今已經(jīng)換上了將軍的常服，雖然看著有些別扭，不過，倒也別有一番風(fēng)韻在其中，兩人一時(shí)沒忍住，便多看了兩眼。

紫荷感受到了兩位士兵灼熱的目光，她下意識地躲到了陳珂高大的身軀背后，情不自禁地顫抖著抱住陳珂的手臂，眸中充滿了怯色。陳珂此刻鎧甲未脫，甲衣映著月色，發(fā)出鮮亮的寒光，她凌厲的望了一眼兀自以眼神褻瀆紫荷的兩位士兵。兩位士兵嚇得趕忙收回了貪婪的神色，轉(zhuǎn)而畢恭畢敬地躬下身立在陳珂身前，只聽陳珂緩緩開口道，“人，我留下了！不過，麻煩您二位給周家捎句話，今后莫在我身上打這種歪主意了！他們家里那些個仆從婢女最好是適可而止吧，也莫在從良民家中強(qiáng)搶霸占民女了，他們做得那些勾當(dāng)，我們雖初來乍到，但一清二楚，煩請他們好自為之。另外，本將軍家中已有兩房嬌媚溫柔的妻子，對美色毫無興趣，也無意再納新人，還請他們將心思用在周濟(jì)鄉(xiāng)里、布施行善這類正經(jīng)的地方上去吧！”

陳珂的話擲地有聲，雖是在這黑夜的營寨之中，但也格外的洪亮，想必近處的幾個帳子都能聽得見。旁邊那位副將的帳內(nèi)此刻正燈火明滅、人影搖晃，陳珂的聲音突然在外響起，嚇得他那邊立馬沒了動靜，陳珂略帶嘲諷的望了那邊兒一眼，而后側(cè)身溫聲詢問身后的紫荷，“周府可還有你掛念的人？！”

陳珂此話言外之意甚為明顯，紫荷驚喜的抬頭望著陳珂詢問的眼色，而后堅(jiān)定地?fù)u了搖頭，“奴婢命苦，并無哥姐弟妹，唯一的父親前些日子逃難之時(shí)，為了保護(hù)家中老爺，被北邊兒來的人給打死了，母親自我小時(shí)起，便不曉得是哪個！周府并無額外牽掛之人！”

“如此甚好！”陳珂松了一口氣，而后她對跟前的兩位士兵吩咐道，“你們定然曉得與她一同被送進(jìn)咱們營中的其他女子現(xiàn)在何處吧？！除卻自愿留在軍中的之外，其余女子一律給我好生侍候，明兒楊軍師差遣送冬衣的人到了之后，一并將她們送回城中，交由楊軍師安置。任何人不得隨意踐踏欺侮，違者軍法處置！”

此事之后，沒過幾日，果真便傳到了那兩位俏佳人的耳朵里。香君姐姐知曉陳珂的為人，倒是并不在意。可這公主殿下的醋壇子算是打翻嘍，初次聽聞之時(shí)，她恨不能立馬將陳珂揪回來好好審問一番。

轉(zhuǎn)念一想，大敵當(dāng)前，陳珂想必也是受害者，她也怕是無計(jì)可施，心中的怒意便減少了大半兒。不過，她這心里頭就是覺著別扭。雖然她曉得這是十分稀松平常之事，但事情發(fā)生在了自家人身上，那感覺別提多奇怪了。即便她有心追究一番，無奈山遙路遠(yuǎn)，她也只好作罷！

公主暗暗地在心中記下了這一筆，“好哇！沒想到你身為女兒家，竟也如此風(fēng)流！本公主可真是沒看錯你?。『?！你給我等著瞧！”

夜深人靜之時(shí)，陳珂不由得打了個噴嚏，她皺了皺眉頭，心想，定是那小公主在心里怨她呢！這大老遠(yuǎn)地，怨氣都能傳得過來，可真是讓她有些膽寒??！

夜靜謐，人初定，敵軍正在悄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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