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山西鎮(zhèn)外邊長城建筑特點概說

選自《晉城職業(yè)技術?？茖W校學報》2011年06期，翟 禹（內(nèi)蒙古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

摘要：明代山西鎮(zhèn)長城經(jīng)過長期的大規(guī)模修筑逐漸完備，分為內(nèi)邊和外邊。本文所要論述的外邊長城大體在內(nèi)蒙古呼和浩特市清水河縣與山西省忻州市偏關縣交界處。這段長城總體保存較好，基本為黃土夯筑，馬面、敵樓、烽火臺和附屬城堡等設施一應俱全。明朝將北邊防御區(qū)劃分為九個軍鎮(zhèn)，是為“九邊”，其中山西鎮(zhèn)長城在邊防中發(fā)揮著極為重要的作用。

有明一代，明朝與北方蒙古部落關系緊張，雙方戰(zhàn)爭不斷。為加強防御，明朝政府陸續(xù)修建了延袤萬里的邊墻，即萬里長城。明代山西鎮(zhèn)長城經(jīng)過長期的大規(guī)模修筑逐漸完備，分為內(nèi)邊和外邊，內(nèi)邊起自內(nèi)蒙古呼和浩特市清水河縣口子上村，向南延伸至山西省忻州市偏關縣老營城折而向東南，在山西腹地延伸至寧武關陽方口處，向東經(jīng)過雁門關，與河北省明長城相接。本文論述的山西鎮(zhèn)外邊長城大體在內(nèi)蒙古呼和浩特市清水河縣與山西忻州市偏關縣交界處（圖1）。

一、分布與走向

明代山西鎮(zhèn)外邊長城自內(nèi)蒙古清水河縣口子上村附近始，向西延伸至黃河岸邊的老牛灣，全長大約45千米，長城在口子上村東接大同鎮(zhèn)長城。長城墻體在口子上村處分為三道分別向西、西南、南三個方向延伸，根據(jù)保存狀況分析為不同時期修筑。最北一條向西延伸至內(nèi)蒙古清水河縣水草溝村處，墻體向西北方拐了一個弧度，繼而向南延伸至山西省偏關縣野羊洼村西北0.6千米處與另外兩段墻體相接。從口子上村向西南延伸的這一道長城，墻體路線較直，基本呈東北-西南走向，與西北-東南走向的柏羊嶺段長城相接，止于柏羊嶺新堡附近。從口子上村分出的第三道向南晉延伸的墻體，經(jīng)過老洼溝村和五眼井村延伸至山城西省偏關縣陰王溝村西北1千米處，墻體又分為職兩道，一道向西南延伸至柏羊嶺村東南0.5千米技處，相接處南20米有一座堡，為明代萬歷二年所術建柏楊嶺舊堡，從此處又分出一道墻體向南延伸，院即山西鎮(zhèn)所屬內(nèi)邊長城。

另外，在口子上村正南0.5千米處兩道墻體之二間，有一處重要的關口，稱為五眼井口，崇禎年間一建五眼井堡，戰(zhàn)略地位非常重要。五眼井堡西邊是一猴兒山，即史籍中常提到的“丫角山”，為當時山西鎮(zhèn)與大同鎮(zhèn)的分界線。

長城繼續(xù)向西延伸，經(jīng)行7千米，來到山西省 的水泉堡，折為西北方，沿途彎彎曲曲，時而轉為六西南方向，時而拐為西北方向，經(jīng)行27千米后，至︵老牛灣止，墻體消失。

二、建筑結構及特點（一）長城墻體

長城墻體均為自然基礎上人工夯筑而成，以黃土夯筑為主（圖 2），個別地段為黃土夾砂和土石混筑。主要材質(zhì)為當?shù)攸S土，還有砂石、細沙、條石、青磚、普通石塊等。許多地段還有磚石砌筑痕跡（圖 3），條石一般長 0.3-1米，寬0.2-0.45米，厚 0.2-0.25米。青磚長約0.4米，寬約 0.2米，高約0.1米。這段長城不同地段的修建年代相差不遠，形制差別不大。一般墻體尺寸;頂寬 1-3米，基寬 2-6米，高 2-6米。夯層厚 0.15-0.2米。長城墻體外側較高，內(nèi)側較矮，適宜于防守。個別地段長城墻體外側有護城壕。

長城墻體的構造基本分為兩層∶ 內(nèi)層是黃土夯筑的土墻，個別地段夯土內(nèi)夾雜砂石，外層是砌筑的條石，條石砌筑較為規(guī)整、堅固，但由于幾百年來各種自然和人為因素的破壞，砌筑的條石絕大部分已經(jīng)脫落，僅剩里面夯土部分。

（二）敵臺

敵臺，也稱敵樓、墩臺，是突出于城墻的高臺，分為實心與空心兩種。構成敵臺的材質(zhì)主要有黃土、青磚、砂石、細沙、石塊等。一般的敵臺形制∶剖面呈梯形，平面呈矩形。底寬 10-15米，頂寬 5-10米，高 5-10米。

敵臺主要有∶黃土夯筑;土石混筑;內(nèi)部黃土夯筑，外層包砌條石、青磚，條石、青磚之間為白灰勾縫，中間一層土石混筑，并且是一層黃土一層砂石交錯堆積填充。外層磚石砌筑方式有兩種∶（1）條石砌筑。（2）磚石混筑。下半部為條石包砌，上半部為青磚壘砌。

許多敵臺還殘存有零星的包砌磚石痕跡，殘存的包石較少，因為損壞較大，難以窺其全貌。有的敵臺有明顯二次修復的痕跡，原本為一個馬面，后經(jīng)二次修復改建為敵臺，敵臺中間夾雜有一層或幾層青磚，青磚上、下夯層明顯不同（圖 4。實心敵臺占多數(shù)，敵臺內(nèi)部有一條自下而上的通道，從底部的洞口一直通往敵臺頂部，通道墻壁上有用來攀爬的兩三排腳窩，通道寬約2米左右。

敵臺有一些附屬設施，包括∶圍院、基臺、壕溝等。圍院的形制有以下幾種∶第一、圍院將敵臺整個包圍起來，敵臺位于圍院的正中間，長城墻體只與圍院墻體相接，而不伸進圍院與敵臺相接;第二、圍院將敵臺包圍起來，長城墻體伸進圍院與敵臺的兩面墻壁相接，圍院內(nèi)的長城墻體將圍院分成內(nèi)。外兩部分;第三、只有半個圍院，修建于敵臺內(nèi)側，圍院兩端墻體與長城墻體相接;第四、只有半個圍院，修建于敵臺外側，圍院兩端墻體與長城墻體相接。

（三）馬面

馬面，也稱城垛、墻臺、墻垛，依附于長城墻體的外側，剖面呈梯形，平面呈矩形。根據(jù)與長城墻體的關系分為兩種∶

第一、馬面頂部與長城墻體相平;第二、馬面頂部高于長城墻體，一般高出2-3米左右。一般的馬面形制：長8-10米，寬5-8米，高5米左右。

馬面材質(zhì)，分為：黃土夯筑；土石混筑；分三層，內(nèi)部黃土夯筑，外層包砌條石、青磚，中間一層土石混筑，并且是一層黃土一層砂石交錯堆積填充。有的馬面四壁沒有包砌磚石，但頂部鋪有青磚和石板（圖5）。

（四）烽火臺

烽火臺多建于山頂、溝谷兩側視野開闊的地方，有的建于長城以南，有的建于以北。根據(jù)烽火臺平面形制，可分為平面呈圓形和平面呈矩形兩種。

烽火臺附屬設施包括：圍院、基臺、階梯、女墻、內(nèi)部通道、窯洞、瞭望孔等。一般烽火臺多建于一個基臺之上，基臺邊緣砌墻建起圍院，烽火臺位于圍院的正中間，院門開在南墻或東墻。

有的烽火臺還保存有用來登臨頂部的通道，即階梯。在清水河縣與山西省偏關縣交界一帶的烽火臺有的還保存有內(nèi)部通道，通道口一般在烽火臺底部，為一洞口，洞口地面鋪有條石，通道內(nèi)有臺階。個別烽火臺底部有多個洞口，有的是早期挖制的窯洞，可能是供士兵居住和儲存物資的地方。黃河岸邊老牛灣處有一座著名的烽火臺—望河樓，整體為磚石混筑，南壁頂部有一個瞭望孔（圖6）。

烽火臺絕大多數(shù)為黃土夯筑，但是根據(jù)實地調(diào)查，許多烽火臺周圍都散落有大量磚、瓦、石塊等建筑殘件，說明烽火臺原應砌筑磚石。有的烽火臺距離長城墻體很近，最近的不到 10 米，大部分烽火臺距離長城墻體 200 米-400 米左右。

有一些敵臺、馬面、烽火臺有二次修復的痕跡，有的將早期修建的馬面改建成敵臺，有的敵臺倚建在長城墻體外側，其構筑特點與相接的長城墻體明顯不同，應是后期新建。長城墻體附屬設施敵臺和馬面的分布很有規(guī)律，往往交互出現(xiàn)，兩座敵臺中間夾有一兩座馬面，而且距離幾乎相等。這表明，不同構筑風格的長城段修筑于不同時期。

（五）堡

堡是明代長城防御體制中極為重要的附屬設施，屬山西鎮(zhèn)外邊長城墻體沿線 1-2 公里范圍內(nèi)的大小城堡共 8 座，分別為五眼井堡、柏羊嶺新堡、柏羊嶺舊堡、水泉營城、滑石澗堡、老牛灣堡，以及兩座不知名的小型城堡，分別以就近的村莊稱其為小元峁小堡和白泥窯小堡。其平面形制有四邊形和不規(guī)則多邊形，堡內(nèi)設施有∶城墻、城門、馬面、角樓、護城河（或稱壕溝）、甕城、登城階梯、廟宇等。

堡墻體的構造較為一致。分為三層，內(nèi)層是黃土夯筑的土墻，夯筑風格與長城墻體基本一致，最外一層是包砌的青磚和條石，中間一層是土石混筑。黃土夯筑一層修建最早，后來在增修的時候，是先在外側包砌磚石，然后再在磚石層和夯土層之間填充堆土與磚石。從倒塌的墻體來看，內(nèi)、外兩層非常堅固，中間土石混筑的部分較為疏松，沒有夯層，明顯是填充上去，未經(jīng)夯打，外層磚石坍塌以后，土石層也大量坍塌，沒有坍塌的部分都附著在夯土層上。

一般的堡都是一個城門，但是有的堡有 2-3個，主城門均位于城堡的東墻或南墻，均是基于安全的考慮。角樓一般有 4 座，建于堡墻 4 個拐角處。馬面為突出于墻體外側的高臺，一般有 3-5座，數(shù)量不定，多建于城墻的中間。有的堡較為特殊，既沒有角樓也沒有馬面，如∶柏羊嶺新堡，只有一座敵臺，位于堡北墻的中間;長城南側白泥窯村處有一座小型城堡內(nèi)，只有一座烽火臺，位于堡內(nèi)正中間，除此無其它設施。

（六）采石場

采石場是在長城墻體附近修建的原料加工廠。主要制造條石、石塊和青磚、青瓦之類建筑構件。采石場規(guī)模大小不等。

山西省忻州市偏關縣教兒嫣鄉(xiāng)小元峁綠化工程處和內(nèi)蒙古口子上村南各有一處采石場，位于長城墻體南 30米處的一個較大的山腰處，地表有大量的碎石塊和未經(jīng)加工的石條和石塊。在其附近的長城墻體和單體大部分均有包石，可見當時此采石場的供應量較大，在采石場的東、南、北三面均可看到已開鑿的石墻面（圖 7。

三、相關歷史問題

明朝將北邊防御區(qū)劃分為九個軍鎮(zhèn)，是為"九邊"，"其邊陲要地稱重鎮(zhèn)者凡九∶曰遼東，曰薊州，曰宣府，曰大同，曰榆林，曰寧夏，曰甘肅，曰太原，曰固原。皆分統(tǒng)衛(wèi)所關堡，環(huán)列兵戎"，①"元人北歸，屢謀興復。永樂遷都北平，三面近塞，正統(tǒng)以后，敵患日多。故終明之世，邊防甚重。東起鴨綠，西抵嘉峪，綿亙?nèi)f里，分地守御。初設遼東、宣府、大同。延緩四鎮(zhèn)，繼設寧夏、甘肅、薊州三鎮(zhèn)，而太原總兵治偏頭，三邊制府駐固原，亦稱二鎮(zhèn)，是為九邊"。②史載，"洪武六年（1373 年）命大將軍徐達等備山西、北平邊，諭令各上方略。從淮安侯華云龍言，自永平、薊州、密云迤西二干馀里，關隘百二十有九，皆置戍守。"學說明明朝建立之初，就開始在北邊與蒙古接壤處設關隘、置守衛(wèi)。及至永樂初年，"自宣府迤西，迄山西，緣邊皆峻垣深濠，烽喉相接。隘口通車騎者百戶守之，通樵牧者甲士十人守之。"④山西銷長城在邊防中發(fā)揮著極為重要的作用。

經(jīng)過明初至中期的大規(guī)模修筑，山西鎮(zhèn)長城逐漸完備，整體分為內(nèi)邊和外邊，外邊即為本文所述的長城墻體。關于這段長城修建的最早記載見于明成化二年（1466 年），在偏頭"關北六十里，起老營Y角墩接朔州至黃河老牛灣，南折河岸，抵石梯隘，延袤二百四十里。成化二年，總兵王璽修之。成化二十二年 （1486年），兵備副使郝志義重修之。"但大規(guī)模修建長城還是在明嘉靖、萬歷年間。修筑項目大致包括∶對原長城墻體和敵臺包磚包石、增高增厚;對原土筑城堡包磚包石;對原墻體及城堡坍塌、毀壞者重新修復、加固，并包砌磚石;在戰(zhàn)略位置較為重要的地段新修長城和城堡;大規(guī)模改建原敵臺，增加敵臺的駐軍和戰(zhàn)守功能;新增大量敵臺，加強防御。

萬歷前期，明朝政府進行了大規(guī)模的修建長城及其附屬設施的工程，耗資巨大，調(diào)動了各方面的人力、物力、財力，趁著明蒙和解之際，加緊構筑更為完善的長城防御體制。

這段長城屬于當時九鎮(zhèn)之一的山西鎮(zhèn)外邊長城的全部。長城從口子上村向西延伸至黃河岸邊的老牛灣，在明代屬于山西鎮(zhèn)，而且是山西鎮(zhèn)管轄的全部外邊長城，山西鎮(zhèn)"自Y角墩起，至老牛灣止，邊長一百余里"，參明制1里為 480 米，⑦由此換算100 余里等于 48 干米，與上文提到這段長城總長度為 45千米稍有誤差，但基本相符。此段長城雖然只占萬里長城的一部分，但其戰(zhàn)略位置極為重要。

山西鎮(zhèn)"外籍"所轄大邊長城較短，大部分長城墻體、軍堡、關隘處于內(nèi)地，本文所論及的長城只隸屬于山西鎮(zhèn)下轄的岢嵐道西路管理（表2）。在明代前、中期，明蒙關系處在對峙階段，雙方多次在長城沿線發(fā)生戰(zhàn)爭，期間偶有通貢互市，至隆慶和議以后，明蒙關系發(fā)生了歷史性的轉變，明朝政府在長城沿線設置了多處互市場所，開啟了明蒙雙方經(jīng)濟文化交流的新時代，長城也成為明代蒙漢民族交往的重要紐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