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摩擦聲響徹整個空間。

     她手里的筆在筆記本上快速地寫著。

     雜亂無章，甚至連標點符號都沒寫下來。

     “2084年7月23日?！?/p>

     “我看到她了，如同我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一樣就是這么的幾秒鐘我看到這個計劃最完美的實施者……”

   明明只寫了這么幾句，身體卻越來越不舒服了。隨著幾聲劇烈的咳嗽，她又繼續(xù)寫了下去。

    “中央書院周圍的氣溫變得很溫暖大概是因為他們造的飛行器的原因吧雖然這里是敵人的地盤……”

    她想了想。

    “我不會畏懼的我會努力完成813交給我的任務。我一直以來都相信，她是對的，不管是那次的暗殺還是下一次的大爆炸，她做的一切都是對的……”

    這時，她看了看窗外的景色：人們穿著統(tǒng)一的灰色大衣，在街上不斷穿行。

    “這個國家需要一點改變，改變他們那墨守成規(guī)的制度。那些人，人民，他們都被這個國家所洗腦了，只會一味的在政府的壓迫下一步步妥協(xié)。而政府呢，就像是一位希望孩子聽話，不惜把他送到‘13號’的家長一樣?！?/p>

    突然，她停下了。

   『我在寫什么。』

     腦子里一片空白。

    她的靈感來得快去得也快。

     『咳嗽……是咳嗽嗎？』

    她感覺像是什么東西抓住了她的喉嚨。

    『也許我需要休息?！?/p>

     然后，她趴在桌子上，睡覺了。

                    （2）

     天依又做了那個夢。

     自從上次案件結束后，天依就總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

    『是連接記憶芯片的副作用嗎？』

     她想了想。

    『算了……』

    接著，她又躺到了沙發(fā)上。

    “嗨。。?！眲倓倧纳嘲l(fā)上醒來的天依，就聽到樂正綾的聲音?！坝衷谶@里睡覺，明明辦公室里頭有房間睡的?！?/p>

    “沒事。”天依轉頭看了看正綾所說的那個房間。

    “話說?！闭c看著桌上的咖啡，“你昨天幾點睡的。”

    “四點……”說著，天依個伸出了四個指頭。

    “也就是說你才睡了三個小時，天哪……”

    “現(xiàn)在可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碧煲来┥洗笠?，“我要的東西呢。”

   

     在計算機室，天依見到了言和。

    “嗨。”

   “嗨?！?/p>

    “‘外交周’結束了沒？”

    “工作還在繼續(xù)，天依?！毖院桶櫰鹆嗣碱^，“報告上說‘外交周’可能會到兩周后結束。”

   “嗯～”

   “真是的。”言和低聲咒罵道，“國家的表面工作用的真好?！?/p>

   “你一直都是那個看清楚真相的人，言和。不過，剛剛諷刺的話我就當沒聽到了……”

    “明白。”

   “對了?！碧煲揽拷院?，“事情辦好了嗎？”

   “辦好了。”言和從桌上一堆亂糟糟的雜物里找出了一個小東西的——一枚記憶芯片，上面被貼上了標簽：CL—ZYSY2083。

   “這是從她的后頸上硬扯下來?！碧煲烙^察著這枚小玩意，“上面還有點‘血’呢?！?/p>

    在芯片的上面，的確一點點連著芯片被扯下來的人造皮膚和綠色的‘血’。

    “什么情況?！?/p>

    “那家伙拒絕接受改新，還打傷了幾個工作人員，所以……沒辦法嘍?！毖院吐柫寺柤纾拔覜]想到心華的力氣這么大?！?/p>

   “數(shù)據(jù)不會被影響嗎？”

   “沒。”

   “對了，”天依將芯片放在手心，“另一件事呢？”

   “你是想說關于那個叫‘V’的機器人嗎？”沒等她說出來，言和便猜到了?！啊甁P—ZYSY2007’，是這個型號沒錯吧。”

    這時，言和默默地盯著天依。

    “沒有嗎？”

   “擬人性家用機器人技術是在2020年出現(xiàn)，中央書院成立于2046年，而你讓我找一個由中央書院于2007生產的擬人性家用機器人？！”

   天依愣了一下。

   “記憶芯片被修改過了？”

  “在聽完你的講述，這種可能性就已經變成了唯一一個解釋了?！毖院娃D過頭，看了面前的計算機屏幕?！坝洃浶酒瑫涗浵滤鶖y帶者的一生，從出生到死亡，記錄得十分清晰。所以，我可從沒有見過有誰一生下來就有二十幾歲了?！?/p>

   “？”

  “哇，天依?！毖院筒桓蚁嘈盘煲肋B這個都不了解，“你還記得穿過第一扇門你所看到的東西嗎？”

   “嗯哼?！?/p>

   “一般來說，第一扇門的后面，是記錄著攜帶者出生之后幾個月——就是政府制定醫(yī)院統(tǒng)一為新生兒安上記憶芯片的幾天后——的記憶?？赡銖牡谝簧乳T所看到的，并不是這樣的。而且，在第二扇門的時候，攜帶者改變了，連機器人的模樣也改變了?！毖院皖D了頓，連續(xù)說道?！坝洃浶酒桓牡妹婺咳牵謴氐??！?/p>

     “關于攜帶者基礎信息還是有的吧?！?/p>

    “有?！毖院鸵贿叴蜷_監(jiān)控系統(tǒng)，一邊說道?！笆w穿著與你所描述一樣的衣服。而在下午兩點半，‘氏’級地區(qū)西區(qū)的監(jiān)控錄像里有出現(xiàn)過死者生前活動的跡象，也是與案發(fā)現(xiàn)場的尸體上的衣服一樣。再深入點，也就是下午兩點半之前，我們就可以找到更多關于這個案件的信息了。”

     說著，言和打開了有死者生前活動跡象的錄像。

    “讓我看看……啊，找到了。”

    “嗯？”

    “‘氏’級地區(qū)的一座公寓……不是什么富有人家啊。讓我看看地址……嗯，楊氏街1024號?！?/p>

   “楊氏街1024號……”

    

    整齊的步伐，統(tǒng)一的服裝。

    街頭上，到處都可以看到身穿淺藍色工人裝的行人。

    他們時而呆若木雞地站在某些商店門前，時而在街邊散步，看著政府統(tǒng)一發(fā)行的，關于“如何成為一位好公民”的紅皮書。而在街邊的廣告牌上，則印著關于“外交周”的宣傳語：

          自由！

          民主！

          人民！ 

     這短短的三個詞幾乎在任何級別的地區(qū)都可以看得到。

   天依坐在車里，向目的地前進著。

   街道上太安靜。

   『到點了……』

    天依從口袋淘出了一副耳機。

    隨著街道上廣播刺耳的警報聲，她迅速地將耳機帶上。

    “……人民，人民……”

    行人放下剛剛做的一切，呆呆地望著廣播。

    “……政府，政府……屈服于政府，服務于政府……”

     呆呆地望著，如同行尸走肉。

   “人民……與政府，人民與……政府?！?/p>

   這些剌耳的聲音就像蠕蟲一般，向著大腦前進著。

    “‘外交周’……法律……遵守……”

   緊接著又是一陣刺耳的“滋滋”聲。

    “完畢。”

   又與往常一樣，人們開始了這一天的忙碌。天依也摘下了耳機，悠揚的鋼琴聲從她的耳邊消失了。

     

      楊氏街1024號。

     這是一棟十分普通的居民樓。

    “哪一層？”天依向藍耳里的言和問道。

    “等等，我入侵一下這里的監(jiān)控……找到了！在第5層?！闭f著，天依便走了進去。

   “歡迎……歡迎?！痹陂T口的，是一身服務生打扮的擬人性家用機器人。

   天依并不理會，從她的身邊穿了過去。

   “歡迎……歡迎光臨。”

   順著樓梯看去，一個個穿淺藍色工作服的人坐在樓梯邊緣，他們的手里都拿著一本紅皮書。

    “作為一個好公民，首先要遵守法律……”在每一層，天依總會聽到小孩朗讀紅皮書中的內容。“……機器人是奴隸，生而為人類服務……”

    “到了。”

    在言和的引導下，天依停下了腳步。

    向走廊深處望去，里面幾乎找不到任何人。

   “怎么沒有人?！?/p>

   “也許他們都躲在自己的家里……”這時，天依瞄到了在她身邊，也就右上方的天花板角落，有一個微型攝像頭。

    “注意到那個了嗎？”天依看了看那里。

   “正在入侵……好了?！痹诿媲?，一幅清楚完美的“監(jiān)控實拍圖”出現(xiàn)在了電腦屏幕上。

    “我看到你了……”

   “能找找還有沒有別的?！?/p>

   這時，藍牙里傳來一陣敲擊鍵盤的聲音。

     “有，在走廊盡頭還有一個?！?/p>

     天依快速地穿過走廊。

     “哪個房間？”

    “嗯……308號?！?/p>

    “找到了。”天依伸手推了一下，“門沒鎖……”

    出于本能反應，她迅速將藏在身后的手槍拿了出來。

    “天依……”

    “噓！”

   在昏暗的燈光下，天依開始仔細地觀察著整個房間。

   對于一位“乙”級工程師來說，這種地方也太不符合她生前的身份了。亂七八糟，散落一地的設計藍圖和如同蛇一般，在地面不斷穿行的電纜線。

    窗外不時響起汽車鳴笛聲。

    “言和。”天依小聲地說道，“入侵一下房間里的攝像頭?！?/p>

    “好的?！?/p>

     一陣輕快地敲擊聲。

     “黑進去了?！痹谘院兔媲埃霈F(xiàn)了整個房間的影像?！拔蚁葤呙枰幌隆瓫]有人?！?/p>

    “嗯？”

    “屋子里沒有人，熱感應系統(tǒng)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p>

    即使如此，天依也不敢掉以輕心。

    『也許會有什么線索』

   這時。

     『什么味道?！?/p>

    廚房里傳來了一股天依從沒有聞過的味道。

    天依緩慢地移動著，手指開始向手槍的板機那兒移動。突然，傳來了一陣類似于微波爐系統(tǒng)加熱完畢的聲音。

   天依順著聲音尋去，只見微波爐的門被打開了，里面還有一個碗。她將碗小心翼翼地拿了出來，發(fā)現(xiàn)里面裝的是白米飯。

   “言和?！碧煲绬柕?，“小麥是什么時候滅絕的？”

    “52年，那時候因為這個鬧了幾年的饑荒，現(xiàn)在我們基本上都吃政府制定的食物?！?/p>

   『可在我面前的，是用已經滅絕的小麥做的白米飯啊……』

   “怎么了？”出于關心，言和向天依問道。

   “沒事。”天依將米飯放回了微波爐里。

   “說話你來哪，我這里只有客廳和臥室的監(jiān)控錄像?！?/p>

    “沒事，我也許在監(jiān)控錄像的死角?！?/p>

    “……天依，微型攝像頭沒有什么拍不到的死角之類，所以政府才在每個住戶……”

   還沒等她說完，天依便注意到了一些東西。

   在客廳的沙發(fā)旁，有一個玻璃柜子，走近一看才發(fā)現(xiàn)，這是由玻璃為開拉門的書架。

   書架一共有六層，而在書架上，有三本書引起了天依的注意。

   一本是《1984》，這個在法律中明確禁止販賣和閱讀的書。

    另一本的書名赫然寫著幾個大字，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這本書叫什么似的。

   『《肖申克的救贖》？』

    天依從沒聽過這本書。

  她將書從書架上拿了下來，端詳著這本書的包裝。

   這本書的包裝是由在市面上十分少見的黑色羊皮裝成的，上面用針線縫出了“肖申克的救贖”這幾個大字，可謂非常新穎。

   有些鳥注定是不會被關在籠子里的，因為它們的每一片羽毛都閃耀著自由的光輝。

    這是在這本書背后所印的一段話，是用鋼筆寫的，用的還是十分復古的寫法。

    而第三本……

    “言和，看來事情有點嚴重了?！?/p>

    從上向下數(shù)，在書架的第一層，天依發(fā)現(xiàn)了一本《圣經》。

   宗教，是在社會聯(lián)邦政府里絕對不被允許的。對于其他國家而言，便更是如此了。關于如何約束宗教，成文的法律在社會聯(lián)邦政府多達數(shù)十種且十分嚴格，大多數(shù)的宗教活動都被禁止，宗教文化也被扼殺了。政府要公民相信的并不是什么“自身的信仰”，他們要的是讓公民相信政府，把政府當作自己唯一的信仰。

   所以宗教是永遠不會被允許。

   “這是一本《圣經》?！?/p>

   “《圣經》？”藍耳那頭傳來了正綾的聲音，“宗教不是不被允許嗎？”

   “嗯?！敝辽偬煲乐?，死者生前并不光彩?！拔視堰@些帶回去的，你們隨便查一下她的人際關系之類的?！?/p>

   “你覺得會是誰送的呢?！?/p>

  “不知道，雖然這些與本案無關，但那個賣給她或送給她這些書的人，是逃不過改新了?！?/p>

   就在這時。

   『這是什么』

   在書里，天依發(fā)現(xiàn)了一張小紙條，它被夾在《約翰福音》上。

     你們必曉得真理，真理必叫你們得以自由。

   而在紙條上則寫著一串數(shù)字：

                 320 38 35 18 21

   這是Al語（通稱），不過天依很快就破解出來了：

                The truth is here     

                   真理就在這里。

     這時，天依才發(fā)現(xiàn)這本書很輕，仿佛少了什么。

  『難道……』

    天依翻開了書的后半部分，她發(fā)現(xiàn)了。

   在《圣經》“新約”的后半部分，被人用剪刀以長方形為形態(tài)剪了下來，而這里面，躲著一個記憶芯片。

   “我找到了一個東西?！碧煲缹⒂洃浶酒旁谑中?，《圣經》則藏了起來。“是記憶芯片?！?/p>

   “記憶芯片？”正綾說到，“會不會沒被修改的那個，我是說，有可能死者是假的，在死者死后被兇手以一種超前的手法鑲上去的，然后讓我們誤以為是記憶芯片被修改了，之類的?！?/p>

   言和盯著正綾。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p>

  “啊……啊嘞？”

  “首先要解決的是鑲嵌之后，芯片與頸部肌肉之間的縫隙，然后是……”

   “停停停?！闭c打斷了言和的解釋，“都說了可能是一種超前的手法嘛……”

   “是不是真的，進去就知道了?！蹦且活^的天依說道。

   “去臥室吧，不知道你有沒有帶粘土炸藥之類的。從沒鎖門來看，我懷疑有人可能來過這里了?！?/p>

   “但他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芯片，又或者，這個就是他放的。”天依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了臥室。

   “也許吧，那種情況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的。”

   “那種可能性……你們是說這是陷阱之類的？當天依進入記憶芯片的時候，那個人就會回到這里。”正綾問道。

    “嗯?！毖院突卮鸬溃澳菚r候，天依是不動的，沒有任何抵抗危險的能力的?！?/p>

  “不管怎樣?！碧煲缹⑴P室的窗戶關好，然后在窗戶周圍放上粘土炸彈。

  這種粘土炸彈是特制的，威力沒有普通的粘土炸彈大，但至少可以讓人半殘廢了。天依將粘土炸彈放在窗戶四周，從外面是看不出來的。然后，她又將其他的貼在已經關好的門上。

   再然后，她退到臥室里的小型衛(wèi)生間，那里被設計在角落且四周都是墻壁。

   “喂，言和?！碧煲缹⑹种械慕舆B器與記憶芯片相接。“記得叫醒我。”

  “放心，有我和正綾呢。”

  “嗯好，那就開始吧?！闭f著，天依按了按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