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NAF:安全漏洞【97】
【97】“醫(yī)生”與病患(其二)
盡管維多莉婭不愿接受這殘酷的現(xiàn)實,可死亡的含義即為“塵埃落定”—這位身形瘦如枯槁的男子,他終于不必再忍受病菌的折磨,因為他已經(jīng)死在了維多莉婭面前。
肝臟與肺部大面積纖維化、液體化,內(nèi)分泌失調(diào)、毒素堆積,缺氧窒息,光是以上這三種癥狀,對男子來說,活著就能與生不如死劃上等號。死亡,對某些人而言也未嘗不是種解脫。
維多莉婭沒有落淚,將男子扶到路旁后,身為警員的靈敏讓她再度感覺出空氣中的猩紅異端:周圍的空氣變濕潤了,除去男子的尸體外,第二種天降之物也即將抵達??勺钭尵S多莉婭感到無力的是,她知道自己無法阻止它的墜落—
第一滴,第二滴?之后是成百上千滴雨水的下落。與遺忘不同的是,這次的雨水不是透明的,而是荒謬到接近詭異的深紅色。
維多莉婭明白,這不是什么克蘇魯神話里的神袛降臨現(xiàn)實,更不是什么值得驚慌失措的超自然現(xiàn)象。一開始,她還推測這只是環(huán)境污染造成的類似酸雨的降水現(xiàn)象,可一名路過的流浪漢口中的話,竟將她腦中的思想徹底粉碎。
那名流浪漢身上的黑色大衣不算破舊,只是沾著許多灰塵與砂礫。他用自己拾荒七天攢下的小零錢,在一處漢堡攤車旁買了杯冰可樂與兩包薯條。
起先,當(dāng)那些紅雨滴落到他的薯條上時,他還對此感到懊惱??伤芸毂阈岢瞿切┯晁械恼T人氣息—砂糖與蔬菜的味道。是番茄醬,被水分稀釋的番茄醬!這可是天空賜予他的佐料,他怎么可能不去珍惜呢?
“果然,和新鮮出鍋的薯條最搭的,根本就不是沙拉醬、燒烤醬這種東西,”流浪漢用堆滿污垢的指甲掐起一根薯條,一根頭部被番茄醬浸染的土豆大餐,“還是番茄醬和薯條,這才是美食料理的最佳搭配!果然只有酸味與松軟,才最符合人的味蕾審美—哇啊—!”
尋著流浪漢的尖叫聲,維多莉婭的注意力被再次轉(zhuǎn)移—此時此刻,她的目光不再集中于身邊的那具尸體,因為那名本該美美享受一頓大餐的流浪漢,他失去了一根薯條,以及自己的半根食指!
冰可樂與裝滿薯條的紙袋被流浪漢拋下,可樂、薯條與冰塊散落一地,雨水還在不停墜落著。流浪漢自大衣下抽出一支黑色鐵柄,按下鐵柄末端的彈簧按鈕后,夾雜些許銹跡的白刃瞬間彈出—彈簧匕首,他也有屬于自己的自保手段。花白骯臟的胡須下,一句句臟話與咒罵,從他那布滿爛牙蛀齒的口中噴出—
“你這個瘋子!給我滾—不對,你居然咬傷了我的手指啊啊啊!你要養(yǎng)我一輩子的,否則我,我會讓你的家里,你的公司和朋友都知道你對我做過什么的!快點拿錢出來,聽到了沒有?”
“先生,請您注意自己的言辭?!痹诰S多莉婭對流浪漢亮出警署證件后,流浪漢一眼便掃到了她腰間的配槍,他知道自己的實力是幾斤幾兩。更何況,他也不想以親身經(jīng)歷的方式,去測試面前這名女警官的槍法與手速。
流浪漢躲到一顆綠化松樹之后,恐懼不只是源自亮出證件的維多莉婭,更是對那名咬下自己手指的人—那名全身被骯臟的暗黃色繃帶包裹,面部與五指都被白色顏料所包裹的瘦削男人。牙套中的鋼制假齒開始摩擦,半段被咬下的手指,在染谷口中不過是根烤得半生不熟的肉腸。
“呸—!難吃,”吐出一嘴碎肉、骨渣與血液后,染谷拿出一瓶紅色飲料,大口將之灌入腹中。草莓口味的維他命水,這是他襲擊上一只可憐蟲后繳獲的戰(zhàn)利品。不過,他對流浪漢的肉質(zhì)評價還遠沒有結(jié)束。指著流浪漢那驚慌失措的臉部,染谷開始依靠對手指的回味進行評估:“血管壁里全都是不飽和脂肪酸與類固醇,你應(yīng)該很喜歡吃油炸快餐吧?哪怕三天吃不上飯也要攢錢去快餐店,買上只炸雞腿或一包薯條!不健康,一點也不利于肉類的生長發(fā)育!”
精神狀態(tài)不穩(wěn)定,襲擊他人,語言邏輯思維混亂。維多莉婭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將槍口對準身裹繃帶的染谷,而是如何為他尋求幫助。染谷也在此時拿出手帕,開始擦拭鋼牙上的血跡與肉泥。
“你好,您需要幫助么?”維多莉婭的一句關(guān)照,恰如磁鐵般吸引了染谷的注意力。染谷那雙黑色瞳仁瞪向面前的女警員,眼袋下的紫黑色印記變得沉重、死寂。維多莉婭不知要如何形容那雙眼睛—只有在中東戰(zhàn)場的壕溝中摸爬滾打過十年的人,才會露出這種亡命徒般的神色!
啪嗒,染谷活像只青蛙一樣突然跳起,降落到維多莉婭身邊后,他抓起對方的手腕與五指,在他眼里,維多莉婭的手掌,簡直就是比古希臘雕像還要優(yōu)雅美麗的存在—
“啊,手指都很白嫩,雖然從事著警察這種下賤的工作,可你的皮膚和手指,你真的把它們保養(yǎng)的很好呢!你,你是左撇子嗎?肯定是的,你左手中指的背部,與右手相較而言比較腫脹,這是長期被筆類等重物按壓導(dǎo)致的!太棒了,這根薯條太棒了,我真是一刻也等不及了啊—!”
話音剛落,染谷便開始放聲大笑?,F(xiàn)在整座城市的人都是他的薯條,被淋上了新鮮墜落的番茄醬。流浪漢的手指不過是道開胃菜,維多莉婭這樣美麗的主菜,他怎么可能會拱手相讓?
水蛭般的紅舌從牙縫間探出,維多莉婭的手中多了幾份涼意—身裹繃帶的神秘男人,石原醫(yī)生的“病患”染谷,他竟然在舔舐維多莉婭的手指??蛇@不過是個開始,當(dāng)染谷對維多莉婭露出一口鋒利鋼齒的時候,維多莉婭沒有遲疑,抓起對方的左手后將之后繞。通過踢打染谷的左膝內(nèi)側(cè),染谷的身體迅速向前傾倒—咔擦,一副手銬被維多莉婭拷上染谷的雙腕。
現(xiàn)在,只有兩處冰冷無情的空間,還在等待這名精神失常的“病患”:首先是法庭,之后便是精神療養(yǎng)院。
本想趁機敲詐染谷一筆的流浪漢,見警方干涉到如此程度,也就放棄了去插上一腳的機會。他自認倒霉,用衣襟捂住還在流血的傷口后亡命奔馳。他希望自己奔跑的速度還足夠快,能讓他抵達社區(qū)救濟站之類的地方。否則,他可能會因失血過多,讓下半段手指也被手術(shù)科醫(yī)生截去。
咔噠,又一陣來自手銬的聲音。手銬應(yīng)該還沒有被打開,維多莉婭也沒有拿出另一副手銬。直到流浪漢的左腳踝被五根惡魔的冰冷手指抓住時,流浪漢咽下一口空氣,他知道自己想錯了,他開始尖叫—那只抓住自己腳踝的五指,正是源于繃帶人染谷的左臂!
“真是十分熟練的擒拿術(shù)呢,警官,不過這種程度的束縛—”染谷用手握住手銬的一端,軀體上本該是左臂的部位,出現(xiàn)了空缺與無數(shù)金屬絲線、拼接齒輪,它們伴隨染谷的話語晃動著、扭曲著。染谷將維多莉婭的手銬擲入垃圾桶,距離下次垃圾回收,還有兩個小時,“—這種程度的束縛,您真的認為會對我有用嗎,嗯?還有—”
“—還有你,我讓你離開了嗎?”瘋狂者染谷的右手,在這時突然指向被抓住左腿的流浪漢,數(shù)十粒唾沫化作水點,從他的口中逐個噴出,“雖然你的肉上全都是灰塵,可對一塊行走的垃圾來說,我還是第一次吃這種肉!我還沒嘗夠味道呢你這貪生怕死的人渣!”
無需多言,無需仁慈。維多莉婭從腰間抽出黑色的槍口,上膛,解除保險,對準染谷的左膝部位,扣下扳機—這么做在短時間內(nèi)不至于讓他斃命,但足以限制他的行動。維多莉婭也不確定染谷身上發(fā)生過些什么,精神疾病,毒癮發(fā)作還是單純的反社會殺手?維多莉婭不想承認,可她又必須承認一件事:就在五秒鐘前,在她扣下扳機前的一剎那之中,她害怕了。
害怕什么?害怕染谷傷到自己,還是怕他成功殺死自己后去傷害更多人?亦或者,兩者皆是?
維多莉婭用深呼吸讓自己恢復(fù)冷靜,與恐懼有關(guān)的討論課題,可以留到晚上,當(dāng)她在深夜里無法入眠、在床上翻來覆去時再好好思考。但是現(xiàn)在,她需要將染谷押回警局!
“等等,警官!這家伙的膝蓋骨都被擊穿了,我剛才看到您開槍了不是嗎?”流浪漢的高聲呼喊,又將正在思考計劃的維多莉婭拉回現(xiàn)實,流浪漢蒼白胡須下的雙唇拍打蠕動著,訴說著他察覺到的異端,“我確定,剛才您明明對他開槍了!可是,可是,為什么這家伙的膝蓋里沒有出血?我腦子不太聰明,可我至少也上過中學(xué)—哪怕是深紅色的靜脈血也沒流出來,那家伙受傷后也太反常了些!”
維多莉婭走到流浪漢身邊,拿出手帕幫他包扎傷口。她用溫和但急促的語氣勸對方保持冷靜,繃帶人的事情,他們警方自然會處理這些。但現(xiàn)在,她得讓這位手指受傷流浪漢立即前往醫(yī)院。
“好了,你快走吧?!本S多莉婭將染谷的機械假肢,從流浪漢的腳踝擺下。她怕對方仍不放心,便又對準機械假肢的手心放出兩槍,流浪漢點了點頭,她也繼續(xù)對他進行安慰:已經(jīng)沒事了,他的假肢也失去了活動能力。她會負責(zé)對繃帶人的逮捕,沒有什么要擔(dān)心的了。
盡管維多莉婭自己也無法確定,是否真的無需再擔(dān)心任何事。
可是,只要能起到安慰效果的話,那就算是謊言也能發(fā)掘出它的價值。
流浪漢走后,空無旁人的街道上,只剩下兩名過客—維多莉婭?格蘭,與她要逮捕的罪犯染谷川。
這一切,也太異常了些。
換用維多莉婭的話說,那這一切也太容易了些。
染谷的確被她擊中了左膝,他也確確實實倒在了自己的面前,不是么?他沒有捂住膝蓋抱頭痛哭,連沒有尖叫也沒有。維多莉婭認為,自己心中那種不祥的預(yù)感,正是源自于染谷中彈后的無端冷靜—被打斷了半條腿的人,怎么可能還會這么冷靜地躺在地上?
難道說,他已經(jīng)死了么?
中槍后因極度恐慌而猝死的情況,維多莉婭在警校的案情典例閱讀中也略有涉獵。可從染谷仍在上下起伏的胸腔與小腹來看,他還存有呼吸,他還沒有死去。
現(xiàn)在,若是想要獲取真相,恐怕只剩下一個辦法了—維多莉婭要走到染谷身邊,親自檢查這名罪犯的身體狀況。
可那只是“恐怕”而已,維多莉婭的槍口,依舊對準染谷的身體。她不會使用那條最莽撞的方案—她從大衣中取出手機,呼叫克里斯來進行支援。之后,她掛斷電話,槍口的黑洞仍舊瞄準染谷,身為警察的謹慎,不允許她在此刻放松神經(jīng)—哪怕是一根也不能。
在這之前,她還需要對染谷的身份進行一次確認。
即便脫離軀體,也能自由活動的假肢。這種科技裝置造價不菲,也絕非是一般的醫(yī)院里就能購買的。以繃帶人目前的精神與身體狀態(tài)來看,他不像是能獨立承擔(dān)這類天價數(shù)字的人—就像狂鬼、黑程式與尤倫卡他們,如果染谷也接受過那位“推銷員”先生的幫助,那就算他將自己改造為終結(jié)者機器人,維多莉婭也不會認為這有何不可—親眼見證過墳?zāi)咕奕说目植篮?,她知道這些機械殺手會做出些什么,她也知道若是它們被逼上絕路的話,在情急之下又能做出什么。
“雖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可我知道你還沒有死去,并且,你的左臂是假肢,”維多莉婭一手持槍對準染谷,一邊俯下身后將染谷的斷臂撿起,“另外,你的膝蓋,到現(xiàn)在也沒有流過一滴血。所以你的腿部那里,應(yīng)該也不是你原本的肢體,不是么?”
染谷沒有回應(yīng),他依然癱倒在冰冷的人行道石板上。番茄醬形成的雨點也好,面前的維多莉婭也罷,這些都無法讓他提起興趣。難以想象,幾分鐘前這名“繃帶人”還剛剛咬下半段流浪漢的手指。
直到維多莉婭發(fā)現(xiàn)染谷“尸體”上的異常,本就緊繃的神經(jīng)瞬間化為一根琴弦:一根只要琴手稍一用力便會斷掉的琴弦!因為她此刻才發(fā)現(xiàn),染谷失去了他的右手手掌!
本該是手腕與手掌相連接的地方,在手腕部位竟入被鏈鋸切斷般成為一個縱面,縱面中的齒輪零件與斷掉的左臂無異,可染谷的右手手掌卻無處可尋—無論如何,這對維多莉婭而言絕不是什么好事。
“神神叨叨的蠢貨—!還是看看你身后吧!”
維多莉婭對身后扣下扳機,一聲槍響過后,維多莉婭的氣管被五根手指抓住,它們用超乎尋常的怪力迅速收縮、緊握,最終,那把手槍從維多莉婭的指尖滑落,染谷則將陷入昏迷的維多莉婭抱入懷中。
他本想好好撕咬享用一番自己的獵物,可轉(zhuǎn)念一想,如果借助維多莉婭作為人質(zhì),將克里斯與那幾臺安保機器人也一舉殲滅的話,石原醫(yī)生也會為自己感到驕傲的,不是么?
更何況,他也沒有對維多莉婭下死手。只有會尖叫著死去的獵物,他才能對其提起殺戮興趣—他翻出維多莉婭的手機,查找通訊錄后對克里斯?阿夫頓的號碼發(fā)去一段留言。
之后,他又用維多莉婭的手機撥打了石原醫(yī)生的號碼,這樣令人興奮的消息,染谷怎能將之埋在心里獨享呢?
“什么?抓到了克里斯的同事?染谷,你做的好啊,不愧是我最成功的作品—!”
“你—做—的—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