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快完結了）

童明的命保住了。

所幸因為沒有承受全部撞擊，再加上救護車來得及時，童明馬上得到了治療。但，到現(xiàn)在為止，童明一直在昏迷中。

星降眠一直待在童明床邊，看著她帶著呼吸器，聽著她旁邊心電監(jiān)護儀發(fā)出的聲音，滿臉擔憂。她小心翼翼地握住童明的手，臉埋伏在被單上，側著臉靜待，注視著童明昏睡的臉。

窗外少了病房里監(jiān)護儀的聲音，就顯得無比安靜。蟲兒停止了聒噪，鳥兒停止了喧囂，風兒無影無蹤，云朵也識相地躲開了身影。只有璀璨星空和潔白圓潤的明月，將星光和月光一并通過窗戶照進病房。

“童明你看啊，月色好美。”

“吶，再摸摸我的頭吧，好嗎？”

。。。。。。

童明緩緩睜開眼，卻看到自己周圍盡是花草樹木，細細的嫩芽仿佛是剛從樹上長出來。陽光正好，照在臉上倒也不是很刺眼，充實的陽光給樹林帶來了生機的活力。也給童明帶來了舒適又熟悉的感覺。

不過話說回來，自己這是在哪兒？

童明站在原地使勁回想。

“我記得好像是跟meru在一起，然后。?！?/p>

“你來了?！?/p>

頭上突然插來一句話，驚得童明立馬抬頭，見一名巫女輕飄飄地站在樹枝上，絲毫未感覺出樹枝有折斷的危險。

“你是誰？這里是哪里？”

巫女輕輕跳下，站在童明面前。童明下意識想要后退一步，對方卻反而緊跟上前一步。

只見巫女抬起右手，伸出手指在童明額頭輕輕點了一下，指尖觸碰額頭的地方發(fā)出一點淡淡光芒。

之后巫女收回手轉身，又回過頭對童明說道：“請跟隨我來，在路上我會盡量詳說?！?/p>

看著巫女頭也不回地往樹林深出走去，童明半信半疑，卻也無可奈何地跟著她走。

越接著往前走，童明越驚嘆這個環(huán)境的無比純凈。空氣清新得很，就好像一點沒有受到過現(xiàn)代環(huán)境污染的影響。走著走著，巫女就領著童明走出了樹林，又順著旁邊的溪水往上走。水流沖擊著渠道底部的石子，發(fā)出陣陣奇妙的聲響。這無比愜意的大自然環(huán)境，讓童明緊張的神經逐漸放松了下來。

“話說，這里是什么地方？”童明又問道。

巫女繼續(xù)走著，沒有立即回答她。半晌，才緩緩開口：

“一切皆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保ㄒ浴督饎偨洝罚?/p>

“啥？”什么跟什么??？這一串摸不著頭腦的話聽得童明有些糊里糊涂的。

巫女突然停住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后繼續(xù)往前走。

“說起來，還從未有人給這里起一個像樣的名字呢。不過，那個孩子曾經是這樣說過的。?！?/p>

“所以，就叫‘夢鄉(xiāng)’吧?！?/p>

“這是為了應付我臨時起的名字嗎？”童明懷疑地看著她，卻見巫女淡淡搖了搖頭。

“一切名字都有其本身意義的。只不過一直以來，都沒有需要知道它名字的人在。而現(xiàn)在，人有了?！?/p>

“是你。”

溪水變成了河流，地勢也逐漸變得平緩了起來。

“哦，然后呢？”童明逐漸有些不耐煩。

“看來是討厭我賣關子了呢，”巫女自嘲道：“那我就細細從頭講吧?！?/p>

“用‘夢鄉(xiāng)’稱呼這里，倒也蠻貼切。因為這原本就和你的世界里不盡相同?！?/p>

“我的世界？”

“對，你的世界?！蔽着只剡^頭來，“用你的說法來講，就是現(xiàn)實世界?！?/p>

“那，這里是。?！?/p>

“就如其名，是夢鄉(xiāng)，夢里的世界。”

巫女看到童明疑惑的表情，又淡淡笑了笑，繼續(xù)領著童明往前走。

“雖然是夢里的世界，但也不僅僅和夢有關。這個世界，實際上只有兩種對象可以進來?！?/p>

“非人之物，和——”

“將死之人?！?/p>

童明頓時停住了腳步，臉上恍然大悟。

巫女也停了下來：“想起來了？”

“嗯。。”

巫女于是再次繼續(xù)往前走。

“我現(xiàn)在，是死了嗎？”

“還沒有——只是離死不遠了?！?/p>

“我沒救了嗎？”

“倒不是這個原因?，F(xiàn)實中你及時得到了救治，已經脫離了危險，身體也在正?；謴椭??！?/p>

“那怎么會——”

“只不過你一直待在這里的話。?！?/p>

“現(xiàn)實中的你會死的哦?！?/p>

遠處山頂似乎出現(xiàn)了建筑物的影子。

“快到了。”

“不行，我得回去！”童明停住腳步對巫女說道。巫女頭也不回繼續(xù)往前走。

“我不能死，我要回去。告訴我，怎么才能回去，你應該知道的吧？”

巫女深吸了一口氣，收起臉上的微笑。

“我確實知道，不過，我做不到。”

“為什么？告訴我??！我想回到現(xiàn)實，我好不容易——”

“我可以告訴你，但是能讓你回去的人不是我，而是。?！蓖蝗凰ｎD了一下，話鋒一轉。

“先，跟我來好嗎？”

“可是時間。?！?/p>

“時間來得及?！?/p>

“時間來得及的。。”

巫女找到山道，順著山道繼續(xù)往上走。

“跟上來。”

童明無奈只能繼續(xù)跟著她往上走。

“既然你來到這里，我就有責任把我知道的告訴你，雖然只是一部分?！?/p>

“我知道你現(xiàn)實中中發(fā)生的一切，也知道事情發(fā)生的緣由?！?/p>

“就讓我一點點告訴你吧?！?/p>

兩人來到鳥居外，童明抬頭看了眼，巫女則徑直走了進去。

“在你之前，有另一個女孩子來到這里。她也是從現(xiàn)實中進來的，但我認為她不像是將死之人?！?/p>

“雖然大部分將死之人都不清楚自己如何死去?！?/p>

“至于為什么這里只有非人之物和將死之人進入，是因為另一件你不知道的事?！?/p>

“在現(xiàn)實中是不是都留有很多傳說，例如妖魔鬼怪之類的？”

“我知道，在你們的世界中這些都認為是假的?！?/p>

“但我現(xiàn)在告訴你，”

“這些在曾經其實是真實存在的?！?/p>

“只不過目前從你們的世界都消失了?！?/p>

“至于為何消失我不便細說，我只說結果。結果就是從現(xiàn)實消失的非人之物全都來到了這里，不再觸及現(xiàn)實?！?/p>

“而人死后的靈魂偶爾可能會來到這里，但并不會在此駐留?！?/p>

“記得剛才那條河流嗎？”

“那就是輪回?！?/p>

“那里面不單單是水，還卷帶著靈魂?！?/p>

“非人之物和人的靈魂都在里面，只不過只有人的靈魂可以走出這里，而非人之物的靈魂則永遠停留在這里。”

“別問為什么，問就是規(guī)定?！?/p>

“童明，我問你，你覺得這個世界是獨立的嗎？”

童明疑惑的搖搖頭。巫女笑了笑。

“確實看上去兩個世界的存在將人與非人之物隔開，但‘夢鄉(xiāng)’并不是獨立存在的，我說的獨立是這個意思。”

“它實際受現(xiàn)實中人的影響?！?/p>

“我想你應該也感受過了?！?/p>

巫女自然而然地領著童明走進了神社，又帶著她進行了一套參拜儀式。

“這里不受時空的拘束，只受現(xiàn)實的影響。因此導致的可能性是多方面的?！?/p>

“剛才和你說過的那個女孩子也是個意外?！?/p>

“而且與你有關?！?/p>

童明有些跟不上思考：“跟我有關？”

“你最開始的時候，有沒有覺得這里很熟悉？”

“是有這種感覺?！?/p>

“這說明你曾經夢到過這個地方。”

“可是你不是說這里是將死之人才能進入的地方嗎？”

“所以那個人不是你?！?/p>

“哈？”

“人的思緒可以跨越時空，雖然不能影響現(xiàn)實，但是可以影響其他某一個世界?！?/p>

“當這個思緒穿越了時空，她便會繼承思緒并有了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意識?！?/p>

“所以那個女孩子可能是你的思緒所化，亦或者說，是你的分身?！?/p>

“所以叫‘夢鄉(xiāng)’是這個意思啊?！?/p>

“怎么樣，確實很貼切吧？”

“可是那個女孩子呢，她沒有輪回。而是來到我面前，像現(xiàn)在一樣?！?/p>

“不正常嗎？”

“當然不正常，你這樣是會死的。”

“呃。?！?/p>

“我的職責，就是防止意外，維持這里的正常輪回?！?/p>

“所以關于她沒有輪回的原因我也馬上就知道了?！?/p>

“她曾被人丟進河里?！?/p>

“什么意思？”

“我剛才說過吧，那條河不簡單?！?/p>

“一般情況下正常將死之人的靈魂會順著水流走出這個世界?！?/p>

“但她本身并沒有出現(xiàn)在河里，而是后來被人丟進去的?！?/p>

“這樣的結果要么是順從正常發(fā)展輪回離開這里，要么就是另一種情況?！?/p>

“受其他非人之物的靈魂影響被當成成非人之物困在這里?！?/p>

“可問題是后來她被撈了出來，這就不可避免的變成了第二種情況，她已經不能通過河流輪回了?！?/p>

“于是后來，我收留了她。讓她在這里生活?！?/p>

“由于她僅僅是你的分身，所以在現(xiàn)實中的你并沒有受多大影響?！?/p>

“但也正因如此她缺少對任何事物的認知，包括她自己?！?/p>

“所以她強烈的好奇心促使她千方百計探究這里和她自己的真相?！?/p>

“你知道，真相往往是殘酷的。”

“那一天我真的不想回憶起來。?！?/p>

“她哭得很傷心。。”

“而我能告訴她的只有真相?！?/p>

“不能告訴她的也只有真相?！?/p>

兩人站在拜殿外，做最后的參拜。

“然后呢？”

“然后啊。。”巫女閉上眼睛，雙手合十。

“然后我們繼續(xù)一起生活。直到。。”

“直到？”

“直到她走的那一天?！?/p>

童明瞪大雙眼。

“很驚訝嗎？這已經是六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蔽着従彵犻_眼望向天空。

“她僅僅是被當成了非人之物，但本身還是以人類的姿態(tài)存在，還是會正常生長衰老。”

“她走的那一天我一直陪著她，看著她以另一種方式進入輪回?！?/p>

“她終于還是離開了這里，雖然可能不是以人類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p>

“只是那一天之后，我沒有想到這六十年有這么煎熬?！?/p>

“你應該也能感受到了吧？”巫女看向童明，“我口中的她，和你認識的她?！?/p>

童明陷入沉思。

“如果我沒有及時離開繼續(xù)待在這里。。”

“你會像她一樣在這里成長老去，而現(xiàn)實中，也不會再有一個叫作童明的人?！?/p>

童明握緊雙拳。

“我該怎么做？”

“等?！?/p>

“等？”

“別著急，因為現(xiàn)在還沒到關鍵時刻。”巫女安撫她。

“為什么。?！蓖鲉柕馈?/p>

“為什么會這樣？”

“發(fā)生這一切的緣由是什么？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p>

“原因是什么,你能告訴我嗎？”

巫女看著她的眼睛，輕輕嘆了口氣。

“我說過，真相往往是很殘酷的?！?/p>

“我知道！”

“但你還是想知道對吧？”

童明點了點頭。

“或許對你來說這個真相并不是有多么殘酷。。嘛，具體如何還是由你判斷吧?！?/p>

巫女一招手，天空瞬息萬變。太陽飛速偏移，逐漸浮現(xiàn)夜色。

“體驗過在夢里做夢的感覺嗎？”巫女緩緩走到童明面前，伸手在頭上摘下一樣東西，交給童明。童明接到手上的，是一串金黃色的鈴鐺。

“這是？”童明抬頭看著她。

“你應該明白吧？找到她，然后一起尋她所尋之物，這不一直是你應該做的嗎？”

隨著巫女的話音落下，周圍逐漸陷入黑暗，仿佛合上眼眸。

“你到底是。?！痹诤诎抵校鞯穆曇糁饾u消失。

?

老婆婆躺在床上，吃力地呼吸著?？v然窗外風光美好，但她也再也不能下床行走了。她逐漸感覺到自己好像時日無多了。

“這一天。。終于來了嗎。?！?/p>

“心里多多少少還是有點舍不得這里呢。?！?/p>

“畢竟這么多年了。。有感情了。?！?/p>

巫女端著碗進了屋子。

“眠，我煮了點粥，起來吃一點吧?！?/p>

老婆婆看著巫女走過來坐在床邊，把粥碗放下，正欲扶起她的身子。

“姐姐，你先慢一下，我有話想和你說?！?/p>

“吃完了粥再說不好嗎？”

老婆婆搖搖頭。

巫女又放下碗，“那好，粥待會兒再吃?！?/p>

只是之后兩人都安靜了，誰也沒有先開口。

“啊，還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老婆婆嘗試找著話題，令巫女忍不住笑了出來。

“那時你還是個孩子?！?/p>

“對。。那時我還是個孩子。。連參拜神社還得手把手教。”老婆婆露出和藹的笑容。

“那個時候你不肯老老實實待在神社里，有時候還拉著我和你一塊兒出去玩?！?/p>

“可是論爬樹賽跑捉迷藏我可從來沒有贏過姐姐你?！?/p>

“哼，嘴上功夫倒是了得，在這方面我愿甘拜下風，說不過你?！?/p>

“畢竟姐姐心軟嘛?！?/p>

“整天喊著生活無聊，卻又每天都跑出去游山玩水?！?/p>

“嘿嘿?！?/p>

“你啊，什么時候讓我省心過?！?/p>

“。。。。。?！?/p>

“。。。。。。”

兩人又再次陷入沉默。

“吶。。我走了之后姐姐會不會省心了一點？”

“。。。。。?！?/p>

“別這么沉默嘛?！?/p>

“不會，你從來沒讓我省心過。?！?/p>

“這樣啊。。”

“。。。。。。”

“。。。。。?！?/p>

“對不起。?！?/p>

老婆婆輕輕搖頭，“為什么要說對不起呢？”

巫女別過頭去，不敢看她。

“姐姐人很好，既溫柔，又貼心。。”

“看看我好不好？”

巫女慢慢轉回頭，勉強維持住笑臉。

“姐姐。。我其實，從來沒有怪過你哦。?！?/p>

“我知道。?！?/p>

“我知道。?！?/p>

“吶。。讓我摸一下姐姐的頭好嗎？”

老婆婆奮力伸出手，巫女立即接住，安安穩(wěn)穩(wěn)放在自己頭頂。

“其實一直以來。。我都覺得我們好像很久之前就應該見過。?！?/p>

“對吧，姐姐。。我們是不是。。曾經在某個地方見過。?！?/p>

“一起散步，一起唱歌，一起捉蟲捕鳥，一起看向日葵，一起玩過家家，一起跳繩爬樹，聽你講故事，和你躺在田地望天。。?！?/p>

“姐姐怎么哭了。?！彼樖謴念^頂滑向臉龐，抹去巫女眼角上的淚珠?！皠e哭啊。?！?/p>

“姐姐。。最喜歡你了。?！?/p>

“如果有來世。。我還想遇見姐姐，到那個時候。。我們不要再分開了。。好不好？”

“好不好。。”

手剎那間無力地從臉龐滑落，巫女轉瞬接住她的手貼在臉頰。她再也忍不住，積攢的淚水在這一刻全部涌了出來。

我為什么在這一刻會這么傷心。。

“嗚——嗯。。?！?/p>

不想再忍耐了。。

那就不忍耐了。。

“額。。啊————”

?。。。。。。

童明漸漸消失在巫女的眼前，她下意識抬起手，又緩緩放下。。

“再見了，童明。”

（未完）

作者：b站-夜雨滄玄

筆名：怪盜之夜

（有錯別字請?zhí)嵝盐?，我及時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