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meru！”童明站起來，卻沒有看到田里有星降眠的身影，即便人扎在田里也不至于一點動靜也沒有吧？

“叮鈴鈴~”清脆的鈴聲又響起來了，這次好像是從上坡路上傳來的。童明望了望遠處，又回頭看了看向日葵，轉身向上坡走去。她不清楚星降眠是不是在上面，但眼下沒有什么頭緒，先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往鈴聲的方向找找看。

上面似乎是一個小山丘，童明順著坡路走了好久，反倒見路邊漸漸浮現越來越多的雜草。終于童明到達山丘上，眼前是一間小小的祠堂，而祠堂前是一棵烏黑樹皮的老樹。在這個時候原本應該樹葉繁茂，卻不知為何反而有些蕭條。

“嗚嗚。?！鄙砗蠛鋈粋鱽頂鄶嗬m(xù)續(xù)的哭聲，童明急忙轉回身，卻見從坡路上走上來的是一個年紀小小的女孩兒。童明稍微有些失望，但還是靜靜地走過去，心想試著去安慰她。小女孩兒一邊走一邊哭，快接近童明的時候，似乎是注意到前面，緩緩抬起頭來，淚水還在兩頰掛著，哭花了臉。童明下意識想要給她拭去，她卻穿過童明的身體走過，童明一下子錯愕住了。她看了看手，沒有一點觸碰的感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從現在開始在她的心底深深地植入。

“姐姐。。你在做什么？”童明回過身，順著孩子的目光，看到在那棵老樹下站著一位身穿白無垢的女子。女子聞聲轉身，見面前站著一個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兒，隨即露出微笑。在她面前蹲下身子，掏出手帕為女孩兒拭淚。

“你又在做什么??？怎么哭得這么傷心呢？”女子溫柔地詢問道，而女孩兒卻反而有些支支吾吾。

“我，我跑出來了。。我。?！?/p>

“離家出走了嗎？”

“。。唔嗯。?！?/p>

“這么小就離家出走，可不得了?！迸友b作嚴肅的樣子，當然也只是做做樣子，畢竟對面還只是個孩子。

“走，我送你回家?！闭f著女子起身拉住女孩兒的手。

“不，姐姐！我不想回家！我。?！?/p>

“怎么能不回家呢？你爸爸媽媽找不到你會擔心的?！迸拥椭^看著女孩兒。

“家里。。已經沒有人了。。爸爸媽媽不在家。?！?/p>

女子顯然愣了一下。

“家里只有我一個人了。?！迸旱穆曇粼絹碓饺酰坪蹩煊辛丝耷?。

女子又蹲下身把她拉到身前，抱住她安慰道。

“一個人待在家里很寂寞吧？”

“對不起，我不知道原來是這樣?！?/p>

“哇——”女孩兒忍不住又哭了出來，手臂卻緊緊抱著她。女子摸著她的頭，柔聲安慰著。

“乖、乖，沒事，我在這里，我會陪著你。。”

“姐姐會陪著我？”女孩兒帶著哭腔詢問道。

“嗯?！?/p>

“真的？”

“真的?！?/p>

“會一直陪著我嗎？”

“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你長大有了新的人陪伴?！?/p>

“不，我要姐姐陪著我?！?/p>

“好，我會陪著你?！迸訙睾偷卣f著，再次給她擦干眼淚。

“嘿嘿。。”女孩兒傻笑著，自己也用手擦著淚水，卻見女子給她一塊手帕。

“用這個。”

“姐姐人真好，我好喜歡姐姐?！?/p>

女子聽了忍不住笑了出來：“小小年紀嘴就這么甜了，丫頭?！闭f著用手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她的頭發(fā)留得挺長，手感很滑順，看來是有人細心打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童明?！?/p>

“好，小童明，你爸爸媽媽一直在外面不回家嗎？”

“晚上會回來，但白天天一亮就不在家了。。”說完她埋怨著嘟起了小嘴。

原來是這樣啊。

“那這可不行哦，晚上還是要回家的。”

“可是。?！?/p>

“你不回家你爸爸媽媽以后不讓我和你見面怎么辦？”女子裝作苦惱的樣子恐嚇她。這么一說，女孩兒還真被嚇住了。

“那。。我先回家，然后爸爸媽媽出門的時候我再來找你行不行？”

“當然?！迸游⑽⒁恍?。“我會陪著你，不過你要按時回家，不要讓家里人擔心好不好？”

“嗯！”

“那天色不早了，你該回家了，你爸媽也應該回來了吧？”

“嗯?！?/p>

“那我們明天見吧?！?/p>

“那姐姐再見！”

“明天見！”

女子目送著女孩兒跑下山坡，隨即轉過身向祠堂走去。金黃色的鈴鐺掛在她身上，一步步晃動著鈴鐺，發(fā)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第二天女孩兒再次來到這里，果真再一次見到那位身穿白無垢的女子。

“姐姐今天我們去哪玩？”

“姐姐帶你去捉鳥如何？”女子有抬起頭略一思考：“或者帶你去挖小蟲子？”

聽到蟲子女孩兒下意識抖了一下。

“你害怕蟲子嗎？”女子故意捉弄她。

“不。。不怕！”沒想到這孩子還故意逞強。

“那好，我們去挖小蟲蟲?！?/p>

“??？”女孩兒被她拉著下了山坡。

當然是開玩笑的了。

童明像是翻開了一本陳舊的相冊，一幅幅畫面從她眼前掠過。那段日子，他們曾一同爬過老樹，在樹林里捉迷藏，躺在田地里望天，坐在祠堂里講故事，跳繩、跳圈，玩過家家，捉蟲捕鳥，唱著歌走在鄉(xiāng)間小路上散步，以及等等等等。

一幅幅畫面想幻燈片一樣，童明穿梭在她們之中，童明經過她們，走到老樹附近，摸了摸那陳舊的樹皮，又向祠堂走去。那朱紅色的墻皮似乎還微微泛光，童明用手摸上去，可還未觸及那木墻，就仿佛化為灰燼般泯滅了。在她眼前的不再是一座完整的祠堂，而是一座被大火燒過幾乎所剩無幾的祠堂。童明眼前又浮現出那場大火，那場大火包裹著祠堂，也包裹著姐姐。而姍姍來遲的她只能趴在地上痛哭，無能為力。很多人都見到了那場大火，那濃濃的煙熏黑了旁邊的老樹，人們奔到現場，卻只看到倒在火場外的她，和掉在火場的鈴鐺。無人再見到那位女子。

童明停在原祠堂門前木訥了好一會兒，過了半晌，她像失了魂魄一樣闖進搖搖欲墜破敗不堪的祠堂，不顧燒成的炭木倒塌的危險，到處翻挖著，雙手沾滿了灰塵。

“咳咳！”不小心吸入灰塵，童明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也不得不停下來休息，但她冷靜不下來。這段記憶是哪來的？是她曾經忘掉的嗎？那現在又算什么？為什么會忘掉那些記憶，為什么現在又讓她想起來？

她到底是在做夢，還是夢剛剛醒？

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是真實，還是幻想？

“我是誰我在哪我做什么。?！?/p>

好害怕。。

她到底該相信誰。。

童明捂著頭，全然不在乎手上的灰塵沾染到臉上。童明踉蹌著走出祠堂，似乎遠處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童明！童明你在嗎？”

“童明！”

童明僵硬地抬起頭，看到星降眠漸漸爬上坡。星降眠見她這個樣子頓時嚇了一跳。

“童明你沒事吧？你怎么了？”星降眠急切地詢問道，跑到童明跟前。

“你。。是誰。。”童明麻木地說了這句話。

“我是星降眠啊！”星降眠捂著嘴，鼻子不自覺一酸。

“你怎么了？你告訴我啊童明！”

“星降眠。?！蓖髦饾u回過神來，看清眼前拉著她的星降眠，突然奮力甩開了手。

“不！你離我遠點！”

星降眠愣在原地，她不可置信地看著童明，不明白為什么突然會這么對待她。

“童明，是我??！”

“你是誰！”童明惡狠狠地盯著星降眠，讓星降眠無比痛心。

“我是星降眠啊！”

“星降眠是誰！”

星降眠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這個熟悉又突然陌生的人，眼淚再也忍不住往下落。

“為什么。。為什么你和她那么像！”

“我是誰。?！蓖饔治孀☆^。

“童明你冷靜一些！”星降眠帶著哭腔喊道。

“你為什么會出現！”童明沖她喊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p>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p>

童明抬眼看到星降眠痛哭的樣子，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我在做什么。

童明閉上眼睛，內心掙扎了許久，最終還是扭頭跑下山坡，把星降眠留在了這里。

“假的，假的！全是假的！”

童明跑到原來種滿向日葵的樹旁，頭頂著樹干，一拳拳打在樹上。

“啊——”她失聲痛哭了起來，心里堵著一口氣，但最后打在樹上的一拳因為哭的歇斯底里失去了力氣。最終她跪在地上，頭靠著樹弱弱地哭著。

?

星降眠擦了擦眼淚，打起精神站了起來，周圍已經沒有了童明的身影，她環(huán)顧四周，觀察著燒爛了的祠堂和熏黑的老樹。一縷細風穿過，樹上傳來了清脆的鈴響。星降眠抬頭一看，見高高的樹枝上掛著一條鈴鐺，外表的金黃被煙熏過，不再金光燦燦，但聲音依舊好聽。

“我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我為什么會認識你，童明，我真的不知道啊。?！?/p>

星降眠摸著樹干，喃喃自語。

“我在找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在找什么?！?/p>

“但是現在我更擔心我找到了會離開你?！?/p>

“如果我不在了你該怎么辦啊。?！?/p>

“。。。。。?！?/p>

“不過好像已經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p>

“看來還是我從一開始就不出現比較好。?！?/p>

“對嗎？”

星降眠抬起頭望向頭頂的鈴鐺，一滴淚水順臉頰滑落，滴進了腳下的泥土里。

。。。。。。

太陽馬上就要升起來了，而眠似乎早已經來到了目的地。路程比她想象得要短，不過她并沒有因此開心。相反，她反而有點憂心。

“難道就到此為止了嗎？”

不，還沒有，太陽還沒有升起來。等太陽升起來后就能看清楚了，就知道到底是不是了。

東方漸漸染上了紅暈，突然一顆巨大的紅球從遠處的地平線跳了出來。大地再一次開始有了光芒，地面任何一個角落都將被照亮。眠在太陽光的照耀下下，跪在了地上。

她所處的地方是一處斷崖，溢出來得湖水順著斷崖飛流直下。而斷崖之下，她什么也沒看到，是一片虛無。

似乎無形中劃分了一條線，線之外，盡是虛無。

“終于，還是讓她知道了。”跟在身后的神無閉上眼睛，心中五味雜陳。

眠至此終于看透了，這里就仿佛一座空島?？諐u上，有山，有水，有花草樹木，有神社，有神無，但，卻不是她曾經的世界。

我是誰。。我到底在哪。。

“啊————”眠沖著斷崖底下的虛無歇斯底里地喊著，不甘，不解，惱怒，難過，委屈，各種情緒交織著她，令她喘不過氣來。

“我到底該怎么辦。?！?/p>

她跪伏在地上，雙手抱著頭，失去希望。

（未完）

作者：b站-夜雨滄玄

筆名：怪盜之夜

（有錯字請及時提醒我，我及時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