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三年前。正值入秋的時候。

? ? 我第一次踏入這所職高，心里還猶豫不決。放棄甲等高中的錄取通知來到這，無疑是放棄更好的前程。只是狼爹把我撫養(yǎng)到這么大，已經(jīng)夠累了。如果放棄這個機會能讓他肩上的擔子輕一點，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 ? 既來之，則安之吧。我這么想。

? ? 去教學樓的路上，我又圍著校區(qū)轉(zhuǎn)了一圈。雖說是職高，這里的各種設施倒一點不比正規(guī)高中差。硬要說，這里似乎能媲美大學了。不說那些新奇的建筑，光操場就有足足三個，還細分了好幾塊區(qū)域。再遠處有個購物中心，挨著那塊的應該就是住宿區(qū)了。正中間被樹木圍住的是個兩層的大圖書館，往前走一點就到了教學樓。我抓緊書包的肩帶，慢悠悠晃過去。

? ?“來報道的學生？”接待的老師用奇怪的目光打量我一番，似乎對我樸素的穿著嗤之以鼻。

? ?“嗯?！蔽一卮?。

? ?“知道現(xiàn)在幾點了嗎，你早錯過報道的時間了。”他攔在我前面把路堵死，看樣子并不想給我鉆空的機會。我哪知道繞一圈學校會花這么多時間。只能暗自腹誹，默默等待他訓話結(jié)束的時刻。結(jié)果他一直在那邊喋喋不休，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當我僅剩的耐心快要耗盡時，從旁邊伸出一雙手拽著我闖進去，直到身后那個追趕的老師沒了影子才停下來。

? ?“太好了。還以為只有我遲到了呢?！彼L嘆一聲，那雙淺霧色眼睛在我身上稍作停留，又瞇了起來。

? ?“啊，謝謝?！蔽毅读税胩觳畔肫饋淼乐x。

? ?“沒事。之前沒見過你，應該是剛來的學生吧?！彼f著，理了一下身后過腰的長發(fā)，“要我?guī)闳ソ淌覇?？我好像還不知道你的專業(yè)。”

?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睕]等他繼續(xù)說我就一溜煙跑走了。雖然很感謝他，但再這么說下去就不是迷不迷路的問題了。更何況到了教學樓里，再瞎總認得清門口的標牌吧。結(jié)果剛說完我就開始后悔，這棟樓的樓道比我想得長太多，逛完一層就要將近二十分鐘，等我走到二樓的時候，好巧不巧又遇到了他。

? ?“嗨?！蔽覍擂蔚拇蛄苏泻?。

? ?“看樣子是找丟了?！彼谧煨χ檬掷锏臅谖翌^頂敲兩下，“現(xiàn)在要我?guī)兔幔俊?br>

? ?“拜托了。”我低下頭說，“還有別把我當小孩?！焙竺孢@句話是認真的，畢竟被一個年紀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家伙教訓多少會感到不自在。至少從外表上看他頂多就算我學長輩的。然后我又被現(xiàn)實狠狠打臉了。

? ? 等他把我?guī)У桨嗬?，然后站到講臺上介紹自己教師身份的時候，我臉上的表情可以說是豐富多彩。用刻力余的說法，就像玩游戲抽卡十連中六個相同ssr一樣巧合。

? ?“興許我今天該去買個彩票。”我自言自語說，抬頭看到他在黑板上寫的字，凝霜。

? ? 凝霜。

? ? 確實挺像凝結(jié)的霜花。

? ??

?? ?估計有了一個多月，我開始適應這樣一個環(huán)境來。至少有個認識的人。雖然我每次想找刻力余都會被堵都在外面，真不知道這小子用什么法子讓自己這么受歡迎的。

? ?“娘得?！?/p>

? ? 我也只敢在心里這么講了。

? ? 老太婆在講臺上嘰里哇啦的，我掏掏耳朵，什么都沒有。這時候我倒希望有些什么，最好把耳朵堵得死死的，這樣我好歹還能把老太婆蹦跶的模樣當默片看。也不知道自己強撐了多久，反正撐不住就倒在桌子上睡著了。等我起來的時候，人都跑光了?？塘τ鄳撘哺侨盒』锇榛厝チ税伞Ｎ易猿暗膶ψ约汗牧藥紫抡?，突然就開始思考人生。

? ?“話說，我當初是為什么選這個專業(yè)來著。”

? ? 無人應答。

? ? 不知道怎么回事，身體就像不受控制樣走到講臺，干脆就捏了個粉筆頭在黑板上亂畫。大約畫了半個黑板這么多的涂鴉，一回頭，凝霜就坐在第一排笑瞇瞇的盯著我，也沒說話。

? ? 我看了眼窗外，黃里透紅的天怎么著也該有六七點了。要不收拾收拾回去？這個想法剛在心里頭出現(xiàn)就被另一個想法占據(jù)了。既然他這么喜歡看我亂畫，不如給他點下馬威好了。也不知道我哪里鼓起的勇氣，還真就這么做了?？粗诎迳媳晃矣猛盔f蓋住的一串英文，我有點得意地笑出來。

? ? 笑歸笑，等凝霜下了位置站到我旁邊多少會有點心虛。尤其是平時看起來瘦小的老師居然比自己高了一個個頭?？粗樕纤朴兴茻o的笑容，我一下就沒了底氣。

? ? 遭，我記得他就是帶英語的吧····我是蠢比。我后悔的閉上眼。

? ?“a white idiot（白色的白癡）。是指你畫的這個白色怪物嗎？”沒有迎來一陣痛罵，等我睜開眼，他指著黑板上亂遭的涂鴉一臉贊嘆，“畫的很棒唉。”?

? ?“唔··嗯。”我支吾地回答。他不會真以為我在畫畫吧，天然呆？

? ?“你以前有畫畫的愛好？”他又接著問。

? ? 好像確實有這么個事。雖然現(xiàn)在不會畫得很勤，但在書本上還是能翻到我的隨筆。以前在老地方住的時候，無聊就喜歡畫畫，也能打發(fā)時間。我都沒注意自己什么時候應了他一聲，拿著筆頭繼續(xù)在黑板上搗蒜似地畫下去，直到畫得盡興了，天也黑個透徹。

? ?“喂?！蔽肄D(zhuǎn)頭對凝霜說。他依舊站在我旁邊瞇著眼，我繞過他走到座位上把書包收拾好，對他勾勾手，“送我回去?！?/p>

? ? 當然，是開玩笑說的。我也沒想著他會真答應。

? ? 晚上的樓道都黑成一片，明明有錢建這么大的校區(qū)卻連燈都不肯開。也是，要按照平時這點早該沒人了。偏偏手機這時候沒了電，不然我也不至于下個樓梯都小心翼翼地掂量腳步。凝霜走在我前面，時不時停下來等我一會。

? ?“要走就好好走，不需要你等我?！蔽冶г挂痪洹Ｋ坪跤X得有點不妥，我又做了句補充：“凝霜老師還是注意腳下比較好?！?/p>

? ?“是，是?！辈挥貌露贾?，他肯定笑了。

? ? 在樓道里度過漫長的時光，我跟著他來到停車棚。除了幾輛上鎖的單車，就只剩下一臺落了灰的摩托停在角落。

? ?“你真要送我回去？”我問。

? ?“嗯?！彼麚哿藫圮嚿砩系幕覊m，把頭盔丟到我手里，“我可不放心學生這么晚摸夜路回去。而且你離這住的蠻遠吧。”

? ?“確實。公交車這個點也沒了?！蔽一卮稹?/p>

? ?“我挺久沒碰摩托了。”他說，“要不坐電車？”

? ?“就摩托。”乘他還沒反應，我先一步跨到摩托車后座，把頭盔蓋到車把上，“我不戴這個。”

? ? 要說剛才是還能摸索著走，現(xiàn)在就是黑的找不著邊。晚上的路段也沒什么人，安靜得很。我坐在后座聽摩托車哼哧哼哧扯呼的聲音，一路上暢通無阻的奔馳。風很大，刮到臉上就像扇耳巴子似的，總之很爽，好他喵爽！一天的煩惱和疲憊全被扇走了。我放縱地喊出聲，聲音在夜里回蕩。許久突然意識到自己還在凝霜的車上，我尷尬地撓撓頭。

? ?“風吹得很舒服?！蔽艺f。

? ?“那就好?！彼穆曇艉孟駬诫s了笑意。

? ? 之后一段路程我倆誰也沒說話。老實說彪摩托很爽，他開車技術也很好。唯一不足的就是他的尾巴，實在是太大了，大的有我半個身子長。平時也沒見他正兒八經(jīng)把尾巴露出來，都掖在衣服后面，親眼見到才覺得震撼。我伸手抓了兩把，很柔軟，很舒服，把鼻子湊近了還有股淺香。

? ? “好聞嗎？”凝霜問。

? ? “很好聞。”我再一次沉默了。

? ? ?轉(zhuǎn)了幾個路口，到了市中心的商業(yè)區(qū)，我敲敲他頭上的頭盔，示意他停車?！暗竭@我就能自己走回去了?！蔽覐能嚿媳南聛恚瑢λ狭艘还?，“謝謝凝霜老師?！?/p>

? ? “要我擔心一下嗎？”他笑著問我。

? ? “不了。我怕犯惡心?！蔽一鼐匆痪?。

? ? ?正當我準備往小區(qū)那兒走時，凝霜騎摩托飛快地從我旁邊繞一圈，甩下一句話：

? ? “gray is more stupid than white one（灰色比白色要蠢）”

? ? ?我怔了一會，低頭看到手臂上屬于自己的灰色皮毛，瞬間明白他的意思?！白愕鸬糜⑽陌?，你個白色白癡！”我對他離開的身影豎了好一會中指才肯罷休。

? ?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