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決定命運,南北走向的美洲和東西走向的亞歐對文明的不同影響
今天討論一下美洲大陸和亞歐大陸,在軍事方式截然不同的道路。體現(xiàn)在弓箭這個問題上,美洲的情況就很奇怪。非洲人使用箭頭已經有60 000年的歷史了。可是,那些在15 000年前借助陸橋從西伯利亞來到美洲的人卻并沒有帶著弓,他們到了美洲之后也沒有能再發(fā)明出弓。美洲最早的箭頭被發(fā)現(xiàn)于阿拉斯加育空河的岸邊,大約來自公元前2300年。考古學家將制作這些箭頭的方式稱作“北極小工具風格”,明顯是由來自西伯利亞新的一波移民帶來的。隨后,弓箭極其緩慢地在北美開始傳播,花了3 500年才傳播到墨西哥。當西班牙征服者科爾特斯抵達美洲時,中美洲人才剛剛使用弓箭4個世紀。阿茲特克人使用的單弓,即便在埃及法老看來,都簡直原始得令人發(fā)笑。

這難道說明是亞歐大陸上的人們比美洲原住民更優(yōu)秀,或是亞歐大陸上的人更熱衷于暴力?但這些觀點本身也有問題,中美洲人擁有高超的技巧,可以創(chuàng)造出驚人的歷法、垛田和灌溉法。怎能因弓箭問題來判定,其不如亞歐大陸上的人優(yōu)秀。
至于美洲原住民的暴力程度低于歐洲人的說法也不靠譜。很多年以來,考古學家都把古代瑪雅人當作熱愛和平的典范,認為既然我們沒有在他們的城市周圍找到太多的防御工事,因此他們一定通過非暴力的方式解決爭端。但直到瑪雅人的文獻被成功解讀,這種理論立刻就崩塌了。在瑪雅人的文獻中,其主題就是戰(zhàn)爭?,斞湃说膰蹙拖駳W洲的國王一樣經常打仗。

有些歷史學家則舉了榮冠戰(zhàn)爭的例子,榮冠戰(zhàn)爭最大限度地減少了雙方的傷亡人數(shù)。他們認為,這表明美洲原住民將戰(zhàn)斗視作某種表演,而不是像歐洲人那樣注重進行決戰(zhàn)。但榮冠戰(zhàn)爭與其說是一種儀式性的戰(zhàn)爭,不如說是一種有限的戰(zhàn)爭。榮冠戰(zhàn)爭以一種代價比較小的方式讓敵人明白,抵抗是徒勞的。如果沒能達到這一目的,榮冠戰(zhàn)爭就會升級變成消耗戰(zhàn)。就像歐洲人一樣,阿茲特克人也試圖以低廉的代價贏得戰(zhàn)爭;而一旦未能如愿,他們也會不擇手段。

那么,為什么美洲大陸和亞歐大陸在軍事方式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呢?實話說,不知道,因為歷史學家們在這樣宏大的比較課題上只花費了很少的時間研究。
美洲大陸大體上是南北走向的,而亞歐大陸是東西走向的。在亞歐大陸,人們可以沿著幸運緯度帶來回移動,相互交流思想和制度,而不需要離開這片大體上條件相近的生態(tài)帶。與此相反,在美洲的大部分地區(qū),人們沒法沿東西向移動得太遠,從而使自己可以不離開一個生物區(qū)系。沿著美洲大陸的長軸,人們只能沿南北向移動,穿越令人望而卻步的沙漠和茂密的叢林。

地理決定命運:南北走向的美洲大陸和東西走向的亞歐大陸,這造成了兩種結果。首先,由于沿南北方向跨越不同的生物區(qū)系的移動要比沿東西方向在同一個生物區(qū)系中的移動要困難得多。因為不同緯度的氣候變化,比不同經度區(qū)域氣候變化要復雜的多。所以在美洲大陸,能夠彼此交換思想和制度的人類族群要比亞歐大陸小。如果亞歐大陸的金屬匠人族群要比美洲更大,他們擁有的市場也更大,那么亞歐大陸的人們比美洲人更早地想出青銅制造等有用的想法,也就沒有什么值得驚訝的了。其次,一旦認為產生了這些東西有用的想法,它們在同一生物區(qū)系中的亞歐大陸要比跨越不同生物區(qū)系的美洲傳播的范圍更大,速度也更快。

當美索不達米亞人在公元前4000年發(fā)明了青銅武器時,他們與外界的聯(lián)系已經遠播到印度和地中海沿岸,這一交通網絡所能連接的人數(shù)比15世紀印加帝國產生前的美洲所有交通網絡都更多。一旦美索不達米亞人發(fā)明了青銅武器,這項技術就可以沿著幸運緯度帶迅速地進行傳播。在不到1 500年的時間里,在今中國的人們和英國的人們就都擁有了青銅武器。

出于某些未知的原因,史前的獵人們在向北穿越非洲和西伯利亞之間的各個生物區(qū)系、再向南穿越美洲時,拋棄了他們的弓。一直過了上萬年的時間,弓箭才傳播到西伯利亞的東端。大約在公元前2300年,弓箭跨越白令海峽進入阿拉斯加,終于來到了美洲。隨后,弓箭又花費了漫長的時間才穿越了阿拉斯加和墨西哥之間的各個生物區(qū)系——這段時間十分漫長。而亞歐大陸的青銅武器從美索不達米亞傳播到英格蘭,雖然差不多相同的距離,卻只用了一半的時間,因為并不需要跨越太多的生物區(qū)系,即地理因素比文化因素更顯著地造成了這些差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