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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人免入04(終章)

2018-05-16 14:13 作者:落燕雨  | 我要投稿

  城墻上的戰(zhàn)士,已經(jīng)不分楚越國籍了,守城的越人,和僥幸逃進城的楚人,站在了同一座城墻上,在“夜魘”面前,他們同樣都是人。

  戰(zhàn)鼓發(fā)出震天的怒吼,但它的功效已經(jīng)與指揮無關(guān)了,在墨子設(shè)計的城守體系中,它扮演著最關(guān)鍵的角色:“聲餌”。

  “夜魘”們循著鼓聲的引誘而群集堆附,在每一架戰(zhàn)鼓對應(yīng)的城墻根下,都聚著一小群密集的“夜魘”,而那道臨時用來封鎖門洞、最容易被攻破的“連殳”,反而因為相對安靜而無“尸”問津。

  但在連殳背后,一項關(guān)系到最終生死的工程正在加緊施行,士兵和平民聚在這片平地上,各揮鋤鏟、奮力挖掘那方巨大的陷坑,這是為“夜魘”們預(yù)備的墳?zāi)埂?/p>

  囹圄之內(nèi),墨子剛剛為大弟子完成了“備夜魘”的解惑。禽滑厘莊重?zé)o比地行了一個大禮:“朝聞道,夕死可,弟子無憾矣,請死?!?/p>

  墨子執(zhí)住了他的右腕:“禽滑厘……你是我最好的親傳弟子??!”

  一聲咣然的沉鐘,從城內(nèi)傳來,將肅殺悲涼之感映襯得更加切骨。

  但墨子卻猛地抬起頭來:“何處鳴鐘?”

  一名士兵答道:“城社行祭事,眾民欲宰牛釁鐘,以告于天,求庇生靈脫于夜魘之口!(城社里在祭祀,百姓們想宰牛并把血涂到洪鐘上,作為向上天祈禱的儀式,乞求上天庇佑生靈脫離‘夜魘’之口。)”

  “謬矣!城將傾!”墨子憤怒地站起身來。

  禽滑厘果決地說道:“請子墨子行,弟子自斷之!”

 

  “夜魘”們像牽絲傀儡一樣,被聲音吸引著附在城墻根下,做徒勞的抓撓,當(dāng)城墻上的人以修矛扎穿它們的頭頂時,它們那呆滯的表現(xiàn)甚至可以用順從來形容。

  “咣,咣,咣!”肅穆的鐘聲,攜著顫音響徹城墻內(nèi)外。不少士兵都不禁回過身來,遙祝著城內(nèi)的釁鐘大祭,“夜魘”們也整齊劃一地側(cè)過頭,面向這新出現(xiàn)的洪鐘之聲,在那一刻,它們真像一群虔誠平靜的信徒。

  而下一刻,它們便進入了最狂暴的狀態(tài),任憑城墻上的戰(zhàn)鼓怎樣奮擊,它們都不再受引誘了,因為洪鐘之聲和濃烈無比的牛血腥氣,壓過一切噪音雜味、成為了最主要的目標(biāo)!它們瘋狂地沿著城墻移動,最終聚到了大門破敗的城門洞,找到了靠近鐘聲的缺口。

  “夜……夜魘!”正在挖掘陷阱的兵民們發(fā)一聲喊,丟下工具作鳥獸散。巨阱根本還沒有完工,大批士兵和農(nóng)民仍在阱底作業(yè),他們爭搶著攀住那些垂在阱壁上的繩索,向地面上爬去。而尸群則相互擁擠著堆成小丘,翻過了那道低矮的木制“連殳”,越來越多的“夜魘”墜進陷坑,瘸拐著向來不及逃出的人們咬去。

  墨子痛心疾首地看著這一幕,他布置的城防大局幾乎就要成功,卻在最后一刻破滅了。他只能焦急地催促道:“取火!取火!”那半完工的陷坑,是最后的希望了,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往坑內(nèi)點火。但慌亂之中,又怎能在短時間內(nèi)聚齊足夠的火種?而瘋狂涌墜的群尸,卻在坑底迅速墊高,離地面越來越近。

  “子墨子!子墨子!”一名墨家弟子驚惶地跑了過來,前言不搭后語,只是一味地用手指著背后。

  墨子回過頭來,發(fā)現(xiàn)陣列于后的,竟是那些現(xiàn)原本被關(guān)在囹圄中的死士,他們是昨夜出城襲擊楚營、卻被尸群迎頭痛咬的敢死隊,這群逃回城內(nèi)的死士各自帶傷,已經(jīng)瀕臨尸變。

  “誰放他們出來的?”墨子怒問道,這無異于在城內(nèi)又添了一處厝火積薪之患,使他腹背受敵。

  在沉默的死士之中,禽滑厘大步上前:“弟子死罪,私放染夜魘之死士,但愿為子墨子分憂耳!”

  “汝等欲分何憂?”墨子問道。

  “夜魘不嚙我等傷患之人。兼相愛者,眾民互保而得生;別相惡者,各人離間而化鬼,信然也?。ā刽|’不會咬我們這些已經(jīng)被感染的人。信奉兼愛,民眾就相互保護而得以生還;各自相惡,各人就會疏離間隔而變成尸鬼,這個道理確實很對啊?。鼻莼迦〕鲆桓瘪R嚼子,這本是卡在馬匹口中、借以駕馭的鐵鏈,他卻認(rèn)真地將其勒在了自己嘴里。

  背后的死士們,也以相同的動作,取出各自預(yù)備的馬嚼子勒在口中。如此一來,即使他們尸變化為“夜魘”,也無法咬人了。

  禽滑厘抽出青銅劍,從鼻腔中發(fā)出進攻的嘯鳴,死士們組成一隊無畏的戰(zhàn)陣,向不斷爬出陷坑的“夜魘”沖去,他們揮動青銅的鋒刃,斬下那一顆顆墮化的頭顱。死士們揮劍的身影,如同一簇簇飛濺在白練上的水墨,而伴著這決死的惡斗,卻是一片沉寂,銜枚的死士無法吶喊,只能間或從鼻腔中發(fā)出悶哼,此外便只有“夜魘”的嚎鳴,回蕩在被赤血青銅浸染的天地間。

  “火至矣!”城墻上接力般傳來一聲聲長喝,一只只巨鑊被傳遞到陷坑上方的城墻,將滾油迎頭傾下。

  墨子一直木然呆立在平地上,看著弟子與死士同“夜魘”搏殺,將一具具走尸驅(qū)回坑內(nèi);看著滾油如飛虹般直貫而下,淋透了阱內(nèi)的群尸;看著那支火把離開士兵的手,在半空中打著旋墜下,最終落在了陷坑里,引燃一片火幕……

 

  叨叨令努力晃著腦袋,把視野從城墻上挪開,想擺脫那種時空交織的錯覺,但他還是在冥冥之中感到,秦鑄瀘的身影,似乎仍與禽滑厘那沖向尸群的背影相合相契、不分不割。

  秦鑄瀘滑降到了平地上,他解開滑索,在幸存平民們驚恐的注視下,獨自迎著那洶涌的尸海走去。

  64微沖即使對準(zhǔn)尸群全速開火,也不過像對準(zhǔn)海嘯潑一瓢水那樣微不足道。秦鑄瀘索性連槍都沒有端,他從地上搬起了一根最長最大的木梁,打著橫卡在兩堆馬車殘骸之間,形成了一道簡陋的胸墻。

  “潮頭”啪然撞到了胸墻上,但那道朽木搭成的“壩”是如此不堪,以至于這次撞擊是如此波瀾不驚,最前沿的僵尸只是在撞上橫木時略為一滯,接著便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前進:從馬車殘骸兩側(cè)的間隙繞過,或是直愣愣地抵在胸墻上原地挪步,最后因失去平衡而翻過木樁、摔在秦鑄瀘腳邊。

  秦鑄瀘把左臂橫過來、死死抵住木梁,右手則抽出那支青銅短劍,給翻過墻的僵尸造成一些聊勝于無的殺傷。很快,尸潮涌過胸墻,秦鑄瀘的身影也被淹沒其中、沉不見影了。

  “這還真是……完、完、完……完犢子啦!”叨叨令突然又恢復(fù)了那種神神叨叨的炸刺狀態(tài),他夸張地在“夜老虎”們面前舞之蹈之,并用結(jié)巴腔模仿著秦鑄瀘的粗放口氣,“咱們抗命把、把隊長逼死了!這夠上軍事法庭!把他撈、撈回來?。 ?/p>

  “夜老虎”們被他激得上了頭——當(dāng)然,也可能是被他嚇的——他們仿佛突然意識到一件天大的禍?zhǔn)滦枰a救一般,亂哄哄綁好繩索、翻墻跳下,他們飛快地把繩索解開、形成一道單薄但堅定的長城,向尸群推進。

  “唔、哈!”秦鑄瀘出人意料地從尸群里擠出上半身來,倒像個在新年搶購潮中被擠得半死的家庭主婦,“下來這么多人干什么?買一送一嗎?快救人?。 ?/p>

  這一幕造成的震驚感,像重磅炸彈一樣在叨叨令腦中炸開,把他炸得生死不知:他看到僵尸在秦鑄瀘身邊擁擠、前進,卻沒有任何一頭去咬他,它們似乎絲毫沒意識到,秦鑄瀘也是一個可以咬的活人。尸群從他身邊經(jīng)過,像是經(jīng)過一個逆向而行的怪異同類。

  而其他“夜老虎”們則四散開去,手忙腳亂地把繩索改系到幸存平民腰上,他們現(xiàn)在至少了解了一點:不把那些平民救走,隊長是絕不肯被“撈”回來的。

  城墻上的人們,傻看著這些近似自殺的行為。直到柯列加打破沉默,他照最近的一名隊員后腦勺上猛拍一記:“愣著干嗎?接人哪!”

  “信號旗”隊員們?nèi)鐗舴叫?,慌忙把平民們一個個拖了上來。更多滑索被接連拋下,垂在城墻外,有如一道道從地獄通向天國的天梯。

 

  尸潮撞上了城墻,這可不像涌過一根木樁那樣容易了,它們徒勞地在城墻根處相互擠壓,在那些歷史久遠的條石上留下道道抓痕。

  秦鑄瀘最后一個被拉回來,眾人都離開三步遠,以他為中心形成了一片半圓形的空地,像是圍著一頭無常鬼。

  秦鑄瀘指了指自己的額頭——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把迷彩帽脫掉了,而此前他從沒有脫下過自己的帽子。

  看清前額上的痕跡時,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那是一道深深的咬痕,已經(jīng)發(fā)黑了,沒有血液從那一小片壞死的肌肉組織中滲出,卻也沒有結(jié)痂愈合的跡象。秦鑄瀘甚至也沒有進行包扎,他一直用迷彩帽掩蓋著它,倒像是掩蓋一枚勛章。

  “這件事忘記告訴你們了,這是海拉爾事件中留下的紀(jì)念?!鼻罔T瀘輕松地說道,“在那之后,我發(fā)現(xiàn)僵尸從我身邊經(jīng)過,卻再也不肯‘惠顧’我這身臭肉;海拉爾事件徹底結(jié)束后,我在軍方生化研究所的柵欄后頭發(fā)了幾個月的呆等死,最后卻發(fā)現(xiàn),我也是一個被咬之后不會尸變的人?!?/p>

  闡明真相后,他分開眾人的包圍,看到了被救上來的幸存者們。剛剛被救上來,這些人就挨個接受了德拉菲卡的檢查,并被分成了兩撥,健康者站在一起,發(fā)現(xiàn)帶有咬傷的感染者則被五花大綁,處于“信號旗”隊員們的槍口警戒之下。

  秦鑄瀘走到感染者們面前。他們個個低垂著頭,面帶死色。

  咣然一響,震耳欲聾,他們被驚得抬起頭來,只見秦鑄瀘將一面鐵盾重重摔在了地上,那恐怕是他從城堡里某一副騎士盔甲上摘來的古董。

  “叨叨令,過來翻譯?!鼻罔T瀘命令道,“聽著感染者們,不管你們愿意與否,這個事實已經(jīng)板上釘釘了:從概率論的觀點來看,我不相信你們當(dāng)中會再出一個免疫尸變的幸運兒。也就是說,你們已經(jīng)萬劫不復(fù)了,你們再也不能回到家中,再也不能和家人朋友一起去守著漫長冬夜里溫暖的爐火。如果一直等到尸變發(fā)作,那毫無疑問你們會變得與城下那群死尸別無二致,成為家人和伙伴最為致命的威脅。我知道你們對生的渴望,但很抱歉,我無法給予你們第二次生命,事實上,你們已經(jīng)是死人了。”

  在那些悲痛、絕望或仇恨的目光之中,秦鑄瀘把地上的那面盾牌撿了起來:“但我可以給你們其他的一些東西,譬如說,為家人和同伴進行最后一次奮戰(zhàn)的機會?;蛟S你們以為,被咬之后的自己一無是處,但事實恰恰相反,從某種角度而言,你們比健康的時候更加強大,相信你們已經(jīng)看到我在尸群之中穿行自如的那一幕了吧?現(xiàn)在的你們同樣可以做到,因為僵尸能聞到我們體內(nèi)滋長的病毒,在僵尸眼中,我們已經(jīng)是同類了。我們將成為最高效的‘僵尸收割機’,因為如果我們?nèi)Ω督┦?,面對的將是一場沒有還擊的簡單戰(zhàn)斗?!?/p>

  感染者們的目光中開始多少出現(xiàn)一點兒閃光。

  秦鑄瀘指了指群聚在城墻另一邊、正看著這邊飲泣的健康平民:“那里有些什么人?有你們的家人嗎?還是跟你們一同喝過酒的鄰居呢?你們不久就會變成僵尸,但是在那之前,最后出一點點力吧,因為你們的這一點點貢獻,他們將可以繼續(xù)活下去,他們所銘記的,將是你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進行了怎樣偉大的戰(zhàn)斗,而不是可憐巴巴地默然死去?!?/p>

  一名感染者站了起來,向秦鑄瀘走了兩步,秦鑄瀘示意叨叨令解開綁住他的繩子,他活動了一下不斷變僵變硬的雙手,接過了秦鑄瀘手里的盾牌。

  “如果害怕或太過虛弱,那你們可以選擇坐在原地,不要為此愧疚,你們有權(quán)接受平靜的死亡。

  但如果你們選擇戰(zhàn)斗,請像他一樣,接過盾牌,在嘴里咬上馬嚼子。盾牌使你們在突圍時可以擔(dān)任最前鋒的屏障,馬嚼子保證你們即使尸變后也難以咬人?!?/p>

  加布里爾等人已經(jīng)從城堡各處收集到了更多的盾牌和馬嚼子,感染者們一個接一個站起來,讓叨叨令解開繩索,然后領(lǐng)過自己的那一份裝備。

 

  城下的尸嚎令人抓狂,在這天殺的等待之中,已經(jīng)先后有三名接受武裝的感染者“耐不住寂寞”而發(fā)生尸變,嘴里卡著馬嚼子四處亂蕩,隨即被旁人所解決。

  柯列加感到氣悶,他摘下頭盔擦了擦汗,這時,他發(fā)現(xiàn)頭盔面罩上反射著幽幽的綠光。

  他閃電般轉(zhuǎn)過身來,這是他此生見過的最黑暗的長夜,而在夜幕之中,升騰著他此生見過的最耀眼的綠色信號煙!

  “撤離信號!是撤離信號!”柯列加的叫喊,驚醒了那些昏昏欲睡的同伴,“列隊準(zhǔn)備出發(fā),撤離點在尸海的另一邊,咱們必須趕上‘末班車’!”

  一發(fā)早已準(zhǔn)備好的閃光彈,被加布里爾的霰彈槍射向遠方,在尸海的后半段炸響。原本已經(jīng)略為沉寂的尸群,在強光巨響的刺激下再次興奮起來,趨之若鶩地轉(zhuǎn)身向彈著點涌去。僵尸剛剛離開城墻根,一塊塊寬大厚實的木板便被拋下城頭,在城墻和地面之間架起了緩坡。

  “即將遠征地獄的勇士們,記住我教給你們的技能,呈鎮(zhèn)暴隊形前進!”加布里爾的大盾處在陣列最前方、最中央的位置,在他的帶領(lǐng)下,感染者們各持鐵盾一字排開,向著綠煙升騰的撤離點推進。

  那發(fā)閃光彈半死不活地?fù)潋v著余火,僵尸對它失去了興趣,并將關(guān)注焦點轉(zhuǎn)移到了離開城墻庇護的那一大群活人身上。它們笨拙地轉(zhuǎn)過身,迎著盾墻涌去。

  密集的悶響在谷中回蕩,那是幾只零星的僵尸撞在盾牌上的聲音,有些腐敗透頂?shù)慕┦踔猎谶@一撞之下,便將大腦給震碎了。成群的尸海終于逼近了,霰彈槍和特斯拉線圈架到了盾牌頂端,波波沙和64微沖的槍管,在盾牌之間的縫隙中搖曳,把最前沿的僵尸一只只、一片片擊倒。避過彈雨的僵尸終于貼到了盾墻上,但盾牌后的那些感染者卻讓它們的朽腦疑惑,因為它們聞到的都是同類的氣息。在這進退失據(jù)的當(dāng)口,一支支長矛從盾墻后戳出,將它們的大腦穿透,那是健康的平民們所進行的攻擊。

  突圍陣形緩慢但有效地前進著,踩過了沿路倒斃的僵尸,直到遇上了一群外貌特殊的僵尸。

  它們與普丘米一樣,頂著碩大到不成比例的頭顱,頭皮上隱現(xiàn)著大腦的回溝紋路。這些變異體采取了更加靈活的策略,它們避開鎮(zhèn)暴隊形的正面,試圖繞到盾牌側(cè)面去尋找突破口,最左側(cè)的那名感染者很快被撞倒在地,失去盾牌庇護的兩名士兵也隨之喪于尸口。

  加布里爾艱難地把霰彈槍口轉(zhuǎn)向側(cè)面,去射擊那些智力超群的變異體,而鎮(zhèn)暴隊形已經(jīng)因此出現(xiàn)分崩瓦解之勢,組成它的,畢竟是一些只經(jīng)過短暫訓(xùn)練的平民而已。

  “放慢腳步!保持陣形!”柯列加徒勞地試圖穩(wěn)固陣腳,但隊伍還是不可避免地越散越亂。他束手無策地越過盾墻,“墻”那邊無盡涌來的僵尸令他絕望。

  那是什么?柯列加眨了一下眼睛,他似乎看到一些雜影在半空中飛散。

  身邊的人開始驚叫起來,這就說明并不只是他一個人發(fā)現(xiàn)了異樣,柯列加掀開面罩,這回他看清了那些高速切割著的金屬閃光。

  是恐怖機器人!

  它們才是真正的僵尸收割機,這些無人操縱、形似四足蜘蛛的智能機器人,完全無視僵尸對它們造成的任何傷害。它們奔騰在尸海之間,好像聯(lián)合收割機碾過了廣闊的麥田,被鐵螯切碎的殘肢斷臂在半空中飛散,好在因為那種神奇的心理保護機制,飛濺的血液在柯列加眼中都變成了黑色,否則他一定會吐出來。

  惡心歸惡心,柯列加可從沒發(fā)現(xiàn),那些猙獰的恐怖機器人竟也會如此親切,他激動地喊道:“是鐵蜘蛛!我們有救了!烏拉!第四集團軍萬歲!”

  但“驚喜”還沒完,一只恐怖機器人沒有收割尸群,而是飛快地跳到加布里爾的盾牌上,打著旋翻進了陣列中,引發(fā)了不小的恐慌。

  “別怕!別怕!”秦鑄瀘分開眾人,來到那只恐怖機器人面前,“先人板板的,漢字?是‘伯爵’!”

  那是一臺改裝過的機器人,武裝已經(jīng)被卸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塊晶體板,上面不斷有電子漢字流過:“安全出口”。它在原地擺動了一下機體,轉(zhuǎn)身又爬到了隊伍前方。

  “它在引路!跟上它!”秦鑄瀘喊道。

  叨叨令提醒:“隊長,它引路的方向,跟綠煙標(biāo)記的撤退點不一樣啊?!?/p>

  秦鑄瀘答道:“沒什么好奇怪的,綠煙那兒是蘇軍第四集團軍標(biāo)記的撤退點,‘伯爵’準(zhǔn)是另外開辟了自己的撤離點。這么一來,咱們有兩個撤退點可供選擇了。叨叨令,告訴大家,待會兒跟著機器人或著跟著綠色信號煙走都可以。”

  隊伍停了下來,等待那幾只恐怖機器人把尸群收割殆盡??铝屑酉裉撁摿艘粯酉蚝笞?,總算不用操心了,這簡直是一種享受。

  但他的輕松并沒有持續(xù)太久,他聽到有隊員用俄語驚叫道:“小心!小心!看那幾頭喪尸!”

  “不!不!別再出什么亂子了!”柯列加強迫自己站起來,他看到那幾只大腦發(fā)達的變異體站到了隊伍前方。

  它們在干什么呢?它們的胸腔劇烈起伏著,喉嚨里發(fā)著不同于嚎叫的怪聲,聽起來像是……在嘔吐?

  “糟!”猜到那個可怕的事實時,柯列加手忙腳亂地想要找把傘,但此時此地又怎么可能找得出來?他僵立原地,驚恐地看著猜想變成現(xiàn)實:他看到一道道黑暗的墨色從那幾頭變異體口中噴濺而出,在隊伍上方降下了一場黑雨。

  那是它們噴吐的血液。

  “??!??!”一名士兵捂著雙眼翻倒在地,劇烈地痙攣著,僅僅幾秒鐘后,他便化作一只嚎叫的僵尸爬了起來。

  秦鑄瀘一槍點透了它的眉心:“不要被血濺到眼睛里!同樣會感染的!”

  “上帝啊,這太惡心了!那幾頭丑八怪究竟想干什么?”加布里爾晃著滿身的血點,氣急敗壞地端起霰彈槍,將最后幾枚霰彈傾泄到了那些變異體的大腦袋上。

  突然,加布里爾感受到一種不祥的寂靜,之前,他耳邊一直充斥著恐怖機器人切割僵尸時產(chǎn)生的機械摩擦聲,而現(xiàn)在,這些金屬的音符突然消失了,只剩下僵尸的嚎叫還在回蕩。

  透過防暴盾上的觀察孔,他看到引路的那只機器人還停在原地等待人們跟上,而另外三只負(fù)責(zé)開路的鐵蜘蛛也停止了動作,它們靜立在原地,不約而同地把電子眼轉(zhuǎn)向了這邊。

  秦鑄瀘看了看那些聚焦到這邊的電子眼,又看了看每個人身上都沾著的尸血,失聲喊道:“開火!”

  已經(jīng)晚了,三只恐怖機器人再次開動,一路沖殺著向突圍者們逼近。為了適應(yīng)這次救援任務(wù),它們的攻擊傳感器接受了改裝,以僵尸血液中的特殊氣味作為攻擊標(biāo)靶,而現(xiàn)在,在它們簡單的攻擊邏輯判斷之下,身上沾滿尸血的幸存者們,已經(jīng)與僵尸無異了!

  三只恐怖機器人先后沖破盾墻,在隊列中犁開一條條血路。

  “擊毀它們!快開火!”秦鑄瀘瘋狂地把最后幾匣子彈掃凈,彈道追在恐怖機器人的身后嘶叫。隊伍經(jīng)歷著滅頂之災(zāi),即使沒有被恐怖機器人直接撕碎,也有不少人被劃出傷口、受到了尸血的感染。

  “鐵腦瓜蠢蜘蛛,去死?。 笨铝屑用闇?zhǔn)了一只恐怖機器人,它正趴在防爆盾上,想將加布里爾撕開。

  磁爆電弧終于將它擊碎,柯列加上前去扶起加布里爾。加布里爾剛剛爬起來,便抬著頭愣住了,臉上滿是見了鬼的神色。

  柯列加連忙回過頭來:“那個‘伯爵’,究竟送來了多少鬼玩意???”

  他們看到一只新出現(xiàn)的機器人,正跳在半空中,它的外形與恐怖機器人略有相似而更加圓滑,像是一只外皮赤紅的火蛙,顯然也將幸存者們當(dāng)成了攻擊對象。

  那是一臺烈焰無人機,“伯爵”從拉丁聯(lián)盟那邊進口來的舶來品,作為一種高烈度的爆破武器使用。

  烈焰無人機落地,炸起一陣火的風(fēng)暴……

 

  鎮(zhèn)暴隊形已經(jīng)不存在了。

  三只恐怖機器人都被打成了殘骸,烈焰無人機留下的余火還在地上燃燒,而幸存者們卻死傷慘重。

  “老司機,老司機!”秦鑄瀘木然喊道,烈焰無人機的爆炸,將他震得耳鼻流血,耳鳴無休止地震顫著大腦。他看到叨叨令抓住自己的肩膀,張大了嘴在說著什么,但卻聽不到任何聲音。叨叨令背后跟著瓦亞、墨菲醫(yī)生和德拉菲卡,這是他目力所及的范圍內(nèi),僅見的幾名同伴了。唯一的安慰是,那只負(fù)責(zé)引路的機器人還忠實地等在前頭,“安全出口”的字樣在眼前反復(fù)閃過。

  轉(zhuǎn)過頭來,只見原本殘破的尸群又開始聚集,秦鑄瀘不得不做出了最后的決定:“顧不得別人了,我斷后,你們走,你們走!”

 

  “去死吧丑八怪!”槍膛里已經(jīng)沒有彈藥了,加布里爾倒掄著霰彈槍、砸碎一只僵尸的腦子。

  面前的這最后一頭僵尸倒下后,他突然覺得世界清凈了,沒有更多扭曲的怪物圍上來追咬他了,他看到兩條出路都清晰無比地擺在面前:綠煙就在不遠處閃著熒光,而另一個方向,可以看到叨叨令等一小隊人跟著那引路的機器人,前往“伯爵”的撤離點。

  他是強悍的,他獨自突出了重圍!他想起了還被困在城堡里時,自己和墨菲打的小算盤。

 

  “加布里爾,他們把電臺天線都架起來了,咱們不去聯(lián)系盟軍指揮部嗎?”

  “墨菲你這傻老帽,別忘了,他們可都是蘇軍陣營的人,能讓咱們聯(lián)系盟軍嗎?再說,盟軍主力早就撤出羅馬尼亞了,還能有誰來救咱們?”

  “那咱們怎么辦?跟著他們逃出去,然后被俘虜嗎?”

  “我都盤算好了,眼下只有跟著他們才可能活命,逃出這該死的峽谷后再徐圖脫身,實在不濟的話,最好跟著中國人走,我聽說中國人是優(yōu)待俘虜?shù)?,而俄國人則可能把我們送到西伯利亞去?!?/p>

 

  對,雖然俄國撤離點近在咫尺,但最好還是跟著中國人走。加布里爾打定主意,剛想跑向叨叨令的那支隊伍,可一陣精疲力竭的叫喊,把他定住了。

  加布里爾循聲看了看后方,只見柯列加和他僅存的一名隊員被困住了,眾多僵尸不斷收縮著包圍圈,而他們顯然沒有了子彈,甚至柯列加的特斯拉線圈也耗盡能源,只能當(dāng)棍掄了。

  “自求多福,我一個人可救不了你們?!奔硬祭餇栟D(zhuǎn)身要走,但一個想法冒了出來。

  “叨叨令那幫人離得太遠,來不及叫他們來救老毛子,可俄軍撤離點很快就能到,如果我去叫人來支援他們……見鬼我會被送到西伯利亞去的!”

  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兒,叨叨令那支隊伍都要消失在遠方了,加布里爾總算下定決心,狠狠拍了自己一下:“老毛子,我救你了,我救你了!你到時候可要保我?。 ?/p>

  他邁步向冒著綠煙的俄軍撤離點跑去。

 

  “捷連卡!小心!”柯列加狠狠地將一頭僵尸敲了回去,他漸漸感到力不從心了,最后一名隊員捷連卡揮著空槍,與僵尸們進行著無望的拼殺。

  “砰!”一聲久違的槍響,柯列加清楚地看見了彈道,看見那顆子彈鉆進了僵尸的腦子里。

  更密集的槍聲鋪天蓋地壓了下來,將圍在周邊的僵尸紛紛擊倒,柯列加抬頭,看到了一群身著動員兵軍裝的戰(zhàn)友,他們荷槍實彈、精神飽滿,站在高地上喊道:“同志們,我們是第四集團軍援兵!”

  柯列加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重新睜開雙眼時,柯列加看到了基洛夫飛艇那巨大的輪廓,它低懸在峽谷中段的巖架上空,一串綠色的信號煙就在幾步遠的空地上不斷升騰,捷連卡有氣無力地躺在一邊,接受援兵的救護,他們終于到達撤離點了!

  “同志,太感謝了,你是怎么確定我們的位置的?”柯列加接過軍用水壺猛灌了一口。

  援兵答道:“一個美國佬,邊喊邊往這邊跑,發(fā)瘋一樣指著你們所在的方向,所以我們決定過去看看?!?/p>

  “啊哈,加布里爾那個老混蛋!他在哪兒呢?”柯列加笑著站了起來。

  然后他再一次僵住了。

  他看到加布里爾高大的身體倒在亂石堆之間,像一尊破敗的雕像。

  “不……不!啊!”柯列加發(fā)瘋一樣沖過去,他看到了加布里爾那張帶著彈孔、已經(jīng)冰涼的臉,那雙深藍色的眼睛至死沒有閉上,交雜著看到撤離點的驚喜和被擊斃時的驚恐。

  “他是個盟軍分子,你知道的,當(dāng)時他又跑又叫,表現(xiàn)得很有威脅,飛艇上的機槍手決定對準(zhǔn)他來一梭子。”援兵解釋道。

  “不!不該是這樣!他是人!在僵尸面前,他跟我們一樣都是活生生的人??!”上一次流淚,久遠得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但現(xiàn)在,柯列加毫無掩飾地號啕起來。

  “柯列加里夫斯基同志,一切都結(jié)束了,該撤離了,這里還很危險,尸群有可能再次沖上來。”援兵勸道。

  “不,沒有結(jié)束!”柯列加涕泗交零,“還有人沒逃出來,中國士兵,本地平民,去救他們!”

  “不行,太遠了,他們一定是已經(jīng)……”援兵話沒說完,已經(jīng)被柯列加一拳揍倒,捂著鼻子在地上呻吟。

  “你不去,老子去!‘信號旗’,準(zhǔn)備出發(fā)!”柯列加擦干眼淚低吼道。

  原本歪倒在地的捷連卡,掙扎著站了起來,從援兵手上搶過武器和彈藥。柯列加把挨了打的那個援兵拎起來:“有特斯拉線圈的備用蓄電池嗎?”

  后者搖搖頭,哼著被鼻血堵住的鼻腔說:“飛艇電機上有蓄電池,但功率不匹配,強行用到磁爆兵服上會過載的?!?/p>

  “夠用了?!笨铝屑訉⑺麃G開,“把飛艇上的急救血漿也給我?!?/p>

 

  秦鑄瀘失神地漫步著,僵尸們?nèi)宄扇旱貜乃磉吔?jīng)過,卻不施以攻擊。沒有伙伴需要他救援,沒有怪物撲上來撕咬,也沒有一個身上寫著“安全出口”的小機器人來引路,久而久之,他懷疑自己是否也成為尸群中的一員了。

  直到他看到一群僵尸,它們半跪在地上、群聚成一個不規(guī)則的小圓,正起勁地啃噬著什么東西。

  好奇心微弱地刺激著秦鑄瀘,他百無聊賴地上前幾步,想看看被分食的是哪個可憐人。

  看到那宇航服般的白色外衣材質(zhì)時,他感覺血液都凝固了,他像那群僵尸一樣,半跪于地,開始抱緊腦袋做無聲的抽泣。那是一套磁爆兵服,而整條峽谷里只有柯列加一個磁爆兵。

  淚水洇滿了整張臉,他要在自己的眼淚中淹死了。

  一聲咆哮,如雷霆炸響,那聲音帶著很明顯的俄文卷舌音,但喊的每一個字都是漢語。

  “金司機銀司機,不如咱家的老司機?。。?!”

  秦鑄瀘彈簧般昂起了頭頸,他看到“老司機”只穿著緊身的作戰(zhàn)服,端了一支沖鋒槍向尸群掃射,橫飛的子彈擊中了過載的蓄電池,引發(fā)的爆炸將那群僵尸炸成無數(shù)碎片。

  秦鑄瀘仍怔怔地跪著,柯列加和捷連卡跑上前來、將自己扶起。

  “那是你的衣服……”秦鑄瀘指著那件磁爆兵裝傻傻地說。

  “別傻了,往里灑了幾袋急救血漿而已,釣僵尸賊管用。我搜了半天就只找到你,其他人都沒影了,跟我到撤離點去吧?!眱扇司瓦@么進行著語言不通的交流。

  捷連卡端槍警戒,柯列加扶著秦鑄瀘,向撤離點退去。

 

  像一個闖了禍的孩子一樣,叨叨令屈起雙腿,弓著背,把臉埋進臂彎里。那只引路的機器人趴在面前,等待著他挪窩。

  透過臂彎的間隙,他再次偷眼打量身邊的人:德拉菲卡,墨菲醫(yī)生,和最后一小群逃出生天的平民,這就是自己最后的同伴了。他們在黑暗冰涼的石板地面上或躺或坐,滿臉是絕望過后的麻木。

  這是一條小墓道,屬于伏勒德大墓的支脈,墻壁上那些精美的浮雕在黑暗中隱現(xiàn),神明們冰冷的大理石臉龐俯瞰著人們。墓穴內(nèi)部,是一片幽幽的黑暗,通往未知的主墓;而外門出口,則被一堆木料胡亂堵死了,外面肆虐著瘋狂的尸影。

  他們在逃亡半途被尸群堵到了這里,這是他們的庇護所,恐怕也是他們的墳?zāi)埂?/p>

  一陣響亮的木質(zhì)破裂聲,碎屑一塊塊砸在叨叨令的肩上,一顆丑陋猙獰的頭顱伸進破洞、卡在了木架之中,對著躲在這兒的人們發(fā)出哀號恫嚇。

  人們都已經(jīng)沒有勇氣去面對這一切了,他們以求助或催促的眼神看著叨叨令,希望離出口最近的他去解決這個暫時的煩惱。

  叨叨令抽出匕首站了起來,他站在那顆頭顱面前,與那雙血紅的眼睛對視著。透過木料間隙,他可以看到外面的一切。

  其實他早就想好逃生的方法了,在墓穴外,在這群僵尸之間,不是還半埋著一臺烈焰無人機嗎?它準(zhǔn)是在之前試圖攻擊隊伍時,被某個士兵的沖鋒槍打壞了,如今癱瘓在地上。但它內(nèi)部的火藥還完好無損,只要穿過尸群,觸發(fā)它的引線,形成的烈焰足夠?qū)⑦@群僵尸燃燒殆盡。

  但問題是,怎么過去?

  這里的人們,體力和精神都已經(jīng)到了崩潰的極限,盾牌、長矛等武器也早就丟了,而自己手中只有一支打空子彈的64微沖,和一支短短的匕首。即便有人愿意犧牲自己、沖向那臺烈焰無人機,那也于事無補,那個人連烈焰無人機的邊還沒摸到,就會被僵尸們抓住肢解。

  卡在木料中的那顆僵尸頭顱號叫了一聲,把叨叨令從沉思中喚醒,他的雙眼突然冒了光,一個可怕但令人興奮的想法閃過腦海。

  他鄭重地把左臂抬平到與頭部等高處,然后慢慢向前推進。

  那顆頭顱一口就將他咬住了。

  背后傳來德拉菲卡的尖叫,從聲音聽來,她徹底崩潰了。

  叨叨令不緊不慢地抬起右手,將匕首扎進了那顆頭顱的太陽穴。爾后,他從那副牙齒中掙開血流不止的左臂,回過頭來,看到了一張張驚愕而恐懼的面龐。

  叨叨令面對正揪著頭發(fā)尖叫的德拉菲卡,很柔和地笑了一下:“德……德拉菲卡,不要怕,我?guī)А瓗Т蠡锘丶摇!?/p>

  他就這么靜立在原地,等待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血液從左臂一點點滴落。感覺時間足夠久了之后,他實驗性地把左臂從那個破洞伸了出去,閉緊了眼睛。

  沒有發(fā)生任何事,僵尸們對那條胳臂不屑一顧。

  叨叨令有了信心,他用右手拆開了一道木板,從那狹小的縫隙中彎腰鉆出。人們聽到他說了一句話,他第一次流利無比地說話:“兼相愛者,眾民互保而得生;別相惡者,各人離間而化鬼!”

  面對著群尸,他展開了自己的雙臂。幾只僵尸探上頭來,用腐爛的鼻子在他身上嗅了一下,隨即忽略了他,繼續(xù)去撞擊那些障礙物。

  躲在墓穴中的人已經(jīng)驚呆了,透過木板間的縫隙,他們看到叨叨令的身影在外面閃了一下,然后沒入尸群之中。很快,一團赤紅的烈焰吞噬了一切,沖擊波將封堵出口的木板也完全劈碎。

  叨叨令披著滿身亂舞的火焰,他看到同伴們來到洞口,一齊注視著自己。

  熱浪漸漸模糊了視野,他突然看到了另一個身影,孤單的身影,兩千年前的禽滑厘的身影!他也站在熊熊火焰之中,“夜魘”在他背后的陷坑中燃燒,火焰在他的身上燃燒,他對著墨子所站的方向,鄭重地行了一個拱手禮。

  叨叨令跪坐而下,雙手端平,向著禽滑厘的幻象對行了一個大禮。

  火焰燒旺了……

 

  “是故夜魘者,無智從性之愚物也,不足畏。以策觀之,則備夜魘之關(guān)節(jié)在人,人損一員,則魘增一分;救人一員,則魘弱一成;救人多且訓(xùn)之教之,使知列陣除魘之法,則損夜魘之益甚矣。彼消此長,遂克之。故曰,兼相愛者,眾民互保而得生;別相惡者,各人離間而化鬼。

——《城守 午篇 備蛾傅 下》

(譯注:因此,夜魘是一種沒有智慧、只會遵從本能的愚物,不值得害怕。從兵策的角度來分析這個問題,就會發(fā)現(xiàn),防備夜魘的關(guān)鍵在于人,損失一個人,夜魘就增強一點;多救一個人,夜魘就削弱一點;救了很多人,并且訓(xùn)導(dǎo)教授他們,使他們知道排成陣列、殺除夜魘的方法,那么給夜魘造成的損害就更大了。夜魘損耗而我們增強,于是就能攻克它們。因此說,信奉兼愛,民眾就相互保護而得以生還;各自相惡,各人就會疏離間隔而變成尸鬼。)”

 

  一道陡坡橫亙在眼前,那臺領(lǐng)路的機器人,趴在坡頂不動了,幸存者們竭力從身邊爬過,但德拉菲卡卻無力再前進了,她拖著扭傷的腳踝留滯在半山坡的亂石間,瓦亞和墨菲醫(yī)生徒勞地想拖著她爬上去,她則奮力將兩人推開、示意他們快逃命去。陰魂不散的尸群在下方掙扎攀援,漸漸逼近。

  德拉菲卡的呼吸愈加急促,她能聽出僵尸越爬越近,她能感受到,一只枯爪攀在了自己腳后兩步遠的巖架上!

  德拉菲卡睜大了絕望的雙眼,試圖看到谷間濃霧之外那陰郁的天空。

  她沒有看到天空,只有一道橙黃色的強光從頭頂劃過。她的精神已經(jīng)處于游離狀態(tài),無法判斷發(fā)生在身邊的變故,大腦遲緩地處理著視覺信息:眼前的是兩名士兵,他們穿著單兵戰(zhàn)甲,胸甲上帶有中國人民解放軍的八一紅星軍徽,以及“根除者”部隊的三星老兵榮譽章,他們像兩座小丘一樣出現(xiàn)在坡頂,向著自己步步逼近,他們分立在自己身邊,形成了無比強大的安定感。其中一人抬起厚重的防化靴,踩在那只已經(jīng)被輻射光線融解了大半的僵尸的面門上,將它的殘軀踹下山坡;另一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然后將自己往上推了一把,瓦亞和墨菲趁勢將自己拉住,帶著自己遠離下方的鬼域。

  “友軍避讓!”德拉菲卡聽到兩名根除者在背后大喊,她感覺背后的光線突然強烈無比,形成了橙黃色的光圈將周邊映亮。僵尸的嚎叫聲陡然變得凄厲,那是它們在輻射環(huán)的威力之下發(fā)出垂死的哀鳴。

  “德拉菲卡,不要看,不要看!都結(jié)束了!”瓦亞用獨臂擋住了德拉菲卡的視線,阻止她回頭看到那慘烈的景象。于是德拉菲卡便直視著前方,她已經(jīng)可以看到坡頂了,一架舊式“蝸?!敝匦椭鄙龣C停在那兒,士兵們在檢查幸存的平民,并將他們護送到機艙里。一個年輕的中國人,穿著普通的作戰(zhàn)服,在另一名士兵的陪同下,大步來到自己面前。他像叨叨令一樣淵博,他用羅馬尼亞語、俄語、英語,分別對著德拉菲卡、瓦亞和墨菲說道:“我是‘伯爵’,你們安全了?!?/p>

  聽到“你們安全了”這句話,德拉菲卡放聲大哭起來,哭她被迫背離的城堡,哭那些喪命的無辜平民,哭已經(jīng)不在身邊的加布里爾、柯列加、南伢子、叨叨令、秦鑄瀘……

  而瓦亞則驚訝地盯著伯爵身邊的那名士兵:是朗噶!

  朗噶身上帶有刀傷,對瓦亞苦笑了一下,他有很多話想與人傾訴,他想訴說自己在鷹嘴巖上受到了“主教”部下的攻擊,想講講自己怎樣擺脫了襲擊逃走、繼續(xù)完成了對伯爵的呼叫,并接到了伯爵的救援部隊。但他不會說用俄語向瓦亞訴說,而“夜老虎”小隊,也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遠方,傳來震雷般的巨響,伯爵站起身來,看到了峽谷上空梭形的巨影,那是一艘基洛夫飛艇,成串的燃燒彈正脫離彈倉、落入深谷。

  “俄國人開始清場了?!彼届o地說。

  兩名根除者退了回來:“‘伯爵’同志,完成收尾,沒有發(fā)現(xiàn)更多的幸存者?!?/p>

  伯爵點點頭:“送這些人進機艙,我們回家?!?/p>

 

  基洛夫飛艇上,柯列加看著火海在下方肆虐:“老秦,完結(jié)了,一切都完結(jié)了?!?/p>

  秦鑄瀘已經(jīng)在他旁邊的座位上沉沉睡去。

 

  秦鑄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這里似乎是俄軍的一座秘密基地。“信號旗”小隊幸存的最后一員普通士兵捷連卡,領(lǐng)著自己走過幽深的長廊。在廊道盡頭,他們被一扇防暴門擋住去路,門牌上用俄語寫著“閑人免入”,當(dāng)然,秦鑄瀘并不認(rèn)識這些字母。

  捷連卡用不太純熟的中文說:“請進,秦鑄瀘同志。抱歉,檢查您的生理指標(biāo)花費了幾天時間,期間我們一直在和‘伯爵’首長聯(lián)系,他已經(jīng)來接您了。”

  “嗯?你會說中文?”秦鑄瀘訝然道。

  捷連卡笑了笑,避開了這個問題:“柯列加隊長也在里面等您?!?/p>

  秦鑄瀘微笑著推開大門:“老司機,讓我看看你還剩幾兩肉……”

  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秦鑄瀘一進門就發(fā)覺全錯了,門后面并不是想像中的會客廳,那是一眼深深的工程井,捷連卡在開門瞬間就把自己推下來了!

  秦鑄瀘在井底摔得眼冒金星。當(dāng)他爬起來、看清楚眼前那些晃動的影子時,全身的毛孔都不由得縮緊了:不!不應(yīng)該是這樣!

  怪物,一共兩頭,長嚎著向自己撲來!它們長得很像變異后的南伢子,但多了一條細長的尾巴。

  秦鑄瀘沒時間思考自己的免疫力為什么消失了,他慌亂地抽出青銅短劍、接連砍倒了兩只怪物,所幸,這唯一的武器沒有沒收走。

  背后傳來響動,他回身待砍,卻一時愣住了。

  那是柯列加的臉。

  因為這錯誤的一愣,柯列加已經(jīng)咬住了他的肩膀。

  秦鑄瀘丟掉劍,直接擰斷了柯列加的脖子,他喘著氣看著這個老伙計,一時不敢相信他也尸變了。

  接著,他抬起頭來,一間監(jiān)控室嵌在高高的井壁上,他可以看到站在房間里的人,在其中,他看到了“主教”。

  盡管他從沒見過“主教”,但直覺告訴他,就是這個人!即使隔著這么遠,他仍能看清“主教”的長袍、他的前額、他的光頭,以及那雙深邃的眼睛??吹健爸鹘獭钡碾p眼時,他驚訝地發(fā)覺,雖然“主教”的嘴唇?jīng)]有任何動作,自己卻能在腦海中聽到主教的聲音。

  “中國的勇士,歡迎你來,我是‘主教’,不過更多的時候,人們稱呼我為尤里,我駕馭心靈的力量,在腦海最深處與你對話。你一定很沮喪,發(fā)現(xiàn)自己千辛萬苦到達的并非安全島。

  這是一個捕獵計劃,從一開始就是。捕獵的對象,是羅馬尼亞峽谷里的喪尸,它們身上那些古老的病毒,對我的基因工程軍事化項目起著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只要加入一點兒小小的催化,就可能引發(fā)令人驚嘆的變異,你已經(jīng)親眼看到了兩種截然不同的變異。

  一種是智力的異化,它在普丘米身上得到了很好體現(xiàn),這個倒霉的噴火工兵成功逃出峽谷并遇到了我的部下,在他交出戰(zhàn)場錄象后,我們殺死了他,并在他體內(nèi)注入了智力催化劑,將他丟回谷內(nèi),好讓這種催化劑在啃食過程中散播到僵尸體內(nèi);

  另一種體力的異化,代表個體是你部下的南伢子,這種體力上的變異是最好控制的,事實上,我已經(jīng)將它運用到了軍犬身上,變異產(chǎn)生了被稱為‘精怪’的全新物種,雖然精怪失去了感染的能力,但它的速度、力量卻得到了最佳強化,你剛剛砍殺的兩只,正是最新培育出來的精怪個體。

  當(dāng)然,你能猜到,我的愿望不止于此,我希望得到智力和體力的雙重異化。你是一個對抗喪尸的專家,你也許會認(rèn)為喪尸是比人類更強大的物種,但在我看來,恰恰相反,喪尸是一種退化,它們犧牲了智力、健壯來換取不腐不滅,它們已經(jīng)不能稱之為一種生物了。

  喪尸需要進化,它們必須進化成一個正常的物種,進化得擁有生命周期、會痛會死、卻比自然物種更加強力,這才能為我所用。精怪是這種進化的第一個成果,至于你,將助力我取得更理想的下一個成果。”

  秦鑄瀘半跪在原地,雙瞳一散,感到不寒而栗。

  “猜到了嗎?對,你很聰明,我借調(diào)‘夜老虎’,其實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你;但你沒猜到,你的寶貴之處并不在于擁有海拉爾事件的閱歷,對生化病毒的天然抗體才是最重要的!你的體質(zhì)是如此罕見,一具不為生化病毒所侵蝕的肌體一旦淪陷,產(chǎn)生的變異將是驚人而完美的。你的老朋友柯列加是我的前一個實驗品,可惜他不具備你這樣的體質(zhì),因此淪為了普通的僵尸?!?/p>

  秦鑄瀘感覺視野有些模糊,他搖了搖頭,卻因此注意到站在尤里身邊的另一個人:捷連卡!

  他這才意識到捷連卡身上的種種問題來:是他把自己推下來的,他會講中文卻從未表露,他是跟著柯列加幸存到最后的人,甚至在南伢子被霰彈槍誤傷時,也是他上去幫忙注射的針劑!

  尤里順著他的目光,拍了拍身邊的捷連卡:“哦,忘記向你介紹了,我的得力助手捷連卡,埋在‘信號旗’小隊的內(nèi)線。我選擇‘信號旗’來執(zhí)行任務(wù),并不是因為他們專司處理核生化事故,事實上,他們在此次任務(wù)中并沒有表現(xiàn)出多少這樣的素養(yǎng)來。真正的原因是,在內(nèi)務(wù)部下屬的各支特種小隊中,只有‘信號旗’內(nèi)部安插了我的線人。

  捷連卡很能干,他看到了南伢子被咬傷,而你們卻都沒有注意,還以為那是霰彈槍的誤傷。借著注射止痛藥的機會,他往南伢子體內(nèi)注射了我們研制的第一種催化劑,南伢子最終發(fā)生的變異你也看到了,那是成功的。同樣是捷連卡,分別從普丘米和南伢子的體內(nèi)采集了血樣并帶回來,使我得到了進一步研究的樣本。

  你很憤怒,我能感受到,你應(yīng)該憤怒。要是蘇俄第四集團軍的那幫蠢貨稍微認(rèn)真一點,你們也不會落入我的掌中,但事實是,那幫家伙不僅讓我鉆了空子、盜取了他們的調(diào)遣權(quán)限,在接到你們的求救信號后,他們第一個想到的也不是采取救援,而是派一艘空艇來、把你們和峽谷通通炸平。于是我稍稍加以了利用,控制了那艘奉命前來炸平山谷的空艇,假冒第四集團軍司令部給你們回電,引誘你們到我設(shè)下的撤離點來,最后把你們帶到了我的這座秘密基地里?!?/p>

  秦鑄瀘默然思考著下一步對策,突然,他感覺不妙,被柯列加咬過的傷口在發(fā)熱,自己的體溫也在不斷上升。

  “墨者,我該這樣稱呼你嗎?你也該發(fā)現(xiàn)了,自己引以為傲的免疫能力消失了,因為現(xiàn)在傳染到你身上的,不再是原始的喪尸病毒,它變異成一種全新的病毒了。”

  秦鑄瀘掙扎著撿起短劍,他要將這柄利刃刺入大腦。但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肌肉像充氣一樣迅速膨脹起來,膚色也開始變得灰暗,粗壯的手指幾乎要握不住劍柄,更別說準(zhǔn)確刺中自己的腦袋了。他只得改而戳進自己的心窩,想要破壞心臟、阻止變異的病毒通過血液流通。

  “蒼天?。≌堅凇趬櫬渲百n予我死亡!”劍刃完全沒入胸口,很快便被膨脹的肌肉所包裹,那青銅的鋒刃,最終也沒有觸及心臟。

  “完美,智慧與力量的完美結(jié)合。”尤里贊嘆著這件新的作品。

  展現(xiàn)在工程井里的,已經(jīng)不是秦鑄瀘了,它是一頭強壯無比的人形巨獸,在今后的歲月里,它將被尤里及其部眾稱為“狂獸人原生體”。

  “叨……叨令!你死哪兒去了?。俊蹦穷^巨獸突然含糊不清地咆哮起來,用巨拳狠砸著井壁。尤里的深目中閃過了驚訝,他很少顯露出這種表情,因為他在原生體的大腦中,仍能讀到完整的記憶片段。

  “為什么?為什么他還擁有完整的邏輯判斷能力?還保留著變異前的記憶?”尤里問道。

  捷連卡回答:“這是一個非常怪異的個體,它對病毒的免疫體質(zhì),似乎仍不肯徹底屈服?!?/p>

  “改造它的大腦,”尤里命令道,“我們不需要具有感情和太多想法的智慧生物,削弱它的智力,只要保持最原始的語言能力就足夠了,那才是我需要的傀儡!”

  深井中回蕩著原生體的怒吼。

 

  數(shù)月之后,華南某軍立醫(yī)院。

  已經(jīng)入冬了,即使是相對溫暖的南方,也飄落了大片雪花。

  “很抱歉,我沒想到派去救你們的恐怖機器人和烈焰無人機,會發(fā)生敵我識別混亂的問題,否則結(jié)局就會好得多?!辈粽f道,他坐在療養(yǎng)區(qū),烤著一大爐盆炭火。

  隔著火盆坐在對面的,是瓦亞,他已經(jīng)能很熟練地使用那副義肢了:“來龍去脈能告訴我們了嗎?”

  “可以了,上級批準(zhǔn)了我,認(rèn)為有必要讓你們知情?!辈粽f道,“最初,我是從盟軍內(nèi)部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的。我在盟軍那邊安插了臥底,那天臥底送來了羅馬尼亞前線盟軍與指揮部的通話錄音,一支進入峽谷、試圖偷襲蘇軍的盟軍小隊,聲稱他們正在與‘僵尸’作戰(zhàn)。

  你知道我對這些詞匯的敏感性,海拉爾事件就是我在幕后指揮處理的。很快,我又發(fā)現(xiàn)了蘇俄方面的異動,那個代號叫‘主教’的人,現(xiàn)在我們還沒有搞清楚他的身份,當(dāng)時他征調(diào)了專司應(yīng)對生化事故的信號旗小隊進入峽谷,并主動聯(lián)系我軍,要求借調(diào)‘夜老虎’,正好秦隊長也在‘夜老虎’部隊里,我就想借機摸清‘主教’的意圖。當(dāng)時沒有把任務(wù)向秦隊長說得太細,害怕在‘主教’面前暴露出我的目的,沒想到這一切都是‘主教’的陷阱。”

  朗噶和墨菲又爆發(fā)了一輪新的爭吵,打斷了他們的交談。

  “你剛被狗咬的時候,打的是什么冒牌疫苗?這兩天你的狂犬病開始發(fā)作了!我可不想從僵尸嘴里逃出一條命,最后卻被狂犬病人咬傷!乖乖躺下扎針,針灸能根除你的狂犬病!”朗噶催促道。

  接著是墨菲那極不純熟的中文,他已經(jīng)努力地學(xué)了好幾個月:“把那些嚇人的針拿開!你懂什么,我自己得病自己還不清楚嗎?放血才能治我的?。“训蹲舆€給我,血還沒放完!”

  “西醫(yī)就會放血!”朗噶下了結(jié)論。

  “中醫(yī)就會扎針!”墨菲針鋒相對。

  “好啊,不喜歡漢醫(yī)的針灸是嗎?我們藏醫(yī)有獨家秘法,用烙鐵點穴位,要不我現(xiàn)在就給你燒火去?”

  “別開玩笑了……不!別開窗!你忘了嗎?狂犬病人怕風(fēng)的!”

  伯爵打斷了他們的爭吵:“墨菲先生,忘了告訴你,你的體檢報告出來了,狂犬病毒已經(jīng)被徹底壓制住了,暫時不會發(fā)作。但恐怕你在余下的生命中,都得堅持服藥了。”

  兩人爭論的根本矛盾頓時消失了,他們只得收起各自那關(guān)于針灸和放血的理論。伯爵轉(zhuǎn)而看向瓦亞那邊,在他身邊的墻壁上,一眼小小的窗口緊閉著門。

  “咣”地一響,一只餐盤從窗口中推了出來,餐盤里放著西式的烤肉、果蔬和面包,以及一只金屬叉,這些食物根本沒有動過。

  瓦亞失望地看了看餐盤:“她還是不吃東西?!?/p>

  伯爵眼尖地看了眼那只叉子:“不好?!?/p>

  他打開那扇獨立隔間的門,將餐刀從德拉菲卡的枕頭下取了出來:“姑娘,別再有這種念頭了。如果再這樣下去,我只好把你的餐具換成筷子了?!?/p>

  德拉菲卡從鋪位上坐起來,盯著他看了兩秒,然后失控地哭了起來:“不行,我受不了……我不敢睡覺,一閉眼睛就是他們,叨叨令,秦隊長,柯列加隊長,那些食尸鬼……”

  朗噶等人靠在門外,憂心忡忡地看著。伯爵找了張椅子坐下:“德拉菲卡,我對他們所有人都感到非常的遺憾。但別忘了,他們犧牲得越痛切,被他們救出來的每一條生命就越可貴。應(yīng)那些幸存平民的要求,在完成體檢后,我已經(jīng)把他們送回了祖國羅馬尼亞,那里的戰(zhàn)事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他們可以安居下去。但我把你,墨菲,瓦亞留了下來,因為你們在幸存者之中顯得猶為珍貴。

  瓦亞是感染后接受截肢療法的成功個例,況且‘主教’很有可能還盯著‘信號旗’小隊是否有幸存者,因此我暫不能送他回國。

  墨菲被留下來,固然有蘇盟兩大陣營對抗的原因,但同時他也擁有親手為僵尸進行尸檢的經(jīng)歷,這是重要的經(jīng)驗。

  至于你,你的家族一直致力于尸病研究,你擁有完善的病理化學(xué)知識體系。天知道‘主教’那個瘋子究竟想利用僵尸病毒做什么,如果他把這些病毒運用到生化武器之中,那恐怕就是世界末日真的來臨了。姑娘,幫幫我,如果那一天真的來了,我需要你這樣的研究人員,來解開生化病毒的秘密。”

  德拉菲卡努力止住哭泣,痛苦地點著頭。瓦亞不失時機地將餐盤重新送了上來。

  醫(yī)院外一陣連綿的爆響,嚇壞了在場的人們,伯爵連忙安慰道:“別怕別怕,是在放爆竹——要過年了。中國人過年,就像你們過圣誕節(jié)一樣。”

  “伯爵,他們有自己的家人嗎?”德拉菲卡問道。

  伯爵嘆道:“我親自去每一家進行了撫恤。秦隊長比較特殊,在官方記錄中,他在海拉爾事件之后就已經(jīng)被登記為‘死人’了,是他自己主動要求的,雖然擁有免疫能力,但他仍然是生化病毒的攜帶者,他不敢再與家人住在一起。”

 

  與此同時,尤里的秘密生化牧場。

  入夜了,遠處閃過連綿的炸響,映亮了夜空中紛揚的雪花。

  尤里在高臺上看著那些火光,那是遠方的靶場在進行實彈訓(xùn)練。

  捷連卡報告道:“尤里大人,按照您的要求,原生體的改造已經(jīng)接近尾聲。保留了簡單的語言能力,但已經(jīng)是個缺少自主思維的傀儡了?!?/p>

  尤里滿意地點著頭:“如果能使用克隆缸進行量產(chǎn),狂獸人將是一種高效的軍事力量?!?/p>

  在他們下方的“牧場”中,原生體呆滯地漫步著。炮火的強光從它眼前閃過,它突然抬起碩大的頭顱,對著夜幕咆哮起來。

  “它在喊什么?”尤里問道,“它在喊某種詞匯,它的大腦里沒有成形的想法,我讀取不出來?!?/p>

  捷連卡側(cè)耳聽了聽:“他似乎保留著母語的本能。”

  “回家!”原生體用含混不清的漢語發(fā)音吼道,“回家!回家!”

  炮火的閃光,讓它想起了煙花爆竹的硝煙。鄉(xiāng)土的時令感還刻在大腦最深處,它的潛意識大致能夠推算出,要過年了……

 

全文完

成書于201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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