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夏季的風(fēng)刮過江面，被帶走些許熱量，打在人身上還覺得有些冷意。

晚貝對此事早有經(jīng)驗，各自都多穿了一件，在風(fēng)中靜靜站立著。

到處是走動的人，人群的前面有幾個雙手被反綁在身后的人，旁邊站著警長，此刻也安靜的一言不發(fā)。

四周一片黑暗，僅僅靠著遠(yuǎn)處的霓虹都市投過來的幾束光線，從遠(yuǎn)處很難看清這里有什么。

看眾人被冷風(fēng)吹得微紅的臉頰不難想象眾人已經(jīng)在這里等了許久，但大家都很有耐心的一言不發(fā)，宛如守候在海邊的礁石。

不一會，枝江寬廣的海面上出現(xiàn)了一個模糊的影子，起初顯示一個黑點，然后再慢慢隨著距離的拉近，好像慢慢熟識的朋友那樣，在眾人面前露出了模樣。

兩艘小型運輸船。

滿載的集裝箱，沉甸甸的在水里。船頭，也是集裝箱盡頭的上邊站著一個人，雙手插兜向碼頭方向望著，正帶著耳機聽Joshua Hyslop的The Veil。

慢慢靠近了碼頭，兩艘船上的船員慢慢躁動了起來。通常這個距離，碼頭上必然是有人會開始打燈光指引靠岸了。

但這個時候卻一片漆黑。

按照他們豐富的河邊走的經(jīng)驗，沒有意外怕是要有意外了。

船員們的聲音越來越大，逐漸都把視線投放在集裝箱上站著的的那個人身上，似乎是期盼他說些什么。

那人也不負(fù)眾望。

看著就要靠岸了，那人深吸一口氣，大呵一聲：“兄弟們，跑！”

于是船員在一瞬間喧鬧起來。

岸邊一個人也沒有，但這在船員一眾眼里看來，好像地獄沒什么區(qū)別。

遠(yuǎn)處霓虹都市的燈光作為背景，這里好像不為人知的廢棄荒地，一片死寂。

船一靠岸，蜂擁的人群沒等船停穩(wěn)，像是戴維·瓊斯的船員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能上陸地了一樣迫切的踩在大地上。

然后像散花一樣朝四處打開，填滿了碼頭。

沒人看見的地方，船頭那人吼完后就從高高的集裝箱上跳了下來，然后在船上找了個隱蔽的地方一藏，對著喧囂的江水安靜坐了下來。

如果不是沒帶工具，他甚至還想抽根雪茄。

接著隱藏在暗處的警察就顯出了身影，像暗夜的獵手。

燈光在一瞬間全部打開，刺眼的投向整個碼頭，照在蜂擁逃跑的船員身上，大燈亮到背對著碼頭靠在集裝箱上休息的那個人都不自覺地瞇起眼睛。警察們手拿警棍高高的提在身前一邊追捕，一邊大聲呵斥。

但健壯的船員們很快沖出了包圍圈，更有甚者一把奪過了警棍，帶著由恐懼點燃的火氣開始反向追殺。

警長舉著手槍，在遠(yuǎn)方一臉問號。

晚貝則在盡力不讓自己笑得發(fā)出聲。

“這群混賬在干什么？”

警長對于自己警員們的實力略感茫然。

不過警長即使是站在遠(yuǎn)處，看著氣焰膨脹的海員們大踏步往前懟，也感到了幾分氣勢。

這么一想，那幾個跑在人堆前面比海員還快的警察們，頓時也就不十分狼狽了。

——個屁呀！

警長扯出對講機，大聲怒喝道：“敢把他們一個放出碼頭，統(tǒng)統(tǒng)都開除了。”

所有警員的對講機里面?zhèn)鞒鰜砭L的聲音，十分響亮，領(lǐng)頭海員一聽頓時跑的更著急了。

但是隨著包圍圈收緊，慢慢的海員們陷入了警員的人海戰(zhàn)術(shù)，雙方毫不客氣地扭打在一起。

警長看到這一幕氣色勉強好了幾分，等了一會看到所有人都被綁起來后，把槍收在槍托里面，縱身一躍，來到人群面前。

“都抓到了？”

“是！”

“嗯。”

警長鋒利的目光掃過人群，滿意的點點頭。

向晚和貝拉依舊站在高處，忽然貝拉看見向晚皺起了眉頭。

“怎么了？”

貝拉疑惑。

“不對勁。”

向晚搖頭。

如果說這批人是走私團伙的話，那么根本沒有必要在被抓到后還來這么一出。走私也分類型，對于她們走私的東西在這里的法律來說不算非常嚴(yán)重。

但是為什么要襲警呢？

向晚認(rèn)為這是根本沒有必要的事情，這不僅罪加一等，招惹額外需要背負(fù)的處罰，甚至襲警比起他們原本做的事情更離譜。

為什么？

向晚找出了剛才的回憶，在船靠岸以前，隱約似乎有人大聲說了什么。

什么呢？

向晚皺眉思索著。

黑暗，船，緊張的呼吸，海浪聲，還有……

向晚猛地一回頭：“不好！”

……

……

嘉心糖靠在一個集裝箱上，不時在無人看見的黑暗里探頭朝明堂堂的碼頭望去。

老實講那群雇來的海員，是有些反骨在身上的。

嘉心糖剛才都被那架勢嚇了一跳。

可惜。

不過也在意料之中，他原本就沒指望怎么著，能跑了那好，跑不了也不是什么麻煩事。

只要，能幫他引開多余的警員便好。

這便是他讓船員光明正大逃跑的原因。

嘉心糖看見大部分警員都著急去抓水手們了，就連原本留下來看住船舶的人都不得已走了一堆。

畢竟警長的怒火正燒在他們每個人頭上。

嘉心糖站了起來伸一個懶腰，探頭朝外看了一眼，然后大大方方從集裝箱背后走了出來。

大約是船員已經(jīng)被抓的七七八八了，碼頭前的警員終于少到可以悄咪咪溜走的程度了。

再呆下去，等警員回來清點貨物，那就走不掉了。

因為遠(yuǎn)處的追捕慢慢平息，運輸船前的幾位警員開始上船清點貨物，嘉心糖放輕腳步，側(cè)耳傾聽每一位警員的腳步聲，在看似密集的搜查中左拐右拐，最后輕輕一躍，跳到了旁邊的一艘快艇上，再跳到碼頭上，準(zhǔn)備沿著光線邊緣的黑暗地方順著碼頭邊緣偷偷溜走。

接著嘉心糖眼前一白，暫時失去了視力。

巨大的聚光燈從高處照了下來，一瞬間奪走了嘉心糖的視力，接著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聲嬌呵——

“在那！”

嘉心糖聽到聲音的一瞬間扭頭就跑，心中思路飛快，朝著江邊奪步而去。

背后密密麻麻的腳步聲讓嘉心糖嚇一跳，激起一背冷汗。

在跑到岸邊的時候就已經(jīng)可以勉強看東西了，嘉心糖縱身一躍，跳在一個游艇上。

嘉心糖沖進駕駛室，擰開鑰匙，飛速啟動游艇，然后一腳磴在推桿上。

游艇哼哼兩聲緩緩啟動。

“磨磨唧唧！”

嘉心糖咆哮道。

回頭看去，大燈依舊刺眼，旁邊站個人影，因為是逆光所以看不清。

警員圍在岸邊目送他遠(yuǎn)去。

警長匆忙趕到，生氣地看著嘉心糖離去。

那些賣了游艇的人，很少有天天來玩的，大部分游艇都是買了一段時間后就放在停靠處。因為放著也是放著，所以就有人順便搞起了出租業(yè)務(wù)。這些人會在游艇上掛一個牌子，寫上自己的聯(lián)系方式，想要租用的人直接打電話就好，鑰匙也不會拔下來。這些游艇大都放在專門的?？刻帲砸话阋膊粫?dān)心丟失。

嘉心糖顯然知道，所以著急之下?lián)屃藗€游艇就跑了。

但是警員不能這樣做。

于是只好干瞪眼。

一陣風(fēng)把一張紙吹到了警長面前，警長俯身撿起，很快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這張紙顯然就是被開走的游艇主人留下的聯(lián)系方式。

“尼駝……”

警長笑了。

……

……

嘉心糖朝碼頭望去，大燈旁邊的身影越發(fā)模糊，只能隱約分清那人似乎帶著兩個……

是鉆頭嗎？

嘉心糖滿臉問號？

會有人帶那么大的鉆頭出門嗎？

我還帶個羽毛球呢！

嘉心糖笑了。

警長根本沒想過來人還有這一出，江的對岸根本沒有布置警力，即使現(xiàn)在求援，以那個游艇的速度，大概等人趕到后早就不見蹤影了吧。

于是嘉心糖就這樣橫跨枝江兩岸離開了。

警長氣得跺腳。

再說嘉心糖這邊，他悲哀的發(fā)現(xiàn)游艇開到一半沒油了。

看著滾滾枝江，嘉心糖一咬牙，縱身一躍跳入了江水里。

江對岸。

一個小女孩模樣的少女哼著調(diào)子輕快的散步，看起來她很享受這個歌曲。

眼睛彎彎的勾勒出甜意。

忽然，少女腳步一頓，猶豫著左右望望，好像在尋找著什么。

隨后分辨出來了聲音的方向，滿面驚恐的望著枝江。

水……水怪！

不對。少女反應(yīng)過來，我怕水怪干什么？

然后就瞅見岸邊的河堤上游過來一個身影。

身影從江水里爬出來。

少女定睛一看——

我超！

是個人！

那人從水里爬出來，冷得直打哆嗦，發(fā)現(xiàn)了岸邊又站著一個身影。

嘉心糖感到一陣慌亂，不是吧，這邊也有？

他以為這邊也有警察。

然后定睛一看，遲疑的皺起眉頭。

“羽毛球？”

兩人大眼瞪小眼。

嘉心糖率先反應(yīng)過來。

好像不是警察！

嘉心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

少女被嚇一個激靈，但好像又不是很怕。

“羽毛球是什么？”

嘉心糖沒有理會，看了一眼身后，江對岸警笛大作，燈火通明。

少女看一眼對岸，緩緩瞪大了眼睛。

嘉心糖冷笑著走上前來：“看見了我的臉，哪能讓你走了？”

說著，一把抓住少女后背上的衣服，像海鳥抓住水里的魚兒那樣把少女提了起來。

少女沉默一會。

“我跟你講?！鄙倥_口道，“你打不過我的，快把我放下來?！?/p>

嘉心糖努力憋了一下，但還是撲哧一聲笑來了出來。

少女：“……”

“羽……”嘉心糖思考一會兒，“小羽毛球，你……”

但話沒說完就被少女打斷。

“我叫蒂娜！”

嘉然一本正經(jīng)道：“我不能吃辣辣的東西！”

“誰管你能不能吃辣辣的東西！”

嘉心糖一臉莫名：“我告訴你，你……”

“咕~~”

嘉然臉紅紅的低下了腦袋。

“……”

嘉心糖看了嘉然半晌，慢慢皺起了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