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城市郊，一座廢棄廠房。

廠房一共兩層，很大很空。據(jù)說當初是一個小型的木材廠，地角很偏，附近也沒什么住戶。如今倒閉了，只剩了一個殼子，內(nèi)里什么都沒有。

天陰沉的可怕，霧蒙蒙的，只留一彎模糊殘月掛在天邊。周圍靜悄悄的，連蟲鳴都聽不太到，只有當微風吹過樹葉，才會發(fā)出一點沙沙的聲音。整個廠房透著一股死氣。

二層的露臺上立著一根柱子，上面用鐵鏈綁著一個人。這人耷拉著頭，不知是死是活。身上滿是血痕，看來受了些苦。

突然，被綁著的人動了動。

王一博現(xiàn)在竟然覺得很平靜。失血過多兩天滴水未進，加上吹了一夜的風，要不是有東西綁著，他連直立的力氣都沒有了。身上火辣辣的疼，可他能感覺到體溫的流失。他不知是冷還是熱，就連呼吸他都覺得累。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痛感也越來越弱。

‘人生自古誰無死，早死晚死都得死。小爺混了這么多年，值了。’王一博用盡全力抬頭看了看，不知道在想什么?！炜炝亮税　！?/p>

心里想著無所謂，可他真的不是在期待著什么嗎。

他，在等一個人吧。

距離王一博跟肖戰(zhàn)回家剛一年多，這一年是王一博有生之年最開心的時光。肖戰(zhàn)‘忙’的日子并不多，大部分時間都是待在家里。肖戰(zhàn)脾氣很好，也很有耐心。雖說他極個別時候冷著臉很嚇人，但能感覺到他骨子里透出的溫柔。

‘這樣一個人，怎么就成殺手了呢？’王一博總會啃著菠蘿擼著貓，思考這個千古難題。

肖戰(zhàn)在D城的居所是一間小二層，在城市邊緣，地方挺清靜的。有著自己的庭院，和一間車庫。肖戰(zhàn)種了些花花草草，小院顯得生機勃勃。角落還有一棵枝繁葉茂的銀杏樹，樹上掛著一個很大的貝殼風鈴；下面放著一張吊床，旁邊的小桌上還放著茶壺。剛剛被帶到這里的王一博是驚訝的，他沒想到如此有生活情趣的院子竟然是身邊這個職業(yè)殺手布置的。

“我最近幾年應該都會在此處落腳，二樓左手邊第一間房是我的房間，你住第二間吧。至于行李明天再帶你去置辦，不急。哦我還養(yǎng)了一只貓叫大頭，他已經(jīng)很老了。不過他脾氣很好，也不怕生人，你們會相處的很和諧的。”肖戰(zhàn)笑瞇瞇的，完全看不出當初的狠辣。

王一博理所當然認為肖戰(zhàn)天生分裂，線上線下完全兩個人。他剛來兩天，周圍鄰居他都見了個遍，連誰家中午吃了幾碗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肖戰(zhàn)在這里跟周圍鄰里關(guān)系十分融洽。鄰居大都是普通小市民，沒什么錢，但是都很勤勞向上，都靠自己的雙手努力打拼。而且都彼此互相照應親如一家，有什么難處都會互相幫襯一把。在這個浮躁的社會，這樣的氛圍太難得了。

王一博大概猜到，肖戰(zhàn)選擇這里常住的原因了。因為他也很快愛上了這里。

肖戰(zhàn)從不會提及自己的過去，每當王一博問的時候，他總會打岔糊弄過去。次數(shù)多了，王一博也就不問了。每個人都有不想回憶的事，沒必要揭起傷疤。肖戰(zhàn)除了每天必要的訓練，剩下時間就是琢磨菜譜。

“你太瘦了，你不說我都看不出你今年已經(jīng)15歲了?！毙?zhàn)打量著王一博瘦弱的小身板，“放心，很快就能給你喂胖。小孩子胖點好看。”

然后他就興沖沖的去書房研究營養(yǎng)食譜去了。

王一博不知道該怎么表達現(xiàn)在復雜的心情。

‘別看一博瘦，一身疙瘩肉?！肫鹪?jīng)看過的情景喜劇，王一博腦海里突然蹦出了這句話。（炊事班故事看過沒，帶入正好是河南的小毛說的這句話簡直了。我是不是暴露年齡了。）

其實王一博也挺嫌棄自己的個頭，一米六真的太矮了。瞅肖戰(zhàn)一米八的大個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別扭。

接下來的一年，王一博的日子逍遙到他都不敢想。早上吃完飯就跑到肖戰(zhàn)偌大的藏書豐富的書房看書。倆人一邊一個，誰也不打擾誰。中午吃完飯睡個午覺，王一博睡醒了出門轉(zhuǎn)轉(zhuǎn)，去公園滑滑板，玩悠悠球，騎自行車；或是端壺綠茶躺在吊床上抱著大頭一起看天空。經(jīng)常看著看著，兩只就靠在一起睡著了。每當此時，肖戰(zhàn)總會一臉無奈的看著一人一貓，給兩位祖宗蓋上毯子。晚上一起吃飯時，王一博就會眉飛色舞地跟肖戰(zhàn)說一天的所見所學。肖戰(zhàn)也會很認真的聽，時不時點頭微笑做反應。遇到感興趣的也跟王一博一起討論，倆人能聊好久。如果時間還早，就會一起開黑打游戲。王一博從一個新手生生打成高玩，沒辦法，孩子太聰明了什么都學的快。

每天吃得好睡得好，沒煩心事，這一年的時間王一博蹭蹭蹭長到一米七三。

D城是個好地方，有山靠海，風景真的不錯氣候也適宜。遇到好天氣，肖戰(zhàn)還會帶著王一博去玩。爬山下海，博物館風景區(qū)。一年時間，肖戰(zhàn)陪著王一博把D城走了個遍。所有王一博幼年缺失的快樂，都在這一年，在肖戰(zhàn)的陪伴下得到圓滿。

肖戰(zhàn)也不提送王一博讀書這種事了，他只是默默買了好多各種各樣的書放在書房。肖戰(zhàn)每天都會去菜市場買菜做飯，然后一臉欣慰地看著王一博大口吃飯。孩子雖說瘦，臉頰肉一鼓一鼓的可愛極了。其實王一博挺好養(yǎng)的，不招災不惹禍還不挑食，喂什么吃什么還吃的特別香；肖戰(zhàn)需要安靜的時候他就老實呆著不來打擾；好奇心很旺盛但是很會克制不追問；雖說愛戶外運動可也挺宅的，也不太跟鄰居有交流?？煽吹叫腋５娜思遥劾锪髀冻龅?，除了羨慕，還有祝福。王一博就像一個想跟世界有交流，可受了太多苦糟了太多罪，就用冷漠來保護自己的人。總之在肖戰(zhàn)眼里，就是個聽話懂事讓人心疼的小孩?？赡芤驗槟芾斫馔跻徊┑睦洌?zhàn)就用自己的熱慢慢融化他。

這種行為不求回報，肖戰(zhàn)想這么做，也就這么做了。這種老父親般的心態(tài)肖戰(zhàn)并不排斥，反而覺得很有趣。

而王一博想法就很簡單，好不容易遇到個自己瞅著順眼、愛心泛濫、事還不多的，肯定要抱好大腿不松手。肖戰(zhàn)喜歡老實孩子，那他就當老實孩子唄。至于以后，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唄。

兩天前。王一博去市內(nèi)買滑板零件的時候，被抓了。

還記得被肖戰(zhàn)團滅的倒霉組織嗎，那天有個嘍啰僥幸活了下來。他找到了上峰，說王一博是臥底，是他招來了分局滅頂之災。這個組織哪能咽下這口氣，動用力量找王一博找了一年。趕巧那個見過王一博的幸存者來了D城，看到了王一博。

接下來的事情就比較老套了。被抓，拷打?？稍趺凑勰ィ跻徊┒疾徽f話，不說同伙是誰，不說受何指使。他只是冷冷地看著他們，看的人心發(fā)毛。不管受多重的傷，也不哭不喊不求饒，就沉默著，時不時可能發(fā)出些低吟。他們沒辦法，只能從王一博身上找到的手機上下手。里面只有一個聯(lián)系人，‘戰(zhàn)哥’也就是肖戰(zhàn)。這群人等了一天，拍了個視頻發(fā)給了肖戰(zhàn)。

王一博被拔掉十根指甲的視頻。

在發(fā)覺王一博失蹤后，肖戰(zhàn)就猜到了什么。他找到組織，動用力量搜查了一天，音訊全無。他就知道這回遇到麻煩了。他不知道這一次的是沖他來結(jié)果連累了王一博，還是王一博之前的爛攤子。出道后一向冷靜的肖戰(zhàn)頭一次有些坐立不安，開著車跑了一天，結(jié)果等到了這樣的一個視頻。

視頻里盡量裝不痛，咬牙咬到流血的王一博；身上都是傷的王一博；實在沒忍住叫出聲的王一博；視頻最后暈死過去的王一博。肖戰(zhàn)覺得所有的血都直充大腦，眼睛紅的發(fā)燙，耳朵都有點耳鳴，身子開始發(fā)抖，理智早就拋之腦后，胸口的怒火快要把他燃燒殆盡。

“戰(zhàn)哥，你看我釣到魚了。比你的大哈哈哈哈”

“戰(zhàn)哥，沒想到你做飯這么好吃?！?/p>

“戰(zhàn)哥，大頭怎么這么胖啊，你抱著不嫌沉嗎？你是不是喂吃的有癮啊?！?/p>

“戰(zhàn)哥，能不能少吃胡蘿卜多吃香菜啊，香菜多好吃。”

“戰(zhàn)哥，你覺得今年院子里種點清新脫俗的怎么樣。我覺得香菜就很靠譜。”

“戰(zhàn)哥，我就往鍋里倒了點油，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著火?！?/p>

“大頭，這是我拼了好久的樂高。你一爪子給推掉地上了，你賠我！別來蹭我，沒用！嘿你還敢跑，你給我過來。戰(zhàn)哥你別笑了，快幫我抓住它，今兒我要教教他什么叫聽話。”

“戰(zhàn)哥，我們?nèi)タ创髲垈パ莩獣伞Ｎ矣X得他好有趣啊?！?/p>

“戰(zhàn)哥，你的雙刀為什么叫曜靈霽月啊，誰起的名字。”

“戰(zhàn)哥，我就摔了一跤，沒事。玩滑板哪兒有不摔跤的，不是有人欺負我。我，我哎，王一博！誰敢欺負我！”

“戰(zhàn)哥，我新學會了一個滑板花樣，你看我滑給你看看?！?/p>

“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戰(zhàn)哥有蟲子！有蟲子！快來啊、大頭你別過來，你身上也有！別過來～”

“哪有，明明你在看我，我都跟你對視了你還想抵賴。你看我干啥啊戰(zhàn)哥～”

“本大爺來啦你們這些渣渣們。來來來，大神幫你們戒網(wǎng)癮。戰(zhàn)哥小心那邊有人，放黑槍？！等著！看我一槍穿云，哈都跟、”

戰(zhàn)哥、戰(zhàn)哥、戰(zhàn)哥～

王一博舔了舔嘴唇，他已經(jīng)無法控制自己了。腦子昏昏沉沉的，可就強撐住不暈。

“謝允，你的同伴拋棄了你。距我給他發(fā)這里地址已經(jīng)過了8個小時，他還是沒出現(xiàn)。”在王一博身旁，放著一個擴音器。猛的一響，還有點滲人?！八崃四?。為了這么個小人，忍受這么大痛苦還咬牙不松口，值得嗎?！?/p>

王一博在組織里并沒有說自己的真名，而是隨口編了個名字。反正沒有身份證，一個代號而已不重要。

王一博聽到了他的話，但他連眼睛都懶得睜開。

“告訴我，告訴我他的姓名住址，告訴我你的組織名稱。這樣，我們可以留你一命。謝允，你好好考慮清楚?！蹦莻€聲音借著擴音器，響徹天際。“你還年輕，沒必要為了這么個人放棄自己?！?/p>

“謝允，你想清楚。你一直不說話，并不會解決問題?！?/p>

“這樣的人，值得嗎！”

……

王一博很清楚，這群孫子躲在暗處就是為了利用他引肖戰(zhàn)來。把他綁在這么顯眼的地方，還用擴音器進行言語刺激，真的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不愧是我，這我都知道?！跻徊┻€有心情胡思亂想?！恢来箢^怎么樣了，會不會趴在窗邊等我。’

距此三百米的一棵大樹上，肖戰(zhàn)一動不動的盯著瞄準鏡里的世界。

準確的說，是瞄準鏡里王一博的臉。

他第一次不帶殺意地如此長時間的盯著一個人。認真又細致，好像要把人刻在心里。從眼睛、鼻子到嘴，包括下巴后腦勺，甚至鬢角碎發(fā)，臉上的傷痕淤青，他都仔仔細細的看了好幾遍。

肖戰(zhàn)第一次覺得，這張臉長得真討喜。

一個小時了，肖戰(zhàn)來到這里后，觀察了很久才確定了這個制高點。他沒有靠廠房太近，也沒有離太遠。選的并不是最理想的狙擊陣地，但卻是最保險的。如此明顯的請君入甕，確實很沒水準。

但很有效。

他能看出王一博的虛弱，也能看出王一博在等他。但他更能看出，王一博腳下的炸彈。這使得他不敢輕舉妄動，他來到這里，是來救人的。

“真是沒新意啊?！毙?zhàn)現(xiàn)在心里很平靜，至少，王一博還活著。

看到視頻的憤怒很快過去，肖戰(zhàn)很快就調(diào)整好了心態(tài)，所有的憤怒都化成力量，毀天滅地的動力。

他先打電話給了當時唯一的朋友–蒼術(shù)。蒼術(shù)是個醫(yī)生，醫(yī)術(shù)高超的醫(yī)生。他正好在隔壁s城，他會有用的。掛了電話后他飛車回了家，開了地下室，把能拿的武器都拿了。

職業(yè)病讓他不會開口找旁人，他還是喜歡單打獨斗。

找到這個地方花了些功夫，加上躲開那群人在這周邊布置的監(jiān)控，耽誤了不少時間。天黑了，肖戰(zhàn)戴上了夜視儀紅外線熱成像儀，將方圓一公里搜查了一遍?；私膫€小時，在不驚動敵人的前提下，布置了一些陷阱和屬于自己的監(jiān)控，并且將所有暗哨找了出來。

‘二十四個暗哨，這是有多看得起我?！@個時候的肖戰(zhàn)，剛成為判官兩年。‘廠房里，還藏著多少人啊。有趣，太有趣了?！?/p>

面對著這種情況，肖戰(zhàn)從心里感到興奮。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殺了他們，殺了他們’。他微微瞇了瞇眼睛，斂了斂嗜血本性。他還記得，他是來救人的。至于其他人，不急。他在等，等著最佳時機。

那群煞筆的喊話，肖戰(zhàn)都聽到了。

‘一博，撐住。’

天亮了，肖戰(zhàn)看了看王一博的狀態(tài)，按下了手中的按鈕。

王一博記不太清那時候發(fā)生了什么事。他就覺得周圍突然變得很吵很吵，有很多人的聲音，還混著槍聲，吵的他頭疼。

‘天亮了，太陽出來了?！柟馊崛岬恼丈湓谕跻徊┥砩?，王一博覺得自己好像感受到了溫度?！沂且懒税伞！?/p>

“一博，對不起我來晚了?！?/p>

逆著光，王一博看到了一個模糊的高大的身影。熟悉的聲音響起，感覺到身上的束縛被拆下，王一博腿一軟，跌入一個熟悉的、寬闊有力的懷抱里。一直沒哭的王一博，突然落下淚來。

“戰(zhàn)哥，我疼?！?/p>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待續(xù)

我不能做人了！為什么老愛虐我的崽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