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開個新坑,講一個久遠(yuǎn)的故事
那是在上古的洪荒時代。
人們組成小小的聚落,依山而居
彼時自然災(zāi)害與猛獸肆虐,水深火熱,民不聊生
人們苦苦乞求上蒼的憐憫,可卻從來得不到回應(yīng)。
烈日當(dāng)空,地面被烤得皸裂
少女抹一把頭上的汗,將擔(dān)子上挑的水澆灌在腳下的土地,她看著從裂縫中勉強(qiáng)擠出的幾點翠綠,重重嘆了一口氣。
“又是災(zāi)年啊?!?br>家里的糧食已經(jīng)見底,還要養(yǎng)育年幼的妹妹,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xù)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她的父母在三年前的大洪水中失蹤了,只留下她和年僅五歲的妹妹相依為命。村里人看著可憐,便常接濟(jì)她們,加上她一直辛勤勞作,耕種著父母留下的幾畝薄田,日子倒也勉強(qiáng)維持的下去。
只是如今災(zāi)荒不斷,家家都吃不飽飯,自然也沒什么余力接濟(jì)兩姐妹,她們的生計便全指望屋前幾畝田的收成??扇缃襁B月的大旱,村里幾口井都枯竭了,要打水只能徒步好幾里地去山里,路上還要隨時提防猛獸的襲擊,
“唉....”
她抬起頭,看著萬里無云的天穹,輕輕瞇起了眼睛,
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神明,
那么,
請救救我,救救這個村子吧。
九天之上,瑤池仙宮
女人懷抱一只雪白的小貓,行走在天河之上,漣漪自她腳底泛起,走過的地方綻放出朵朵白蓮。
過了天河,便是她的月神殿。
懷里的小貓在她胸口蹭蹭,小爪子還不老實,在她胸前來回踩著,
女人笑笑,抓住小貓的脖頸,提到自己面前,
小貓吃痛,四只爪子揮舞著,不住地掙扎,
“你若再亂動,我便把你丟到天河里去?!?br>女人笑得很美,可在小貓看來,那笑容卻很可怕。
它知道,她不喜歡不乖的孩子。
它也知道,如果不聽話,自己真的會被扔下去。
它還知道,貓不會游泳。
于是小貓喵喵叫了幾聲,終于是不再亂動,乖乖縮進(jìn)了女人懷里。
一進(jìn)月神殿,小貓便從女人懷中跳出來,三兩下爬上了中庭里那棵巨大的海棠樹,它晃晃身子,變作一個白衣少女,就這么坐在樹杈了上,小臉氣鼓鼓的,
“喂喂,我說過多少遍了,不許!把我變成貓?。 ?br>“那,下次變小狗?”
“唔....”
少女歪著頭,好像在思索著什么,腳丫在空中晃啊晃的,女人看著她認(rèn)真思考的樣子,笑彎了腰,
“哎呀呀,想不到小星星你更愛當(dāng)小狗呀?!?br>“你!”
少女聞言,才發(fā)覺哪里不對,她跳下樹,走到女人面前,眼前的偉岸讓她有些目眩,可她還是直勾勾盯著女人的臉,
“我再重申一遍,”
“第一,不許把我變成貓,小狗也不行!”
“第二,我是堂堂司星使,執(zhí)掌繁星,不是什么小星星!”
“第三....”
“哎呀知道啦,人家就是開玩笑嘛~”
女人一把摟住面前少女,故意似的,把她按在自己胸前,
“今天多虧了你嘛,要不是你炸毛把那些臭男人嚇跑,我還不知道要被他們糾纏多久呢?!?br>少女從她懷中掙脫出來,小臉通紅,整了整額前被揉亂的碎發(fā),
“我說,你也老大不小了,就不考慮找個男人?也省的整天被人騷擾?!?br>白衣少女眼珠一轉(zhuǎn),湊到女人近前,壓低了聲音,
“我看吶,豐禾神君就不錯,不光人長得帥,還風(fēng)度翩翩的。不像那些個武官,一個個好似發(fā)情的猩猩?!?br>“豐禾君啊,他是挺不錯的.....”
看著女人若有所思的樣子,少女貼她貼的更近了,一臉八卦地笑著,
“是吧是吧,要不要好好考慮一下?”
誰知女人的聲音突然哀怨起來,
“可惜,他喜歡男人?!?br>“什么???”
看著眼前人花枝亂顫的樣子,她知道自己又被這女人耍了,可她偏偏就喜歡這樣,這是一種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感覺,
少女一跺腳,
“哼,不理你了,忙去了?!?br>說罷便大步流星朝門外走去,
臨走到門口,她聽到了身后傳來女人笑意盈盈的聲音,
“小神,恭送司星使大人?!?br>啊啊啊啊啊,這個壞女人!
結(jié)束了一天的勞作,少女扛著鋤頭扁擔(dān),走在田間的小路上,此時夕陽早已西沉,只有一輪銀月高高掛在天上。
借著皎潔的月色,少女看見遠(yuǎn)處的草叢中好像有什么東西在蠕動,她走上前一瞧,原來是一條蟒蛇纏住了只野兔,她下意識想走,可轉(zhuǎn)念一想,家里已經(jīng)許久未開過葷了,妹妹長身體正是需要營養(yǎng)的時候。
于是少女心一橫,舉起了手中的鋤頭。
等她回到家,一進(jìn)院子便聞到了屋內(nèi)傳來米飯的香氣,妹妹雖然還小,但每天都會做好飯等她回來。她推開門,看見妹妹正站在灶臺前,小小的身影踩著一把椅子,努力把菜粥從鍋里盛出來,
“姐姐回來啦?!?br>聽到門響,女孩興奮的轉(zhuǎn)過頭,卻看見她的姐姐滿身是血地站在門口,鮮血順著鋤柄向下滴著,手里還提著一團(tuán)血淋淋的灰色毛球。
“?。。。。?!”
院內(nèi),篝火照亮了姐妹倆稚嫩的臉龐,少女此時已經(jīng)換上一身麻袍,清洗好的衣服晾在火旁,她希望衣服可以干的快些,不然明天下地干活兒就沒得穿了。
火上的兔肉與蛇被烤得滋滋作響,少女拿起烤兔,輕輕撕下一塊,放進(jìn)嘴里嘗嘗,在確認(rèn)肉完全烤熟后,才將表皮已經(jīng)焦酥的兔子遞到了早已兩眼放光的妹妹手里,
“快吃吧。”
“那姐姐呢?”
女孩兒眨眨眼,看看手里的兔子,又看了看火堆里的蛇,
“姐姐吃這個?!?br>少女拿起了那條蛇,蛇身子的部分烤得剛好,尾巴有些焦了。
女孩兒看著姐姐手里的蛇肉,可憐的蛇雖然已經(jīng)被剝皮去頭,可她依然能想象出它生前耀武揚(yáng)威吐著信子的模樣,她忍不住打了個冷戰(zhàn),
“我...最怕蛇了?!?br>“所以才要姐姐來吃呀,你吃兔子?!?br>“可...蛇肉好吃嗎?”
看著妹妹疑惑的目光,少女強(qiáng)忍著那股不適感,硬著頭皮咬下一口蛇肉。勁道的口感,帶著淡淡的雞肉味道在她口中化開,
“嗯~好吃!”
原來蛇肉并沒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啊,還蠻好吃的。
“你要嘗嘗嗎?”
少女把咬了一口的蛇遞到妹妹眼前,
“噫!不要!”
女孩兒飛快地把烤兔擋在眼前,往后縮了縮脖子,
“我...我還是吃兔子吧?!?br>
大快朵頤之后,少女站起身,準(zhǔn)備將骨頭收拾起來,明兒一早丟的遠(yuǎn)遠(yuǎn)的,就這么放在院里怕是會遭狼,可她抬起頭,卻看到了院外有幾對眼睛,映著篝火,發(fā)出幽幽綠光。
頓時,一陣涼意爬上她的脊背,
狼,四只。
“阿銀,進(jìn)屋,快!”
看見不斷逼近的幾匹狼,小女孩露出驚慌的神色,她趕忙跑回屋里,
少女也欲進(jìn)屋,可她看了看單薄的門板,又看看不遠(yuǎn)處虎視眈眈的狼,還是停下了腳步。
“你堵住門,無論如何都不要出聲,更不許出來!”
“可是姐姐...”
小女孩兒的聲音帶上了哭腔,
“聽姐姐的話,會沒事的?!?br>少女抬頭望了一眼天,滿月當(dāng)空,正是野獸最兇猛的時刻。
她從火堆中抽出一根還在燃燒的木柴,緊緊握在手里,
此時,有兩匹狼已經(jīng)躍過低矮的籬笆,跳進(jìn)院內(nèi),少女想要大聲喊叫,試圖嚇退群狼,可她張開嘴,喉嚨卻顫抖著,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她本以為下一秒狼便會一撲而上,可兩狼卻只是守在火堆旁,與她保持著一定距離,眼中閃爍著綠光,緊盯著少女手中跳躍的火苗,
四周寂靜得令人絕望,只聽得到惡狼貪婪的吐息,還有她胸口不斷加快的心跳,
火苗漸漸黯淡下去,
隨著院外一聲狼嚎,院內(nèi)的兩狼也終于開始行動,一左一右,緩緩向少女逼近,
少女將身子抵在了門上,緊緊握住手中還在堅強(qiáng)燃燒的木柴,
一狼突然暴起,向少女撲來,她揮舞著燃燒的木柴,狠狠打在那狼的腦袋上?;鹦屈c燃了狼蓬松的皮毛,那狼哀嚎著,不斷在地上翻滾,扭動,試圖撲滅身上燃燒的火焰,
“姐姐小心!”
聽到妹妹的聲音,少女趕忙回頭,發(fā)現(xiàn)房門不知何時打開了,而自己身后伺機(jī)偷襲的那匹狼,已經(jīng)將貪婪地目光轉(zhuǎn)向了門口站著的小女孩兒,
“誰讓你出來的!快回去!”
少女怒吼道,可卻為時已晚,那狼猛地躍起,撲向了渾身顫抖地小女孩,
女孩手握一把小小的石刀,看著不斷逼近的血盆大口,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阿銀!!”
少女用盡全力向妹妹跑去,可依然趕不上狼的速度,
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一支羽箭破空,不偏不倚釘在那狼的腦袋上。一聲悶響,灰色的身軀重重摔在女孩兒腳邊,抽搐幾下便沒了動靜,
看著還在往外冒血的灰狼,女孩一屁股跌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少女丟掉木棍,一把抱住自己的妹妹,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fā),安慰道,
“沒事了,阿銀,沒事了?!?br>這時,一個拿著長弓,披著獸皮的少年跑進(jìn)院子里,他身后還跟著三五個扛著鋤頭棍棒的村民,
“小莫!銀寶!你們沒受傷吧?”
女孩站起身,充滿感激地看著眼前的少年,
“我們沒事,多謝王生哥出手相救?!?br>說完還重重鞠了一躬,
少年趕忙扶住她,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不用客氣,我說過會保護(hù)你們的?!?br>看著少年清澈的眼神,少女有些尷尬的轉(zhuǎn)移了話題,
“這好端端的,村里為何會出現(xiàn)那么多狼?”
“嗐,別提了,這連年災(zāi)害,山里的狼都找不到吃的,只能到村里偷些雞鴨?!?br>身后扛著鋤頭的老人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道,
少年關(guān)切地打量著眼前的少女,確認(rèn)她沒有受傷后,終于是松了口氣,
“我們幾個本想著把這幾匹狼殺了,給村里人開開葷,不想讓這些狡猾的畜牲逃了,還險些傷到你們?!?br>“可惜,最后還是跑了兩只?!?br>一個壯漢一手拎著棍棒,另一只手扛著一匹狼走進(jìn)了院子,
“王生,把另一只扛上,咱們回去?!?br>
一襲華服的女人站在星辰司前,笑盈盈看著門前的侍女,
“怎么,我來這兒也需要通報?”
侍女恭敬行了一禮,
“司星大人吩咐過的,若是您來,不必通報,直接放行便好,只是...”
“嗯?”
“只是大人還說,她今日有要事,來找她的,一律...哎,月神大人,您不能進(jìn)去啊!”
女人抬手沖著門一點,兩扇厚重的隕鐵大門便緩緩打開,進(jìn)門后,她還不忘對著侍女回眸一笑,
“安心啦?!?br>“你若不放我進(jìn)去,你們司星大人才真的會怪罪你呢。”
星辰司,星落閣。
看著門前進(jìn)進(jìn)出出的人,還有站在星象儀前來回踱步的少女,月神在思考自己是否真的來的不是時候,
司星正煩躁著,突然聞到一陣熟悉的花香,她回頭,果然看到了那個身影,
“你來干嘛?我不是說了,今天誰都不許來煩我嗎?”
那女人被問的有點委屈,語氣也變得可憐兮兮的,
“人家想你了嘛,就想來看看,哪兒知道你這么忙...”
瞧見女人這般模樣,司星無奈地撇撇嘴,她拉起女人的手,走進(jìn)屋內(nèi),
“想我?你就是想找個人陪你解悶吧?!?br>“哪有,就是專程來找你的?!?br>女人笑笑,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銀質(zhì)酒壺,晃了晃,
“你看,還專門給你帶了自己釀的月光酒呢。”
看見女人手里的酒壺,少女眼睛一亮,這月光酒釀制時集月光靈氣,再封于壇中,埋于月神殿那棵千年海棠下,釀足整整七年。
就是在那一年一度的瑤池仙宴上,這酒也只有品階高的神仙才有資格享用的。
自己平日去找她,她都不舍得用這般好酒招待,怎的今日突然這么大方了?
司星心緒正亂,也沒有細(xì)想,便拉著女人來到里屋。
二人坐在一張大桌子前,女人給少女倒上一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
“小星星,到底出什么事了,平時可不見星辰司這樣忙過。”
少女沒有說話,只是沉著臉,對著長桌中央的星圖施了個咒,只見那星圖急劇擴(kuò)大,幾秒后,二人便置身浩瀚星海之中。
“你自己看吧?!?br>女人看著周遭群星的軌跡,倒吸一口涼氣,
“這...怎么可能?”
“沒錯,星海的運(yùn)行被打亂了?!?br>少女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若不及時找出原因,糾正星軌,人間恐會大亂?!?br>“可天行有道,星軌又怎會突然被打亂?”
女人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莫非...”
“不可能,且不說整個神界沒幾個人有這個能力,就算有,這么做也沒有任何好處。”
“那,你現(xiàn)在打算怎么辦?”
女人站起身,走到司星身后,手輕輕按在了她的肩頭,
“我已經(jīng)讓手下人將具體情況上報天帝了?!?br>“他老人家怎么說?”
“世事輪回有常,人間當(dāng)遭此劫?!?br>少女模仿著天帝的口吻,搖頭晃腦地說道,
“可若真是天道輪回,我又怎會不知?我司掌群星已有千余載,卻從未見過如今這般景象?!?br>少女眉頭緊鎖,一只手揉著太陽穴,
女人的手撫上她的臉頰,
“天帝他老人家都如此說了,你又何必...”
“我要去人間一趟?!?br>少女站起身,她身后的女人聞言愣了一下,
“私自下界乃是重罪,如若被發(fā)現(xiàn)...”
“司掌群星本就是我的職責(zé),這事出的蹊蹺,我自然不能放任不理?!?br>“那我和你一起去?!?br>“想都別想。”
天界,南天門
女人抱著白貓,笑盈盈地看著守在門前的金甲少年,
“你師傅他近來可好?”
那少年抱著長槍,行了一禮,
“勞煩月神大人掛念,家?guī)熒眢w康健?!?br>“那便好,那小子年輕的時候便整天嚷著要與我喝酒。如今人老了,消停了,倒真有些不習(xí)慣了?!?br>少年神色有些尷尬,
“不知大人今日來南天門,所為何事?”
“下界?!?br>少年看著女人懷里沖他呲牙咧嘴,瘋狂使眼色的小貓,神色有些不解,
“這是?”
女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小貓粘人,離不開我,我也不放心交給下人照看,索性便帶著了?!?br>女人將手伸到小貓肚子下面,裝作撫摸的樣子,在它大腿內(nèi)側(cè)狠狠掐了一下,
“喵???!”
小貓猛地回頭,大大的眼睛里充滿了不滿與憤怒,女人沒有理會那無聲的抗議,依然看著面前的少年,
“還望穿云將軍,行個方便?!?br>“既是月神大人的愛寵,末將自然不會阻攔,只是...”
“只是什么?”
“下界需天帝手諭,方可放行。”
女人一拍腦袋,
“哎呀呀,瞧我這記性。”
說著,她從腰間解下一枚金燦燦的令牌,遞到少年眼前。
看著女人手中那枚金色令牌,少年眉頭不易察覺地挑了一下,半晌,才緩緩讓出身后的去路,
女人沖他笑笑,便抱著貓朝南天門走去。
就在他們擦身而過的瞬間,少年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輕說了一句,
“快去快回?!?br>女人腳步一頓,
“知道了?!?br>在南天門的盡頭,月神回過身,沖著金甲少年嫣然一笑,
“多謝將軍?!?br>說完便抱著小貓,從云間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