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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6 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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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LFFL沒想到自己能堅持到現(xiàn)在。

時隔多日，再一次睜開雙眼的他，在愣怔地盯了一會兒天花板后，才恍惚間意識到他這不是在做夢。

不知道是不是因?yàn)殡x死亡越來越近的緣故，他做夢做得越來越頻繁了。那些早已離自己遠(yuǎn)去的人和事，頻頻地回到他的腦海中，與他混沌的意識來回糾纏，讓他不由得身心俱疲。但他睜開自己的雙眼，看到那雙盈滿著擔(dān)憂的紫色眼眸時，他卻將原本擺在嘴邊的抱怨默默地咽回了肚子里。

說實(shí)話，每當(dāng)他看到Umbrella那雙紫眸時，他總是感到愧疚，他知道，Umbrella因?yàn)樗牟《鴣砘乇疾硕嗌偬?，他也知道，在自己因病痛而難以入睡時，Umbrella也同樣在深夜輾轉(zhuǎn)反側(cè)，他還知道Umbrella拒絕了每一次別人提出的輪流值夜的請求，拒絕了每一次需要外出的任務(wù)。他從沒想到，Umbrella會為他付出這些，為他付出這么多，他覺得這已經(jīng)不是簡簡單單的友誼就可以解釋的東西了，雖然他承認(rèn)他們之間或許還有那么一層師徒關(guān)系，但這又算得了什么呢？

蘇醒后的FLLFFL看向一旁正在燒水的Umbrella，淺紫色的雙眸睜開又閉上。

他覺得他越來越搞不懂Umbrella了。

又或者說，現(xiàn)在的他又和當(dāng)初的自己一樣，明明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卻不愿意承認(rèn)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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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自己插滿了管子的軀體，似乎想通了什么。

不，應(yīng)該說，他早就想通了才是。

他偏過頭來望著一旁放著的紙張，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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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diǎn)想家了?！?/p>

說實(shí)話，在Umbrella聽到FLLFFL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絲毫不覺得意外，而且他也不想反駁。他覺得FLLFFL有選擇這些的權(quán)利，尤其是在這種時候，于是他便極力向醫(yī)生尋求到了許可，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必須的行李，帶著FLLFFL出發(fā)了。

那天陽光正好，沒有陰霾，是個在冬天不可多得的好天氣。

他們到家的時候正好是下午，太陽已開始西斜，Umbrella拉開臥室的窗簾，讓外面的陽光撒入這許久無人踏入的臥室，給這一片狹小的空間帶來了一絲生氣。冬天里房子很冷，Umbrella把FLLFFL安頓到臥室的床上坐下后，便去忙活著去收拾先前被放在儲物室里的電暖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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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能自己單獨(dú)待會兒的FLLFFL坐在床沿，定定地看著這個他居住了近十年的地方，好像要把這所有的東西深深地刻進(jìn)腦子里。他看了看儲物架上放著的那幾本自己曾讀過的書，又看了看最底層的放著的那把匕首和老舊的皮肩帶。那把匕首是他當(dāng)年天天被人追殺時，放在身上防身的。至于那個皮肩帶，是在和D戰(zhàn)斗的時候使用的那一條。

說實(shí)話，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很在乎過去的那些事情了，但還是總能不經(jīng)意地想起那個人，想起那天的戰(zhàn)斗，想起那聲慘叫，想起自己那從此急速轉(zhuǎn)變的人生。他說不清自己到底該怎么評價自己這一輩子，或許是碌碌無為，抑或是悲喜參半。反正他怎么也沒法把“傳奇”或者是“偉大”這兩個詞跟自己聯(lián)系到一起，畢竟他覺得，自己好像也沒干過什么感天動地的大事啊。

他這輩子所做的只是拯救他自己罷了，與他人有何干呢？與偉大有何干呢？

只不過是到最后，他沒能救成自己，卻救了別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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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開一旁書桌的抽屜，朝里面瞅了一眼，那里面有幾份封好的信封和幾支用光墨水的筆。他拿起那幾封信，在確定它們沒有被人動過之后，安心的舒了一口氣，便把信又放了回去，順便關(guān)上了抽屜。

無事可做的他就這么默默地坐了一會兒，他看著陽臺上灑下的陽光，心中升起了一絲念頭。不知道為何，他總覺得自己今天完成這個愿望，因?yàn)樗[隱能感到，過了今天，他可能就再也沒有機(jī)會了。

于是他便對剛剛把電暖氣收拾好的Umbrella說：“咱們?nèi)リ柵_曬會兒太陽吧，那里看上去滿暖和的?！?/p>

Umbrella欣然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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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FLLFFL安安穩(wěn)穩(wěn)地扶到躺椅上后，Umbrella轉(zhuǎn)身拿來了一個板凳，和他并肩坐了下來。

窗外溫和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撒入略有些狹窄的陽臺，照在二人的身上，帶來了陣陣暖意。老者懶散地躺在躺椅上，望向窗外的眸子很清明、澄澈，淺淺的紫色融合在了金色的陽光中，發(fā)出如鉆石般璀璨的光芒。男孩則是微瞇著眼睛，靜靜地享受這一片安詳。

“你有多久沒回NEMESIS了？”原本沉默著的FLLFFL突然說話了，他歪過頭來望向Umbrella，嘴角掛著淺淺的笑。

“大概兩三個月吧?！盪mbrella有些不經(jīng)意地答道。

“Jade的婚禮也沒參加嗎？”

“當(dāng)然沒有，”Umbrella看了他一眼，帶著些嗔怪的意味，“我天天都圍著你轉(zhuǎn)，哪有時間去隨份子錢?！?/p>

聽他這么說，F(xiàn)LLFFL不由得咯咯地笑了。Umbrella也跟著他一起笑了起來。Umbrella也就這樣跟FLLFFL說起了Jade婚禮的事，這些事都是在FLLFFL昏睡的時候，他從過來看望FLLFFL的Jomm嘴里聽說的。Jomm形容說，Jade和Gildedguy婚禮開得挺熱鬧的，Dojo里的角斗士們基本上能去的都去了。當(dāng)然除了他們兩個，還有當(dāng)時仍然在出任務(wù)的個別角斗士，比如說Nordin。

Nordin在知道自己錯過婚禮之后腸子都快悔青了，他嚷嚷著，他可能錯過了他這輩子最后的一次婚禮了，畢竟，Dojo可是一個光棍俱樂部什么的。

聽Umbrella這么說，F(xiàn)LLFFL也笑了，畢竟，Nordin說的確實(shí)是絲毫不差。

畢竟他們這種人，連自己活下去都不易，更別提還要扶持一個家庭了。

家這種東西，對于他們來說本就是一種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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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呢，他們還聊了很多別的奇奇怪怪的東西，比如說Hyun一家三口在萬圣節(jié)搞出的幺蛾子啊，Jomm和One天天打架啊什么的。FLLFFL甚至還督促Umbrella快去找一個女朋友，然后Umbrella竟然有些不樂意了，他嘟著嘴，沒答應(yīng)不說，甚至還嘲諷FLLFFL打了一輩子光棍，竟然還好意思說別人之類的，搞得FLLFFL也有些尷尬了起來。

在兩個人這樣你一言我一語之中，時間就那么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直到后來兩個人都聊夠了，狹小的陽臺才又安靜了下來。Umbrella可能是最近幾天操勞太多的緣故，有些犯困地揉了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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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困的話，就靠在我這休息一會兒吧，”FLLFFL用他空空的右臂指了指躺椅的把手——他的機(jī)械義肢很早以前就拆下來了，反正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用不上了，戴著也只是個累贅，要它做什么呢，“正好我也累了，咱們一起休息休息，怎么樣？”

“嗯?！盪mbrella有些困倦地點(diǎn)點(diǎn)頭后，沒多想什么，便疲憊地趴到躺椅的把手上，不一會兒就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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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男孩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穩(wěn)，F(xiàn)LLFFL的臉上才逐漸露出了幾絲不適。

說實(shí)話，從他從今天一睜開眼，他就能隱隱約約地感受到，他的時間可能不多了。他想，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回光返照吧，他身上那股沒由來的余力和興奮，好像無時無刻不在昭示著，他將要永遠(yuǎn)離開的事實(shí)。至于自己為什么非要回來，他想，這估計僅僅是因?yàn)椋约翰幌胨涝谀欠N令人覺得沉悶的地方吧，不想和普通人一樣，把自己這輩子最后這一點(diǎn)點(diǎn)時間，都留在那種地方吧。

肋下的疼痛越發(fā)明顯了起來，但他卻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了。剛剛與Umbrella的對話，已經(jīng)幾乎耗盡了他全部的心力——他從沒有覺得這么累過，但他想，這估計也是最后一次，自己會覺得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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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LFFL疲憊地合上雙眼，然后又有些不甘地睜開，淺紫色的雙眸倔強(qiáng)地看向那耀目的夕陽。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身體的操控權(quán)正在一點(diǎn)點(diǎn)地離自己遠(yuǎn)去，那些曾令他驕傲的力量，那些曾支持著他繼續(xù)走下的意志，正在一點(diǎn)點(diǎn)地化作碎片，在疼痛的漩渦里化為粉碎。他感到他所擁有的一切都將要離他而去，卻又好似近在他眼前。那些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戰(zhàn)斗，那曾經(jīng)飛濺的鮮血與肆虐的怒吼，還有那些曾笑著一起喝酒的朋友。

他看見了曾經(jīng)的自己，看到了D，看見了很多很多人。他們仿佛在向自己招手，像是在呼喚自己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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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最后，他看到了那個孩子，看到了那在雨中孤獨(dú)的身影，看到了那眼角綻放的蝶翼、四處散亂的光點(diǎn)，還有那空洞的毫無靈魂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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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mbrel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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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掙扎著從那可怖的夢境中掙脫出來，他奮力地睜開雙眼，用自己再次清明的雙眸看向已在一旁安然睡去的男孩。他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此刻除了能發(fā)出些咿咿呀呀的聲音外再無其他。他只得支起自己枯瘦的左手，艱難地將自己的身軀向男孩湊過去。他低下頭，看著男孩安詳?shù)乃?，伸出右手想要摸摸他的眼角，但卻什么也沒抓到。

什么啊，這都第多少次了。

他苦笑了一下，卻比哭還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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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地皺著眉，渾濁的淚水在他淺紫色的眼眸中緩緩地打轉(zhuǎn)。他只是這么靜靜地看著，怔怔地盯著他看了好久、好久，好像死了也不愿忘記這幅面孔。雖然現(xiàn)在的他，這個即將迎來死亡的靈魂，并不清楚，人死了，是否真的可以為自己留下什么，為自己帶走什么。

但即使什么也無法留下，什么也無法帶走，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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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他還活著。

他緩緩地俯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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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他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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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老者緩緩地闔上他的雙眼，在那人的嘴角虔誠地印上了一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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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已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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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笑了，他笑得那么自然，那么天真，那么快樂，就好像他這輩子從來都沒有這么開心過，好似完成了什么畢生的心愿似得，好似真的救贖了他自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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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只有這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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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地躺回躺椅，閉上了他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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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已經(jīng)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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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濁淚從他的眼角溢出，順著他臉上的溝壑緩緩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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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他們來說，也已經(jīng)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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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黑夜逐漸地向他的意識籠罩過來，他只身一人應(yīng)了上去，毫無畏懼，毫不退縮。然后在那至暗世界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看到那個曾經(jīng)的自己，此刻正站在陽光下，大大咧咧地沖著自己招手。

他笑著。

像是在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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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這老家伙怎么這么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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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

卻再沒能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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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7 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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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LFFL是在那天下午去世的。

他死的時候很安詳，臉上沒有痛苦的神情，只有安詳和釋然。那天下午Umbrella睡得很沉，等到他醒來的時候，F(xiàn)LLFFL的軀體早已沒有了溫度，只有那笑容還是他生前的那個樣子。

那個時候的Umbrella握著他早已止息的脈搏，一時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他只覺得腦子蒙蒙的，過了好久才從冰冷的現(xiàn)實(shí)中回過神來。那個時候的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原本耀目的夕陽也已經(jīng)完全淹沒在了地平線以下，曾經(jīng)溫暖的陽臺，也早已和他的軀體一樣變得冰冷而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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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神來之后，他所作的第一件事是給Jomm打了一通電話。他平靜地告訴對方FLLFFL已經(jīng)去世的消息，讓他把之前安排好的負(fù)責(zé)葬禮的那些人叫來。

對面的Jomm在聽完他的話之后，先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才說道：“Umbrella，你……你沒事吧？”

“我沒事?！盪mbrella的回答沒有絲毫的猶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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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掛斷電話之后，Umbrella從臥室里拿了一張毛毯，給老者蓋上。

即使他知道，他已經(jīng)再也感受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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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太傷心的緣故吧，或許是還沒來得及接受事實(shí)的緣故吧，或許是經(jīng)歷了這么多天的折磨過后，心已經(jīng)麻木的緣故吧。

不知道為什么，他并沒有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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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LFFL的葬禮是在三天后舉辦的，葬禮舉辦得并不隆重，但是Dojo的大家卻都不約而同的到齊了。有些人帶來了鮮花，有些人則帶著精心挑選的石頭*，所有人都沉默著把自己所獻(xiàn)上的東西擺放整齊，數(shù)不盡的鮮花與卵石簇?fù)碇橇⒃谀贡胺降?、他生前所使用過的最后一把噴氣劍，一如他生前那般。站在旁邊站定的Umbrella定定地望著那墓碑，望著那把劍，久久沒有離開。

在葬禮上，他并沒有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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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又過了幾天，Umbrella趁著假期，來到FLLFFL的家，準(zhǔn)備按照Hyun的吩咐來收拾收拾他留下的遺物。他從床底下翻出了一些FLLFFL曾經(jīng)用過的一些劍，那些劍有些破損嚴(yán)重，有些則直接斷成了兩截。他還收拾了收拾衣櫥，把那些雜亂的衣物都分門別類地疊好，收拾到事先準(zhǔn)備好的木箱子里。他把書架上的書擺放整齊，用抹布小心翼翼地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拭去那上面積攢的灰塵。

隨后在他收拾書桌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了那幾封未拆封的信。

有寫給Hyun的，有寫給Terantula的，當(dāng)然，也有寫給Umbrella他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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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好奇，Umbrella小心翼翼地把信封一點(diǎn)點(diǎn)的撕開，抽出里面的紙，仔仔細(xì)細(xì)地讀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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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FLLFFL留下的遺書，里面的字跡正如他本人一樣，狂放里透露著一絲柔和。他所留下的話語并不是很多，可能是病痛的緣故，僅僅是這寥寥幾行字，都是他分著好幾次來寫的。

Umbrella至今都能清楚地記得，老者在信的開頭是這么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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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小家伙，好久不見。

我想，在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yīng)該已經(jīng)死了。我知道，Umbrella，你一定是第一個看到這些信的人，所以，我希望你在看完我寫給你的這封遺言之后，把別的信送到應(yīng)該拿到它的人手里，反正也不多，早晚都會送完的。我這輩子都沒怎么寫過信，如果格式不對的話，你就將就著看吧，反正我以后也不會再寫別的信了。如果有人嫌棄我的話，記得要幫我說說情。

要是他們真的不想看，也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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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里的Umbrella笑了笑，便又接著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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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在糾結(jié)了很久之后我決定自己該寫下些什么，雖然我無兒無女，也沒有什么還在世的親人，但我想，最起碼我還擁有你們，不是嗎？所以，Umbrella，我只是想，最起碼在臨死之前，把那些平時沒法當(dāng)面說出口的話，這么寫給你看。你也知道，我也不是什么很擅長表達(dá)的人，所以你就看個大概吧。

首先呢，我想先對你說聲謝謝?；蛘哒f，我該感謝上帝讓我這輩子遇見你。Umbrella，結(jié)識你，是我這輩子讓我感到最幸福的事情。無論是你是做給我吃的每一頓飯，還是你在我生病的這段時間里陪我度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讓我感到快樂。我也要感謝在那天救下了我這條老命，給我的人生又增添了這豐富多彩的幾年。

真的謝謝你，Umbrel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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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呢，作為你的前輩，我也該給你提提我最后的幾條建議。第一，以后一定要多注意身體，不要熬夜，不要總想著工作、工作的，多注意休息，每天要按時吃飯，不要和我年輕的時候一樣，揮霍年輕的本錢。第二，別逼自己做不想干的事，Umbrella，你要知道，你人生的前二十來年都已經(jīng)送給別人了，所以我希望，剩下的人生，你可能活成你自己。第三，獨(dú)自一個人的時候要堅強(qiáng)、要勇敢，別總哭哭啼啼的。男人，就是要有一個男子的樣子。畢竟以后你再哭，誰還會去安慰你啊？

嘛，就算是有也一定不會是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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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件在這里停頓了一會兒，Umbrella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好像能從這信紙上，看到淚水干涸后留下的印跡。隨后在信件空下幾行之后，那名老者寫下了他遺言的最后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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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糾結(jié)，到底要不要對你說出這些。因?yàn)槲矣X得，對你說出這些話，可能只會讓你更傷心。Umbrella，你要知道，我也不想死，我想留在這個世上，繼續(xù)這么陪著你。我想看著你過上你該有的生活，想看著你和普通人一樣說說笑笑，想看著你變得更加堅強(qiáng)和成熟。你要知道，我這輩子從來都沒有過如此強(qiáng)烈的、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從來都沒有。

或許我這樣說你并不能確切的理解我的意思，但Umbrella，你要知道，我們之間或許已經(jīng)不僅僅是朋友這種普普通通的關(guān)系了，最起碼，從我對你感覺來說，我已經(jīng)不再把你當(dāng)成一個普通的朋友看待了。雖然等到我意識到，并且開始仔細(xì)考慮這件事的時候，我已經(jīng)沒有多少時間了。

所以我想，這件事情是不是一直瞞著你才好呢？畢竟我一個快要死的人了，不該這么貪心的。

但我覺得，你總有一天會明白這件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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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所寫下的這些到底意味著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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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希望，在你想明白這件事情的時候，請不要后悔些什么，你的路還有很長，你要相信，未來的路，你總還會遇到別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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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mbrella，我……

抱歉，我不該再這么寫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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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對你說的話，就這些了，小家伙。

請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我祝福你生活得幸福、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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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如果將來有空可以過來看看我的話，我會很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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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別了，我的朋友。

這么早就跟你道別，真的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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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f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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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太人的習(xí)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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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8 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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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完那封信之后，我再也沒能忍住自己的淚水。

就像心口的傷口被人徹底從內(nèi)而外地剝開一樣，就像自己拿來欺騙自己的謊言被人徹底揭穿一樣，即使是現(xiàn)在的我，也從沒有覺得自己曾痛苦地如此徹底，悲傷地如此徹底。即使那個時候，那個我并沒有完全地理解，那名老者在信封的最后所留下的那幾句話的意思，并沒有完全理解，我們之間的這種分別到底意味著什么，卻也依然無法忍住那種悲痛、經(jīng)受那種絕望。

雖然那已經(jīng)是好幾年之前的事情了，但即使是這樣，現(xiàn)在的我每每回想起這件事，也依舊無法忍受住自己的心中那隱隱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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鉛灰色的天空正在淅瀝瀝地下著雨，撐著黑傘的男子，獨(dú)自一人走在空蕩無人的街道上，默默地向前行進(jì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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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說過，F(xiàn)LLFFL給很多人寫了遺書，這其中有些只有短短的幾句話，而有些則是長長的一篇文章。然而字?jǐn)?shù)的多少，在我看來，是完全依照那人的心情寫的。就像他寫給Hyun的信只有短短的幾行字，而寫給Terantula的信卻足足有兩張。大多數(shù)收信人都不曾告訴我信的具體內(nèi)容，有些人甚至在看完信之后，立刻就銷毀了那封信，而這其中就包括Terantula。

我曾經(jīng)問過他為什么，起初他什么也不愿意回答。直到最后，可能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有必要說明一下的時候，他對我說。

“只要記到心里的話，信件本身也就沒必要了吧，”他當(dāng)時笑著對我這么說，“再說了，我也不想再讓別人看到這封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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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所有的收信人，或者說，除了我以外，在看完信件之后都沒有留下一滴眼淚?；蛟S是因?yàn)樗麄兌际窃?jīng)經(jīng)歷過生死離別的人吧，對于遺書這種東西，或許已經(jīng)不是很敏感了吧。

但我想，不管是笑著讀完這封遺書的人，還是讀過后毫無波瀾地將信讀完后再重新封起的人，對他都是尊敬的。

即使，或許，現(xiàn)實(shí)中的他真的沒有傳言中的那么偉大、那么輝煌、那么遙不可及，但最起碼，在我的心目中，他配得上‘傳奇’這個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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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他曾是我深深愛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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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停在一片墓園之前，轉(zhuǎn)過身，向墓園之中望去。

從天空落下的雨水，還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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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回想起來，我真正理解他在信中寫下的最后那幾段話的意思，大概是在三年之后。

那個時候，NEMESIS剛剛經(jīng)歷過Clan War，很多成員都受了傷。也正是因?yàn)槟谴螒?zhàn)斗，Jade的肩頭，從此留下了無法抹去的猙獰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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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時間，氏族里的氣氛一直都很壓抑。Gyro的身體*在那段時間里也出過一些問題，甚至連精神都有些錯亂，King為了修復(fù)他的缺陷，忙得連吃飯睡覺都顧不上。我那時也是莫名地抑郁，但又找不到人陪自己說話，就去找了Terantula。

那是個下午，酒吧里的生意還算清閑。Terantula和我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等到我們倆都閑聊煩了，他便問我，要不要來點(diǎn)果酒。

雖然知道自己喝不了酒，但也確實(shí)無事可做，便也同意了。

Terantula動作熟練地給我倒上一杯果酒，然后給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我們倆就這么面對面地喝著酒，起初還沒有人說話，后來也不知道怎么地，可能是喝得有些上頭吧，我們就逐漸地聊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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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兩個聊著聊著就不免談起FLLFFL。但是和以往不同，這一次Terantula并沒有回避這個人的名字，而是很自然地跟我聊起了FLLFFL以前的事情。他聊起了那家伙年輕時候的樣子，也談起了他們之間的戰(zhàn)斗。他還向我形容過被燒臉的痛苦，以及當(dāng)時FLLFFL去醫(yī)院看望他時，絲毫不覺愧疚的表情。

“沒有留下疤真是神奇?！币幌氲絁ade，我就不由得這么感嘆道。

“我的自愈能力是你們能比的嗎？”Terantula說到這個的時候有些洋洋得意，“再說了，要是留下疤，你覺得那家伙還能好好地從醫(yī)院出去？”

Terantula前輩說完這句話后，我們兩個都不約而同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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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著傘的男子站定在一塊墓碑前，靜靜地望著那塊墓碑，以及那碑前插著的細(xì)劍，那眼神，仿佛跨越了一整個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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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聊天的最后，Terantula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風(fēng)，突然從原本笑嘻嘻的狀態(tài)變得異常嚴(yán)肅認(rèn)真。

只見他開口問我，“FLLFFL對你來說，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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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我被他這一句話問得有些懵，我愣了好一會兒，才磕磕絆絆地答道：“我們……是朋友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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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真的僅僅是朋友而已嗎？”Terantula用質(zhì)疑的目光看著我，那眼神似乎要將我看得透徹，看得除內(nèi)心的迷惘以外再無其他，“Alfa那家伙一定跟你說過什么吧？我可不相信那家伙能把那事憋到死?！?/p>

我一時不明白他說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愣愣地看著他，覺得有些不自在。

直到最后，他好像有些失望了，只見他縮回自己的身子，看著他手里快要喝光的威士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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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fa那家伙，怎么會喜歡上你這么個木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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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聽到他那句話的瞬間，瞪大了自己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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鉛灰色的天空正在逐漸變得清明，這場雨，好像有要消減的勢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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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道FLLFFL喜歡我這個事實(shí)之后，我許久無法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但是在震驚過后，我不由得覺得事情的一切都變得透徹明了了起來。而我們曾經(jīng)在一起所經(jīng)歷過的一切，都在這一刻顯得那么真誠與笨拙。我不由得想起了我們曾經(jīng)在一起經(jīng)歷過的戰(zhàn)斗，一起吃下的飯菜，一起度過的每一個平靜祥和的午后。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蹙，在時光的沖刷下依舊那么的鮮活親切。

我開始逐漸地明白了那人在信最后給我寫下的那幾段話的真正含義，開始逐漸明白了那人不肯向我說出口的事實(shí)。我很悲傷，很難受，但最終，在再次經(jīng)歷了這么多年之后，我卻又覺得有些許釋然。

畢竟，雖然我們之間確實(shí)沒能成什么結(jié)果，但最起碼，這份感情是真的，我和他之間的這種羈絆，是真切的，是可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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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想，如果當(dāng)時的他愿意捅破我們之間那層窗戶紙，或許最后的那一段時間，我們可以相處得更自然快活。但又或許，他所說的是對的，這對于一個將要死去的人，確實(shí)是一種奢求。

但對于現(xiàn)在的我來說，這份感情，又何嘗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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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如何，過去的事情都已經(jīng)過去了。

多說什么都已無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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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破開層層的烏云，照入這片天地，照耀在墓碑之上，映照著細(xì)劍那仍舊銳利的刀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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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輩子已經(jīng)不打算再做出什么改變了，即使我現(xiàn)在仍舊孤身一人，即使我現(xiàn)在仍舊還在做自己不太喜歡的事情，但氫核對我折磨已經(jīng)讓我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蛟S過不了多久，我就不再是一個角斗士，而是像他一樣，在自己生命的最后幾年里，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生活，然后平凡地默默死去。

但即使是這樣，我也知足了。

畢竟，我所經(jīng)歷的生活或許從未讓我輕松，但最起碼沒再給我留下什么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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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就這么了無遺憾的死去，或許也是一種幸福。

當(dāng)時的他應(yīng)該也是這么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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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著傘的男子收起了自己的傘，他抬起頭來，紫色的眸子望了望頭頂逐漸清澈的天空，輕輕笑了一下。

“真是一場大雨啊?！?/p>

他低下頭來看了看眼前的墓碑，半蹲下來，笑著為它擦去了殘留的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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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發(fā)明亮的陽光打在白色的劍刃上，新添的雨水在其上閃著瑩瑩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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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合的時間快要到了，我該走了?！辈恢谶^了多久之后，他站起身來，把手中的傘背到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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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才來了這么短時間就又要走什么的，不過，以后還有的是機(jī)會，不是嗎？”他這么對著墓碑說著，溫柔的語氣一如他從前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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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向那把細(xì)劍揮了揮手，爽朗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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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下個月見，Alf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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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披著初雨后朝陽的光輝轉(zhuǎn)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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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前方等待他的，

將是一場只屬于他自己的戰(zhàn)斗，

一個只屬于他的，

嶄新的故事。

———————END———————

*Gyro是改造人，但他的設(shè)定寫得不詳細(xì)，你們自行腦補(b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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