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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海世紀熱血東歸(五)/ 斬鞍

2022-11-03 23:04 作者:四夕昭宇  | 我要投稿



二十一

我覺得以后要向阿魯請神了,他那個粗糙的小木偶普卡拉也許比我手里這本從里昂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偷出來的圣經(jīng)更加偉大。 (為了防止曲解和誤讀,中世紀普通信徒是不能直接閱讀圣經(jīng)的。)把約約炯的頭顱投入大海并沒有能夠平息海嘯和暴雨,但是那片蛇油卻一直聚在銳乙號的周圍沒有散去。我們就這樣大張著嘴呆呆站立在風(fēng)雨中,站立在銳乙號濕滑的甲板上;看著一個又一個小山一樣的浪頭從我們身邊滾過,在銳乙號的前方或者后方綻放,爆裂! 那些浪頭仍然是憤怒的,它們每一次的爆發(fā)都讓我覺得心底發(fā)寒,不知道銳乙號是怎么從前兩次打擊中幸存下來的。 可不管怎么樣,再沒有一個浪頭打到銳乙號上來。

這是一個沒有窮盡的狂暴的夜晚,我想銳乙號上的每一個人都不會忘記這個夜晚。 它以恐怖開始,卻以祝福結(jié)束。 當(dāng)天邊出現(xiàn)淡淡的魚肚白,我們才醒悟過來原來夜晚已經(jīng)度過。 那一刻,銳乙號的甲板上難得地傳出了哭聲。我沒有哭,可是我的眼眶也在發(fā)熱??v然是見慣了生死的海上男兒,真正從死神的鐮刀下度過又是不同的感受。這一切別人又怎么能夠感受到?

“老大,”我的聲音已經(jīng)完全嘶啞,“歇歇吧?!?/p>

白音的臉色蒼白,他還站在阿魯?shù)纳磉叄卫蔚匕阎妗?他望著阿魯?shù)难凵袷菧厝岬模骸澳銛?shù)歌吧!”白醬和我一樣,都不是特別善于褒揚別人的。 可是我能聽出他聲音中的感激和欣慰。

阿魯松了口氣:“那我歇歇?!彼砷_手,被海水漫濕的黑皮膚在初升的陽光里閃閃發(fā)亮。“我也累了?!彼卣f,一跤坐在甲板上,兩只胳膊還是抱著舵把的姿勢,一時放松不下來。 我坐在他身邊,摟住他的肩,幫他按摩僵硬的胳膊。“好了,阿魯,沒事了?!彼换卮鹞遥以尞惖乜纯此?,轉(zhuǎn)眼間他竟然已經(jīng)睡熟。 這一夜的持舵怕是把他所有的力氣都耗盡了。

我抬頭看白音,白音微微地沖著我笑。這不是我見慣了的那種憊懶笑容,而是放松安定的。我點了點頭:“大家都該歇歇了。 老大,我去找安可新?lián)Q你?!闭f是那么說,我卻根本站不起來。 誰知道艙里的弟兄們情形又如何呢?

風(fēng)漸漸停了,云也都消彌無痕。 太陽在海平線上掙扎了一陣子,終于用力地跳了出來。我遲鈍地扭扭脖子,看見銳乙號的甲板上到處都是躺成了大字形的水手們。天光算是大亮,這條經(jīng)過了可怕磨難的船卻在明亮的光線中沉寂,好像死了一般。

一直到清晨和煦的陽光把銳乙號甲板上的積水烤干了些,人們才緩緩地動了起來。 亞登灣恢復(fù)了昨天那幅安詳?shù)哪?,可是浮在海面上的銳乙號卻已不再是昨天的銳乙號了。 清點一下?lián)p失,發(fā)現(xiàn)物資的損失不算太大。艙面上除了尾帆被撕破,就是船首的十二磅炮被掀入了海中,

艙面貯備的十二磅爆炸彈和火藥箱也沒能幸存。 要是換個時候,文楊一定會哭出聲來。

可眼下他卻只有死里逃生的感覺。 奇怪得很,熬蛇油的大湯鍋只是被幾枚大釘草草地釘在甲板上,用螺栓固定住的重炮卻被海浪打飛,實在是讓人想不通。不過,經(jīng)過了昨夜,還有什么事情可以計較? 熬出來的二十幾桶蛇油都倒下海去,只有兩桶蛇腦還留了下來。 只差一點,文楊就要把這兩桶蛇油也倒出去了。 查驗到這里,我才猛醒似地伸出頭去看,護衛(wèi)著銳乙號的那層油膜在日出以后神奇地消散了,一點痕跡都沒留

內(nèi)艙報來的損失也不大,只有幾個沒有及時綁縛的給養(yǎng)桶給摔破了,還有兩門八磅炮脫出炮軌撞壞了舷窗,如此而已。

而人員方面就大傷元氣了。第一個浪頭就吞沒了帆纜組一半的人手。 艙內(nèi)也有不少傷亡,八磅炮砸死了三名炮手,重傷了五名。 重傷的范無病居然安然無恙,不知道算不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醫(yī)生在海嘯襲來前把他死死地捆在床上,那份麻利勁兒比甲板上收帆蓬的小伙子們還要了得,范無病實在算得上命大。

聽四副報告了損失情況,我們幾個都說不出話來。 其實人員的消失我們都是知道的,可看在眼中的只有常勝一個,心里總還存了些僥幸的念頭。 這一刻希望徹底破滅,不要說是銳乙號,就是白音原來的西風(fēng)號多經(jīng)戰(zhàn)事,也沒有一下有過那么重的傷亡。 白音用力搓著臉,頭都抬不起來。 我們幾個在艙面上值守了一夜的都已經(jīng)筋疲力盡,可白音應(yīng)該不僅僅因為疲憊的緣故吧? 看著他粗糙的手掌反復(fù)揉擦著面孔,我忽然醒悟過來,難道,白音竟然落淚甲板上的氣氛變得十分尷尬,沒有人敢說話,誰也不曾見過白音這樣失態(tài)。 好一陣子,白音才抬起頭來,眼睛似乎是紅了,口氣倒還平靜:

“四副,安排一下,給兄第們送行吧!”

海葬對水手們來說是件極其重大的事情。航海的風(fēng)險比岸上大得多,每個人都預(yù)備著自己出現(xiàn)意外,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海葬的儀式不但不比土葬簡單,牽涉的人面還更寬些。白音的命令發(fā)出,惶惶飄在海面上的銳乙號就忙碌了起來。一下?lián)p失了十四名弟兄,這么大規(guī)模的海葬同盟里也很少辦過,不到中午怕是準備不好。 帆都落了下來,整理帆索更換新帆都是花功夫的事情。 銳乙號在大海中央也沒有辦法落錨,只是隨著海流龜行。

白音下了那道命令以后,就回到自己的艙室閉門不出。 要是他能休息一下也好,這一夜自從倒了蛇油以后,人人出不得力,只有白音和阿魯兩個是死死把住銳乙號前進方向的。

我也進了艙房,想睡一會兒,可是眼前翻來覆去地都是昨夜的畫面,哪里睡得著。 過了好一陣子,忽然聽見有人輕輕敲我的艙門。 我觸電似的跳了起來,側(cè)耳細聽,卻又沒有了聲響。 這才覺得渾身酸痛,不由苦笑了一下。經(jīng)了這一夜,我似乎變得有些神經(jīng)質(zhì)了。正要重新躺下,又聽見艙門響了一下,這次聽得清清楚楚,確實是有人在敲門。 接著聽見四副壓低了的聲音;

“三副,三副,睡著

我連忙去開了艙門。銳乙號沒有什么動作,只是準備海葬事宜,艙面上就只留了四副一個,我們?nèi)齻€都回來休息。 昨夜辛苦得很,四副當(dāng)然知道,他也是個辦事謹慎的人,如果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斷然不會在這個時候來敲我的艙門。

“三副,打攪你休息了,真不好意思。”四副一臉歉疚地站在我面前。

“沒事兒!”我扯過外套來穿上奇怪地瞪了他一眼,“怎么弄得跟外人似的?那么客氣!上面出什么事了?”說著就往外走。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彼母被琶Ω希斑@個事情我也不太清楚算不算重要,不過還是問問你比較好?!闭f了半天也沒說什么事情。

我有些發(fā)急了:“你倒是說啊,不說我怎么知道?!薄霸蹅儧]有掛帆,速度很慢的?!彼母蓖蝗婚_始另外一個話題,我聽得一頭霧水,停下腳來看他,他還是不慌不忙的樣子,“剛剛看到不少漂浮物跟著海流過來。 昨天夜里,亞登灣里趕上了海嘯的船大概不止我們一條哩!”

“那是自然。 亞登灣是紅海門戶,本來航船就多?!蔽疫@才品出來,四副說話的時候口氣有些不對。“有殘???”我問他。

“是??!”四副點了點頭,“不少哩。

不僅有殘骸,還有完整的物資。水手們撈起來兩個完好無損的火藥桶,上面燙著西班牙海軍果敢號的艦徽。而我面前擺放著的則是一只舵把,上好的鐵木舵把是從中斷裂的,看得出用了很久,握手的地方光滑锃亮。斷裂處依稀還有半個艦徽,也是西班牙海軍的。 四副尷尬地笑,他是黃金港本地人,不認識西班牙文,只能看出兩個艦徽不同,卻不知道上面寫著什么。舵把上的半個艦徽不完整,但是開首的幾個字母我太熟悉了,這是大膽號的舵把。大西洋航線上,大膽號算是西風(fēng)號的老對手,這條船噸位重火力強,是西班牙劫掠艦隊的主力艦只。 一條大膽號就能對付兩條西風(fēng)號那樣的武裝商船,它曾經(jīng)很讓我們頭疼。取得銳乙號以后,還不時有人提起大膽號來,老西風(fēng)號海員心中總還有那么一筆未了的帳。 沒有想到威名赫赫的大膽號沒有在黃金港守衛(wèi)者的面前受到損傷,卻覆沒在這遙遠的亞登灣中。 我掂著這舵把,心里頭都是激蕩的記憶。

忽然一個念頭電光火石地劃過腦海,我抓住四副的胳膊:“快,去把船長叫起來?!?/p>

或許因為正巧是大膽號的緣故,我感嘆太多,居然沒有想到這舵把的蹊蹺。 跟隨在我們身后的不僅僅是破曉號,看來還有果敢號和大膽號。 確實,這樣更符合邏輯。西班牙人的作風(fēng),是收獲勝利果實的只能是自己的艦隊,所以只是讓葡萄牙海軍的破曉號打先鋒,自己的艦隊還是要跟在后面。正是因為這兩條船速度不及破曉號,才沒有跟著破曉號被莫日根的舢板引開,而是自顧自地往吉達行去。 偏偏運氣不好,才進了亞登灣,兩條船就遇到了海嘯。 沒有那十幾桶蛇油和約約炯頭顱神奇的庇護,就算是銳乙號也逃不過那樣兇惡的浪頭,何況是大膽號這樣的船! 可是,跟隨在后面的除了破曉號、大膽號和果敢號,還會不會有其他的船只呢?,

我覺得我們低估了西葡艦隊的決心。 這支艦隊是不安分于在摩加迪沙被動地休整補給的,他們的指揮官也早盯上了吉達港。 這三條船或許是先鋒,或許,只是先鋒的一部分? 不管怎么樣,前有猛虎后有追兵的勢態(tài)是無法改變的了。

白音沒有睡,想必他也睡不著。 看了一眼舵把,他就大步走到尾桅邊上。

南瓜須子領(lǐng)著兩個水手在縫那面破帆。 受傷的前桅帆可以更換,風(fēng)暴帆卻沒有備份,只能自己修補。 鯨骨磨制的大針挑著劍麻絲擰就的銀線在他們粗大的手指間靈巧地飛動。 一般人都以為海員是典型的粗豪漢子,做不得細巧的事情。 其實海上生涯比陸上又要繁復(fù)許多,事事都要自己動手,別說縫衣補漏,就是做飯清潔,水手們也都是駕輕就熟的。 這么一會兒功夫,已經(jīng)縫起了小半面破帆來。

“還要多久?”白音問南瓜須子。

“兩三個小時就可以吧!”南瓜須子自信地說,“不過帆索都斷裂了,整理干凈大概也要一個小時?!?/p>

“等不了那么久了…”白音嘆了口氣,“反正只是風(fēng)暴帆,邊走邊補吧!”

四副愣住了:“船長,這就要走么?”

“嗯?!卑滓酎c了點頭,“準備一下,該起帆了?!啊澳呛T崮兀?!”四副加重了語調(diào),正常航行情況下,各部門都需要人員值守,能參加海葬的人便少了許多。何況海葬要落半帆,全帆航行中海葬是很不鄭重的。

他大概以為白音太累,把自己說的話都忘記了。

里吐出兩個字來:

“簡辦!

…”白音遲疑了好一陣子,才不情不愿地從牙關(guān)所謂簡辦,就是只有高級水手和部門負責(zé)人參加的葬禮,在緊急狀態(tài)下也是有的。 但是銳乙號或者以前的西風(fēng)號從來都沒有簡辦過任何一位兄弟的葬禮,這是白音堅持的,也是銳乙號引為自傲的傳統(tǒng)。即使是在連綿的惡戰(zhàn)中,銳乙號的海葬也一樣都是落半帆,升白旗,正規(guī)得很。這一次犧牲了那么多人,白音卻要求簡辦,難怪四副的身子震動了一下。

我眺望著船尾遙遠的海平面,什么也沒有。昨夜這一場海嘯不知道把我們送出多遠,現(xiàn)在連具體的方位也不知道,既不知道后面是不是還跟著西葡艦隊的戰(zhàn)船,也不知道他們在哪里??墒俏夷芾斫獍滓舻木o迫感:如果火燒桶場的計劃被破壞,那這些弟兄就白白犧牲了。

“升前桅帆?!蔽掖舐曔汉戎?,望了望桅桿頂端的風(fēng)向飄帶,風(fēng)勢倒是剛剛好,“升上中帆。 升下中帆?!泵β抵械乃謧兂粤艘惑@,接著默默地走上了各自的崗位?;蛟S破曉號比銳乙號更先進,可是卡洛斯也不會有我們那么優(yōu)秀的船員吧?!

四副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那我去安排簡辦海葬?!?/p>

“好的。”白音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又恢復(fù)成平時的模樣。

我們或許可以明白白音的想法,但對普通水手來說就難了些。 前桅帆和主帆升到桅頂,在艙里休息的人都跑出來看,那么多人在艙面上,銳乙號上的氣氛卻依然沉寂。這一趟經(jīng)歷海嘯,算是在生死之間走了一個來回,人人怕都想得多了很多。 離開黃金港以后,雖然銳乙號表面上看起來與以前一樣,但不安的情緒卻在暗中堆積。從河口到亞登灣,銳乙號的前途漸漸渺茫,這當(dāng)口上撤銷正規(guī)海葬的決定實在不是最好的選擇。

“是不是跟大家解釋一下?”我征詢白音的意見。

他眼中閃過了一絲猶豫,但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搖搖頭,他吐了一口長氣,低聲說:“下面的戰(zhàn)事只有更加兇險,顧不上事事解釋的。

我默然不語。 大家對白音有著無條件的信任,海葬的事情不解釋倒也罷了,不至于有什么麻煩。可這種細節(jié)不同于航?;蛘邞?zhàn)斗中的命令,要是下面再多幾樁出人意料的事情來,對于白音的威信其實沒有好處。白音不想解釋,寧愿承擔(dān)水手們的質(zhì)疑,大概是心里也在為簡辦海葬而自責(zé)吧! 我原以為他已經(jīng)恢復(fù)過來,看來并非如此。

第三具裹著白布的尸體落入海中,在激蕩的尾流中濺出一片小小的水花,便被那枚沉重的炮彈拖著無聲無息地沉到碧藍的海水中去了,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對無盡的海洋來說,人的生命或許還不如這片水花,渺小得簡直可以忽視。 可是我們卻都覺得自己是最重要的,海葬、破曉號、桶場、西班牙的艦隊、同盟……我們既然沒有海洋的遼闊,就不需要有那么寬廣的胸襟,否則人世間的蠅營狗茍都是不值一曬的,人活著又有什么意義?

我讀圣經(jīng)的時候常常想像著天父在無盡的高度俯視著這世界,地上的力量和智慧在他眼中都不過是如微塵般可笑的東西??墒?,那不會很無聊么? 我用我有限的智慧不無惡意地想,那位不可測度的天父是不是連自己都無法測度呢? 從這個角度來說,阿魯?shù)男∧九家蓯鄣枚?。他能告訴阿魯捕魚獵獸的運氣,甚至可以為他決定哪個姑娘更適合傳宗接代。 我偷偷看了阿魯一眼,他果然又在捧著那個木偶在念念有詞了。 這是個幸福的人,我再次判定。 單純的人總是要幸福一些,而白音那樣的人呢?我不知道。 我見過他眼中的火光,有時是說到東歸,有時是說到破曉號。 可那些都是一閃即逝,我猜他也未必完全明白自己的心意。

白音望著那激蕩的尾流,臉上忽然有了些生氣。他猛地轉(zhuǎn)過身來面對著船員說:“水手們,我們今天送走了十四位弟兄。是的,我知道你們在想什么,這只是一個開始,我們還沒有到吉達!還會有更多的犧牲,也許是你,”他拍拍阿魯?shù)募珙^,“也許是我。”他停了下來,眺望著遙遠的東方,“也許是我們整個銳乙號……但是我們不想死,我們想好好地活著,有尊嚴地活著。 不用躲避那些不屑和敵視的目光,不用隨時準備拿起槍炮,可以放心地休養(yǎng)生息。 我們曾經(jīng)建立了那樣美好的一個家園,現(xiàn)在西班牙人卻把它摧毀了。 我們就這樣放棄了嗎?”

水手們靜靜地望著他,眼睛閃閃發(fā)光。

“不!”白音怒吼著,“我們還要建立新的家園,在那里!”他指向東方,“在我們先祖來的地方! 那里沒有人會昂著下巴看我們的黃皮膚,那里不會有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的炮口。 兩百年前,整個歐洲都在我們先祖的馬蹄前戰(zhàn)栗! 現(xiàn)在,我們要回到那里去! 說,你們要去嗎?

“要!”水手們大聲答應(yīng)。

“說,我們能讓西班牙人拖住我們的后腿嗎?”

“不能! 絕不能!”水手們漸漸激動了起來。

“可是他們來了,跟著韓凌大人的步伐來了,怎么

“打扁他們?!蹦瞎享氉蛹怃J的聲音響徹云霄,我們都笑了。

“我們打不過他們?!卑滓舻男θ葜袧M是憂郁,“我們太孤單,連家園都失落了。”他的話鋒一轉(zhuǎn),“可是,我們能拖住他們! 對不對?”

“拖住他們! 拖住他們!”水手們孩子似地狂呼,眼中淚光閃耀,所有的犧牲忽然都有了意義,為了我們自己的家園,“絕不能讓他們趕上同盟。”

行禮的手臂遲遲沒有放下,每個人都默默地看著銳乙號劃出的尾流,心里想著不同的東西。但是這片刻的寧靜隨即就被瞭望哨的喊聲打破。

“十點鐘方向! 三十海里。 兩條船,不,三條!”

“有硝煙!

“船長,是在戰(zhàn)斗,是在戰(zhàn)斗!”



二十二

亞登灣里發(fā)生的戰(zhàn)斗實在讓人好奇。有什么人敢在奧斯曼蘇丹的眼皮子下亂動?奧斯曼的紅海艦隊的實力雖然比不上巴巴洛斯那支惡名昭彰的地中海劫掠艦隊,可這地界上卻也沒有任何一支海上力量夠得上作為紅海艦隊的對手。 被白音鼓動的熱血沸騰的水手們沒處開銷熱情,都十分好奇,不是往前甲板上涌就是攀上桅桿。白音是最后一個離開船尾的,要是以往,他該是第一個竄上桅頂?shù)牟艑Α?/p>

風(fēng)向?qū)ξ覀兿喈?dāng)不利,對面的來船速度很快,而銳乙號就吃力得多。中帆和前桅帆轉(zhuǎn)了桅橫,后桅帆的下角索和船首三角帆已經(jīng)放松,銳乙號從好幾個方位處逆風(fēng)駛了過來。 兩條束帆帶已經(jīng)系在前桅縱帆上,從底下綁牢扯緊以后,前縱帆就被固定在側(cè)頂風(fēng)航向位置上。至于船尾輔助帆,也沒有必要將其升上尾帆桿頂,只要把下半部分絞系在帆桅上就可以。 調(diào)整了帆具,我們就明顯覺得銳乙號的速度快了許多,還是縱帆好啊! 不過一想到這里,卻又想起了破曉號來,他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走錯了路調(diào)頭折返了。順風(fēng)的時候破曉號的速度雖然快些,但優(yōu)勢還可以接受;如果風(fēng)勢不利,三縱帆的破曉號可就比銳乙號快得多了,白音的擔(dān)憂是很有根據(jù)的。

那三條船迎著銳乙號沖過來,白音卻沒有命令全船戒備。離開摩加迪沙的時候,銳乙號就有意打扮成商船的模樣,兩舷的炮窗都遮蔽了起來。 等打到了約約炯,我們就索性封死了大半的炮窗,只留下四門六磅炮的射擊孔,商船帶三兩門炮也是可能的。 畢竟,到奧斯曼蘇丹的地頭去,非武裝船只要比戰(zhàn)艦安全得多。擔(dān)心破曉號的力氣不如花在應(yīng)付奧斯曼海軍的檢查上更合算。銳乙號設(shè)計特別,原本艙面上共有一前一后兩門十二磅炮半嵌在甲板里面。 因風(fēng)暴刮掉了一門炮,現(xiàn)在只剩下船尾這一門炮,而且被堆疊的帆纜、錨鏈和貨物掩蓋著。 看著白音遲遲不下戰(zhàn)斗命令,文楊的著急已經(jīng)寫在臉上了。

“看清楚些再說。”白音假裝看不見文楊的神色。

如果來的是奧斯曼海軍,根本就不用打,就算銳乙號的運氣好得出奇,把這些船都打敗了,吉達港也不用再去。 如果來的不是奧斯曼的艦隊,那就更要看看清楚。奧斯曼蘇丹剛拿下埃及不久,這紅海到亞登灣的水面上應(yīng)該再沒有什么海上強權(quán),也應(yīng)該沒有強盜了,那就無法知道前面的船是什么來頭。

“一條雙桅船,兩條槳帆船?!辈t望哨在桅頂大聲報告說。 現(xiàn)在三條船離銳乙號很近,已經(jīng)看得很清楚了。雙桅船上黑煙滾滾,顯然是著了火,而后面槳帆船的帆上赫然是黑十字的標記。 紅海地界應(yīng)該是穆斯林的天下了,怎么還會有基督教的十字?更何況這些槳帆船在奧斯曼的地域內(nèi)追逐懸掛新月旗的商船,真是膽大包天。若是在地中海上,十字標記的船應(yīng)該被視作盟友才對。同盟雖并不奉信任何宗教,不過面對巴巴洛斯肆無忌憚的新月艦隊,

所有非穆斯林的船只都會同仇敵愾相互支援。 而亞登灣里的情形大不相同,奧斯曼蘇丹輕取埃及已經(jīng)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不知道這兩條槳帆船是哪里冒出來的。 大家的好奇心都被引了起來,連文楊也不是剛才那副一心求戰(zhàn)的神情。

雙糖船的帆蓬著火,火勢還不小,剛才還只是黑煙滾演,這陣子就看見明紅的火舌在煙里面一陣一陣往外室,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而槳帆船的速度本來就比雙船快得多,雙桅船一減速,一條黑十字槳帆船已經(jīng)超過了它,擋住了雙桅船的去路。另一條雙桅船卻仍然直直朝著銳乙號駛來,到了兩里遠的地方才停下,意思是讓我們別管閑事。

銳乙號比這些船都大得多,且沒有掛新月旗,諒那兩條槳帆船也不至于打我們的主意。雖然還不知道黑十字船的身份,但我們自己重任在身,也不想找麻煩,安可新問白音是不是要繞過去,白音才點了點頭,就聽見南瓜須子大聲報告說風(fēng)暴帆修好了。白音便說:“掛上全帆,趕路吧!”

銳乙號的船首微微向右一偏,錯開槳帆船的方向顧自前行。大家都圍到左側(cè)的船舷上來觀看交戰(zhàn)。

雙桅船是典型的中東商船模樣,沒有什么戰(zhàn)斗裝備,這下被槳帆船圍住,除了投降還有什么生路? 正想著,果然看見雙桅船上白旗亂搖,大的小的白布條慌慌張張地在濃煙里揮舞著。 這場海戰(zhàn)就算是塵埃落定了。按照慣例,槳帆船的水手就該登上雙桅船掠奪財物,若是貪心些的,還會抓了對方的人來索取贖金。

那條槳帆船靠了過去,卻沒有扔出飛索撓鉤來,只聽見一聲響亮,艙面上硝煙滾滾,雙桅船上揮舞的白旗就落下一半。原來槳帆船不接受投降,卻不明說,靠近過去用火槍齊射。 這樣的行徑實在卑鄙,就算是海盜也做不出來。一時銳乙號上人人都是憤怒的神情。 同盟建立的時候并沒有戰(zhàn)艦的編制,西風(fēng)號也不過是條武裝商船,銳字艦的出現(xiàn)就是為了保護同盟的商船。用戰(zhàn)艦攻擊商船,雖然是海上所流行的,但從銳乙號上水手的角度來看,就覺得非常可惡。 尤其這條黑十字槳帆船的做法違背了基本的海上準則,盡管攻擊的是奧斯曼的商船,也不由得讓我們大家覺得難以接受。

“船長!”阿提拉沖白音嚷嚷,“這槳帆船太差勁了吧,殺人不過頭點地,用得著那么下作嗎?”

“只有火槍唉!”文楊比較實惠,看見槳帆船上方的硝煙,心中有底,“齊射打得很好啦!不過槍總是槍,兩磅半的炮也能把他們打趴下了?!彼判臐M滿地望著白音。

說話的功夫,槳帆船上又是一輪齊射,這下雙桅船上一面白旗也沒有了,零星地放出一些回擊的槍火來。 不過稀稀落落的槍聲一陣低過一陣,眼看就要沒有聲息了。

白音皺著眉頭嘟囔了一句:“真是一點安生沒有,”很不情愿地揮揮手,“把他們轟走,嚇唬嚇唬吧,別真打著了。”

我知道白音不想跟黑十字船正面沖突,靈機一動,問白音:“要不咱們也升一面新月旗起來?”銳乙號上各種旗幟都有,我們本來就不是正規(guī)的海軍,什么辦法都用,沒有那么多講究的。 掛了新月旗,若是能把黑十字船嚇跑,他們也只當(dāng)是奧斯曼的商船出手援救,沒有什么話說。

白音展顏道:“你歪點子最多。”我估計他也打著這個主意,只是剛好被我說出來罷了。

銳乙號才調(diào)轉(zhuǎn)船頭,守在前面的那條槳帆船就把船身橫了過來,離得近了,可以看見那船上整齊排列的火槍陣,刺刀在陽光下發(fā)出耀眼的光芒,好像一排饑餓的牙齒。 一個首領(lǐng)模樣的漢子沖我們大聲喊叫著什么,順風(fēng)斷斷續(xù)續(xù)地飄過來,說的竟然是是拉丁語。那家伙體格魁梧,黑得發(fā)亮,原來和阿魯一樣,也是個非洲人。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也能聽出他的口氣很不友善。莫日根不在船上,我們其他人都不懂拉丁文,白音也不明白。只能看戲似地瞅著那首領(lǐng)跳腳。 他忽然停下不叫,我抬頭一看,新月旗剛剛升上頂。 現(xiàn)在我們不是過路船,而是他們的敵手啦。

銳乙號上都是老油條,此時離那條槳帆船還有半海里的距離,不在火槍的射程以內(nèi),水手們都大大咧咧地趴在船舷上望著那些黑人說笑。也是,這是我們頭一次看見如此有組織的黑人武裝,都挺詫異的。

“不能太大意了?!蔽覍Π滓粽f,口氣倒不緊張,“他們能把雙槍船打成那樣,多少也有些長程的火器。“白音沉吟了一下:“大概是伊賽歐比亞人,他們肯是沒有重炮。 不過他們算得上是半個盟友,文楊不要打得太狠才好?!?/p>

奧斯曼帝國的陰影籠罩著亞非大陸,過去人人都以為北非東非早就是穆斯林的天下了,十幾年前伊賽歐比亞人派了一支朝圣隊伍來到羅馬朝圣,才讓文明世界了解到黑色非洲這一支基督的淵源。 他們的歷史其實悠久得很,從示巴女王面見所羅門王就開始了,也算得上是根正苗紅。奧斯曼侵吞埃及非常得順利,可卻一直沒有能夠征服伊賽歐比亞人。因為這些人根本就沒有正規(guī)的軍隊,也全然不依照交戰(zhàn)法則,往往神出鬼沒的。陸上海上都是烽火不斷,雖然規(guī)模很小,卻是北非惟一一支敢于跟奧斯曼蘇丹叫板的力量。難得伊賽歐比亞人比埃及弱小得多,卻能夠抵擋得住奧斯曼蘇丹掃蕩天下的勢頭,教皇對此很是嘉許。

同盟并不信仰基督,不過奧斯曼帝國的貿(mào)易交通門禁森嚴,而我們也不是老實巴交的商人,所以跟伊賽歐比亞人合伙做過一些走私的買賣。交道打得不算多,所以以前也不知道這些黑人居然還有一支武裝艦隊。

才說著,就聽見那槳帆船上一聲炮響,飛起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 那炮打得奇怪,不是正對著銳乙號來的,而是劃了個好大的弧線往天上飛。 原來是門臼炮,難怪射程有限。 我看那炮彈不像鐵彈,累累贅贅的好大一個,飛得挺慢,后頭還拖了一條燃燒的尾巴。略一思索,我就想明白了,把槍一舉?!芭椤钡囊宦?,那炮彈被我擊中,在空中炸了開來。不見彈片橫飛,只有一團團火焰在空中流淌,原來是一枚油彈。 油彈都是超口徑的炮彈,綁起來的油包拖著導(dǎo)火索,用來焚燒敵船是很好的,不過射程太近,準頭也差,所以在地中海上流行了沒兩年就銷聲匿跡了。這些黑人想必是裝備匱乏,于是又把這種過了時的武器翻出來用。

水手們當(dāng)然知道我的槍法好。 不過這一槍命中油彈,打得空中花團錦簇十分好看,大家都紛紛歡呼喝彩,我心中也頗為得意。正在此時,腳下震了一震,“轟”的一聲,一門六磅炮吼了起來。文楊打得十分精準,炮彈就在槳帆船前不到五米的地方入水,掀起來的浪頭把那槍刺的陣列都震散了。

不過伊賽歐比亞人還真不怕死,這樣的炮火威力就當(dāng)沒見到似的,船頭對正銳乙號,雪亮的撞角在日光里閃爍著,雁翅般的長槳一翻,就要往銳乙號身上撞過來。

我不由苦笑,雖然黑十字船上有的是訓(xùn)練有素的火槍手,但面對銳乙號這幫如狼似虎的漢子,也未必能得了什么好處去,怎么這樣不知趣?我舉手做了個手勢,要跳幫組的弟兄就接舷站位。 不料腳下又是一震,文楊又開炮了,這是第二發(fā)炮彈。 今天文楊狀態(tài)絕佳,這枚炮彈貼著槳帆船飛過,把那些長槳砸斷了一半多。 水手們都看得呆了,連個“好”都忘了叫。

伊賽歐比亞人雖然勇猛,但也不缺心眼。 這第二炮下來,那首領(lǐng)大概知道戰(zhàn)力相去太遠,連聲呼喝撤退。槳帆船就是這點好,只是翻槳就能倒退,連頭都不用掉。不過少了一小半的槳,那船走得不怎么平順,歪歪扭扭地退了下去。另一條槳帆船也是見機很快,迎上后退的槳帆船,掉轉(zhuǎn)了船頭長槳翻動,飛也似地向西南方向逃竄。

水手們只當(dāng)要接戰(zhàn)一場,不料是如此結(jié)局。阿提拉笑著說:“還以為他們多了不起,原來是空架子??!跑得這樣快。

我瞪了他一眼“你又知道了?!”這個伊賽歐比亞頭領(lǐng)知道進退,雖退而不亂,指揮非常有章法,并不是阿提拉以為的那種膽小鬼,而是個很難得的人物。我對他隱隱有些好奇。

那條雙桅船上的火苗看不見了,只有黑煙亂竄,看起來火勢勉強被控制住。 白音讓銳乙號靠過去。 本來奧斯曼人的船我們少接觸得好,只是救人救到底。 這條船不過是普通商船,損失慘重,搭一把手也是海上的道義。

還沒有靠上雙桅船,一個滿身血污的漢子站在舷邊大聲對我們喊:“哪里來的船?”語氣嚴厲得很,說的是突厥語。

拉丁文船上沒有什么人懂,會說突厥語的就有好幾個,我也馬馬虎虎能說一些。 但我們才救下這條船來,他們不但沒有感激的意思,倒擺出一副官架子來。 我愣了一愣才明白過來,想必是把我們當(dāng)成奧斯曼治下的艦船了。那漢子見我們沒有回應(yīng),更加生氣:“一點禮數(shù)都沒有!木素爾巴夏大人就在船上,你們誰是頭領(lǐng),趕緊過來覲見?!?/p>

我們只當(dāng)這是條普通商船,沒想到船上居然有位大官。 那漢子只說是巴夏大人,并沒有說具體的官職,我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哪里的巴夏。 不過用巴夏稱呼的官員,品階一定不低。

文楊答話說:“不知道木素爾巴夏大人是那里的巴夏?”這個家伙實在不會說話,我們一起搖頭。

那漢子幾乎跳了起來:“你太無禮了! 木素爾大人是奧斯曼陛下身前的首席國政監(jiān)督,這樣尊貴的身份你們這些草民怎么可以直呼他的名字?!”

白音目光閃動,嘴角彎彎,幾乎就要笑出聲來:“所以說凡事都有例外,這個便宜算是揀到了。”我想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 一直以來,我們擔(dān)心的都是燒桶場的辦法,沒有去關(guān)心如何混入吉達港。吉達港是紅海第一大港,又是東方貿(mào)易的終點,防范極為嚴密,每條進港的商船都要經(jīng)過關(guān)防查驗。 花費時間等候固然是麻煩,最要命的還是銳乙號這些個火炮,要是仔細一查怎么會查不出來? 我們不去想它,實在是因為想也沒用,只能見機行事。 今天仗義出手,意外地救下一個奧斯曼高官,若是能求個方便來,進吉達港就是小事一樁。

“老大,這就過去吧!”我催他,好歹是個高官,要拍馬屁就要拍得到位一點。

“我不去,你去?!卑滓粽f,“你自稱船長就好了?!边@家伙的想法總是稀奇古怪,我搞不懂他的意思。

“是?!蔽毅裸露貞?yīng)道。

一臉媚笑地答應(yīng)著那漢子的問詢,我跨過跳板,跟著他走下了甲板。 這時候,我看見了船尾的舵把旁邊坐著一個人,他就是木素爾。

他挺直身子坐在那里上,不歪不斜,雖然臉上被煙焦得漆黑,但氣色很好,一身淡棕色的上衣,扣子一直系到下巴底下。 要是他在扮演舵手的角色,我只能說他扮演得很不高明。 方才槳帆船上的伊賽歐比亞人如果沖上這條雙桅船,肯定知道抓到了寶貝。木素爾大人確實有一種高官特有的氣質(zhì)。雖然形言狼狽,但也能使人一見之下,體會出自身的渺小。



二十三

覲見一個奧斯曼帝國的高官原來這樣麻煩,就是落難也少不了這樣那樣的規(guī)矩。 我一邊行禮一邊牙癢癢地咒罵白音:果然推給我的都不是好活。

“本官身處危難,你們一早怎地還想躲開?!”

我沒聽到一句感謝的話,先被木素爾殺氣騰騰地質(zhì)問了一句。 他也不想想我們怎么知道這條小破船上有那么大的一個官。 再說,看我的長相也知道我不是阿拉伯人啊!怎么大官都這么笨!

我低聲下氣地解釋說銳乙號是從馬達加斯加來的商船,為了壯聲勢才掛的新月旗。“帝國威名赫赫,那兩條海盜船可不就被我們嚇跑了?”木素爾也知道我純屬溜須拍馬,雖然黑十字船很明顯是被我們的火炮嚇跑的,不過這幾句話還是說得他心頭樂滋滋的。

其實他原來也看出了我們并不是帝國的商船,只是落難的時候尤其要顯一顯官架子。 見我神情恭謹,木素爾的架子就放下不少。交談了兩句,我忍不住打聽?wèi)?zhàn)事的經(jīng)過。

結(jié)果讓我大大吃了一驚,原來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紅海里了。亞登灣不過是上百海里的路程。銳乙號半個晚上就已經(jīng)穿越,昨天的海流速度實在讓人不寒而栗。木素爾對我的反應(yīng)很奇怪,等知道我們剛剛從海嘯中幸存下來,他的嘴張成一個大大的0型,很沒有高官的儀態(tài)。原來這樣的海嘯每七年就發(fā)生一次,但至今還沒有聽說過有船只逃過。

剛才那個帶我下來的漢子諂媚地說:“感謝真主!巴夏大人果然有真主祝福!要不然怎么可能有這樣的機遇?”

銳乙號被海嘯送進了紅海,正好又碰上微服私訪的木素爾巴夏大人被游獵的伊賽歐比亞槳帆船當(dāng)成肥羊追擊,正好出手相救。這個故事聽起來實在過巧了一點,我也不由得在心里嘀咕,難道我們真的有上帝眷顧么?

我看雙桅船燒得不像樣子,顯然不適合航行,于是便邀請巴夏大人移駕銳乙號?!氨扇说拇L室固然狹隘了一些,還請巴夏大人將就些?!边@叫一報還一報,白音也不能指望我那么老實地替他做事吧?

所以說這件事實在是上天注定。 這半年來紅海水域盜匪橫行,帝國關(guān)稅收入大減,地方官員圍剿了幾次都沒有什么大的收效。 奧斯曼大君疑心是地方官勾結(jié)海盜,木素爾就是大君派來訪查線索的?,F(xiàn)在看來還是殺不絕的伊賽歐比亞人在作亂,不能完全說是沙伍迪總督的責(zé)任,木素爾也就打算返回吉達港,監(jiān)督剿匪事宜。按說木素爾巴夏和沙伍迪總督是平級,不過他是蘇丹派來的官員,實際上權(quán)力比總督要大些。

木素爾雖然勢利驕矜,倒不是個愚蠢的家伙,對于紅

海貿(mào)易很有些想法。

銳乙號上的貨物就差不多被他—一檢視過。 貿(mào)易是同盟的本行,貨物方面當(dāng)然滴水不漏。好在木素爾還是大人物脾氣,看看貨物也不過是為了展示他對貿(mào)易的熟識。我撕開一包貨物給他看,他就點點頭,“嗯,很好的丁香嘛,是馬達加斯加本地產(chǎn)的吧?”要他自己伸手,那是萬萬不肯的。我大著膽子領(lǐng)著他在炮艙里走了一個來回,他可沒想過貨物后面還藏著這么多的火炮,他的興趣都放在了那四門六磅炮上。

、“你們這條船真行!”他瞇著眼睛說,“我還沒看見過哪條商船帶那么多炮的。

我嘆了口氣:“沒辦法呦!大人您自己都看到了,那些黑十字海盜好厲害?。?被他們劫住,別說貨物,連命都保不住?!?/p>

這是木素爾的痛腳,他沉著臉不說話。

“大人,”我趁熱打鐵,“您經(jīng)過風(fēng)浪就能明白,可吉達港的軍官們呢?我是一直在犯愁,關(guān)防驗船的時候,看見這四門炮,大概就不能讓我們進去了。也是!商船帶炮還做什么?我們要是能不帶炮可以多裝不少貨物

“是?。 卑滓艨鄲赖馗胶?,他現(xiàn)在的身份是大副。

“巴夏大人,你可不知道請一個好炮手有多貴?!彼f著指了指文楊,“我們這趟的利潤只怕有三成都要給這幾個炮手?!?/p>

“哦,你是炮手?”木素爾在文楊面前站定,目光炯炯地看著他。

“是。”文楊大聲地回答,一副蠻漢神情。

“不錯……不錯………”木素爾拍拍他的肩頭,“打得很好嘛! 來,本官贈你一把寶刀?!彼麖难g解下一把短刀來。

文楊也不客氣,接過刀來半拔出鞘,刀身上滿是華麗的暗紋,我們靠近的幾個都感到了皮膚上的森森寒氣?!按篑R士革刀!”文楊驚喜地喊了出來。

“有眼力嘛!”木素爾得意地笑,“不過本官贈你此刀,不僅僅是因為你驅(qū)散海盜。嘿嘿……”他的目光忽然凌厲起來:“三個月內(nèi),我必然叫這紅海平靜,你也就不用在這條船上謀生了。算是給你一個補償?!彼D(zhuǎn)過來看著我:“你下一趟來只管帶貨,不用再帶火炮了?!?/p>

我和白音相視一笑,木素爾雖然沒有正面答復(fù),意思卻已經(jīng)明白得很,這回進吉達港再沒有任何障礙。

有了福星木素爾巴夏大人相伴,這一路真是順極了。一路上遇見四艘奧斯曼戰(zhàn)艦,都是出來尋找失蹤的水素爾大人的。木素爾征用的是正經(jīng)商船,原以為行事低調(diào),又在紅海東岸航行,以為不至于有什么問題。 不料伊賽歐比亞人行事這般猖狂,沖到東岸來劫掠,木素爾帶出來的四十多人只有十七個活著回來。他一口悶氣沒有地方可出,都發(fā)泄在這些奧斯曼戰(zhàn)艦上。他在白音的船長室呆著,任憑幾位艦長如何勸說,就是不肯登上自己的戰(zhàn)艦。說得煩了,他便沖艦長們發(fā)火:“上了你們的船被你們送去給伊賽歐比亞的盜匪嗎?”這個罪名太大,艦長們立馬熄火,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木素爾似乎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我聽,“就是要坐著外國人的船進吉達,看看你怎么解釋!”說得咬牙切齒,想必是指沙伍迪的總督,看來他們兩個之間還有不少勾心斗角的事情。 我才不管,不過偷偷地跟白音文楊說了,大家都在肚子里面偷笑。 有木素爾坐鎮(zhèn),吉達港還有誰敢找銳乙號的麻煩。

抽空去看看范無病,他已經(jīng)醒了,只是還很虛弱,啞著聲音問我吉達港還有多遠。醫(yī)生說得對,這個人命太硬,根本不是我們能夠想像的。

“就到了?!蔽野参克耙磺卸及才藕昧?,你只管休息就好?!?/p>

這不算是說謊吧?能毫不費力地進入吉達,蛇油雖然大多倒掉,卻還剩下兩桶蛇腦,用來放火綽綽有余,桶場就在面前,我想不出有什么會阻止我們燒掉桶場。

天剛亮的時候,南瓜須子大驚小怪地報告:“有一條奧斯曼人的戰(zhàn)艦不見了。”

不見的是一條槳帆船。進入紅海以后風(fēng)向一直不對,只有首尾縱帆可以用上,速度比那些奧斯曼槳帆船差了一截。 木素爾聽了傲然一笑,對我說:“看著吧,今天要讓你們開開眼界?!弊詮膴W斯曼戰(zhàn)艦跟上來為銳乙號護航,木素爾的態(tài)度就驕傲了很多,偶然才跟我們說一句話,平時都呆在白音的船長室里不出來,弄得白音心里怪不舒服的。

一直沿著東岸航行,遠處的陸地都是一樣灰黃的顏色,木素爾說的肯定不是風(fēng)景。 看著他那副氣焰騰騰的嘴臉,我心里多少有了些數(shù),不見的槳帆船大概是先走一步去報信了。

我猜得不錯,瞭望哨高呼了一聲:“艦隊!”

接著又喊了一聲:“吉達港!”

沙伍迪總督在吉達港外展示了他強大的紅海艦隊,我猜大部分的戰(zhàn)艦都出來了。 粗粗數(shù)了一下,大概有四五十條,不過三桅大船不多,也就十來條的樣子,其余多是槳帆船。所有戰(zhàn)艦上都掛滿了彩旗和飄帶,顯得艷麗無匹。仍然伴隨著銳乙號的三艘戰(zhàn)艦在銳乙號后面排成一字隊形,緩緩跟隨。

木素爾一臉冷笑地站在船頭,似乎不為所動,然而我知道他心中是得意的。沙伍迪總督想必也很忌憚他,短時間內(nèi)動員這樣一支艦隊畢竟不是輕松的事情,他的低姿態(tài)也做得夠了。

“砰!”一聲巨響,為首的一艘三桅帆船上白煙滾滾。

木素爾的臉忽然白了,身子震了一下,腿也發(fā)軟。我裝作無意地跨了一步,頂住他的身子,低聲地說:“大人,是禮炮?!蹦舅貭柡吡艘宦?,身子立即又挺直了。

銳乙號率著三條戰(zhàn)艦迎著紅海艦隊緩緩前行,艦隊里面炮聲一陣接著一陣,聲勢著實驚人,不多時,整個艦隊的上空都被白煙所籠罩。

我原來聽說奧斯曼的海軍不重炮兵,現(xiàn)在看起來是純屬謠傳,他們的火炮密度還是相當(dāng)高的。 木素爾再沒有先前那樣發(fā)青的臉色,身子繃得直直的,臉上幾乎有光彩游動起來。

我們誰也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水手們都興致勃勃地靠在船舷上,像看戲那么開心。

這個木素爾場面還真大,我不由暗暗感激那些伊賽歐比亞人。 果然是我們的半個盟友啊! 要不是他們痛下殺手,我們可揀不到這樣大一個便宜。

正對銳乙號的一條戰(zhàn)艦調(diào)開船頭,接著是下面一艘,又是一艘,不多久,遮天的帆蓬和桅桿中間就空出一條水道來。 順著這條水道望去,遠處一座無邊無際的大城在近午的日光下閃閃發(fā)光。那城市面前,遮擋著更多更多的帆蓬和桅桿。

吉達港到了!



二十四

吉達確實是中東第一大港,就算和地中海那些大港比起來,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想想也不奇怪,自從奧斯曼蘇丹切斷了去東方的陸路,吉達就成為連接?xùn)|西貿(mào)易最重要的一個環(huán)節(jié)。關(guān)稅再高,手續(xù)再繁瑣,也擋不住巨額的利潤,吉達港的繁盛其實要超過以往的任何時代。木素爾一定希望我們做出震驚乃至狂喜的表情來,所以我也就只好那么做。不過說實在的,黃金港的規(guī)模雖然不如吉達港,但設(shè)計和規(guī)劃卻要先進多了。習(xí)慣了黃金港的同盟水手不管到哪里入港,先看見的都是這樣那樣的不足,有這樣的慣性在,故做震驚實在是很辛苦的一件事情。 就算我和白音文楊能夠假做驚奇,這滿船的水手可大多是直爽的漢子。

“肖船長,你看我們的吉達港如何?!蹦舅貭柹斐鍪直?,撫摸著整個吉達的輪廓。

“很了不起?。 蔽矣昧潎@道。

“果真?”木素爾斜著眼看我,我不禁覺得頭皮發(fā)麻。

“這個,銳乙號雖然是新船,但船上的老水手大多跑過這條航線,不是初見了。”我總算想出一條體面的理由來。

“呵呵,”木素爾大笑了起來,“是我老糊涂了,沒有想到你們都是常客?!边@老東西,大概自己初見吉達的時候震驚了一把,就以為人人都該如此。

“巴夏大人明鑒,這吉達港固然是輝煌,不過……”我遲疑了一下。

木素爾微微一皺眉,假裝淡然地說:“你直說好了,我聽說你們那邊出了個黃金港,也很興旺??!”

“黃金港地處偏遠,來往船只怎么可以跟吉達相比?”我說得是真心話,“就算目前海盜猖獗,吉達的商船也還是比黃金港多得多了。 銳乙號要入港只怕還要排上三五天的隊吧?”我輕描淡寫地提到,“不過,吉達港雖然雄偉,比起君士坦丁堡來未免小氣得多!

木素爾愣了一愣,大笑了起來,這一記馬屁雖然拍得露骨了點,卻結(jié)結(jié)實實拍在他的心窩上。他用手指著我,你呀你呀!果然是個商人……”笑了一陣,他搖搖頭“這些事情你就不用擔(dān)心了,我上岸后銳乙號自然能靠港。 還有其他什么要求你盡管提就是?!?/p>

得了便宜就不能賣乖,能夠立刻靠岸目的就已經(jīng)達到,我自然知道不可以要求太多。不過我既然是一個商人,總還要算得精細些:“多謝大人了!您是爽快人,我也就直說。 關(guān)防提稅要是抽驗到銳乙號,也是極麻煩的事情。 我們是本分商人,報多少貨物就是多少貨物……您知道,中間耽誤的這些時候也都是可以算成錢的?!?/p>

木素爾深深凝視了我一眼:“你很仔細呀!不妨,這事我也給你辦了。嗯……”他想了想,“等我剿平了紅海盜匪,你可愿意把南非的航線給我管起來?”這是奧斯曼官方支持的商路,其中的油水深不可測,要是尋常人,大概已經(jīng)高興地昏死過去。我卻心下嘀咕,等我燒了你的桶場再說吧,不過說真的,心里面也還是微微覺得遺憾。

木素爾不等我回話,手臂一揮:“你不必急著回答。好好想想,到時候來找我就是?!彼膊徽f去哪里找他,那份氣度好像已經(jīng)把吉達港整個納入他的私囊,這滿城百姓商人沒有一個不知道他的。他忽然斜眼看了我一下:嗯。 來見我的時候空手就好,不用計較很多。“

我有些糊涂,連聲答應(yīng)道謝,心里頭感嘆得很,才回到吉達,木素爾已經(jīng)完全是傲然的態(tài)度了,手里頭有沒有權(quán)真是太不一樣了。

走到一邊,白音用力捅了我一下:“石頭,你可以??!我給你做大副都行?!?/p>

我咧咧嘴:“老大你也取笑我,明明是你設(shè)的套子讓我往里頭跳。

白音難得一本正經(jīng):“我說真的,莫日根不在,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就要多擔(dān)待些了?!蔽仪懊孢€有一個文楊是二副,他卻忽略不提,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托了木素爾的福,他才下船我們就立刻被引入了泊位,也沒有官員來上船查驗,只是登記了一下商品數(shù)目了事。木素爾很會做人,這一趟居然連關(guān)稅都免了。白音樂得呵呵笑,本來銳乙號就沒打算在吉達賣掉貨物,這關(guān)稅幾乎是為了燒桶場白交的。完了,連文楊也“唉”了一聲。我們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如果同盟沒有被西班牙人逼得東撇,木素爾的這一句話也能大大重振同盟的元

別的檢查都免了,過圣門這一條卻是蘇丹定下的死規(guī)矩。 不過初次上岸,連桶場還沒看見,我們也不急著攜帶兵器,那一場海嘯把蛇油和約約炯的腦袋都沒收了,那些蛇牙短刀也只來得及收起三五把,其余都給海浪沖走了,倉促間找不到辦法解決。 十幾個人都空著手上了岸,只有文楊得意洋洋地帶了那把大馬士革刀。

“木素爾大人賜的刀,你們說我能帶么?”他假裝很小心地問守著圣門的兵丁。 那當(dāng)兵的翻了翻白眼,一時也說不出什么,只得揮揮手讓他過去了。

白音搖了搖頭:“文楊啊,你說你這樣以后能做大副船長么?”

文楊一瞪眼:“做大副船長干什么?我還能管炮嗎?真是的。”他理直氣壯得很。

上岸以后兵分兩路,白音和文楊去桶場,我和四副帶著跳幫組的十幾個弟兄去商行。銳乙號是條商船,靠了岸當(dāng)然是找商行出貨最優(yōu)先。都說奧斯曼的港口里探子密布,我們可不敢托大壞了事。 其實對于銳乙號上的貨物能賣出多少我們是毫不在意的,就算賣了出去,也未必有足夠的時間驗貨卸貨,何況我們報關(guān)的數(shù)目比實際攜帶的要多得多。不過按范無病說的買來水煙槍租水車做噴火工具也是極重要的。 眼下順順利利地進了吉達,可是燒桶場的工具還沒有齊備,這些是當(dāng)務(wù)之急。

四副原本是在同盟的商船服役,貨物交割什么的總算有些頭緒,自告奮勇地去了香料行。 我?guī)е⑻崂麄儩M世界地閑逛,一家鋪子一家鋪子地找水煙。

所有的房子都是平房,直接在土壁上刷成雪白的顏色,再沒有什么分別。只有黑洞洞的窗臺上擺放著各色的花卉和擺設(shè)可以說明主人家境的不同。吉達與黃金港不同,并沒有什么圖示路牌,這城市的布局我問了好幾個行人才大概明白。離碼頭不遠就是倉庫和各類商行,緊貼著商行街的是錯落密布的餐館旅店和雜貨鋪子。隔著這塊商業(yè)區(qū)的就是本地的漁人碼頭。這一區(qū)叫做泰美爾,是各國商人落腳交易的地方。因為吉達不僅是個大港,也是穆斯林去天方朝拜的重要口岸,旅客設(shè)施多得有如滿地春草。只是有一點與其他個港口城市不同,即使穿過那些最偏僻的巷子,我們也沒有看見幾個女子。偶然看見的也都用頭巾遮住了身材和面目,看不清容顏。

胡亂走了一陣子,竟然沒有看見買水煙壺的鋪子。常年在海上顛簸,走這不會晃蕩的陸地,反而容易覺得累。我們找了個餐館坐下,餐館不大,十幾個人一坐就滿了,好在十分干凈。 餐館里沒有老板,當(dāng)街支了兩架烤爐,四指粗細的鐵桿插在紅艷艷的火爐中央,上面一層一層地串滿了牛羊肉片,厚厚的一只好像是羊腿的模樣。 那肉柱子被爐火烤得焦黃,亮晶晶地掛滿了油珠子。偶然有一滴油珠落下,“滋啦”一聲在爐火上冒出一陣藍煙來,餐館里頓時焦香四溢。 烤爐旁邊是好大一個銅壺,頂上又支了一個小銅壺,咕嘟嘟地茶香沸騰。水手們本來沒有吃午飯的習(xí)慣,在這里坐下只是小憩,但被這茶香肉香一激,一時聽見滿屋子都是咽口水聲。

我見大家饑渴,就說:“不如在這里吃上一頓吧!”水手們個個叫好,只有阿提拉輕扯我的衣袖低聲問道:“正事還沒有辦哩?”

我擺擺手道:“不妨?!毕棺咭膊皇莻€辦法,問問當(dāng)?shù)厝丝删头奖阍S多。

我扯著嗓子叫了一聲:“有人么?”

里面腳步聲響,走出來一個女子,一身黑袍,連額頭都裹在黑頭巾里面,只有一雙眼睛水靈靈的甚是誘人。原來她就坐在里面,聽見外邊有客人卻不出來招呼,實在是奇怪得很。

我的突厥語其實稀松平常,問她兩聲見她只是滿眼的詢問之意,不由心虛起來,指著那肉柱茶壺說:“肉。茶。”都是一個詞一個詞地說,指望她能聽明白。

她伸了伸左臂,示意我自己倒茶,右手從臺子底下端出兩大碟東西遞了過來。我定睛一看,原來是一些綠色的小卷,油汪汪的十分好看,就是不知道是什么。

“吃的?”我問她。

那女子微微點頭,眼中都是鼓勵的神色。

我小心翼翼拿了一塊起來放入口中,只覺得舌下微微一涼。原來是葡萄葉子裹著的米飯團子,不知道加了什么調(diào)料,一股薄荷的清香夾雜著微微的酸意,竟然美味無比,吃得我眼睛都瞪大了些。不過才吸了一口氣,就覺得薄荷實在太涼,慌得我取了杯子擰開大銅壺的壺口,原來只是滾水,覺得很奇怪,便去拿上面的小壺,果然是深紅的茶水。 才倒了半杯,就見那女子右手不知在哪里一摸,竟然抽出一把尺長的鋼刀來。 那刀鋒極薄,在她手里微微顫動,隱隱有刀鳴之聲。 我吃了一驚,后退一步,卻看見她手腕顫動,刀光流散,肉柱子上一片一片的烤肉都被她切了下來。一邊切,她左手一邊不斷取碟子來接,一碟碟肉片都是一樣的薄厚,一樣的分量。

用過刀的人都知道,肉中肌理不同,若是順著切是很省力的,若是逆著可要花很大力氣才行。這肉柱是肉片一層一層疊出來的,如此削法,可見刀快得很哩!

我看得呆了,下意識地抿了一口剛倒出來的茶水,登時咳嗽連聲,一口吐了出來。 這哪里是茶水,苦得我的舌頭都麻了。那女子忍不住輕笑了起來,聲音好像清泉出谷般說不出的動聽。 她拿那刀尖指了指大壺,原來小壺中是濃茶,要兌了開水才可以喝。 我知道自己出乖露丑,臉上一熱,慌忙加水遮掩了過去。

一直問她話她都不回答,這時候聽她笑出來,才知道不是啞巴。 可是我再問她,她又不說話了,只是一碟一碟地切肉。 阿提拉頗為失望,嘟嘟囔囔地說:“原來吉達的女子這樣乏味。”我剛才聽他勸我,只當(dāng)他轉(zhuǎn)了性子正經(jīng)起來,聽了他這句話就放心得多,原來還是這副貪花好色的德行。

那女子切完了肉片,把刀往案下一放,又要進去。我連忙問她:“那要怎么算錢呢?”她眼珠子烏溜溜地轉(zhuǎn)了一轉(zhuǎn),好像在想。 雖然只看見一雙眼睛,那神情卻是極為動人,幾乎讓我看得呆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個中年阿拉伯男子連聲道歉著沖了出來,“這位客人有什么問題問我就好?!彼辞辶宋覀兊拇虬?,解釋說:“這里的風(fēng)俗,女子是不好跟家外的男子說話的。”

“這規(guī)矩可真是古怪。”阿提拉抱怨道,被我一瞪才縮回后半句話去。

我給那男子行了個禮:“也沒什么,就是問問肉和茶的價錢?!闭f話間,那女子身子一側(cè),已經(jīng)躲到后面去了。

老板說的一口流利的突厥話和波斯話,當(dāng)然有些口音,居然還會半調(diào)子的西班牙語。 同盟的水手來歷各異,這一下餐館中可就熱鬧起來,說什么話的都有。老板一邊給我們添茶,一邊一一作答,竟然是個路路通,什么都知道。

“以安拉的名義,荒淫勾當(dāng)是石擊的重罪?。 崩习鍖Π⑻崂f,我都沒留意這家伙居然又問出這種問題來?!安贿^,”老板一臉的狡猾,“立規(guī)矩就是破壞用的。犯禁的人肯定都有,異教徒也多。 不過吉達不像其他地方,沒有那么明著來的,你看哪家夜里掛出紅色燈籠來,多半就是這些異族,官家對他們也是睜一眼閉一眼的?!?/p>

“那本地的呢?”阿提拉不死心地問。

“真主保佑,”老板正色道,“本地沒有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子?!卑⑻崂懥藗€沒趣,用蒙語跟我說:“不知廉恥的男子想必還是有的?!闭f完了嘿嘿地笑。

老板知道他說的不是什么好話,也不欲繼續(xù),轉(zhuǎn)了話題:“客人做的是什么生意???”

布………”3

“馬達加斯加的丁香、博格島的龍延香、西班牙的帆我心不在焉地答道,“對了,老板,現(xiàn)在非洲那里也開始流行阿拉伯的煙槍。 你可知道哪里的價格公道質(zhì)量又好?”

“啊哈!”老板興奮起來,“這算問對了,我的XX就是做這個的,手藝好得很哪! 客人如果想要,你們吃完了我?guī)銈內(nèi)?。”也不知道到底是他什么人,這下XX口音太重,我真是沒有聽明白。不過不打緊,管他是誰,去買了就行。

“啊,不急。”我說,“我們也就是先買十幾二十把的看看質(zhì)量,如果好才會多買。”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崩习逡化B聲地說,見我碟中肉片稀疏,殷勤地問道,

,“客人需要加些肉么?”右手從

案下抽出刀來。

“也好?!蔽掖饝?yīng)了一聲,裝作無心地問道,

“這刀質(zhì)量很好?。?是本地的么? 我們那里可看不見這樣的好刀。”

“當(dāng)然是……”老板自豪地說,“也是我的XX打的,他的手藝啊……嘖嘖!”頓了一頓,他明白了我的意思,臉上有些難色:“不過客人不是本地人,刀具可是官家禁賣的?!?/p>

“啊?!”我頗有些失望,隨口說,“無妨,好刀具在我們那里價格高得很,所以隨便打聽一下。”

“唉,官家是不讓賣的………”老板意味深長地說。

我笑了:“若是本地人買,價格多高呢?”

老板狡詐地笑了:“回頭我?guī)Э腿巳タ纯?,客人可以自己問問看?!蔽夷樕喜粍勇暽?,心中卻是大喜。

拉拉雜雜又說了陣話,我站起身來問老板可否帶我們?nèi)タ此疅煒專习暹B聲說好,卸下圍裙沖里面喊了一嗓子。 阿拉伯話聽不明白,多半就是讓剛才的女子看守店鋪的意思吧。 女子在里面答應(yīng)了一聲,聲音還是像夜鶯初唱般動聽。

走出店鋪,忽然覺得光線暗了許多,抬頭一看天空里

一層一層的都是灰云。老板嘟囔了一句什么,我沒聽清楚。

“我是說,今年氣候好怪?!崩习逭f。

“怎么怪了?”

“以往都是冬季起西風(fēng),帶了雨來。 現(xiàn)在還是夏天,就已經(jīng)西風(fēng)不斷,教長昨日說神諭七日內(nèi)就要起正西風(fēng)了。真是奇怪|”老板一邊領(lǐng)路,一邊解釋。

“是啊,好幾陣西風(fēng)了?!蔽乙蚕肫饋韽膩喌菫车郊_,一路風(fēng)向紊亂,卻是西風(fēng)居多,心里忽然一動,“教長說起正西風(fēng)?教長還懂看天氣么?”

“嚇!”老板不滿地看我:“客人可不能再說這樣的話,大毛拉哪有不知道的事情?”

二十五

餐館老板的夸耀確實不假,介紹的商家可真不含糊,那些個銅水煙槍做得當(dāng)真精細。 其實我們買煙槍來也不是抽,看重的無非是一個密封性。 這一批買來的水煙槍密封極佳,壓水把手也得力得很。 打通了煙槍里分隔煙水的濾格,這水煙槍就是一支上好的噴火筒?;氐酱显嚵艘辉?,要是把手壓得快,能把水噴出二十幾米去,著實可觀。蛇油比水要稠密得多,雖然噴不了那么遠,不過只要能有十幾米遠,也很夠用了。

買刀也是好消息。大家都不用攤開了談,暗示一下就

互相明白。商家開價不便宜,一把刀叫了一個杜卡的價格,我算了算大致要合十四個西班牙銀元。刀雖然好,但畢竟不是大馬士革刀,哪里有這樣貴法? 我很客氣地說如此算來沒有什么利潤,就不做了吧,那商家著急得很,一口氣把價格降到了三把刀一個杜卡。若是真做生意,這樣的價格也還難說是很合算。不過用來防身,卻不能說這個價格高了。 我同樣說定先買三十把,看看質(zhì)量,那商家笑道:刀不是水煙槍,要多也是沒有的,頂多就是四五十把了,而且鋪子里還沒有現(xiàn)貨,要隔日來取。并且“要是出港被抓住,那可跟我沒有什么關(guān)系”。我說這個自然,我既然敢買,總有手段帶它出去。 其實我也正中下懷,今天要是買了刀,也沒有辦法過黑石圣門,那些刀原來是打算用完了就扔的。 這一來彼此滿意,皆大歡喜。

不過泰美爾區(qū)沒有水車行,那些都在內(nèi)城里面,不過一下子落實了武器和水煙槍,我心中已經(jīng)踏實了大半。

四副那頭也很順利,除了帆布價格沒有談攏外,實際載來的香料都銷了出去。 這不僅帶來了周轉(zhuǎn)的資金,更重要的是我們就可以向港口申請租用大車運貨。車到了手里,銷什么運什么就是我們的事情了。

與我們的喜形于色相比較,白音和文楊的臉色就要凝重得多。 他們兩個訂了二十個木桶,說好了明日去拿,這些都沒什么問題,關(guān)鍵是桶場和范無病當(dāng)初描述的情形有很大的出入。雷盤陀海戰(zhàn)失利以后,蘇丹對海軍極為重視,斥巨資重建愛琴海艦隊,紅海艦隊雖然不是蘇丹眼中的寶石,卻也連帶著熱了起來。 本來是普通商用物資的桶被當(dāng)成戰(zhàn)略物資處理,購買一百只以上的桶就要經(jīng)過駐地總督的許可。不但如此,桶場周圍也駐了重兵,靠軍港的那邊還有一個營的“陶普基”,是野戰(zhàn)炮兵,協(xié)防港口的。 靠麥加的那一邊是半個營的“阿金基”,那是惡名遍歐洲的騎兵部隊。

原來以為帝國在吉達的駐軍以步兵為主,因為天方附近駐了兩個師的圣地裝甲騎兵,沒有想到現(xiàn)在桶場這里也有阿金基駐守。這些先鋒騎兵都是輕騎兵,反應(yīng)極為迅速,戰(zhàn)斗力又十分堅強,要是在燒桶場的時候碰到實在是大麻煩。

好在我今天沒有能訂到水車,要

是趕著水車進桶場,無異是天方夜談。

聽白音這么一說,大家都覺得難辦。 若是海上交鋒,銳乙號上沒有哪一個怕。 可要在陸地上與騎兵交鋒,而且是奧斯曼帝國最剽悍的騎兵,那就只可能有一個結(jié)局:敗。 而且是敗得死無葬身之地。

發(fā)了一陣呆,文楊恨恨地說:“再難也不能不干! 要不就白來了?!?/p>

豈止是白來了的問題,要是西班牙人得到了桶的補給,危及的將是整個同盟的安全,這個份量大家都明白得很。 只是眼下的形勢這樣棘手,誰也想不出好辦法。

我忽然想起來:“不是說只能買一百只以下的桶么?若是侵入黃金港的西葡艦隊都追了上來,那就是六七十條船。 就算破曉號也損失了十幾二十個桶,那整個艦隊需要補充的至少要上千個桶,他們怎么買得齊?”

白音搖頭說:“不能這么算。 西班牙人到底有多少損失我們誰也不知道,再說,銳乙號要是少了十幾個桶,可以橫渡印度洋么?”

我一時語塞,想了想之后緩緩點頭。少了十幾個桶雖然會讓我們的補給發(fā)生困難,卻并不足以阻止我們橫渡大洋,若是全裝飲水和食物,再少二十個桶也沒問題。不過戰(zhàn)艦不可能只攜帶飲水,還要攜帶火藥炮彈等等。不管怎么說,如果按最低標準補充,西班牙人只要分批購買幾次,湊上三五百只桶還是不難的。等帝國反應(yīng)過來忽然有大量木桶銷售,破曉號和其他的購?fù)芭炛慌略缫殉樯矶肆?。雖然不知道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到底需要多少桶,我們總不能指望帝國總督來幫我們解決這個問題,這樣的險是我們不敢冒的。

見大家都在發(fā)呆,白音說:“還是先看看桶場地形,既然總是要干,就先了解一下情況,大家都一起出出主意。凡事都有例外,沒道理這一遭就是不行?!?/p>

大家都點頭稱是。

桶場在港區(qū)西部,距離大概有三里路,里面還是分了南北。 西南這邊是成桶,一般買桶的就走這邊。成桶場緊貼著陶普基的兵營,從兵營往南半里就是紅海艦隊的駐港了。換句話說,從南邊攻擊桶場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因為我們無法穿越駐軍的營地。 吉達的桶場果然是中東最大的,白音和文楊連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只能粗略估計有上萬的數(shù)量。成桶場本身的護衛(wèi)也很嚴密,起碼有兩隊衛(wèi)兵不斷地在桶場里面巡邏,每一隊都有十一人。

東北邊是桶材場,木料和桶材還有工房都集中在這里。 這里的衛(wèi)兵少些,只有固定的崗哨,但是駐在場內(nèi)的匠人很多。 正北面靠著吉達居民的住宅,不少桶場的工人都住在那里。 正西不足兩里就是阿金基的駐地。 戒備狀態(tài)的阿金基從營地沖過來可以兼顧成桶和桶材,而且大概只需三五分鐘的時間。也就是說,一旦火起,也許沒有等我們跑出桶場,阿金基可能已經(jīng)趕到了。

成桶場和桶材場中間是條極寬的走道,可以并排跑四輔大車。 寬寬的走道事實上可以起到隔火帶的作用,單燒成桶或者桶材,都不至于威脅到整個桶場。

看了白音畫的地形圖,大家還是無語。 好一陣子,四副說:“其實也不是不能燒,就是出不來了?!?/p>

人人心中都是這個念頭,這時被四副說了出來,氣氛反而活躍了些。

文楊點頭說:“是啊,我也是這么想。銳乙號上沒有怕死的弟兄,只不過不怕死和必死總不是同一件事。”

如果抉擇最終還是變成這樣,那事情反而簡單了。不要命的弟兄去燒桶場,其余人馬駕駛銳乙號撤離。方案是簡單的,但誰燒桶場誰撤退才是問題所在。

文楊重重在地圖上砸了一下,說:“媽媽的,我去燒桶場! 反正也不打回來的主意,只顧放火,要不了原來計劃的那么多人。”

白音默然不語。

我說:“不著急送死,咱們明天去取桶,再帶幾個弟兄觀察一下。說不定可以想出別的辦法來?只要有一線生機,咱們也不能自己往火坑里上??!”

白音這才點頭:“石頭說得對。 桶場是非燒不可的,不過銳乙號的弟兄,我誰也不想失去。 在這里總還要停上幾日,還有時間計較?!?/p>

文楊又看了一陣地形圖,罵罵咧啊地說:

“哪里還有什會可計較的……”話音未落,看見白音的目光刺過來,驚體地把后半句話給咽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大家都進城去,文楊還是大大咧咧地把大馬士革刀掛在腰間。 守著圣門的衛(wèi)兵十分惱火,卻沒有什么辦法。 不過他們自然不知道過了圣門的幾個水手身上也都帶了蛇牙匕首。 駕了大車來卸貨的時候,裝滿了蛇腦油的水煙槍也被裝在香料里混了出去。水煙槍是精銅做的,過圣門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

我們在那家餐館隔壁的旅店里包了幾個房間。把據(jù)點安在港口里比船上好的多,起碼不用每天過那道黑石圣門,少了很多的麻煩。三十把刀和二十個水煙槍都如數(shù)搬到了旅店里,那商家殷勤得很,想必是很少做這么大宗的生意,滿心期望我們試用滿意再去多買些。我也只好推搪說其他生意還沒有完結(jié),暫時沒空。

生意倒真是沒有完結(jié),四副領(lǐng)著大車來回卸貨,整整兩天的時間還沒卸完香料。 名義上說是大車租金太高,少租幾輛好省一點,其實就是一個拖字。

阿提拉嫌這旅店晚上不掛紅燈籠,聽那餐館老板說了異族女子以后他一直好奇得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在吉達港做著皮肉生意。他也不真的去找,每日只是在旅店餐館里喧嘩,盡顯本色了。旅店老板自然希望我們住著不走,要是對女人感興趣多留幾天,他是再高興不過,餐館老板也連帶著曖昧了起來,不過他倒是警惕性極高,把自家的漂亮女兒藏得嚴嚴實實,再沒有讓我們看見。

第二天,我跟著白音去桶場把訂購的二十個桶取了回來。這一趟文楊挑三揀四,極力拖延,桶場的伙計臉色很不好看,說沒有見過我們這么挑的主顧。,文楊笑說:“這不是見到了嗎?”

文楊挑桶太花時間,我故意做出厭煩的樣子來,同快計能不能看看做桶的工場。老板見我也嫌文楊麻煩,大起同仇敵愾之心。

“還是這位客人明白,”他操著口音很重的突愛語說,“我們的桶材都是黑海沿岸上好的木料,我們的師傅比那些法蘭克人還要高明,做出來的桶哪里會有不好的?走走走,我?guī)タ纯茨兔靼??!?/p>

“我們二副是個仔細人,”我很無奈地給老板解釋,“而且五年前他的船因為蟲子蛀壞了桶子,在海上生生渴死了好幾個人,他嚇得夠嗆。是不是,大副?”我沖白音笑。

白音也是無可奈何地搖頭;“這個人死心眼兒,我們都拿他沒辦法?!?/p>

老板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神色,讓一個學(xué)徒看著文楊挑桶,自己把我和白音帶到了走道對面的桶材場。 這老板的驕傲是有幾分道理的,吉達的制桶比我以前見過的歌洲制桶都要先進,采用了不少我和自音都沒見過的技術(shù),熏終和簽桶的效率比歐洲的桶場要高得多。

“你也真實在。”我笑著對老板說,“不怕我們學(xué)了這些技術(shù)回去教給歐洲的制桶師父?”

那老板臉上掠過一絲不屑,但隨即就壓住了:“兩位客人,不是我看不起你們。 這本事哪里是你們看一看就能學(xué)會的?”他說著從地上拾起一片桶材,用手指敲擊,“叮?!钡木谷挥袔追纸饘俚穆曧?。

我驚疑地看了白音一眼。 老板看在眼里,滿臉都是得意:“你們那位二副實在是瞎擔(dān)心,我們吉達的桶不但防蛀抗摔,抗火性也好得很哩!”


航海世紀熱血東歸(五)/ 斬鞍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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