斎藤肇 著?

19

???????尸體二字忽然又重現(xiàn)在腦海。

???????不知從何時起，我便以解謎的心態(tài)來對待案件。而當我幡然醒悟時，不禁回想起了尸體的狀況。

???????尸體的存在表明這并非謎題，而是遠比謎題更為緊迫的現(xiàn)實。

???????我猛然意識到在過去這段時間里，尸體也在一步步腐爛。

???????想到這里，因?qū)さ妹艿蓝镜靡鉂M的心情頓時萎靡了下來。

???????說起來，犬澤先生的尸體還被插在鐘乳石上，角館夫人的遺骸則是被陳放在里屋。我們與兩具尸體同住在一棟房子里。

???????著實令人糟心作嘔。

???????同時又寢食難安。

???????這是過去只在推理小說中接觸過尸體的我在認知上的誤區(qū)。

????? ?尸體會逐漸腐敗。

???????在炎熱的夏季更是如此。

???????得虧這棟宅子地理環(huán)境特殊，有不少地方是天然的冷庫。比方說鐘乳石洞，或許稱得上是保存尸體的理想場所。

???????但尸體腐敗不過是早晚的事。無法安葬，只會慢慢朝腐爛的方向變化。

?????? 從某種意義上講我也算是閱尸無數(shù)，而上面這些客觀事實既給我的感官帶來了一種異樣的新鮮感，又令我不寒而栗。

????? ?我試著回憶起在最近讀過的推理小說中，尸體都是被如何處理的。

????? ?可絕大多數(shù)的推理小說里都有舉辦葬禮的條件，也能找來不少警方的專業(yè)人士。

???? ? 那樣也許就不必時時刻刻與尸體的腐臭味作伴。但在小說的世界里，一定也不乏像我們一樣身處在封閉空間內(nèi)，尸體無處埋葬，只能臨時找個地方安置的情況。

?????? 然而我卻沒能回憶起來。

???????要說沒有讀到過是不可能的。又或者，是作者們都刻意規(guī)避了此類描寫。

???????唯獨想起了亂步的《蟲》*。而當我記起這部作品的瞬間，不由得一陣反胃。

【《蟲》：一部有戀尸描寫的小說?！?/span>

?????? 這不是虛幻的夢境。

?????? 我情不自禁地想到，此刻自己正身陷于相同的處境之下。

?????? 當然，我絕無那種癖好，也沒有在觀察尸體。只是一想到同樣的現(xiàn)象正發(fā)生在自己身邊，我便惡心難耐。

?????? 我想，如果可能的話，怎么說也要在一周之內(nèi)將兇手捉拿歸案。

?????? 然而我的推理卻不見分毫進展。

?????? 本該親自化身名偵探的我，如今卻仿佛成了名偵探身旁那位妒意大發(fā)的華生，只能憋出一肚子的悶氣。

?????? 其實令我擔憂的還有另外一樣東西，那就是屋子背后那座深不見底的洞穴。

?????? 我的調(diào)查尚未深入至洞穴內(nèi)部，而它本身也錯綜復雜。

?????? 這些不確定性正干擾著我的推理，我難免會心生焦慮。

?????? 不安持續(xù)蔓延著。沒有什么理由和依據(jù)，我卻依舊認為有人藏在里面。

??????

?????? “話說那座洞窟就很詭異啊。”

?????? 因此，我像是抱怨似的開口說道。

?????? 聽我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宇城。

?????? “是啊，還怪討厭的?！?/p>

?????? “這可不是推理小說”。事先聲明過這個道理后，他同意與我商量。

???????我沒有明說出自己的推論，但他似乎聽出了我的言下之意。

???????“那座洞窟深處有地方可以通到外邊對吧?！?/p>

???????“嗯，不過我是沒親眼見過……”

?????? “你說兇手會不會是我們不認識的人，從那邊偷偷溜進屋子里呢？”

?????? “這就難說了，你有什么根據(jù)嗎？”

?????? “沒有……”

?????? 我沉默不語。

?????? 無憑無據(jù)，僅僅是在胡亂抓瞎。

?????? “你到底在苦惱些什么呢？”

?????? “我已經(jīng)排除掉一些人的作案嫌疑了，可是剩下一部分人又不能滿足另外的條件……”

?????? 說著說著，我腦中偶然蹦出一個嶄新的設想。

?????? 與此同時，我開始相信自己心中的擔憂并非毫無根據(jù)。

?????? 沒錯。

?????? “我懂了……”

?????? 我緊握起雙拳。

?????? 困擾我推理的瓶頸問題仿佛瞬間得到了解答。

?????? “你知道些什么了嗎？”

?????? 宇城驚奇地看著我。

?????? “我也不敢肯定，只是突然想到還有這條思路而已?！?/p>

?????? 我的語氣一定是興奮不已。

?????? 在推理過程中，我遭遇到的困境是房屋的空間被切分成了兩個區(qū)域，因此兇手需要滿足的條件有兩項。

?????? 其一，兇手要具備進入被害人房間，即兇殺現(xiàn)場的條件。

?????? 由于走廊處的那扇門始終處于明智先生的監(jiān)視之下，兇手只能待在我們這一側(cè)。如果將我們所在的區(qū)域稱為A，角館先生所在的區(qū)域稱為B，那么行兇前兇手必然在A區(qū)域內(nèi)，否則就無法進入那個房間。

?????? 還有第二個條件。

?????? 次日上午，兇手必須出現(xiàn)在B區(qū)域內(nèi)。這是因為如果兇手使用了那條暗道離開密室，就勢必會去到B區(qū)域。但從客觀條件上看，由于B與A處于徹底相互隔絕的狀態(tài)，在當天上午我們喊來角館先生開門之前，從B移動至A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

?????? 然而據(jù)我所知，不存在同時滿足上述兩項條件的人。條件出現(xiàn)了矛盾，這便是問題所在。

?????? 但如果稍微轉(zhuǎn)變一下思路呢？既然兇手不在我所知道的人當中，那是否有可能是我不認識的人呢？那謎題就能輕而易舉地被解開。

?????? 兇手在當晚造訪這棟宅子，此時所有人都已進入夢鄉(xiāng)。然后進入屋內(nèi)，闖進被害人的房間犯下兇案。當然，在此之前兇手就已經(jīng)做好了讓吊橋垮塌的手腳，行兇后再鎖上房門，制造出不可能犯罪的假象。之后穿過秘密通道離開房間，藏進洞窟深處不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

?????? 至此，一切便完成了。這番理論的確充滿了主觀隨意性，（沒有任何證據(jù)）卻能一舉解開我正在思考的難題。

?????? “怎么了？你知道什么了？”

?????? 我的欣喜似乎溢于言表。宇城急切地向我發(fā)問，好像很渴望從我口中得到答案。

?????? 我向他闡述了自己的推論。真正的名偵探是不會在抓住犯人前將推理公之于眾的，可是若我的猜想屬實，那就由不得我去拘泥這些細枝末節(jié)了。我必須展開調(diào)查，探究這番推理所指向的結(jié)論。

?????? 宇城興味盎然地聽我講述著關于密道的事，以及兩間密室的事。

?????? “原來如此……?？墒莾词趾伪匾獨Я说鯓蚰?？殺完人后直接逃掉不是更好嗎？”

?????? “不對，不能這么看。這是某種復仇行為，所以兇手才會刻意選擇那樣的殺人手法。毀掉吊橋是為了制造無路可逃的環(huán)境，我覺得這是示威的信號。為什么要編排出不可能犯罪的假象？動機只可能是復仇?！?/p>

?????? 我胸有成竹地斷言道。

?????? “原來是這樣，那……”

?????? 聽宇城的語氣，好像下一句就要反問我“所以呢”。

?????? 我不得不說清自己為何要向他闡述推論。

?????? “所以我得去調(diào)查那座洞窟，因為兇手很可能就藏在里面啊。”

?????? 宇城瞬間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 “太可怕了吧?！?/p>

?????? “是啊，我一個人去太危險了，所以希望你也能幫幫忙?！?/p>

?????? 我看出了他短暫的遲疑。

?????? “那按你這套理論，我們把洞窟那邊的門鎖住不就行了嗎？”

?????? “不行的?！?/p>

?????? 我當即予以否定。

?????? “為什么……”

?????? “說穿了，我的推理也只停留在理論層面，萬一出了什么差錯呢？如果拿釘子把門給釘死，就沒辦法再去驗證了?！?/p>

?????? “怎么，你對自己的推理那么沒信心嗎？”

?????? “只是目前想不到別的解釋了?！?/p>

?????? 他的話令我也陷入尷尬。我之所以懷疑有殺人魔潛伏在黑暗中，竟然是因為房屋中存在雙重密室。

?????? 理由的確稍稍有些站不住腳。假如是在已知殺人魔存在的前提下得出剛才那番推論，那么密室的詭計便能得以破解……。

?????? 懵懂之中，我似乎摸到了一點名偵探辦案的門道。在任何情形下，都應從已經(jīng)確定的事實出發(fā)。而我的出發(fā)點未免太過似是而非，這是否有些不妥呢？

?????? “……總之那座洞窟有太多可能性了，我真得進去調(diào)查一下?！?/p>

?????? 即便如此，我仍要堅持自己的主張。原因在于我思想上的轉(zhuǎn)變。雖說事實上我早已沒有了退路，但我的行動或許會讓案情出現(xiàn)新的進展。

?????? “嗯，那去問問角館先生吧?？蓜e誤闖進什么危險的地方去了，而且他說不定會有地圖呢?！?/p>

?????? 在我步步緊逼之下，宇城不情愿似的點點頭。

?????? “你肯定會跟我一起去吧？”

?????? 我問道。

?????? “我害怕呀……”

?????? 宇城的回答不出我所料。

?????? 宇城他的確不是當名偵探的料。非要給他安插個角色的話，他身上的一些特質(zhì)更接近女主角。

?????? 可不管怎么說，只身一人進洞的風險還是太高了。自受困密道一事后，我便明白明智先生有多么不靠譜，而且要和陌生人一同踏進黑暗之中，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 “算我求你啦……”

?????? 我開口道。

?????? 宇城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緩緩點頭。

??????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