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追第五季《脫口秀大會》，目睹了?“黃大媽”的迅速走紅。58歲的她身著一襲綠白相間的緞面連衣裙，舉止優(yōu)雅，笑容自信，屏幕外都能感受到她暢快淋漓的生命力。

她在段子中調(diào)侃社會對“大媽”的刻板印象，類似“廣場舞”、“絲巾”、“拍照時扶著花”，引起現(xiàn)場歡笑連連。其中一個爆點，是她面帶幻想的神色，直言想“出去看看國外的老頭”，笑得嘉賓那英立刻站起來大呼“活得太透了”。

脫口秀在中國火起來這幾年，許多年輕人都擠破頭想要加入這個帶著酷勁兒的行業(yè)，靠講笑話揮灑魅力。沒想到，激起強烈節(jié)目效果的竟是一位中老年女性。

一直以來，中老年女性都遠(yuǎn)離鏡頭，在文藝作品中也往往輪廓模糊。

女人遲暮，似乎往往伴隨著此消彼長的皺紋、耷拉走形的身材、暗淡無光的家庭生活和日漸空洞的精神世界。

當(dāng)這個社會將聚光燈打在年輕女性身上，銀幕里那是一張張充滿了青春氣息的面龐，“上了年紀(jì)”的她們似乎就該自然而然地沉默下來，任由被歲月推著走。她們的所思所想，好像只能用一場出走的大型反叛，才能為人所知。

多像前兩年的新聞熱門里，56歲的蘇敏阿姨駕車“出逃”。在幾十年的家庭生活中，甚至沒人知道她愛吃辣。開始自駕游之后，她的自我像植物一樣舒展呼吸，辣椒更是想吃多少吃多少。

現(xiàn)實里從不缺飽滿迷人的老年女性形象，可好像她們總是很難在影視和文學(xué)作品占據(jù)主要位置，不然就會顯得反傳統(tǒng)。

幸好，還有一些作品，大膽地向我們展示女人變老之后，生活賦予的另一種可能性。那些由她們演繹的故事，因為褪去了光鮮外表的包裝，更顯得純粹、動人。

比如奧斯卡獲獎電影《三塊廣告牌》。這是一個包裹在謀殺案和落寞人性之下的冷色調(diào)影片，但它塑造了一位痛失女兒的母親形象，滄桑、寡言、陰郁、不屈不撓。

在她身上，女性的柔弱幾乎遁形，她日復(fù)一日堅守在廣告牌前，以一種幾近莽撞的堅硬姿態(tài)和警察打交道。她在小鎮(zhèn)氤氳的晨霧中，凝視遠(yuǎn)方，她灰蒙蒙的臉龐上，投射出絕望到最深處反而無所畏懼的眼神，讓人為之震顫。

飾演女主的弗蘭西斯·麥克多蒙德也通過此片獲得了最佳女主角獎。當(dāng)時她已經(jīng)60歲，和那些擁有曼妙身段和驚艷容顏的影后都太不一樣，但還是靠充滿隱忍的力量感的表演征服了所有人。

她不卑不亢的中性造型、情緒淡漠的凌厲眼神、利落倔強的嘴角輪廓，都讓我不敢相信她已經(jīng)步入花甲，歲月好像在鍛造她，而不是磨損她。

再比如經(jīng)典美劇《傲骨之戰(zhàn)》里因退休金被騙而被迫返回職場的精英律師戴安·洛克哈特。單看她與資歷相配的高端穿搭和強悍的工作能力，我本來以為這是一個類似《穿普拉達的女王》的職場女魔頭形象，沒想到她承包了這個劇中的大部分笑點。

在本劇一開頭，戴安的生活就變得一團糟。她因丈夫出軌而與他分居，財務(wù)狀況一落千丈，還被所在的律所排擠。但她多年積攢的才能和資源讓她很快便在另一家律所找到了位置，做了合伙人，在60歲的年齡依然為一樁樁案件“戰(zhàn)斗”。

她擁有極其爽朗的笑聲，妙語連珠一針見血，但被逼急了也毫不忌諱以牙還牙。戴安的有趣和立體還不僅于此，比如在約會對象和分居丈夫之間糾葛不斷的情感，因無法忍受日益瘋狂的職場生態(tài)和個人生活甚至開始用藥物迷幻和麻痹自己。

小小的玩世不恭讓這個女人愈加令人捉摸不透，而她的年齡無疑是一種加持，只有飽經(jīng)歲月磨礪的她才能駕馭得住如此復(fù)雜迷人的性格。

在文學(xué)領(lǐng)域，以書寫中老年女性的生活和遭遇為典型的，莫過于多麗絲·萊辛。她的小說《又來了，愛情》，說的是一個丈夫早逝的都市老年女性薩拉，組建劇團時結(jié)識了三個男人，重?zé)◥鄣目释?/p>

薩拉知道自己老了，她早晨經(jīng)常在呻吟中醒來，然后又睡去，因為夢里有令人愉悅的東西，而現(xiàn)實中的愛情，尤其是年老女人和年輕男人之間的愛情，總是充滿指責(zé)和威脅。

可是愛的火花一旦燃起，人就再也無法忍受荒漠。當(dāng)愛情在薩拉的心中激蕩，那種熾熱的不安，時而發(fā)狂時而沉靜的情愫，和青春時感受到的又有何相異之處？

讓人想到瑪格麗特·杜拉斯的《情人》中那段著名的開頭：“我認(rèn)識你，我永遠(yuǎn)記得你。那時候，你還很年輕，人人都說你美，現(xiàn)在，我是特為來告訴你，對我來說，我覺得現(xiàn)在你比年輕的時候更美，那時你是年輕女人，與你那時的面貌相比，我更愛你現(xiàn)在備受摧殘的面容?！?br>

衰老絕不意味著變成灰色直至透明；相反，時間讓女人更懂得自己想要什么，面對欲望和愛情，都更加體面和自在。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自我的愉悅、渴望和滿足從來與年齡無關(guān)。
就像電影《祝你好運，里奧·格蘭德》的女主，即使頭發(fā)灰白時才想起直面自己的情欲，也毫不耽誤她從此開始積極地探索。

她這一輩子，理性嚴(yán)謹(jǐn)慣了，在家庭生活中衣食無憂。丈夫離開后，她開始發(fā)覺自己生活的蒼白和欠缺。

在最初看見治療師年輕健壯的身體時，她的臉上泛起少女般的紅暈，甚至還感到頭暈，需要休息。當(dāng)被問到這種不舒服的感覺是什么時，她支支吾吾，直到治療師點破，是欲望。

衰老與欲望似乎是那么不相關(guān)的兩個詞，尤其對于女人來說。談?wù)撉橛偸请y以啟齒，而一個老去的女人，不再擁有身體魅力的女人，又有什么資格承認(rèn)和表現(xiàn)出情欲呢？

可是當(dāng)她在治療師的撫慰和支持下，開始接受身體、接受衰老、接受讓自我滿足、活力和熱情也開始在她身上重新被喚醒。

沉浸在音樂、舞步、身體的韻律、情緒的迷醉中，不用去考慮規(guī)則、界限、身份、隔閡，做一個讓自己滿足的老女人，就最好了。

況且有些自由，只有上了年紀(jì)的女人才能體會到不是嗎？還記得在英劇《倫敦生活》里，女白領(lǐng)對女主說，“絕經(jīng)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事”。沒人再來搭訕你，但你也擺脫了女人被賦予的標(biāo)簽，而成為了一個人，僅此而已。

波伏娃在《第二性》中寫：“女人命運的發(fā)展曲線，要比男人更不規(guī)則，更沒有連續(xù)性。”變老雖然微妙，令人困惑，但它終究是美好的，它的未來也是開闊的。

女人變老一點也不可怕，相反，這是一件充滿希望的事兒，畢竟像黃大媽一樣，財務(wù)自由、時間自由、精神自由、以及身體自由，才是我一直想要活成的樣子啊。

作者：F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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