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線 第五章 明朝野史

直到燈火萬家通明時(shí)分,秋繁誼才合上了小冊子。
月光明晃晃地灑了一窗臺。秋繁誼起身,吹滅不知道燃亮了多久的油燈,推開小屋的門,走到院子里面去。
天空中,有一道銀河閃閃發(fā)光,月亮有些彎彎的,正是初夏,晚上到有些涼颼颼的,秋繁誼坐在院子里,看著蘇州城里的月光。
夏天晚上的風(fēng)涼颼颼的,秋繁誼的心里,像是平靜的湖水泛起了波紋。
翌日一早,秋繁誼就起身,換上新買的蘇繡,薄施粉黛,出了院門,時(shí)間剛剛好,大街小巷恰巧熱鬧起來,秋繁誼叫了輛黃包車。
黃包車沿著青石板路,輪子一路骨碌骨碌地轉(zhuǎn),和這早上的蘇州城里繁忙的聲音交織在一起,一路拉著秋繁誼來到了十全街。
還沒吃早飯呢。秋繁誼心想。便走進(jìn)熟悉的面館吃了碗面,這家面的湯頭與配料清清淡淡,卻又不失鮮味。
秋繁誼挑起一口面放進(jìn)嘴里,面條爽滑而又筋道的口感,讓秋繁誼感到由衷的喜悅。
吃過了早飯,還有些時(shí)間,秋繁誼便想隨處逛逛,也罷,十全街自古以來就是繁華之地,是蘇州城的人們常常來娛樂消遣,品嘗美食的地方。
“同華茶樓,好像是上次和煥櫻還有蕭老板他們喝茶的地方,”秋繁誼自言自語道,“應(yīng)該就在前面。”
高跟鞋踩得石板路喀嗒喀嗒響,路上的行人來來往往,小販吆喝的聲音,隔著一排房子船家的劃水聲,黃包車車轱轆的響聲,食物的香氣,成了十全街的獨(dú)有的繁華。
“繁誼姐姐!”突然,秋繁誼感到背上有個重物一壓,不免差點(diǎn)打了個趔趄。
“干什么啊你這小丫頭,”秋繁誼穩(wěn)住腳步,不滿意地說道,“大街上你想讓我出洋相啊?!?/span>
“我錯了嘛繁誼姐姐,”秦?zé)颜{(diào)皮地眨眨眼睛,“昨天那位李先生給你的劇本你看完了嗎?”
“看完了,”秋繁誼輕輕地出了一口氣,“怎么了?你也想看?”
“昨天李先生不是說讓我們到同華茶樓找他嘛,”秦?zé)研ξ卣f,“反正現(xiàn)在還早,不如我們就先去同華茶樓等他好了,反正我也想看看劇本?!?/span>
“沒有奶油話梅,你怎么喝茶?”秋繁誼下意識地問道。
“哎呀繁誼姐姐,你肯定沒有想著要帶我來,”秦?zé)巡粷M地嘟噥,“不過我已經(jīng)買好啦!”秦?zé)涯贸鲆粋€紙包,在秋繁誼的眼前晃了晃。
“真拿你沒辦法,”秋繁誼笑著嘆了口氣,“是張祥豐的么?”
“當(dāng)然啦!”繡花鞋落在石板路上,因?yàn)榍責(zé)训呐軇樱l(fā)出細(xì)微的清脆噼啪聲。
秦?zé)岩呀?jīng)跑遠(yuǎn)了。
秋繁誼笑著搖了搖頭,忙跟了上去。
“兩位小姐想必已經(jīng)等候多時(shí)了吧,是李某失禮了?!?/span>
一個儒糯的男中音出現(xiàn)在兩人的聽域里,秋繁誼忙起身,微微點(diǎn)頭:“不知李先生已經(jīng)到來,繁誼才是失禮?!?/span>
“先不說這個,今天到這里來,想必秋小姐已經(jīng)看完李某寫的劇本了,您認(rèn)為它怎么樣呢?”李先生問到。
“李先生的劇本,讓繁誼回憶起了許多事情,也讓煥櫻回憶起了許多事情,李先生是如何寫出這樣讓人動真情的故事的,”秋繁誼看了一眼秦?zé)?,二人相視一笑,“我和煥櫻都很喜歡這個故事。”
“明朝野史中,記載了一個有關(guān)昆曲的故事,”李亦寧喝了一口茶,仿佛在回憶什么事情似的說道,“從前有兩個戲子,是從一個班子里出來的,兩人從小感情深厚,彼此欣賞,可是有一天,一個戲子意外地啞了,從此唱不了戲,另一個戲子為了那個戲子能繼續(xù)唱戲,所以就編了這段戲,兩人的衣袖用很細(xì)的紅線連接起來,一個主唱,一個主舞,這線還不能斷,”李亦寧頓了頓,“秋小姐與秦小姐是知道的,昆曲唱做皆要精通,在當(dāng)時(shí),這種做法不被認(rèn)可,漸漸地,兩個戲子也就在時(shí)間里沒了蹤影。”
“這就是我的劇本的原型。”李亦寧看著秋繁誼與秦?zé)哑恋难劬?,笑著說道。
“李先生真是博學(xué),”秋繁誼輕輕一笑,“我會把您的劇本告訴蘇州劇院的蕭老板的,蕭老板是個愛戲之人,他看到你這樣精彩的劇本,一定會答應(yīng)出演的?!?/span>
“李某十分感謝秋小姐與秦小姐的認(rèn)可,”李亦寧起身,“劇本就先放在秋小姐那里吧,今日李某本是想和同學(xué)來這里喝茶的,可是他們比起喝茶,更愿意去書齋讀書,失陪失陪,李某得去赴約了?!?/span>
“李先生慢走?!鼻锓闭x起身,微微點(diǎn)頭。
“劉縣長,那批軍需已經(jīng)安全地通過吳縣了,交接也做好了。”嚴(yán)寬將文件袋放在辦公桌上,上面的青天白日在陽光的照射下更顯得莊嚴(yán)肅穆。
“嗯,”本來伏案工作的劉利平緩緩將筆放下,看向嚴(yán)寬,眼神中滿是贊許,“事情交給你辦,我永遠(yuǎn)放心。”
“我給您倒杯茶?!眹?yán)寬拿起桌上的茶杯,杯面上燒制著青花的紋理。
“嚴(yán)寬,今天的早報(bào)你看了嗎?”劉利平站起身來,走向窗前。
窗外,桂樹生機(jī)勃勃,每一片綠葉上都律動著生命的奏歌。
“啊,看了,說是東三省淪陷了,張學(xué)良他們卻撤兵了,”嚴(yán)寬將茶杯放在桌腳上,“都是什么‘攘外必先安內(nèi)’?!?/span>
“可笑,分不清是與非嗎?都這個時(shí)候了,”劉利平咬牙切齒,“黨國難道就看著東三省的人民淪為日寇的奴隸嗎?”
桌上的茶冒著水汽,水汽逐漸地消散在空氣中。嚴(yán)寬沉默地站在原地,目光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