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為地球上最后一只小馬系列第一部。
原作者：Starscribe
翻譯：活水不流

第七章：5月30日

親愛的日志：

很抱歉我昨天沒寫日志，昨天我在忙別的事情，現(xiàn)在我只想說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轉(zhuǎn)變。如果你通讀了整篇筆記，你也許能猜出來我要說什么，那么講述今天的經(jīng)歷時我就假設(shè)你是從頭讀到尾的，不去浪費時間說背景情況了。要說的話有很多，不過倒也不至于多到恐怖，因為現(xiàn)在是晚上，我保持清醒都是個巨大的挑戰(zhàn)。

但要是我不花點時間把這篇日志寫完，我可能就會喪失這個習(xí)慣。就算情況已經(jīng)有所改變，在可預(yù)見的未來內(nèi)我肯定還是會堅持寫作，不過生活穩(wěn)定后我寫的日志肯定會短一些?；仡櫸抑暗墓P記（孤苦伶仃地留在世上之前的那些），有些日子里我只寫了幾行字，一旦所有重大生存難題都被解決，最后讓這本日志變成那樣也挺好。

兩天前，我在廣播里聽到了人聲。盡管那個人類的聲音很可能只是錄音（就和我通過民用波段不斷重播的一樣），她的話語中也明顯包含著極度的痛苦，表明她就和我一樣被這個世界放逐、內(nèi)心極度孤獨。這個廣播并非來自業(yè)余無線電電臺，也不是來自短波電臺，只是來自那種你在百買思（譯注：全球最大家用電器和電子產(chǎn)品連鎖集團(tuán)）或其他類似的店鋪都可以買到的手提電臺。

我把找到她定為我當(dāng)前的首要目標(biāo)，優(yōu)先級甚至高于緊急生存需求。我在前晚組裝了一個用于檢測信號強度的簡易裝置，并準(zhǔn)備了一幅地圖，到時候我就把我的檢測點一一標(biāo)注在地圖上。今天一大早，我把地圖、電臺以及一個大號充電喇叭裝上了拖車，準(zhǔn)備了充足的補給品以防我需要在什么地方過夜，還穿上了我最好的一條運動短褲，戴上了我在人類消失之前常戴的那條項鏈。當(dāng)然啦，漢無論如何都不會錯過這次旅行，不過我并不知道他獨自一人的時候都做些什么。我開始考慮我是不是該想點辦法讓他愿意進(jìn)到柵欄里面，在房子（也可能是車庫或別的地方）里睡覺肯定比在外面的不知什么鬼地方睡覺安全些。

我穿成這樣，是想向那個陌生人傳達(dá)出明確的信息。如果她是人類，那她肯定能認(rèn)出我也是人類，嗯……雖然從外形上看不太明顯，但我只能寄希望于此。

沒必要詳細(xì)描述搜索過程，那很無聊。我對這座城市了如指掌，其實不需要地圖的幫助也能走遍全城，我只是想在上面標(biāo)注我的檢測點。我把全城分成了若干個小區(qū)域，一路走來，我走過的區(qū)域畫滿了標(biāo)記。她這一整天都在發(fā)送信號，不過大多數(shù)情況下最好也不過是模糊的靜電音，她是真該換個新電臺了。

直到我走到我那天“買”衣服的店附近，我才再次聽到她的聲音。她這次只是在漫無邊際地閑談，追憶她的家人和她思念的其他人，希望他們能在她身邊。她說她覺得自己恐怕到不了冬天就要餓死了，因為“面對現(xiàn)實吧，我真的是一無是處，在一座滿是食物的城市里都能讓自己餓著。”對于一個僅僅獨自生活了一周的人來說，她的精神狀態(tài)實在是令人堪憂。

我現(xiàn)在是在與時間賽跑，因為一旦她這次再停止廣播，她也許永遠(yuǎn)都不會再次出現(xiàn)了。但我沒有車，每一步都慢得難以忍受，因此搜索過程最終成了和面——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①，而不是正常的三角定位操作。

一天就這么過去，我的蹄子更酸痛了，天色也暗了下來。雖然信號愈發(fā)強烈，我還是確定不了她到底住在哪。

當(dāng)時我甚至考慮要不要調(diào)頭回去。狗叫聲和其他令人不安的聲音變得越來越響亮，我很清楚我等的時間越久，我就越不可能趕在天完全黑下來、讓我變成一個瞎子之前回家。漢在盡全力護(hù)我平安，但我們絕無可能戰(zhàn)勝大型狗群。

我穿行于高大而又平凡無奇的建筑之間，它們的外表完全相同，都有十幾層高，每一層都沒有人類活動跡象。我最后決定冒險把我的人身安全賭在一個假說上：即使有人不像我一樣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而是一天到晚無所事事，他們也會通過發(fā)電機、備用電池或其他方式保證電力供應(yīng)。這個電臺可能是手提式的，但我敢打賭就算沒有電臺，他們至少也會點幾盞燈。

有一點可以支持這個假說，盡管它現(xiàn)在對我是個阻礙：我的夜視能力與過去完全無法相提并論。雖然在白天，我眼中的世界比以往更加鮮艷，但一到晚上，哪怕沒有什么兇猛的野獸來追殺我，想不把自己絆個狗啃泥都得竭盡全力。

當(dāng)然了，我沒被什么動物追上，也沒有摔倒。日暮降臨，加州多云的天空變得一片血紅，就在此時，我突然發(fā)現(xiàn)有棟公寓樓的一扇窗戶打開了，從中射出一束微光。我看不到里面有沒有人在活動，但任誰也不會把這種橘紅色的光芒錯認(rèn)成自然現(xiàn)象，由于電力已經(jīng)中斷數(shù)日，我覺得這絕無可能只是一個偶然。

既然窗開著，我也有一個喇叭和里面存著許多音樂的手機，因此我就選了個人收藏里最吵鬧、最刺耳的一首流行音樂，然后把喇叭正對窗戶調(diào)到最大音量，感覺它都要鼓出風(fēng)來了。

當(dāng)她靠到窗邊一探究竟時，我知道我不再是孤獨一人了，從各種意義上都是。我從未祈求要讓我的痛苦也降臨到其他人身上；我從未祈求要讓其他人也困在一顆空寂無人的星球上，經(jīng)歷這種難以忍受的孤獨；我從未祈求要讓其他人也失去原來的身體，意識困在一個外星生物體內(nèi)；我也從未祈求要讓其他人也本能厭惡曾經(jīng)喜愛的食物，還因為沒有拇指來操作工具而喪失曾經(jīng)擁有的技能，甚至比那更糟。

她從窗口探出頭來，我看到她的臉絕非人類。也許我會因為看到她后略感安慰而羞愧，但要是說我沒這么想，那肯定是在說謊。我不再是孤獨一人了，不管有什么詭異的魔法改變了我，我都不是它唯一的目標(biāo)，我沒瘋。

好吧，也有可能我就是在逐漸發(fā)瘋，只不過過程比較緩慢。

如果我是有點瘋的話，那么我新遇到的這個——雌駒——肯定是徹底瘋了：她堅決不告訴我她的名字，至少不告訴我真名，還說她憎恨那個人，說什么如果她能“和他們一起去死”對所有人都更好。鑒于她的屁股上有兩朵壓抑的陰云，她希望我稱她為“陰云遮天（Cloudy Skies）”。

沒錯，她在身體兩側(cè)有標(biāo)記……不知道這個部位在馬身上該怎么稱呼，屁股這個詞好像不對。不管怎樣，我確實應(yīng)該找本馬體解剖學(xué)書讀一讀了。

它們不是紋身，只是自然形成于毛皮之上。她的顏色比我更自然，是灰白色，而不像我一樣是該死的藍(lán)綠色。我覺得她身上還有一兩撮紅毛，但十分分散，看起來更像有誰用蠟筆在她身上抹了兩筆。

當(dāng)然了，“陰云遮天”最古怪的一點是她有翅膀——我指天發(fā)誓，那真的就是翅膀。它們從她體側(cè)伸展出來，就好像她是一只奇美拉，只不過這對翅膀并沒有半點不和諧之處，無論是羽毛還是其他部分都與她的皮毛很相稱。它們看著沒什么用：它們也太小了，根本不可能舉起我們這種體型的生物。你們稱這種生物為天馬，對吧？就是柏勒洛豐——那個明知凡人不允許進(jìn)入奧林匹斯山，卻依然蠢得企圖前往那里的家伙——騎乘的那種生物。②

我覺得尋找另一名幸存者和柏勒洛豐的所作所為有些相像，因為我之前其實已經(jīng)有點接受了我可能永遠(yuǎn)找不到其他人的事實（狗不算）。僅僅一個星期后我就認(rèn)了命，我對自己說什么好？

當(dāng)然了，陰云遮天還有幾個怪癖。她根本沒費心去穿什么衣服，說“動物不操這個心，而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動物了?！蔽业贸姓J(rèn)，衣服貼在毛皮上確實很不舒服，但我還是拒絕接受她的邏輯，不過無論如何，我也不太可能有心思去管我附近是不是有一匹馬正在裸奔。

總之她是有點怪。嗯，不只是有點怪：有些跡象表明她的過去極度悲慘，甚至可能遭受過虐待?？磥碓谑澜缒┤罩笪沂钦也坏骄駹顟B(tài)穩(wěn)定的同伴了，想來她就屬于不太穩(wěn)定的那種——你看，僅僅是找到了一個人聊了聊，我就已經(jīng)深陷其中，甚至還開起了玩笑。

我不知道陰云遮天是不是一直這么神智錯亂，還是說她的病情是直到最近才開始惡化的。我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關(guān)愛精神病患者，因此我能做的只是善良、耐心和理解，介于（到目前為止）她貌似是這世上除我之外的唯一人類，你可以想見我一定會這樣做的。我的朋友都說我在愛和理解這方面做得極差，他們是都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不過我還是得同意他們的觀點：我很可能會不知怎的就把事情搞砸。

她并不屬于這個公寓——這不是她的家，但她不告訴我她是從哪來的，只是說“我恨不得它被夏天的大火燒盡”。我和她說了說我的基地?fù)碛械脑S多優(yōu)勢，她很快就被我說服了，不過當(dāng)然，她可能只是不想全靠自己求生了，而我也得說我同樣不想繼續(xù)孤獨下去。

她把她的床讓給了我，但是你完全可以猜到，我最后選擇睡在沙發(fā)上。她沒有發(fā)電機，只有一堆手電筒和一大箱電池，也沒有水，只靠瓶裝水包管一切。相當(dāng)討厭的是，由于必須有手指才能扭開瓶蓋，她得在瓶子上扎個孔才能讓水流出來，算了，只要管用就行，但這些不便肯定就是她選擇跟我走的原因。正如我所料，她的電臺相當(dāng)破舊，而且她也并不是很清楚具體該怎么使用它，不過這無關(guān)緊要，它能把我引到這里就夠了。

我們今天把她的物品裝上了車（為了節(jié)省空間，我把地圖和壞了的喇叭都扔在這里），準(zhǔn)備穿越城市回去。陰天（如果我就這樣稱呼她不太傻的話）主動來幫忙，我也的確不想在走路時繼續(xù)讓尼龍繩摩蹭脖子和體側(cè)了。

她想從我這了解的大多是我知不知道這是怎么了，我又為此采取過哪些行動。既然我一點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導(dǎo)致了這一切，或者它為什么要這樣做，她得到的基本都不是好消息。我只能告訴她我都不知道我們是不是有可能了解到真相，我們現(xiàn)在的首要目標(biāo)只是活下去，她同意了，回家途中再沒提起變回人類或任何與世界真相有關(guān)的話題。雖然她問了我不少問題，比如我在汽修廠做什么、我對市中心的那棟房子有什么計劃，我問她時她卻要么沉默以對，要么擺出一副迷茫的表情。

我確實有些計劃。我從父親那里遺傳了一點未雨綢繆的基因，可惜直到一切終結(jié)之后它才顯露出來，不過既然現(xiàn)在我有了只是活下去之外的理由，我覺得我會更努力的。如果現(xiàn)在食物和水耗盡，面臨危險的將不僅是我，不過當(dāng)然了，我也不用再獨自解決這些問題了，至少我現(xiàn)在身邊有誰能幫我推車，我們最終也許還會變成朋友。另外，至少她是雌性。雖然這樣想有點自私，但我對此簡直是感恩戴德，我都不知道我該怎么應(yīng)對另一種情況。

基地里有四間臥室。由于有新客人到了，我就把我的所有雜物都搬進(jìn)了主臥，把其余臥室清空留給其他幸存者，我相信我們很快就會找到他們了。孤獨一人時，我感到極度孤獨，生活中的一切都那么令人生厭，但既然現(xiàn)在有兩個人，那一定就還會有其他人，雖然我不知道是幾十、幾百還是幾千，但我們都會去尋找他們的。

我還沒想好我打算讓事情如何收場。我不知道哪種選擇更好：是讓屈指可數(shù)的僅存“人類”繼續(xù)生活下去，還是讓我們平靜地走入黑暗，我還沒做出決定。我知道這個決定不應(yīng)該由我來做，全球幾十億人都應(yīng)該為此發(fā)聲，但他們都沉默著。

下一個首要目標(biāo)：便捷的交通運輸工具。說不定我們能做個真正的馬用挽具用來拉車，或者在原來的那個玩具上加個襯墊，再把它加固一下就好。另外，明智的話，我們應(yīng)該著手建立一個菜園，就是不知道馬能不能操作旋耕機。

但無論如何，我不會再永遠(yuǎn)孤獨下去了。

我盡力描繪了陰云遮天的外貌，不過我并沒有讓她給我擺造型，看來我畫得是越來越好了。想來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練習(xí)，無論什么人都能適應(yīng)用嘴作畫的滋味。

作者附圖：

譯注：①：這句原來用的比喻是“a game of hot and cold”，是一種猜詞游戲，在小馬正劇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提問者先想一個東西，其他人開始猜測，而提問者用“hotter”和“colder”來提示他們猜的是更接近了還是更遠(yuǎn)了，這里我采用和面作為其歸化翻譯。

②：這里指的是天馬珀伽索斯（Pegasus，天馬這個物種就以他的名字命名）。他被希臘神話中的英雄柏勒洛豐馴服，但柏勒洛豐擁有他以后變得狂妄自大，妄圖以凡人之軀到奧林匹斯山參加神明的宴會，結(jié)果觸怒了眾神。宙斯差遣一只牛蠅去螫珀伽索斯，讓柏勒洛豐從馬背上摔落墜地，而珀伽索斯被留在天庭，晉升為飛馬座。

第八章：5月31日

親愛的日志：

你知道有句老話叫“小心你的許愿”嗎？我知道。我早該聽進(jìn)去這句老話的。當(dāng)然，獨自一人永遠(yuǎn)孤獨在世上生活仍然是最恐怖的酷刑，我現(xiàn)在還是這樣認(rèn)為。只是……我之前的想法正在經(jīng)歷嚴(yán)峻的考驗，我很確定其中一大部分來自于與新人交往。長久以來你都一直獨立生活，你都開始認(rèn)為這是生活唯一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哪?。突然間你的生活中闖入了期待著另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的陌生人，這對我們倆都是個需要適應(yīng)的過程。

陰云遮天做事的優(yōu)先級與我不同。一聽她為自己選擇的“名字”，我想原因就很明顯了。我絕不會妄言一個遭受過虐待的人對事物的應(yīng)對措施。她有她自己的處事原則。我知道我們只是剛開始了解彼此，但至少我希望她在我身邊能有些安全感。我希望她能感覺到我的確在乎她說的話。這就是為什么我……好吧，你會看到的。

起初其實相當(dāng)好，我感覺早起都比以前容易了許多（不過三天來我本來也沒用上我的鬧鐘）。但陰天起得甚至比我還早，當(dāng)我醒來時，桌上已經(jīng)有新鮮的煎雞蛋在等著我了。至少，還算是新鮮的可以稱之為煎雞蛋。它們聞起來我記憶中一樣好，而且她也已經(jīng)開始吃自己的那份了，所以……

我希望我能醒著看她做飯。如果僅僅變成這些蠢馬幾天，她就能學(xué)會打碎雞蛋而不把殼混進(jìn)食物里的話，也許我能從她的動作中學(xué)到一些使用蹄子的技巧。但即使如此，這些蛋可也能只是從少數(shù)沒充滿腐爛食物的冰箱里搶救出來的，以后再也沒有了。這還是因為大放逐、大消失——反正就是那件事，我或許可以稱之為大事件（The Event）？——之后冰箱時不時啟動，它們才得以保存。

如果我們不是都像孩子一樣，高度只能勉強夠得到桌子的話，我們可能都已經(jīng)忘了這些變化有多惱人。比如……就說吃飯吧，以前可比現(xiàn)在簡單多了。我一直避免吃這種非即食食品就是因為這個明顯的原因：我不知道怎么用餐具。

陰云遮天有個解決方案，不過好像需要極大的耐心。如果慢慢來，你可以用兩只前蹄夾著刀叉。這樣就可以先簡單地切一刀，然后把刀放下，再把叉子夾起來，叉起剛切下來的那塊食物。重復(fù)以上操作。當(dāng)我問她怎么有閑工夫折騰這一套時，她就只是看著我，就好像我發(fā)了瘋。我想她還沒試過低下頭，像狗一樣直接從盤子和碗里吃飯。什么，你覺得我做過這事？我有什么理由做這種鬼事？哦對了，因為我沒有手。這就是理由。

我們開始談?wù)摓榱饲笊覀儜?yīng)該做些什么。我向她提起我的計劃，比如我想造出我們能駕駛的車輛，這樣我們就可以從四周轉(zhuǎn)運貨物。不知為何，高速路似乎沒被車輛堵死，所以我們可以利用這點好處。我還跟她提起我想要建立一個菜園，以及我的最終計劃：探索全國搜尋幸存者。

陰天覺得我的主意還行，但她也有自己想法，盡管我覺著沒什么意義：她想要救出一些農(nóng)場里的動物。她可能說得對，如果我們不趕快行動，所有人類用于馴化動物的努力都會化為烏有。雞在野外無法生存，不過山羊和奶牛也許能自己活下去。她說這話時的樣子就好像這是她的人道主義職責(zé)，就好像整個星期她都在因無法幫助它們而撕心裂肺。

她對此的強烈熱情來自……食物？動物？說實話我看不出來是哪一個。從她說的話中我沒看出來她以前是嚴(yán)格素食主義者，或者哪怕只是普通素食主義者。但即使如此，她依然認(rèn)為我們現(xiàn)在最緊迫的目標(biāo)是拯救那些家畜。

我不得不說這讓我完全迷糊了。家畜？它們中的大多數(shù)成員都比我們大，也許也比我們強壯？她知道該怎么照顧它們嗎？另外我們?yōu)榇诵枰~外獲得多少食物才能喂飽它們？

顯然她考慮過所有這些問題。她在農(nóng)場長大，也可能在農(nóng)場附近，或者其他類似的地方……總之她覺得為了獲得牛奶和雞蛋，我們至少應(yīng)該拯救奶牛和雞。她說她會照顧那些動物，但是她需要我?guī)兔Π阉鼈冞\到這來。我們要抓緊時間，因為它們可能現(xiàn)在已經(jīng)極度缺乏食物。我沒有反駁，盡管我覺得剛學(xué)駕駛就要開車出城是個十分危險的行為。

她知道我們應(yīng)該到哪尋找動物嗎？顯然她知道。在城外三十英里。天知道洛杉磯城外三十英里處怎么會有個農(nóng)場。

理所當(dāng)然，徒步這個選項出局了。三十英里對有人類步幅的背包客還是可以接受的，但對迷你馬就不行。說錯了，小馬。陰天告訴我迷你馬被稱作小馬。我問她有沒有藍(lán)色的小馬，她卻向我吐了吐舌頭。

總之我們不能徒步去。不僅如此，我們還得想個辦法把動物運回來。她說在我們找到合適的地方安置奶牛之前，可以先讓它們在草坪上吃草，但我們還是得照顧好雞。雞好像不是挑剔的食客，所以她覺得這不會成問題。

你想問我們該怎么做？想問我們怎么才能在一天內(nèi)把三十英里外的動物帶回來？好問題，我也想問。

最后我們用了貨車。陰天提出這個建議，說我們通過合作應(yīng)該能開動一輛大型動物運輸貨車。我們倆其中一個坐在地上踩踏板，另一個站在座位上操控方向盤和掛擋器就可以了。

我指出開半掛卡車要比開小汽車難得多，需要經(jīng)過特殊培訓(xùn)才能獲得駕照以及其他許可證。我有駕照嗎？沒有。不過我以前確實在汽修廠的停車場周圍開過這玩意。

但她說開慢點也無所謂：即使沿著高速路，以停車場里練習(xí)的速度緩慢駕駛也肯定比走路快。也許快到能及時救出動物們。

我屈服了?？赡苁且驗槟切﹦游飳⒁蛉祟悳缃^而死去，而我對此感到悲痛。這樣做我們至少能拯救幾只。更不用說，如果我們還抱有任何過正常生活的希望，我們就需要有牛奶和雞蛋來做西餐。奶牛和雞盡管不像是好的同伴，但有它們在身邊會讓我覺得房子里沒那么死氣沉沉（還更像草原上的牧民小屋了）。

我原來從其中一個拖車邊經(jīng)過幾次。我得闖進(jìn)鎖著的駕駛室，但我知道許多卡車司機喜歡把備用鑰匙藏在什么地方。我把筆記本電腦也帶上了，因為我們預(yù)計我們可能得在那個農(nóng)場過夜，明天才能把找到的動物帶回來。另外我們還帶了電臺，因為說不定穿越洛杉磯到城外的旅途中，我們能發(fā)現(xiàn)更多幸存者。

我不知道在……大事件之后，幸存者們會采取什么措施尋找其他人類幸存者。但我很確定他們和我們一樣，都肯定很想尋找。獨自度過余生會是個極其恐怖的結(jié)局。

陰天操控踏板，我掌管方向盤和掛擋器。自然，漢想要與我們同行。身邊有這樣大的一條狗，陰天可不只是有一點緊張。但是他就和平常一樣坐在駕駛室后面，把頭伸出窗外吹風(fēng)。

由于速度慢，路上也沒有其他人，我們開車開得還不賴。盡管如此，我還是不想在事件前的道路上再試一次。不過當(dāng)警察攔下車，卻發(fā)現(xiàn)開著偷來的農(nóng)場貨車的家伙是兩只迷你小馬時，他們的表情肯定會非常精彩。

事實證明陰天所知的那個農(nóng)場不止三十英里遠(yuǎn)，盡管遠(yuǎn)得不多。它在北部一個我很少去的縣區(qū)。路上我們聽著電臺，企圖尋找生命的跡象（時速從未超過30，所以我有充足時間欣賞周圍的“景色”），但我們?nèi)淌裁炊紱]聽見，什么都沒看見。

我們終于到了。那是一個距主干道約一英里遠(yuǎn)的農(nóng)場。我不敢在土路上開車，所以我們就把它停在高速路上，走很遠(yuǎn)的距離過去。我把大多數(shù)農(nóng)場里的活計交給了陰天，但她還是不止一次需要我?guī)退|西或者打開門閂等等。我們把雞喂了，更大的牲畜我們只是放他們自由。這里沒有豬和山羊，只有大概十幾頭母牛，幾頭公牛，還有屈指可數(shù)的幾匹馬，另外還有一些雞。很可惜這沒有綿羊。

這是次超現(xiàn)實的經(jīng)歷。我不確定人類去到農(nóng)場里會不會也有這種體驗，但……我發(fā)誓這些動物都在盯著我們看。僅僅如此并不奇怪：它們肯定會看我們。但是……我很難解釋。感覺就像……

老天，要是我之前知道動物有這么聰明，我絕不會吃它們。我見過許多動物的照片，它們看起來根本不像這樣。從來沒看起來這么…要命…聰明。就好像它們完全了解自己所處的狀況，十分感謝我們能前來相助，并且還信任我們會照顧它們。

我聽說過動物對主人十分忠誠，牧羊人和羊就是這樣。但我們又不是這些動物的主人啊。鬼知道怎么回事，我們甚至和它們的主人都不是一個物種。我內(nèi)心都有點期待它們能和我們說話了：也許這是因為我們變成了迷你馬，所以才能從此洞穿獸類的所有秘密。

好吧，它們沒說話。它們只是發(fā)出所有那些動物常見的聲音，但我還是發(fā)誓它們一定有著與身處同樣境地的人類完全相同的情感。這不是真的。這不可能是真的。

我曾看著一條狗從小長到大，他絕沒有這么聰明。他確實體貼，忠誠……但絕不像這樣。它們的情感比漢在我們遭受攻擊時表露出來的還多。這不自然。

那些馬又是另一種層面上的超現(xiàn)實。我們不需要自身更大、更強壯也更迅捷的版本。它們不像那些奶牛一樣，被放出來后就逗留在附近。它們也沒和我們交談。它們當(dāng)然不會。馬不能說話。它們也不會開車。

我不能說我喜歡待在它們身邊的感覺。我害怕那些雄馬會試著做出什么來：我聽說過這種動物有多么狂野和難以駕馭。對它們來說我們聞著像馬嗎？

顯然不像。我本以為我的氣味像馬，但是聞到真正馬廄的氣味后，我確信我們變成的外星“小馬”只是有點像馬而已。我們的氣味要比真馬淡的多。

這里沒有電力供應(yīng)。我想給明天省點電，以防回程用時超過一天。

我想明天我會把這些怪事弄清楚。

這些雞看著相當(dāng)邪惡，像是在謀劃些什么。